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润斌
古奥运会短跑距离论释
王润斌
福建师范大学 体育科学学院, 福建 福州 350117
在赴奥林匹亚考古遗址实地考察、访谈考古历史学家、追溯古希腊原典史料、进行多学科论证的基础上,勘验了学界有关短跑距离的错误史识,并论释了古典时期奥运会短跑距离固定化的来龙去脉。认为古希腊度量衡,尤其是长度测量标准的多元化,是造成泛希腊竞技赛会短跑距离不一的根本原因。古奥运会运动场的时空迁移、短跑项目的神话起源纷争、古希腊距离测量标准的学科分化等因素影响了对古奥运会真实短跑距离的判断,上述议题仍值得进一步厘定和明晰。
古奥运会;短跑;斯塔迪昂;度量衡
古希腊诗人品达在《奥林匹亚颂歌》()的开篇赞美道:“如同一切物质中最宝贵的是水,如同一切财物中最有价值的是金子,如同星群中最明亮的是太阳,奥林匹亚的光芒使其他所有赛会黯然失色。”[30]2015年9月,笔者在希腊奥林匹亚市进行为期1个月的人文考察,不仅感受到了品达笔下古奥运会的辉煌与荣耀,还发现了诸多值得思考和研究的学术命题,有关短跑距离的探究便是其中之一。古奥运会历经千年延续,作为竞赛项目承载地的运动场也多有更迭,古典后期的场地距离经考古学家悉心勘验之后,在国际学术界已有定论。然而,国内学者仍有不同观点,甚至存在谬误偏颇之处。笔者通过实地勘验、查阅考古报告、咨询专家学者和佐证多学科史料的方法,以期梳理古奥运会短跑距离的来龙去脉,更加接近历史的真实,并深化对此研究论题的学理认识。
笔者先后3次到古奥林匹亚考古遗址现场考察。在运动场外的导游信息牌上,赫然注明了古奥运会的场地信息:目前(最终)的运动场位置来自于古典时代(从起点石到终点线的面积为192.27 m×28.50 m);除了南部看台的裁判座椅和北部看台的德墨特尔祭坛外,运动场不设石头座椅;运动场可以容纳45 000名观众。运动场西部有一座树立于希腊化晚期、带有纪念性质的拱门(图1)。
为更加全面地求证标识信息的来源,笔者先后登陆奥林匹亚市官方网站(http://www.olympia-greece.org)、希腊旅游局官方网站(http://www.visitgreece.gr)、希腊文化与体育部官方网站(http://odysseus.culture.gr)进行检索,均发现了有关奥运会短跑距离(运动场跑道长度)的文字材料,且内容完全一致:运动场有212.54 m长,30~34 m宽(长度包含了运动场的外围,运动场存在不规则性,宽度有所不同,图2)。两列石头标志的距离有192.27 m,这是一个奥林匹克斯泰德的长度,等同于600希腊脚长,显示了从起点到终点的距离。
图1 古奥林匹亚考古遗址“运动场”游览信息牌
Figure1. Tour Information Guide of Stadium in Ancient Olympia Archaeological Site
资料来源:笔者拍摄于希腊奥林匹亚市,2015年9月。
图2 古奥运会运动场西侧视域图
Figure 2. The Western Horizon of the Ancient Olympic Games’ Stadium
资料来源:希腊文化与体育部官方网站,2015年9月。
无论是运动场外信息牌的距离标识,还是希腊国内较为权威的网站记载,古奥运会短跑的距离均为192.27 m。《哈帕斯古典词典》印证道:“(奥林匹亚的)运动场跑道有600希腊脚长,此距离足够判定从起点到终点的距离相当于192.27 m,因此奥林匹克脚长可以测为0.3205 m。”[29]历史学家沃德·斯威特(Waldo Sweet)也认为:“希腊短跑比赛的场地(Dromos)为一个斯泰德(Stade)的长度,一个斯泰德等于600脚的长度。然而,由于希腊脚在不同的地方各不相同,在奥林匹亚(Olympia)的斯泰德为192.27 m长。”[35]这个观点也被我国学者王以欣在《神话与竞技》[7]一书中加以引用。略有差异的是,任海教授主编的《奥林匹克运动》一书指出:“在最初的13届奥运会中,竞技比赛只有短距离赛跑1项,距离为1个‘斯泰德’(Stade,约为192 m)。”[5]此外,考古学家俄塞斯拉·亚劳瑞斯(Athanasla Yalouris)与尼克劳斯·亚劳瑞斯(Nicolaos Yalouris)则认为:“运动场的长度为212.54 m,宽度为28.50 m,跑道起点和终点之间的长度为192.28 m。”[39]
然而,除去测量误差和概略表述的问题,有学者秉持完全不同的观点,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李存福发表于《体育科学》2005年第9期的论文《古奥运会短跑距离的考释》(以下简称“《考》文”)认为古奥运会短跑距离是185 m。《考》文梳理汇总了现存有关古奥运会短跑(Stade)距离的研究结论,包括公制长度单位3种,即192 m、192.25 m、192.27 m和英制长度单位2种,即200码和606.75英尺,总共有5种短跑距离长度。认为在古希腊时期,上述米制和英制度量单位尚未出现,难以用来指代古奥运会短跑的距离。《考》文引用了来自于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所著、我国学者王以铸翻译的《历史》第5卷第22节关于亚历山大参加古奥运会赛跑的记载:“而且,那主持奥林匹亚比赛会的海列诺迪卡伊也认为事情是这样的……但是亚历山大却证明自己是一个阿尔哥斯人,因此他被判是一个希腊人。在他跑一斯塔迪昂的时候,他是和另一个人共同取得第一名的,这些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的了。”[8]《考》文以书末“度量衡币制单位折算表”附列的9种长度单位作为主要论据:最长的单位是斯塔特莫斯(28 km强);帕拉桑特斯(波斯)5.7 km;斯塔迪昂(Stadion单数约为185 m);普列特龙约30 m;欧尔巨阿1.85 m;帕拉司铁7.7 cm;佩巨斯46.2 cm;尺(音译普斯)30 cm;达可桂洛斯1.93 cm。此外,《考》文认为,斯塔迪昂是欧尔巨阿的100倍,类比于现在的奥运百米比赛恰好是基本长度单位米的100倍,进而否认了现存5种短跑距离和希腊基本测量单位欧尔巨阿的整数换算关系,进一步推测古奥运会短跑距离就是185 m。
《考》文推断的史实与奥林匹亚考古遗址的数据标注(192.27 m)明显相悖,也与研究者和考古学家的观点迥异。“两书同载一事绝对矛盾者,则必有一伪或二俱伪。”[3]因此,证伪的过程就显得尤为必要了。
2.1.1 古奥林匹亚考古挖掘简史
法国传教士伯纳德·蒙福孔(Bernard de Montfoucond)在1723年给科孚大主教的一封信中首先表达了在奥林匹亚开展挖掘工作的想法。将发掘工作付诸实践的是英国神学家理查德·钱德勒(Richard Chandler),他于1766年造访伊利斯,在宙斯神庙的废墟上,发现了罗马墙和多利安柱子的遗迹。随后,古典考古学创始人约翰·温克尔曼(Johann Winckelmann)计划在奥林匹亚进行考古研究,但他的突然去世使得考古工作被迫拖延。真正掀开古奥林匹亚考古发掘新篇章的是德国考古学界。恩斯特·库尔提乌斯(Ernst Curtius)于1852年呈书国王,希望政府在古奥林匹亚开展考古工作。1854年,国王授权总理和外交大臣同希腊政府进行考古工作的首轮谈判。“直到1874年,两国政府正式签署了考古协定,德国驻雅典考古协会(Deutsches Archäologisches Institut Abteilung Athen)随即成立,负责在希腊境内开展考古发掘工作。”[22]
迄今为止,德国的考古学家共在古奥林匹亚遗址开展了4次大规模的考古发掘工作。
1875-1881年,由弗里德里希·阿德勒(Friedrich Adler)和威尔海姆·多普菲尔德(Wilhelm Dörpfeld)领导的团队开始了对古奥林匹亚遗址的首次大规模发掘。宙斯神殿、赫拉神殿、瑞亚庙、菲利普庙、议事厅、酒店以及无计其数的铭文、碑刻、献祭物等得以重见天日,考古团队对运动场进行了初步的发掘和勘测。最难能可贵的是,考古团队先后出版了多卷本的考古报告,奠定了后人研究古奥林匹亚历史的考古史料基石。1936-1966年,先后由艾美尔·昆茨(Emil Kunze)和阿尔弗雷德·马尔维茨(Alfred Mallwitz)领导的考古团队开始了第2次的大规模发掘工作。这一时期考古工作的最大成果是发掘了面积近4万m2、深度达3~5 m的土层,将持续使用时间最久、形制最为固定的古典时期的奥运会运动场完整地呈现在世人面前。这些开创性的工作同时被写进了后续出版的一系列考古报告中。1976-1984年,阿尔弗雷德·马尔维茨(Alfred Mallwitz)领导的考古团队将发掘重心转到了遗址的南部区域,着重考察罗马帝国时期的遗存。1985年至今,先后由赫尔穆特·克雷勒斯(Helmut Kyrieleis)、克劳斯·菲岑(Klaus Fittschen)、沃夫德里希·尼米尔(Wolf-Dietrich Niemeier)领导的考古团队将发掘中心移回阿尔蒂斯神域,对以宙斯为崇拜核心的诸多仪式进行了遗存挖掘。
图3 德国考古团队出版的部分古奥林匹亚考古报告
Figure 3. Selected Archaeological Reports of the Ancient Olympia Published by German Archaeological Team
资料来源:德国海德堡古文献电子图书馆,2016年10月。
按照德国政府和希腊政府的考古协定,希腊拥有全部挖掘文物的所有权,而德国团队则拥有研究出版的权利,德国驻雅典考古协会收藏的7万5千多卷文字资料和影像资料为研究古希腊提供了宝贵的考古学素材。
2.1.2 来自考古报告的距离记载
图4 第1阶段运动场考古发掘示意图
Figure 4. The Archaeological Excavation Diagrams of Stadium at the First Stage
资料来源:恩斯特·库尔提乌斯(Ernst Curtius)等. 德意志帝国的奥林匹亚考古报告(第5卷)[M]. 1881:84。
在第1阶段的考古发现中,恩斯特·库尔提乌斯(Ernst Curtius)等在1881年的《德意志帝国的奥林匹亚考古报告》(第5卷)指出:“由于冲积土达到6.5 m深,运动场的距离不能直接测量,即便是存在多重测量工具,细小的误差也导致没有绝对准确的值出现。如果从起点和终点的外沿测量,体育场长192.75 m,如果从两者的内沿测量则有191.79 m。我们选择了192.27 m的距离,这代表了从起点中心到终点中心的长度。不仅因为希腊人将此方式作为确定短跑距离最大的证据,而且这正是宙斯神庙坛基的64.10 m长的3倍。从运动场的距离我们得到奥林匹克脚长的数值应该为0.320 5 m。”[13]理查德·博曼尼(Richard Borrmann)在《德意志帝国的奥林匹亚考古报告》(第2卷)中记载了整个运动场的距离测量:“以运动场东西侧的水沟中心为测量点,整个运动场长度为212.75 m,以运动场南北两侧的水沟中心为测量点,整个运动场的宽度由西向东略有差异,在西半部分的宽度为28.60 m,东部为29.70 m,如果算上水沟边沿的距离,西部为29.60 m,东部为30.70 m,整个运动场略呈凸肚状(Entasis)……如果去除两边水沟距离的因素,单纯从起点和终点界限石的中心,跑道距离达到了192.25 m,更早的《德意志帝国的奥林匹亚考古报告》(第5卷)中的测量值为192.27 m,相当于600奥林匹亚脚长的距离。”[11]
恩斯特·库尔提乌斯(Ernst Curtius)等在1897年的考古报告中对前面提及的两次测量进行了再次确认:“1880年3月12~18日的考古日志记载,沿着运动场两侧一直延伸到东部的纵向水沟还没有挖掘出来,因此,考古报告第2卷第63页所载的多普菲尔德(Dörpfeld)与博曼尼(Borrmann)的测量非常重要,结果是运动场的跑道距离长度为192.27 m确定无疑。人们往往认为运动场的顶部是半圆形的,然而据1880年4月1~8日的考古日志显示,运动场被东西两侧的起点线、终点线和跑道两侧的水沟和石阶围成一个矩形。”[12]考古学家约翰·考普特(Johann Kaupert)与威尔赫姆·多普菲尔德(Wilhelm Dörpfeld)在《奥林匹亚及周边环境》的考古研究报告中认为:“古代人用独特的度量衡工具测算运动场两端石灰岩石板铺设的起点和终点距离。这种度量衡在对宙斯神殿的长度进行精确的测量和反复的确认上得到验证。”[21]
图5 第2阶段考古报告及运动场数据记录
Figure 5. Archaeological Reports and Stadium Data Records at the Second Stage
资料来源:阿尔弗雷德·马尔维茨(Alfred Mallwitz).奥林匹亚和其建筑物[R].1972:182-183。
第2阶段即完整发掘运动场阶段的旁证作用十分明显,该阶段的考古报告基本支持了第1阶段的距离数据,由于存在测量误差的原因,艾美尔·昆茨(Emil Kunze)领导的团队测得运动场跑道起终点的距离为192.28 m,团队在《奥林匹亚考古报告》(第8卷)中指出:“起点和终点石板中心位置之间的准确距离为192.28 m,而非19世纪考古学家们测量的192.27 m。这种变化对测量奥林匹亚脚长的影响微乎其微,如果192.28 m等于600希腊脚长,那么一个希腊脚长则为0.320 47 m。”[23]阿尔弗雷德·马尔维茨(Alfred Mallwitz)在《奥林匹亚和其建筑物》的考古研究报告中详细记载了测量运动场的各项数据:“总的结果是,从运动场边槽之间测得的跑道长度为212.54 m,起点终点石之间的长度为192.28 m,东部跑道的起点石有9.25 m长,而西部有10.50 m长,差距达到了1.25 m。跑道最窄处有30.74 m宽,最宽处有31.26 m宽。跑道两侧呈现两个长边的弧度,南部的弧度比北部的更加明显。”[25]
一系列考古报告的数据表明,德国考古团队在第1阶段和第2阶段的挖掘工作中,已经测量了古典时期运动场的场地距离,进而可以初步认定古奥运会短跑距离为192.27 m,考虑到测量误差问题,部分考古学家将这个距离数据认定为192.28 m。
考古学的原始数据支撑,为解决古奥运短跑距离问题提供了现有条件下最直接的证据,为了小心求证这些数据的权威性和可靠性,笔者向几位国际知名的考古学家、古奥运会研究专家进行面对面和邮件访谈(表1),部分专家的访谈通过结构式的问题设计来实现,部分专家的访谈通过开放式的交流来完成,以期求得学界的研究证据和理论支持。访谈时间分别为2015年9月、2016年4~5月。
就古奥运短跑距离的主题,笔者向几位专家提问。几位专家均认为运动场距离的测量是由考古学家完成的,英格玛·威勒(Ingomar Weiler)认为除了阿尔弗雷德·马尔维茨(Alfred Mallwitz)外,威尔海姆·多普菲尔德(Wilhelm Dörpfeld)对运动场的测量亦有贡献,这个结论与考古报告的完成者名录是相吻合的。而赫拉克勒斯的传说仅仅是短跑距离的一种附会传说。大卫·罗梅罗(David Romano)认为192.27 m的测量值仅仅包括起点石和终点石之间的距离,具体的证据可以参见阿尔弗雷德·马尔维茨(Alfred Mallwitz)的考古研究报告《奥林匹亚和其建筑物》。雷恩哈特·塞恩福(Reinhard Senff)认为运动场的距离由挖掘出的东西两边的起终点石所决定,具体的数据支撑来自于博曼尼(Borrmann)的《奥林匹亚考古报告》(第5卷)和(第2卷)。几位古希腊考古专家和古奥运研究专家并未对192.27 m的结论提出异议,且指明了该数据的考古学来源,这些结论与笔者前面的研究是相吻合的。
表1 古希腊考古与奥运会研究专家访谈列表
图6 雷恩哈特·塞恩福(Reinhard Senff)对运动场距离问题的回复
Figure 6. Reinhard Senff's Response to the Question of the Stadium Distance
资料来源:塞恩福教授发给笔者的邮件。
通过考古学界的确凿证据,可以判断出认为古奥运会短跑距离为185 m的观点存在谬误之处。其错在于把古典后期雅典城邦的“斯塔迪昂”当做唯一的标尺,而忽略了奥林匹亚所在地区长度测量标准的不同。学者阿尔吉侬·贝瑞曼(Algernon Berriman)也犯过类似错误:“公元1世纪的罗马作家普林尼(Pliny)认为斯塔迪昂相当于625罗马脚长,如果一个罗马脚长为0.296 3 m,斯塔迪昂的距离则为185.2 m,与雅典运动场的长度(185 m)几乎相当。”[9]迈克尔·刘易斯(Michael Lewis)认为错误的原因在于:“标准脚长为0.308 m,一个斯泰德为185 m,显然与度量衡统一密切相关。”[24]
表2 古希腊及周边地区斯塔迪昂的长度值
数据来源:唐纳德•伊戈尔斯(Donald Engels),《埃拉托斯特尼的斯泰德长度》,1985年,第298-311页。
统一的单位和量具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然而“量的单位在理论上是任意规定的……不同地区以不同标准定出不同的单位。”[4]就人类计算长度单位标准而言,最早是以人体某些部位的长度或彼此之间的距离为天然标准。这种“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的做法是古代社会度量衡建立的雏形和依据,在同时期的生产、生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由于身体和物体的个体差异和测量误差,导致不同社会、不同国家、不同族群之间的测量系统差别较大,在古希腊社会中,这种测量系统的差别同样存在于城邦之间。而且,随着城邦统治者的更迭,度量衡呈现出历史性的差异,如罗马统治时期和希腊时期的长度测量单位和标准值就存在不同。因此,“在希腊世界中,各地方的脚长各不相同,因此运动场的距离也长期处于争论和假设之中。”[18]这种差别可以从表2中直观看出,希腊北部奥林波斯山区的斯塔迪昂仅为176 m,而腓尼基和埃及的斯塔迪昂则达到了209 m,最大差距为33 m。雅典城邦所在的阿提卡大区达到了185 m,也即王以铸在希罗多德《历史》书中附表的距离。
人们很容易理解是运动场周围迥异的环境导致希腊运动场的长宽规格不同,往往认为跑道的长度应当是固定的。然而,脚长的度量衡各不相同才是导致泛希腊竞技赛会运动场距离不同的根本原因。希腊竞技史学家诺曼•加德纳(Norman Gardiner)指出:“由于不同地区测量距离的标准不一,跑道的距离也就各不相同。奥林匹亚的跑道据说是由赫拉克勒斯来丈量长度,达到了192.27 m,埃皮达鲁斯(Epidauros)的跑道为181.3 m,德尔菲(Delphi)的跑道为177.5 m,然而帕加蒙(Pergamon)的跑道竟然达到惊人的210 m。”[17]笔者在参观尼米亚赛会考古遗址时,就此差异问题向在现场指挥考古研究工作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考古学家斯蒂芬•米勒(Stephen Miller)咨询,他认为这种差异是客观存在的:“运动场有30 m宽和600古希腊脚长。由于各个地方的脚长不一样,所以(注:四大冠冕赛会的)运动场的长度也各不相同。丈量古奥林匹亚运动场的脚最长,达到0.320 5 m,以至于运动场的长度超过了192 m。在德尔菲的运动场的长度最短,低于178 m,因为丈量它的脚长仅为0.296 5 m。”[27]这种差异是泛希腊竞技赛会的基本特征之一,正是由于各个赛会没有统一标准的竞赛距离,所以就没有赛会记录可以做比较。马克•戈登(Mark Golden)就古希腊地区的运动场距离进行了更为全面的总结:“科林斯(Corinth)为165 m、哈雷斯(Halieis)为166.50 m、德尔菲(Delphi)为177.55 m、尼米亚(Nemea)为178 m、早期的伊丝米亚(Isthmia)为181.20 m、晚期的伊丝米亚(Isthmia)为192.27 m、埃皮达鲁斯(Epidaurus)为181.30 m、提洛(Delos)为182 m、雅典为178 m或184.3 m或184.96 m、普里耶涅(Priene)为191.39 m、米利都(Miletus)为177.36 m或191.39 m、奥林匹亚(Olympia)为192.27 m。”[26]
古希腊的度量衡因地域和时代的不同而多种多样,古代度量衡系统经梭伦和其他立法者不断改革并加以统一。“大约在公元前500年前后,雅典产生了官方测量标准和量具,在忒洛斯,商人被要求使用官方的量器来校准度量衡。”[19]雅典的斯塔迪昂在前面的研究中已经被认定为大约185 m:“阿提卡地区斯塔迪昂的距离尺度基于帕特农神庙和雅典体育场的跑道距离之上,在雅典的体育场,跑道从起点到终点的距离为606英尺10英寸或者184.98 m,基于12.137英寸或0.308 3 m的脚长而来。”[14]希罗多德《历史》一书所记载的时间阶段就发生在梭伦统一度量衡改革之后,希罗多德长期在雅典居住,对雅典的民主政治体制和经济社会制度十分崇拜。该书中文译者王以铸教授所列的“度量衡币制单位折算表”中有关斯塔迪昂为185 m的数据来自于雅典的长度测量标准,被拿来作为统一的标准,进而指代为古奥运会短跑距离,这正是逻辑症结和史实错误所在。
德国考古团队的发掘工作完整地展现了古奥运会运动场的全貌和距离参数,然而,考古现场的遗存年代只追溯到古典希腊后期。考古学家和古奥运会研究学者通常认为,从地理位置的移动历史来看,至少存在着3种运动场(图7)。希腊考古学家安东尼蒂·卡勒娅(Antoinette Kalleya)指出:“今天人们看到的运动场不是最初的样子。那时运动场与宗教因素和圣地紧密相连。”[20]在几何时代和古风时代,运动场渐成雏形,终点线设在宙斯祭坛之前。最初正式建好的运动场出现在公元前6世纪(运动场1);首次出现石碑装饰的运动场出现在公元前5世纪,终点线设在回音柱廊前(运动场2);在公元前4世纪中叶,运动场失去了最原始的宗教色彩,成为重要的世俗化活动,运动场向东迁移,与圣域不再混为一体(运动场3)。
图7 不同时期古奥运会运动场的位置图
Figure 7. Location Map of Ancient Olympic Games in Different Periods
资料来源:米兰达·丘里,雅奎斯·特勒.奥林匹亚的体育场:一种对话的建构[M],2015:2.
德国考古学家发掘并复原的运动场大约出现在公元前340年。“在此之前,至少有两个运动场比其更早出现,它们的朝向与现存运动场保持一致,但是位置更加偏西,更加接近圣域的核心区域。”[27]最早的运动场几乎没有任何记载,具体的位置和规格无法考证,后人只是通过菲洛斯特拉托斯(Philostratos)在《论体操》()一书中提及的信息才知道原始运动场与宙斯祭坛和帕罗普斯庙紧密相连。按照这种记载,运动员站在离宙斯祭坛1个斯塔迪昂距离的地方,祭司站在终点挥舞火把,第1个到达终点的选手点燃火把,焚烧祭品,并被宣布成为奥林匹克冠军。如果这个记载是确切的,而且能够准确地定位宙斯祭坛的位置,可以大概判断最初赛道的起点在现在运动场的裁判席附近,并穿过回音柱廊(Echo Stoa),然而遗憾的是,这些细节仅停留在描述和推断之中。阿尔弗雷德·马尔维兹(Alfred Mallwitz)认为,至少可以排除原始运动场(Urstadium,Stadium 1)位于东部的说法:“按照德国考古学会绘制的考古图纸,在运动场区域和南部的看台缺少水井。这并非是挖掘工作的不彻底,因为运动场跑道的整个表面就是于1961-1962年在我的领导之下完成发掘的……水井的缺乏说明原始运动场并不在此地。”[31]由于奥运会举办的时间处于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夏季,酷热的天气、拥挤的环境催生了对饮水和沐浴的强烈需求,显然,通过运动场边的水井发掘遗址来推断运动场的位置是相对可取的做法。
路德维希·德瑞斯(Ludwig Drees)以马尔维兹等的系列考古报告为依据,除认为运动场跑道的距离为192.28 m、存在古风时期、古典前期和古典后期3个运动场之外,还提出一种新的观点,即存在第4个运动场和第5个运动场:“这两个运动场在罗马帝国统治时期在第3个运动场的基础上进行了小的休整和装饰,主要体现在场地高度的提升和贵宾看台座位的增加。”[15]古风时期的运动场(运动场1),考古发掘信息显示其处于更加靠近科诺诺斯山(Hill of Cronus),同阿尔蒂斯圣域浑然一体,并没有相对独立和封闭的区域,比赛项目和规程非常简单随意,以至于难以发现任何运动场跑道距离的确切证据。伴随着奥运项目的逐步拓展和完善,特别是到了公元前472年,古奥运会举办时限达到了5天,对相对独立比赛环境的要求提上日程,古典早期的运动场(运动场2)应运而生。考古发掘结果显示,这个时期的运动场向东南部移动,但并没有脱离阿尔蒂斯圣域,起点和终点石已经出现,起点石在运动场3的东部,终点石位于回音柱廊(Echo Stoa)附近。然而,未能在德国考古团队的系列报告中找到准确的跑道长度记载。古典后期的运动场(运动场3)彻底脱离阿尔蒂斯圣域,其跑道距离得到了确切的测量(192.27 m)。罗马时期的两个运动场均在这个原址上进行修补,并没有产生位置和距离上的变化。
就古奥运会的短跑距离而言,即便现有的研究支持了192.27 m的结论,但由于不同时期运动场(认识客体)在考古数据上的相对缺失,特别是早期运动场的史实缺失,导致后期研究者(认识主体)难以用特定的场地距离涵括所有的运动场距离,研究者对不同时期运动场距离的认识仍然需要深化,以期更加接近古奥运会短跑距离的“历史真实”。
历史以真实为圭皋,神话以虚构为特色。在古奥运会起源的解释中,广泛流传着神话故事,按照奥林匹克史学的经典解释,至少有3个神话人物与此相关:宙斯、帕罗普斯和赫拉克勒斯,其中有关赫拉克勒斯(Hercules)创立奥运会的神话传说尤为引人注目。品达(Pindar)在《奥林匹亚颂歌》中提及:在他(Oenomaos)组织游行时,清楚地向世人透露,赫拉克勒斯如何分发战利品、献祭和创立4年一度的盛宴与奥林匹克运动会,并赢得胜利。
赫拉克勒斯创立奥运会的神话传说被世人广为流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古奥运会的运动场和首个比赛项目“斯泰德”的距离是由他的脚长的600倍而形成的。如果希腊神话告诉我们奥林匹亚运动场的距离是按照赫拉克勒斯自己的脚长来测距的,那么,另外一个问题随之出现:这是古老的埃及神灵赫拉克勒斯还是年轻的希腊英雄赫拉克勒斯?在希罗多德记载的传说中,早在希腊的赫拉克勒斯出现之前,埃及人崇拜一位名为赫拉克勒斯的神灵。希罗多德曾对赫拉克勒斯做过十分深入的研究,他笃信赫拉克勒斯神话的源头来自于埃及。希罗多德区别了赫拉克勒斯的不同特点:在埃及,他是神灵;在希腊,他是英雄。从历史的演进来看,希腊神话显然受到了埃及的影响,但希腊的英雄赫拉克勒斯不是对埃及神灵赫拉克勒斯的简单复制,而是在英雄时代的希腊神话语境下对该形象进行了重塑和再造,最终成为一个多元神话的综合体:“与埃及太阳神拉关系密切的赫瑞沙夫,腓尼基的神灵迈勒夸特,完成12大功的阿耳刻得斯,创建奥林匹克运动赛事的伊迪安·赫拉克勒斯(Idaian Herakles)。”[6]
古希腊的数学家和哲学家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敏锐地认为:“从身体比例推断,赫拉克勒斯的身形大于普通人。”[34]其依据是赫拉克勒斯丈量了靠近奥林匹亚宙斯神域的皮萨城邦运动场的跑道距离,这段距离达到了600脚;后来希腊其他地方建造的运动场也采用当地人的脚长测量跑道,距离却短于奥林匹亚跑道距离: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古奥运会跑道距离比德尔菲运动会、泛雅典娜运动会的跑道距离都长的原因。
因此,如果将赫拉克勒斯的神话源头追溯至古埃及,就可以将奥林匹亚跑道距离的测定与古埃及度量衡系统的联系建立起来,从而更加科学地解释古奥运会跑道距离的来源。古埃及的长度计量系统同样取自于人的身体,其中最重要的尺度是腕尺(Cubit),通常指从胳膊肘到指尖的长度,并围绕腕尺建立了一套长度测量系统(表3)。在古埃及长度测量单位和数值的基础上,除德国几何学家迪特·乐格曼(Dieter Lelgemann)外,美国科学史专家马绍尔·克拉吉特(Marshall Clagett)也推测古奥运会的运动场距离与此密切相关:“比如,奥林匹亚的斯塔迪昂长度为192.27 m,其测量基础来自于古埃及度量衡单位,其中,古埃及皇家腕尺(ORC,Old Royal Cubit)的长度为0.523 75 m,古埃及商贸腕尺(OTC,Old Trade Cubit)的长度为0.448 9 m,雷曼商贸腕尺(RTC,Remen Trade Cubit)的长度为0.320 7 m长度,而理想的奥林匹亚斯塔迪昂距离为192.4 m(相当于600雷曼商贸腕尺的长度)。”[10]当然,这仅是一种学术推断,且基本数据与现有的跑道长度也有一定的差距(192.4 m vs. 192.27 m)。
表3 古埃及常用长度单位及数值换算
数据来源:迪特·乐格曼(Dieter Lelgemann). 还原古代的脚长、腕尺和斯塔迪昂系统[M]. 2004:4。
对于运动场距离的标准尺度,不同的观点依然在争鸣中,帕诺斯·瓦拉瓦尼丝(Panos Valavanis)提出了新的观点,认为古奥运会的场地测量另有依据:“传说是赫拉克勒斯用自己的脚丈量了奥林匹亚的跑道,然而更可能的是自封为赫拉克勒斯传人的斐冬(Pheidon)掌管古奥运会大权时,按照当地的度量衡使跑道的长度得以固定化。”[37]剑桥大学威廉·芮德文(William Ridgeway)教授的研究被更多人接受:“运动场的距离以农民犁地的犁具为基本单位来测量,这个测量习惯可以追溯到雅利安人未分化之前的时代。”[33]考古学家罗梅罗推测:“古希腊斯塔迪昂的长度600希腊脚长来源于巴比伦的数学传统,600等于两种巴比伦数学系统单位60和10的相乘结果。”[32]然而,由于缺少具体的证据来证明两者的关系,这种解释仍值得推敲。就古奥运会运动场(短跑)距离的起源而言,无论是赫拉克勒斯的想象传说,抑或希腊人梨具、脚长的真实丈量,都在认识历史事实的进程中提供了丰富的想象空间和解释路径,也为后人探究更加接近历史真理的历史事实提供了基础和条件。
古希腊社会对距离的测量并非只针对运动场一个领域,发达的古希腊天文学、地理学、建筑学等都在使用斯塔迪昂作为基本的测量单位,且不同学科所运用的斯塔迪昂在标准值上也存在较大差别,同样的尺度可能意味着不同的距离,斯塔迪昂的长度就取决于何时何地被测量。因此,很难得到真实、准确的距离和长度,人们仅是在一个相对的标准中给出粗略的量值。这种差别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佐证本文提出的泛希腊赛会短跑距离测量标准多元化的论点。
罗马百科全书式的作家盖乌斯·普林尼·塞孔都斯(Gaius Plinius Secundus)在《自然史》中对一些著名的长跑选手进行过记载:“菲利皮斯(Philippides)的惊人业绩是用了两天时间从斯巴达跑到雅典,相当于1 140个斯塔迪昂的距离。斯巴达的跑者安提斯(Anystis)和费罗迪斯(Philonides)用了一天时间就从西锡安跑到了伊利亚斯,相当于1 305个斯塔迪昂的距离。”[28]古希腊天文学对月球到地球、太阳到地球、地球半径周长等距离的测定同样使用了斯塔迪昂这一基本单位。我国学者在对希腊天文学家克罗狄斯·托勒玫(Claudius Ptolemaeus)的代表作品《至大论》进行分析时指出:“斯塔蒂亚(即斯塔迪昂)乃是古希腊的长度单位,其长度各地不一。如按雅典的长度算,1斯塔蒂亚等于185 m,则地球周长为46 620 km,多了16.3%,若按埃及的长度算,1斯塔蒂亚等于157.5 m,则地球周长为39 690 km,其误差小于2%。”[1]为了区分斯塔迪昂的差异,建筑学家布克哈特·文斯伯格(Burkhardt Wesenberg)将希腊脚长分为3类:“阿提卡(Attic,小亚细亚和南意大利)、多利安(Doric,希腊和色萨利)和爱奥尼亚(Ionic,整个希腊文明)。”[38]此外,出生在亚历山大港的数学家海伦(Halen)则使用了所在城市法洛斯半岛海堤的长度换算得出一个斯塔迪昂的距离为177.6 m,依据在于法洛斯半岛的海堤长度被称之为“七斯塔迪昂(Heptastadium)”,考古挖掘的长度为1 202 m,约等于7个斯塔迪昂的距离。
对地理学数据的阐释来源于地理学家对长度度量衡知识的掌握,尽管斯塔迪昂是一个在希腊世界广泛运用的却又存在不同标准的长度单位。但是,“令人感到震惊的是,古代的作家甚至是地理学家很少对测量斯泰德时的不同尺度感到奇怪和不安”[36]。甚至,古代的天文学家、地理学家们从不怀疑各自丈量斯塔迪昂时所使用的衡准。有学者探究了古希腊地理学家埃拉托斯特尼(Eratosthenes)利用斯塔迪昂作为测量单位的界定与标准值:“埃拉托斯特尼的尺度来自于阿提卡地区的斯塔迪昂(约184.98 m),它基于600个阿提卡脚长。这个尺度也是古希腊罗马地理学传统的标准度量衡。尽管在阿提卡地区之外有很多斯塔迪昂的距离尺度,但他并没有采用这些尺度。”[16]另外一个尺度来自于公元前2世纪的历史学家波里比阿(Polybius)的推断,马其顿战争结束,罗马人实现了对希腊的控制,当时的罗马里相当于8个斯塔迪昂,盖乌斯·普林尼·塞孔都斯(Gaius Plinius Secundus)就认为斯塔迪昂相当于625罗马脚长,如果一个罗马脚长为0.296 3 m,斯塔迪昂的距离则为185.2 m,与雅典运动场的长度(185 m)几乎相当。其长度从149~298 m,但对埃拉托色尼使用的具体长度难以达成一致。不同时期的古希腊、罗马地理学家和天文学家对斯塔迪昂尺度运用的不一导致了学科之间测量距离的标准分化,而埃拉托斯特尼(Eratosthenes)对雅典斯塔迪昂距离的确信无疑,从侧面印证了雅典城邦度量衡系统的强大影响力,以至于后人在解释不同地区(如奥林匹亚地区)的长度单位时,错误地替代了当地社会不同的测量依据和标准值。
在古奥运会短跑距离的史学探究中,少数学者所犯错误的症结在于将具有个别特征的雅典度量衡标准上升到普遍规律的地位,进而统摄所有的希腊城邦,再将古奥运会等泛希腊赛会的场地距离加以固型化。然而,作为奥林匹克史学的研究品格而言,通过考古学等史料证明原有历史认识的局限性只是第1步,解释历史事实形成的社会历史基础,明晰历史认识错误的内在逻辑问题和事实谬误所在,才更为关键。何况,对历史的认识依然处于不断深化和拓展的过程之中,比如,如何看待德国考古团队两次测量结果(192.27 m和192.28 m)的差别?古希腊“发乎身体”的原始测量标准如何实现与现代度量衡标准的对接,并如何换算出米制系统下的古奥运会短跑距离?显然,围绕古奥运会场地距离问题而催生的诸多学术命题依然值得深究,只有不断实现奥林匹克史学逻辑与历史的统一,才能尽可能接近古奥运会历史的真理知识,以至于最终解决历史学给予我们的两大问题——“我们所知道的是什么”以及“我们是如何知道它的”。
[1] 邓可卉.希腊数理天文学溯源:托勒玫《至大论》比较研究[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9:32.
[2] 李存福.古奥运会短跑距离的考释[J].体育科学,2005,25(9):83-86.
[3] 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93.
[4] 邱光明,邱隆,杨平.中国科学技术史---度量衡卷[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1:6.
[5] 任海.奥林匹克运动[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2005:27.
[6] 唐卉.赫拉克勒斯神话:从文学中发现历史[J].民族文学研究,2013(1):58.
[7] 王以欣.神话与竞技[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142.
[8] 希罗多德.历史[M].王以铸,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353.
[9] BERRIMAN A. Historical Metrology[M].New York:Greenwood Press,1969:2,71-72.
[10] CLAGETT M. Ancient Egyptian science, a Source Book. Volume Three: Ancient Egyptian Mathematics[M]. Philadelphia: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1999:21.
[11] CURTIUS E, ADLER F. Olympia:die Ergebnisse der von dem Deutschen Reich veranstalteten Ausgrabung,Textband 2:Die Baud-enkmaler [M].Berlin:Verlag Von A.Asher & Co,1892:63-68.
[12] CURTIUS E, ADLER F. Olympia:die Ergebnisse der von dem Deutschen Reich veranstalteten Ausgrabung, Textband 1:Topogra-phie und Geschichte [M].Berlin:Verlag Von A.Asher & Co,1897:149.
[13] CURTIUS E,.Die Ausgrabungen zu Olympia V: Übersicht der Arbeiten und Funde vom Winter und Frühjahr 1879-1880 und 1880-1881[M].Berlin:Verlag Von Ernst Wasmuth,1881:37.
[14] DINSMOOR W.The Architecture of Ancient Greece [M].New York:B.T. Batsford,1973:251.
[15] DREES L.Olympia:Gods,Artists and Athletes[M].Onn G, trans London:the Pall Mall Press,1968:87-96.
[16] ENGELS D. The length of Eratosthenes' stade[J]. Am J Philol,1985,106 (3): 298.
[17] GARDINER N.Athletics in the Ancient World[M].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30:128.
[18] GULBEKIAN E. The origin and value of the stadion unit used by Eratosthenes in the third century BC[J]. Arch Hist Exact Sci,1987,37(4): 362-363.
[19] HORNBLOWER S,SPAWFORTH A,EIDINOW E.The Oxford Classical Dictionary[M]. 41h ed. 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2:768.
[20] KALLEYA A.Olympia[M].Athens:B.Giannikos-B.Kaldis O.E.,1993:43-45.
[21] KAUPERT J,DORPFELD W.Olympia und Umgegend: Zwei Karten und ein Situationsplan[M].Berlin:Weidmannsche Buchh-andlung,1882:30-31.
[22] KORKA E.Foreign Archaeological Schools in Greece 160 Years[M].Athens:Hellenic Ministry of Culture, 2006:74-85.
[23] KUNZE E,.Bericht über die Ausgrabungen in Olympia,Ⅷ[M].Berlin: de Gruyter, 1967:37.
[24] LEWIS M. Surveying Instruments of Greece and Rom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xix.
[25] MALLWITZA.Olympia und seine Bauten[M].Munich:Wissenschaftliche Buchgesellschaft ,1972:182-183.
[26] MARK GOLDEN.Sport in the Ancient World from A to Z[M].London:Routledge,2004:157-159.
[27] MILLER S.Ancient Greek Athletics[M].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2004:33,94-95.
[28] MILLER S. Arete: Greek sports from Ancient Sources[M]. Berk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4:23-27.
[29] PECK H T. Harpers Dictionary of Classical Antiquities[M]. New York:Harper and Brothers,1898:321.
[30] PINDAR.Pindar I: Olympian Odes. Pythian Odes[M]. RACE W H,trans. New York: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7:1.
[31] RASCHKE W.Archaeology of the Olympics-The Olympics and Other Festivals in Antiquity[M].Madison: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1988:99.
[32] ROMANO D. Athletics and Mathematics in Archaic Corinth: The Origins of the Greek Stadion[M]. Philadelphia: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1993:xiii, 117.
[33] SMITH W.Dictionary of Greek and Roman Antiquities[M]. London:John Murray,1890:1055-1056.
[34] SPIVEY N.The Ancient Olympics[M].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4:229.
[35] SWEET W.Sport and Recreation in Ancient Greece: A Source-book with Translations[M].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27.
[36] THOMSON J.History of Ancient Geography[M].Cambridge:Th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48:161.
[37] VALAVANIS P.Games and Sanctuaries in Ancient Greece: Olympia, Delphi, Isthmia, Nemea, Athens[M]. Hardy D, trans. Los Angeles:Getty Publications,2004:101-103.
[38] WALKUP N.Eratosthenes and the mystery of the stades[J].Convergence,2010(8):6.
[39] YALOURIS A, YALOURIS N. Olympia:the Museum and the Sanctuary[M].Athens:Ekdotike Athenon S.A.,1989:14-15.
Purposive Approach on Sprint Distance in Ancient Olympic Games
WANG Run-bin
Fujian Normal University, Fuzhou 350117, China.
On the basis of visiting archaeological sites in Olympia, interviewing archaeologists and historians, refering to original historical data and analyzing multi-disciplinary arguments, this paper corrects some academic errors about the sprinting distances and demonstrates the detailed cause and effect of the constant distance in classic times. The diversified measurement standards of the ancient Greek metrology lead to different distances of Pan-Hellentic festivals’ sprint. It is worthy to further define and clarify academic topics such as disciplines differentiation of the ancient Greek distance measurements, temporal and spatial migrations of the ancient Olympic Games, controversial mythical origins of the sprint competition etc.
G811.219
A
1002-9862(2018)02-0128-10
10.16470/j.csst.201802019
2017-07-28;
2018-01-2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 (14CTY013)。
王润斌,男,教授,博士,博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奥林匹克运动,E-mail:rolandking@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