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外二章)

青玄

在清晨，看见月亮清亮地悬在西边半空，像夜晚内在的灵魂，登临黎明的绝顶，升向自由的高处。

在清晨，朝霞递增日光，轻若霓裳，许白昼一个完整的蓝色之身，多么難得。

在清晨，在我通过的密林小径，御寒而行。每株落光叶子的树，都停驻成眼前的另一种旷野。

鸟鸣稀薄、空灵;无形的风，云雾一样，摊开一双巨手，托起一朵雪花的向死而生，托住整个枯枝上的冬天——

而我是那个被清流裹挟着，一起运力的旁观者。

新年颂

冬天终于能停下来，释放它大理石般的宁静。

一年有多深？时间等分着命运的波澜起伏，如旋律般，涤荡着每一次的飞翔和停顿，探悉个体生命的奥义。

一年有多远？肩挑坚韧，署名草木，在春风里吹，吹过洪荒。等寒冷的巨斧砍伐完荒凉，温度的原动力，会从大地深处苏醒，沿着记忆的地平线，伸向草皮、枝条的内部，从容进入每一个荒凉而坚持的内心。那些移动的，带着感觉的力量就回来了——

和缓的风，把鸟鸣投递到杨树上，密织起被忘怀的，绿色的外衣。

山的喉结滚动着，吐纳雷霆，呼应地面，麦苗拂动。

仓廪中的音箱嘀嗒出钟表的颤音，如果你已准备好秋天饱满的麦粒。

我听到了钟声敲响，这是新生麇集，大地的合鸣。

请让我保持你眼中的独特，请让我成为自己的目标，请让我们继续行走。

如果此时，你已撤出旧时空气，登上这趟时间的列车。

雪的另一种形态

1

雪后，神的庙宇打开了大门。

这广大的冬天，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白色火焰点燃一般，枝条上满是复苏的白色精灵。

站在阳光充足的窗前，我感觉到，冰的壁垒，慢慢消融。

呼吸中骏马的飞驰，从蓝色地平线上，迸溅出热烈，正在升高小城的建筑。

我感觉到了下一场雪的重量——

下一场雪的，席卷之势。

2

持续了两日，雪从高处落下，又从低处回旋、上升。

这时的冬天像一只凌寒独飞的大鸟。

白羽汤汤。一片一片的轻，汇集成力量的暴动。它们飞行时，整个世界都是洁白的。

3

雪，浇铸成山。

一场真正意义上属于冬天的雪，落

下来，就没打算走。

山，也是寂寞的。

冷兵器一样耸立在视界的外围。

盘踞在山与山缝隙间的洪荒，铁一般坚硬。等候鸟穿行，融化成苏醒的山泉。

4

雪用寂静在荒原建立一种秩序。

一朵开在冬天的花，清冷是它本身。

没有群鸟祝祷，没有蜜语叮咛，甚至没有一棵不起眼的杂草拜服。它自顾轻盈。

寂寞，那样深的泥潭，也被完整覆盖。

5

雪压低了冬天的声音，鸽子在空中奏出回旋曲。

忽远忽近，朗读之音在我耳畔宛转。我屏息聆听，在很少的一点光中，像反复在读一封远方来信，逐渐扩大了内心的光源。

6

雪后，果实还在枝头。

像苦难中攥紧的拳头，像悬垂于世——你我未知的命运，在雨夹雪、深雾、泥泞的包围之中，小小的挣扎。

在难掩的光芒下，有了喊醒自己的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