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汉语学习者词汇学习任务价值与努力程度关系研究

李爱萍

(北京大学 对外汉语教育学院, 北京 100871)

二语学习者普遍意识到词汇习得是二语习得中亟须解决的问题，即使进入学习的高级阶段，学习者仍会清醒地意识到其二语词汇知识的局限性。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习得中，词汇的广度与深度不足以成为学习者汉语能力跨越的制约因素，大多数中高级汉语学习者都认为在自己现阶段的汉语学习中词汇学习的重要性占首位。词汇知识是一个多维度的复杂结构[1]16，包含意义、形式、搭配等内容[2]33，词汇知识的复杂性意味着词汇知识习得的复杂性[3]。要了解词汇习得的过程，就有必要于纯粹的词汇问题之外，找出影响二语词汇习得的重要因素[3]。二语习得领域的相关研究表明，努力程度对外语学习有直接影响，努力程度越高，外语学习成绩水平越高[4-5]。因此，找出影响学习者二语学习努力程度的重要因素，才能有针对性地提高学习者的效率。还有研究表明，动机会直接影响外语学习的努力程度[6-7]。其中，任务价值是一个重要的动机成分。任务价值是个体关于任务的兴趣、任务对个体的重要和有用性、是否能够获得他人的奖赏、助人意义以及从事任务所需要付出代价的主观判断[8]。较高的任务价值可以激发学习者的努力和投入，通过运用认知和元认知调节策略来激发学习者的认知投入[9]。此外，较高的任务价值也可以通过促进个体进行批判性思考来提升学业成就[10]149-183。可见，学习者对二语学习任务价值的认识与其为学习付诸的努力关系密切。

当前，国内外研究者已就外语学习者的努力程度及任务价值进行了研究，尤其是关于英语学习者的研究较多。在对外汉语教学领域，涉及汉语学习努力程度的研究较少，针对汉语学习者词汇学习努力程度的研究还未出现。因此，为了解汉语学习者的汉语词汇学习的努力程度，以及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对努力程度的影响，我们以泰国的汉语学习者为例，对泰国某重点高校的汉语专业本科生进行问卷调查，主要回答以下问题：

1. 学习者对汉语词汇学习的任务价值判断如何？学习者学习汉语词汇的努力程度如何？

2. 学习者的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与努力程度的关系如何？任务价值水平在多大程度上能够预测汉语学习者词汇学习的努力程度？

一、研究设计

(一)编制研究工具

1.量表设计

由于现有的任务价值量表与汉语词汇学习的实际情况偏差较大，因此，本研究根据任务价值理论以及汉语词汇学习的实际情况自编《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量表》。在动机理论研究中，研究者多将任务价值视为对任务的趣味性、重要性、助人意义、效用、外在影响和代价的感知[11]。因此，任务价值的结构主要涉及五个维度：第一，兴趣价值，指任务的内在价值，是任务通过个体体验到愉快和满足而获得的价值；第二，达成价值，指执行好任务对于个人的重要性；第三，效用价值，包括两个子要素，一个指任务对个体实现目标的作用，另一个指从事任务以获得他人的奖赏；第四，助人意义，指所执行任务有助于他人和社会；第五，代价，是在任务执行过程中预料到的情绪状态和完成任务需要付出的努力，以及作出某种选择所丧失的机会，例如焦虑等[8]。考虑到外国学生在学习汉语词汇时，第二个维度(达成价值)主要在整体的汉语学习中体现，很难仅在词汇方面体现，第四个维度(助人意义)也较难体现，因此，将汉语词汇学习的任务价值分为三个维度：兴趣价值、效用价值、代价。

《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量表》的设计根据汉语词汇学习实际情况，并参考秦晓晴《英语学习情况调查表》中的“努力程度”部分[7]。

2.专家效度检验及预试

两份量表设计好后，经由5位国内某重点高校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领域学者，同时也是经验丰富的对外汉语教师，对量表的内容性、可读性、适当性及科学性进行检验和评定，对题项进行增减或修改，以确保量表的内容效度。继而，笔者在2016年12月对汉语课上的21名泰国汉语学习者进行预试，预试及修正后形成《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量表》和《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量表》，均采用李克特六点记分法，“1=完全不同意，2=不同意，3=不太同意，4=有点同意，5=同意，6=完全同意”。其中，《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量表》共包含13个项目，总分范围为13～78分；《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量表》共包含10个项目，总分范围为10～60分。

(二)研究工具检验分析

1.《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量表》检验分析

(1)项目分析

本研究对量表进行项目分析的程序和标准如下：先根据调查样本的量表总得分进行排序，选取前27%和后27%作为高分组和低分组，并求出两组在各个题项上的均数，再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来判断项目的鉴别力。题项的显著性越强，说明鉴别度越高。如果p<0.05，则差异显著；如果p<0.01，则差异非常显著；如果p<0.001，则差异极其显著。对高分组和低分组被试进行题目得分差异的T检验，结果表明所有项目T值均在0.01水平上显著，表明量表项目鉴别力良好。

(2)结构效度检验

从《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量表》KMO和Bartlett球形度检验的结果来看，KMO指标值为0.748，适合进行因素分析。此外，Bartlett球形度检验的显著性概率值p=0.000<0.05，说明该部分量表中有共同因素。

因素分析结果(见表1)表明，特征值大于1的成分共有4个。此外，这4个共同因素可解释69.598%的变异量，达到60%以上的标准，证明保留的因素是适合的。由于其中第4个因素项目仅有1个，因此，剔除该因素，取3个因素。萃取的3个因素与前期编制的维度较为吻合，分别为兴趣价值、效用价值和代价，可见该量表的构建效度良好。

表1 探索性因素分析结果

(3)信度分析

《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是0.817，删除(4)(8)(11)(12)题后为0.773，表明该量表具有较高的信度。

2.《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量表》检验分析

(1)项目分析

本研究对量表进行项目分析的程序和标准同上，结果表明所有项目T值均在0.01水平上显著，表明量表项目鉴别力良好。

(2)信度分析

《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是0.834，表明该量表具有较高的信度。

(三)数据收集与分析

采用回译法对问卷进行翻译，首先由两名在中国某重点高校攻读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博士学位的泰国留学生将中文量表翻译成泰语，再由另一名泰国博士生对两份泰语版量表进行对照比较，最后形成泰语版问卷。

2.数据收集过程

在进行调查前，笔者先征得泰国某重点高校汉语专业系主任同意，对该专业本科生实施调查，问卷要求当场做完。笔者在问卷中将正向与反向题穿插，被试都做了仔细鉴别。每位被试填写问卷的时间均为20分钟左右。共发放问卷78份，回收问卷73份，有效回收率为96.5%。

二、结果

(一)描述性统计结果

1.控制变量描述

为考察汉语词汇任务价值对汉语学习努力程度的影响，需要控制有可能对汉语学习努力程度产生影响的其他因素。由于所调查的学习者为同一国家同一学校同一专业的学生，因此，可以认为学习者的智力水平、社会文化环境以及教学环境较一致，故本研究将性别、年级、华裔背景、汉语为第几外语、接触汉语的年龄、中国朋友数量、课外学习汉语时间、汉语使用频率以及HSK水平设为控制变量，控制变量信息见表2。

2.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

表3统计了汉语词汇学习的任务价值描述。从表3得知，被试赋予汉语词汇学习的总体任务价值平均值为45.42分，高于中值31.5分，这表明被试认为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较高。被试的汉语词汇任务兴趣价值、效用价值和代价的平均值分别为13.21、27.25、4.97，分别高于中值10.5、17.5和3.5，表明被试认为汉语词汇任务兴趣价值、效用价值较高，值得付出代价进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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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2 控制变量信息

表3 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描述统计表

3.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

表4统计了汉语词汇学习的努力程度描述。从表4得知，被试的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平均值为38.92分，高于中值35分，这表明被试认为自己在汉语词汇学习方面的努力程度处于中等偏上水平。

(二)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与努力程度的关系

1.相关分析结果

为考察汉语词汇任务价值对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的预测作用，先采用相关分析技术探究词汇学习任务价值和努力程度之间的关系，结果见表5。

表4 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描述统计表

表5 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与努力程度相关性分析结果

相关分析结果表明，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兴趣价值和代价与努力程度之间呈显著正相关，效用价值与努力程度不存在显著相关，这意味着被试赋予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兴趣价值越高，以及愿意为此付出更多的代价，其在学习词汇的时候也会付出更多的努力，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2.回归分析

(1)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对努力程度的回归分析

将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设为因变量，其他为控制变量，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设为自变量，以进入的形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6。结果表明，以上变量对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的解释率为34.5%，其中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进入回归模型，表明任务价值对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有显著的预测作用，被试赋予汉语词汇学习的任务价值每提升1点，其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就提升0.726。

(2)汉语词汇学习兴趣价值对努力程度的回归分析

将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设为因变量，其他为控制变量，汉语词汇学习兴趣价值设为自变量，以进入的形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7。结果表明，以上变量对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的解释率为35.5%，其中汉语词汇学习兴趣价值和虚拟课外进入回归模型，表明兴趣价值对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有显著的预测作用，被试赋予汉语词汇学习的兴趣价值每提升1点，其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就能提升1.304。

(3)汉语词汇学习代价对努力程度的回归分析

将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设为因变量，其他为控制变量，汉语词汇学习代价设为自变量，以进入的形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8。结果表明，以上变量对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的解释率为36.2%，其中汉语词汇学习代价进入回归模型，这表明代价对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有显著的预测作用，被试愿意为汉语词汇学习付出的代价每提升1点，其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就能提升3.957。

表6 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对努力程度的回归分析统计表

注：R2=0.345，方程整体在0.05下水平显著

表7 汉语词汇学习兴趣价值对努力程度的回归分析统计表

注：R2=0.355，方程整体在0.05下水平显著

三、讨论与建议

(一)讨论

首先，本研究发现泰国学习者赋予汉语词汇学习的任务价值较高，且其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属于中等偏上水平。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可能在于中国经济迅猛发展，已成为泰国第一大贸易伙伴。在泰国的外语学习中，汉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而且泰国教育部在中学推行把汉语作为首选外语政策，从小学至大学，家长、学生与学校都高度重视汉语教学与学习[12]，汉语对大学生的学业与就业来说都十分重要。因此，泰国高校的汉语学习者对词汇也赋予了较高的价值，同时付诸更多的努力。

表8 汉语词汇学习代价对努力程度的回归分析统计表

注：R2=0.362，方程整体在0.05下水平显著

其次，本研究发现泰国汉语学习者的词汇学习和任务价值之间具有显著相关性，且汉语词汇任务价值、兴趣价值和代价对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具有显著的预测作用，这证实了任务价值是影响学习者努力程度的一个重要因素，任务价值可以将个体吸引到学习情境中[13]。同时，已有研究表明，对任务感兴趣的学习者更可能在努力学习中有更多的认知参与，并享受参与的乐趣、集中注意力[14]，本研究也证实了学习者在汉语词汇学习中的兴趣价值对其努力程度具有显著的预测作用。此外，人们根据参与任务的消极方面对代价进行界定，例如成绩焦虑和对失败的恐惧、成功所需的努力以及从事任务所需的时间等[15]，本研究发现汉语学习者愿意为词汇学习付出的时间代价对努力程度的预测作用最强，这表明学习者只要愿意为词汇学习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就能在词汇学习中保持努力的状态。

(二)建议

已有研究表明，外语学习者仅有强烈的学习动机是不够的，还需要付诸努力，认真对待外语课程，投入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提高外语水平[4]。因此，要提高汉语学习者的词汇学习效果，需要采取有效措施提高学习者学习词汇的努力程度，而提高汉语学习者对词汇学习任务价值的认识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具体而言，汉语教材编写者、汉语课程设计者以及汉语教师可以采取以下措施：

第一，教材编写应注重趣味性。对汉语教材编写者而言，在编写汉语教材时，应注意提高和突出汉语词汇学习的价值及重要性，尤其是针对中高级汉语学习者的教材，提高教材中的词汇内容和词汇任务趣味性，提高汉语学习者的词汇学习兴趣价值。

第二，探索设计专门的汉语词汇课程，并注重趣味性。对汉语课程设计者而言，由于目前国内外的汉语课程安排中缺乏专门的词汇课程，导致学习者对于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的认识不足。因此，未来针对中高级汉语学习者，可以探索设计专门的汉语词汇课程。同时，在课程设计时，应注意课程内容的趣味性，以提高学习者的汉语词汇学习兴趣价值。

第三，课堂教学需强调词汇学习的价值。对汉语课堂教学而言，教师在汉语教学过程中，尤其是在针对中高级汉语学习者的教学中，应积极向学生说明词汇学习的价值和重要性，可以专门开设词汇教学环节，采用多媒体、词汇溯源、图片展示、使用示例等多种方式，提高词汇学习的趣味性，以提升汉语学习者的词汇学习兴趣价值及效用价值。同时，教师可通过对汉语词汇学习任务的强调，让学习者意识到为了提高词汇习得效果，付出较多时间等代价是值得的。

四、结语

本文使用问卷调查法考察了泰国汉语学习者词汇学习任务价值和努力程度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泰国汉语学习者认为词汇学习具有较高的任务价值，其词汇学习努力程度也处于中等偏上水平；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和努力程度之间具有显著相关性，且汉语词汇任务价值、兴趣价值、代价对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具有显著的预测作用。基于此，本文提出了对外汉语词汇教学的建议。

同时，本研究还存在一些不足，本文只考察了泰国汉语学习者，未来还可以对其他国家汉语学习者的词汇学习任务价值及其对汉语词汇学习努力程度的影响进行研究。此外，本研究仅关注汉语词汇学习任务价值对努力程度的影响，未来还可以扩展到语法学习、汉字学习等其他以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习得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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