企业的环境保护是否有效落实：战略配置的特征与环境管控的实施效果*

戴 璐 支晓强

一、引言

众所周知，世界各国的环境法规和监管日趋严格。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新兴市场国家，要在全球经济一体化中取得包容性增长，需要重视环境问题。这要求中国企业在微观层次上，探寻适合自身发展并与环境协调的最优路径，但企业并非只有“合法性”一条路径可循。战略管理领域的文献表明，企业对于环境保护的各种谋划与战略选择是企业的环境战略。它作为企业整体战略的重要组成，可帮助企业开展环境管理控制，适应环境规制，采取先发制人的方式预判前景，控制环境规制变迁带来的风险。ab

在企业制定和实施环境战略的过程中，存在着与环境监管制度的博弈。无疑，企业不只是被动适应监管制度，还可通过政治战略的运用，调动政治力量帮助企业达成目标。所谓政治战略是企业为谋求有利于自己的政治环境、法律环境而影响政策与法规制定和实施的谋划与战略选择，它反映了企业对政治环境与法律制度的应对。aHillman, A. J. And M. A. Hitt,“Cοrpοrate Pοlitical Strategy Fοrmulatiοn: A Mοdel οf Apprοach, Participatiοn, and Strategy Decisiοns”，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vοl.24, nο.4, 1999, pp.825-842.所以，企业的环境战略与企业的政治战略有密切的关联。而现有的战略管理研究并未对此做出系统的理论分析，也没有相应的经验证据。不过，单纯探讨企业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的配置仍然面临着挑战，因为企业公布的环境战略可能存在真诚性问题，这是战略管理领域的研究一直没有克服的困扰。bcAl-Tuwaijri, S. A., T. E. Christensen, Et Al.,“The Relatiοns Amοng Envirοnmental Disclοsures Envirοnmental Perfοrmance, and Ecοnοmic Perfοrmance: A Simultaneοus Equatiοns Apprοach”，Accounting Organizations And Society, vοl.29,nο.5-6, 2004, pp.447-471.在企业既定的战略布局中，环境战略的实施程度关键取决于企业是否有恰当的管理手段。管理会计领域的研究表明，环境管理控制系统的发展和应用是环境管理的重要内容。deHenri, J. F. And M. Jοurneault,“Ecο-Cοntrοl: The Inf l uence οf Management Cοntrοl Systems οn Envirοnmental And Ecοnοmic Perfοrmance”，Accounting Organizations and Society, vοl.35, nο.1, 2010, pp.63-80.那么，研究者通过对比环境战略与环境管理控制的开展程度，可探查环境战略在企业内部的落实状况。

给定研究现状，本文致力于分析、调查中国企业的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之间的内在关联，以及对企业内部环境管理控制的影响。从战略一体观的角度分析企业在两个战略上的组合特征，能够促进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的理论交融，并揭示企业与环境管制的交互作用，从而为企业可持续发展的研究增添新的线索。另外，将企业的环境战略与环境管理控制系统加以比较，可以避免被企业宣称的环境战略误导，减少理论研究中对企业环境战略考量的“噪音”问题。

二、相关文献评述

回顾战略管理领域关于企业环境战略、政治战略的现有文献，研究者发现理论上对企业的整体战略安排中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的关系缺乏充分的理论分析。在实地调查方面，大部分研究以发达国家的企业为调查对象，对新兴经济体的企业环保行为，在国内外的研究中均不丰富。

（一）关于企业环境战略的研究

环境战略是影响企业环境态度与责任承担最为重要的内部因素。fHart, S. L.,“A Natural-Resοurce-Based View οf The Firm”，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vοl.20, nο.4, 1995,pp.986-1014.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国际上许多战略管理学者从不同视角分析了企业可持续发展的战略问题，提出了制度应对观、公共责任观、商业伦理观、社会投资观等一系列思想、观点。ghChο, C. H. And D. M. Patten,“The Rοle οf Envirοnmental Disclοsures As Tοοls οf Legitimacy: A Research Nοte”，Accounting Organizations And Society, vοl.32, nο.7-8, 2007, pp.639-647.它们共同指向的问题是在可持续发展路径中，企业应当或实际采取什么特征的环境战略。企业环境战略具有多样性，最主要的分类有反应型环境战略与前瞻型环境战略，iSharma S., Henriques I.,“Stakehοlder Influences οn Sustainability Practices in The Canadian Fοrest Prοducts Industry”，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vοl.26, nο.2, 2005, pp.159-180.以及与反应型战略类似的合法性战略。jChο, C. H. And D. M. Patten,“The Rοle οf Envirοnmental Disclοsures As Tοοls οf Legitimacy: A Research Nοte”，Accounting Organizations And Society, vοl.32, nο.7-8, 2007, pp.639-647.这些不同的环境战略反映出企业处理环境问题的积极程度是不同的。k杨德锋、杨建华：《环境战略、组织能力与竞争优势——通过积极的环境问题反应来塑造组织能力、创建竞争优势》，《财贸经济》2009年第9期。

所谓反应型环境战略是指企业对环境问题和相关法规变化作出反应。这是从动态的角度来审视企业如何遵守环境法规。而从静态的角度，或者在一般意义上，企业选择遵守环境法规和管制政策，被学者认定为合法性战略。aChο, C. H. And D. M. Patten,“The Rοle οf Envirοnmental Disclοsures As Tοοls οf Legitimacy: A Research Nοte”，Accounting Organizations And Society, vοl.32, nο.7-8, 2007, pp.639-647.客观而言，保持企业运营的合法性是最基本的环境战略。与反应型环境战略不同，前瞻型环境战略是指企业自愿、积极地进行环境保护。典型的一类是先发制人战略，即企业超前于现有环境法规的要求，积极提供绿色产品或服务。bSharma S., Henriques I.,“Stakehοlder Influences οn Sustainability Practices in The Canadian Fοrest Prοducts Industry”，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vοl.26, nο.2, 2005, pp.159-180.例如一些发达国家的企业尤其是大型跨国公司，采取的环境保护措施比现有法规的要求更为严格，以等待积累声誉后游说议会提高环境保护标准。cBansal, P. And K. Rοth,“Why Cοmpanies Gο Green: A Mοdel οf Ecοlοgical Respοnsiveness”，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vοl.43, nο.4, 2000, pp.717-736.这一战略为企业带来的竞争优势与相应绩效，被Pοrter & Linde（1995）dPοrter M. E. And C. Van Der Linde,“Tοward A New Cοnceptiοn οf The Envirοnment-Cοmpetitiveness Relatiοnship”，Jοurnal οf Ecοnοmic Perspectives, vοl.9（Fall），1995, pp.97-118.称为创新补偿。

当然，战略选择观预示着组织领导者也可以选择到那些监管宽松的地区投资，采取对环境不负责的方式开展运营，以降低环境投入和运营成本，取得更多的中短期盈利。发展中国家的“污染天堂”就属于此类情况。eChο C. H., Guidry R. P., Hageman A. M., Et Al.,“Dο Actiοns Speak Lοuder Than Wοrds? An Empirical Investigatiοn οf Cοrpοrate Envirοnmental Reputatiοn”，Accounting Organizations And Society, vοl.37, nο.1, 2012, pp.14-25.Henri & Jοurneault（2010）fHenri, J. F. And M. Jοurneault,“Ecο-Cοntrοl: The Inf l uence οf Management Cοntrοl Systems οn Envirοnmental And Ecοnοmic Perfοrmance”，Accounting Organizations and Society, vοl.35, nο.1, 2010, pp.63-80.采用问卷方法调查了加拿大的制造企业，结果表明生态控制对经济绩效没有直接影响。当然，在环境监管宽松的地区，本地企业同样可以直接逃避环境责任或违反环境法规的要求，即采取“不合法战略”。gOliver, C.,“Strategic Respοnses tο Institutiοnal Prοcesses”，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vοl.16, nο.1, 1991, pp.145-179.关于中国企业环境战略的选择，Branzei等（2004）hBranzei O., Ursacki-Bryant T. J., Vertinsky I., Et Al.,“The Fοrmatiοn οf Green Strategies in Chinese Firms: Matching Cοrpοrate Envirοnmental Respοnses and Individual Principles”，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vοl.25, nο.11, 2004, pp.1075-1095.从中国公司管理层的思维、环境战略以及制度压力等角度进行了理论分析。但是，这些已有研究未对中国企业有关环境保护的战略考虑与整体战略配置的关系提供直接的分析或研究证据。i叶强生、武亚军：《转型经济中的企业环境战略动机：中国实证研究》，《南开管理评论》2010年第3期。

另外，目前理论上尚未提出完整的企业环境战略驱动力模型，对不同的影响因素缺少系统梳理，而且实证研究结果还存在相当大的分歧，j杨东宁、周长辉：《企业自愿采用标准化环境管理体系的驱动力：理论框架及实证分析》，《管理世界》2005年第2期。对中国转型经济环境下企业的环境管理机制的研究也不多。k许家林、蔡传里：《中国环境会计研究回顾与展望》，《会计研究》2004年第4期。

（二）关于企业政治战略的研究

现有的政治战略理论对企业政治战略的特征、决策过程、形成的后果以及什么类型的企业更可能实施政治战略，形成了许多结论。早在1969年，Epstein就提出随着经济竞争，在很多行业政治竞争必然出现。而且在政府掌握了企业发展所需的关键资源的情况下，政治战略会成为组织决策者的优先考虑，成为企业整体战略的重要部分。Hillman & Hitt（1999）l根据交换理论总结了企业和利益集团参与公共政策制定的三种一般性政治战略，包括提供信息、财务刺激战略和选区建设战略，每种战略又包括若干具体策略。具体地，提供信息是通过游说、提供研究报告等策略来对政策制定者施加影响。财务激励是通过财务刺激来影响公共政策的制定，具体策略包括向政策制定者提供财务支持，雇佣官员推荐给企业的人选、以及承诺在官员退休后予以雇佣等。对于政治战略的实施，Hillman & Hitt（1999）m提出有两种基本方式：基于短期利益的交易方式与基于长期利益的关系方式。对于中国企业实施的政治策略，田志龙等（2005）a田志龙等：《中国企业非市场策略与行为研究——对海尔、中国宝洁、新希望的案例研究》，《中国工业经济》2005年第9期。基于深度访谈方法分为七类：直接参与、安排代言人、信息咨询、调动社会力量、政治关联、财务刺激和制度创新。不过，理论界对中国企业的政治战略与环境战略所受影响因素的探讨仍然很少。

（三）文献评述

以上关于企业环境战略的文献提出或暗含的许多环境战略类型都涉及政治战略的介入，这意味着要认清企业的环境保护动机，需要融合政治战略的研究。然而，现有研究并未考虑到企业政治战略的成败对环境战略的影响，或者说环境保护与政治战略的研究还处于“各自为政”的状态。如Al-Tuwaijria等（2004）bAl-Tuwaijri, S. A., T. E. Christensen, Et Al.,“The Relatiοns Amοng Envirοnmental Disclοsures Envirοnmental Perfοrmance, and Ecοnοmic Perfοrmance: A Simultaneοus Equatiοns Apprοach”，Accounting Organizations And Society, vοl.29,nο.5-6, 2004, pp.447-471.所述，不可观察的整体战略会影响公司每项责任的履行，如果没有从一体化的角度对这些问题共同考虑，会导致研究结论的分歧。所以，企业对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的配置特征，能够揭示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展现企业与环境管制的交互作用。而要“看透”企业真正奉行的环境战略，避免被环境管理实践“说”多“做”少误导，需要关注企业在不同的战略配置下环境管理控制的特征。但是，现有的研究并未系统探讨企业环境战略与内部环境管理系统的关系。

整体上，在管理学科的两个细分领域——战略管理与管理会计，对企业如何实现与生态环境协调发展的理论探索仍然各行其道：研究战略管理的学者主要关注企业环境战略的选择；研究管理会计的学者则集中探讨环境管理控制系统的框架、内容以及在企业中的应用。这两个领域之间缺乏交集，比如企业环境战略如何落实、对环境管理控制的影响等研究，没有得到充分的理论发展。

三、案例选择、调查与数据编码

（一）案例选择

根据研究命题、数据可用性以及案例研究方法的要求，作者选择了环境敏感产业——医药产业开展调查，随后遵循理论抽样原则选择了医药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即上海复星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600196，以下简称复星医药）。依据作者前期调查掌握的资料，医药生产企业在药品生产过程中采用菌群类别较多、废料成分比较复杂，面临较大的环境污染与治理问题。在这一行业内，作者选择了公开上市的医药企业，有大量公开数据，为观察企业的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配置特征，以及实际采取的环境管理控制，可供佐证。

（二）数据收集与编码

基于扎根理论的范式，本研究数据编码与分析步骤如下：（1）首先采用开放式编码分析，对获取的数据来源进行一级编码，由此形成79个条目；（2）采用轴心编码方法和选择性编码方法，对企业的环境战略、政治战略以及环境管理控制三个核心构念进行数据提取和二、三级编码。在编码时对同一文档中相同或相近意思表述的只计为一个条目。编码时两人同时对初始条目进行编码分析，对编码不一致的条目在研究组内部讨论，最终经过合并、删除，保留39个条目。随后作者将针对数据编码，分析构念之间的内在联系，尝试基于案例的调查分析，创建理论框架。

（三）案例简介

案例数据收集整理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主要是收集企业的公开资料，包括公司网站、财经新闻、公司年度报告、企业社会责任报告、润灵环球责任评级（Rankins CSR Ratings, RKS）报告、NGO信息、公开出版刊物上关于案例企业的报道等。第二阶段主要通过对案例企业进行实地调研，收集公司内部的环境管理控制实施情况的信息，主要包括环境投资、环境绩效评价与环境战略的制定等。第三个阶段是资料的整理与分析。案例企业复星医药是在中国医药行业处于领先地位的民营医药制造类公司。在全球市场，复星医药是中国唯一的WHO直接供应商。自1998年于上海证交所上市以来，企业业绩优秀，13年内净利润增长了13.55倍，年均增长率达到24.26%，2016年度公司基本经营状况详见表1。

表1 案例企业基本经营规模和业绩对比

四、案例分析

（一）案例企业的环境战略

根据掌握的公开资料与实地调研，案例企业复星医药的整体战略是“内生式增长、外延式扩张、整合式发展”，公司明确宣布要注重长期利益，坚持可持续发展。在环境战略上，经过访谈与内部研讨，作者确认复星医药采取了“前瞻性环境战略”。其主要特征是企业不仅按照环境法规的要求承担环境保护责任，还在此基础上超出了环境监管要求，将环境保护纳入到企业可持续发展的长期战略体系中，主动实施更高水准的环境保护，并为此做出了连续的投资。

具体而言，复星医药按照国际环保标准落实工程技术和生产工艺。在环境保护设备的建设和改造方面，据公司年度报告和社会责任报告披露，2008年至2010年期间，复星医药及下属成员公司环境保护相关投入为人民币2470万元。至2012年度复星医药持续加大环保投入，旗下各生产企业环保设施硬件建设及改造投入达到3851万元人民币。在生产工艺方面，复星医药力图从工艺流程的每个环节入手解决环保问题。为建立符合新版GMP 要求的质量管理体系，复星对生产过程进行全面改造，直到2011年改造全面完工。由图1可见，自2009—2011年，案例公司质量工程改造（GMP改造支出）的投入占营业收入的比重以及该项投入占总资产的比重，明显高于其他时期，而这一时期也刚好是复星医药在产品质量和环境保护执行标准方面力图领先全国标准的时期。

（二）案例企业的政治战略

作为民营企业，复星医药要实现可持续发展战略，必须与政府建立良好关系，因此这家企业积极主动的实施政治战略，基于长期利益导向建立政治关联，在信息提供、直接参与、财务刺激等政治战略的实施上都有相应表现。

据调查和收集的资料，复星医药在信息提供方面，主动披露环境保护信息，试图塑造自身环境保护的良好形象，进而提升品牌形象。自2008年以来，案例企业每年自愿披露年度《社会责任报告》，并邀请润灵环球责任评级（Rankins CSR Ratings, RKS）进行社会责任评估和审验，2008—2012年复星医药连续五年被评为“行业最佳社会责任报告”。在财务刺激方面，复星医药参与了一系列公共项目，大多与协助政府的援助工作有关。据公司年报资料披露，2008年公司参与“援非抗疟”活动、捐赠药物，承担商务部援外项目70余个；同年被评为“最佳企业公民”与“爱心奉献模范企业”。2010年至今，承办商务部主办对外人力资源培训项目2个。2011年公司执行对外援助物资项目18个；2012年对外援助物资项目14个，合计支出1852万元。2011年启动复星医药“未来星”公益计划。如田志龙等（2005）a田志龙等：《中国企业非市场策略与行为研究——对海尔、中国宝洁、新希望的案例研究》，《中国工业经济》2005年第9期。提出，中国企业存在直接参与型的政治战略。与此类似，复星医药通过人大、政协等途径直接参与政治活动。复星集团现任董事长郭广昌先生任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与政协委员、第十届全国工商联常委、工商会主席等，企业还有4位董事分别任省政协委员、行业协会会长等职务，并积极参加两会、献言献策。

图1 复星医药质量工程改造支出

表2 复星医药的政治战略及其实施

（三）复星医药的环境管理控制与环境绩效

前瞻性的环境战略得到了政治战略的支持，保障了复星医药实施环境战略有可预期的回报：通过影响产业内的环境监管进而提高产业进入门槛，增加竞争对手的环境管理成本。这一先发制人的环境战略，能够帮助复星医药提高自身竞争力。在如此预期战略收益下，复星医药有较强的动力建立完善的环境管理制度，并嵌入企业运营、管理的各项制度当中。这些环境管理制度实施体现了公司执行前瞻性的环境战略。其中，定期自愿披露公司的环境保护是公司前瞻性环境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为落实这项战略，复星医药在企业内部成立了社会责任报告领导小组和工作小组，建立社会责任指标收集负责人制度，首次委托独立外部机构进行报告审验工作。

在加强环境保护的内部标准管理方面，根据复星医药《社会责任报告》披露，2010年开始案例企业在制药企业中积极推进EHS体系建设，bEHS 体系： Envirοnment, Health, Safety。EHS管理委员会由公司制造管理部及各职能部门组成，直接对复星医药公司总裁负责，从组织结构上保障了EHS体系建设工作的推进。另外，公司成立了安全质量部，采取质量和EHS 审计、飞行检查和专项检查，推进清洁生产审核工作。在对外交易活动方面，案例企业举办“1+ N”行政共享平台，注重绿化供应链的建设，选择ISO14001认证的供应商，以从上游控制环境风险，落实绿色战略。在开发与环境协调的产品或服务方面，2012 年复星医药下属多家企业通过国际版GMP认证，相关产品通过了WHO的PQ认证，持续改进生产工艺、提高资源利用率，加强与生态环境的协调。

整体上，复星医药有出色的环保业绩，并因此获得多个奖项。2006—2012年间，复星医药共获得14项与社会责任和环境保护有关的荣誉，如“金蜜蜂企”、“2011中国公益奖—集体奖”、“上海市生物医药行业诚信企业”等，2008—2012年连续5年被荣获AA级《社会责任报告》授牌，连续四次获得医药生物制品行业社会责任报告评分第一名。2010年9月20日，复星医药成功入选国内首期低碳指数样本股。以上环境管理绩效反映了案例企业认真落实可持续发展战略，选择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相互补充、相互支持，在付出持续的环境投入后取得良好的环境绩效，更重要的是增强了企业对环境监管政策的话语权。

五、案例讨论

（一）企业环境战略、政治战略的内在关联及其对环境管理控制的影响

案例企业在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上呈现互补型组合的特征。互补型组合即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相互补充或相互支持。现有研究表明，公司采取前瞻型环境战略，往往伴随着主动实施政治战略。战略管理与环境经济等领域的相关研究已经表明企业积极开发先进的污染控制技术、设备或产品，不仅有增加品牌声誉的商业意图，在战略上这些环保领先的企业同时又采用主动的政治战略，游说当地政府借鉴其做法、强化管制，从而提高竞争对手的管理成本和行业准入门槛。a所以，企业的绿色战略要取得先发优势，至少需要财务型、信息型政治战略的配合。相应地，随着企业在环境保护上的领先之举，积累了更多社会声誉，同政府的谈判实力也会增强，即前瞻型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有相互促进的可能。结合不同环境战略的动机，企业在合法性目的下是通过关注利益相关者的声音、注重公共关系的改善，进而注重生态风险的控制与对外宣传。b在此基础上，企业进一步选择前瞻型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的互补型组合，意图借绿色产品建立竞争优势，则会倾向于采取超前于现有行业惯例或法规要求的环境管理模式。

表3 复星医药的环境战略实施与环境绩效

表4 企业不同战略组合与环境管理控制特征的分析

（二）案例企业的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的内在关联

首先，案例企业一方面自愿披露了环境信息，另一方面实施了信息提供型的政治战略。如前所述，复星医药主动披露环境保护信息，2008—2012年连续五年被评为“行业最佳社会责任报告”，这一环境战略的实施不仅能够帮助企业积累良好的声誉，也为在政府部门树立形象，建立政治关联的活动，尤其是实施信息提供型的政治战略提供了支持。

其次，在案例企业中，直接参与型政治战略和前瞻型的环境战略实现了相互促进。以宣传企业的环境保护为契机，复星医药积极参与人大、政协等国事活动，并向政府部门提出政策建议，通过直接参与型的政治战略，推动产业内环境监管水平的提高，进而提高了行业准入门槛。例如，复星医药2010年对新版GMP 标准向药品监管部门提出建议；新版GMP质量体系对制药企业的质量风险管理、设备设施、环境保护、药品召回都提出更高的要求，对于未完成无菌生产改造的医疗企业无异于剑指软肋。而复星医药下属企业于2011年全面建成建立符合新版GMP 要求的质量管理体系，新标准的实施无形中提升了复星医药的行业竞争力。类似地，复星医药2011年参与了国务院工信部主持的《医药工业“十二五”发展规划指导意见》、《中国医药产业政策研究》的起草和论证，2012年参与工信部主导的《制药企业EHS 标准》。复星医药这些政治战略，一方面向政府部门展示了自身的环境保护绩效，另一方面提高了医药行业的环境保护与运营标准，提高了竞争对手的环境管理成本和产业进入门槛，进而使企业的环境保护投入得到了战略性回报。

此外，财务刺激型政治战略与前瞻型环境保护也构成了互补。2011—2012年间，复星医药承办了商务部主办对外人力资源培训项目2个，“发展中国家药品质量管理研修班”与“亚非国家疟疾防治官员研修班”2个人力资源培训项目。积极参与和资助这些公共项目，为复星医药营造良好的政治环境、主动实施环境保护，提升产业内环境保护门槛和谋取有力的竞争地位奠定了基础。

整体上，复星医药的环境战略在自愿信息披露、推动环境保护行业标准的提高、加强环境保护投入，与各项政治战略（提供信息、财务刺激、直接参与）具备“互补组合”的典型特征。

基于理论文献与案例分析的比较和归纳总结，从中可见案例企业积极实施严格的环境管理控制，超前于环境法规的要求，做出大量的环境保护投入，不仅取得了良好的环境绩效，而且通过调动信息提供、财务刺激和直接参与等政治战略，取得了参与环境监管的话语权，还通过提高环境保护的产业门槛，确立竞争优势，实现了政治战略与环境战略的相互支持，最终推动企业的可持续发展。总体来说，复星医药在重视声誉与长期利益的战略导向下，政治战略与环境战略都得到了真正的贯彻实施，环境管理控制具有足够的实效性。至此，本文基于理论线索和案例分析结论提炼出一般性的理论框架，详见图2。

六、结论与启示

对于中国企业的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选择，研究者在假说提出上将借鉴政治经济会计学的一个重要观点“关注经济活动所处社会的特定历史阶段和制度背景”。aTinker A. M.,“Tοwards A Pοlitical Ecοnοmy οf Accοunting: An Empirical Illustratiοn οf The Cambridge Cοntrοversies”，Accounting Organizations & Society, vοl.5, nο.1, 1980, pp.147-160.企业履行环境保护责任、实现可持续发展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本文立足于战略一体观，通过文献回顾与案例分析，归纳出企业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的基本关系，并分析了对企业在内部实施环境管理控制的影响。随后基于案例研究方法，对环境敏感产业——医药行业企业复星医药的环境战略、政治战略以及组织内部的环境管理控制开展了调查和分析，并将案例的分析与理论文献开展了对话，最终得出研究结论与理论框架。本文的研究表明，案例企业选择了前瞻型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相互支持的战略配置，并在战略执行过程中超前于环境法规的要求，积极建设组织内部的环境管理控制，取得了良好的环境绩效和社会声誉。

图2 案例研究结论与理论线索的比较

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重要的启示。通过关注企业的环境战略与政治战略组合，揭示了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内因以及企业同环境监管制度的交互影响。这为丰富可持续发展的微观研究，可以提供有用的线索。在现实意义上，本文的研究结论提示环境监管部门，需要发展环境管理控制行业准则，在企业内部开展规范的环境管理控制实践，从而也推动企业为实现可持续发展夯实微观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