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伟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旅游管理学院 北京 100024)
学科独立,长久以来都是旅游学术界的追求目标。几代旅游学人(T-generation)为之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但始终未有结果。近几年,“创建旅游管理一级学科”再次成为热门话题,引起了旅游学界、业界和媒体的广泛关注。2012年,教育部发布《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12年)》,将原本隶属于“工商管理类”下的“旅游管理”专业进行优化调整,升级为“旅游管理类”(代码:1209),下设旅游管理、酒店管理、会展经济与管理3个基本专业。此次调整,给旅游学科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但遗憾的是,在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和教育部最新发布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1年)》(2015年修订)中,“旅游管理”仍处于“工商管理”门类之下,无独立学科地位。这种学科设置给旅游专业人才培养、学校管理、旅游产业发展等带来诸多问题:一方面,学生的学科(专业)认可度低、毕业生行业内就业率偏低、企业人才流失严重等现象普遍存在(龙江智,2005;保继刚、朱峰,2008);另一方面,由于学科地位限制,旅游院校人才培养常陷入被压缩、兼并与分流的困境(保继刚、赖坤,2016),同时造成人才供给与产业发展需求的结构性失衡,极大地影响了国家战略的实现(余昌国、曾国军,2016)。因此,厘清旅游学科发展和专业教育现状,摆脱旅游学科尴尬境地,寻求学科建设和专业教育的突破成为旅游学界和教育界现今的一个重要课题。
专业认同(professional identity)是旅游学科建设和旅游教育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它是处于学科专业内部的个体所建构的“身份特征”,并使个体呈现出不可替代的“专业性”和“与我同一”的认可度(Beijaard,Meijer&Verloop,2004;王顶明、刘永存,2007;赵康,2011)。同时,专业认同也是表现学习者认可自身价值和追求职业发展目标的重要衡量指标(白凯、倪如臣、白丹,2012)。因此,对于受教育者来说,专业认同关系到学习生涯和职业选择,甚至可能影响到他们未来对待工作的态度(Kim,McCleary &Kaufman,2010;Richardson,2010;黄芬,2015)。而对于整个学科(专业)发展而言,专业认同感的培育不仅有助于推动学科内部个体的自我认同和专业身份建构,同时也有助于孕育、提升自内而外的学科“辐射力”,对于旅游学科突破和升级的作用不言而喻。
虽然,近年来已有学者开始关注旅游管理专业认同,并进行了有益探索(胡志海、黄和林,2006;白凯、倪如臣、白丹,2012;邱宏亮、范钧、吴雪飞,2013;黄远水、宋子千、熊伟等,2015),但是,此问题尚未引起学界的广泛关注。鉴于此,本研究欲在梳理现有相关研究的基础上,以高等院校旅游管理专业学生为样本,通过问卷调查对其专业认同进行分析,并进一步揭示旅游管理专业认同的结构维度和影响因素,希望能够唤起人们对于旅游管理专业认同的关注,并对旅游学科专业优化有所参考。
认同(identity)是社会心理学领域的一个重要概念,意指“个人与他人、群体或模仿人物在感情上、心理上趋同的过程”(陈国强,1990)。通常来说,认同可分为个人认同(personal identity)和社会认同(social identity)两类(Gómez& Vázquez,2015)。个人认同是个体对自我独特性的意识,即个体在时空上确立自己是同一个人而不是其他人,是个人特有的自我参照;社会认同则是个体对自己处于一定社会群体、社会类别或社会范畴(social category)的意识(张敏,2006;张莹瑞、佐斌,2006)。多年来,国内外学术界对“认同”提出了众多的解释,使其内涵和外延不断分化、难以统一(王歆,2009)。但从现有理论中,至少可窥出以下共识:(1)“认同”是人们对自身同一特性的意识或内在界定,它不是一个人固定不变的态度,而是一种相对的现象;(2)“认同”是一个在主体内部发生、发展,并受到环境制约的过程(张敏,2006)。也就是说,认同是某一个体(或群体)在社会情景中对自身同一性或我群一致性特征的动态认知和持续建构过程。
专业认同是个人认同和社会认同在“专业”领域(教育学)的延伸和具体化。它是指个体(或群体)对所学(或所从事)专业的接受与认可,并愿意以积极的态度和主动的行为去学习与探究,表现为在诸多专业中将某一专业视为与自我同一的“我者”和“类属”,而将其他专业视为“他者”(王顶明、刘永存,2007)。也就是说,专业认同是在社会系统中从事某种专业的人所具有的一种社会身份特征(赵康,2011)。在专业认同的概念维度中,包括认知、情感、持续3个子维度,涉及学生对所学专业的理解、个人与专业的情感连接、持续性的专业认同及积极的行为外在表现(王顶明、刘永存,2007)。换言之,专业认同是一个由“认知”“情感”“行动”等要素构成的多维概念。
需要强调的是,虽然一些学者将“专业认同”等同于职业认同(career identity),或者将其视为职业认同的一部分(Beijaard,Meijer &Verloop,2004;秦攀博,2009),但本文所研究的“专业认同”是指个体(或群体)对自己所在专业(major)或学科领域的一种接受和认可,而非一般意义上的职业认同。同时,专业认同概念中也包含了某些职业或职业认同的相关要素,且可能对职业选择和发展产生一定影响(Beijaard,Meijer &Verloop,2004;胡忠华,2007;官春兰、王雁、张丽敏,2011;Goldie,2012)。此外,有学者将“专业认同”外延扩展至学科建设领域,并提出了“学科认同”(discipline identity)的概念(白凯、倪如臣、白丹,2012)。同样,本文在研究内容中也将涉及学科建设和发展的相关内容。但是为了保证研究理论的延续性和可溯性,本文将与教育学领域内现有相关主流研究用语保持一致,仍使用“专业认同”(professional identity)一词。
专业认同是一个动态概念,常受到内外部多种要素的影响。学者们研究发现,这些因素主要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是个体因素,如人格类型、性别、年级、家庭所在地、就读/报考原因、学业成绩等;二是外部因素,如学校特征、专业特征、社会认可、政策环境等(胡志海、黄和林,2006;Lamote & Engels,2010;官春兰、王雁、张丽敏,2011;Fuller,Goodwyn & Francis-Brophy,2013;杨慧雅、张建伟、金海萍,2017)。在这些内外部因素的影响下,个体的专业认同常呈现出一定的差异性。
随着旅游学科的深入发展,一些学者开始关注旅游管理专业的专业认同。白凯、倪如臣和白丹(2012)在研究中引入“学科认同”的概念,并对旅游管理专业的学科认同测量量表进行了开发和验证。他们的研究发现,旅游管理专业的学科认同由专业教学、专业前景、专业意识、职业发展、专业投机、社会偏见、专业归属等7个维度构成。类似地,邱宏亮、范钧和吴雪飞(2013)开发出了一个包括专业教学与专业归属、专业前景、专业意识、职业发展等4个维度的酒店管理专业认同测量量表。可以发现,上述两个研究都涉及“专业认同”中的认知、情感、行动等概念要素,且在具体的构成维度上也互有重叠,但前者包括了后者并未涉及的社会评价(社会偏见)和学生学习特征(专业投机)。那么到底上述两者的研究结论是否合理,且是否能够得到更为广泛的检验?同时,是否还存在其他的结构维度?这些成为本文的重要研究内容。
同时,现有部分研究还对旅游管理专业学生的个人特征对专业认同的影响关系进行了检验。邱宏亮、范钧和吴雪飞(2013)研究发现,性别、志愿类型、入学前对专业了解程度等对专业认同具有显著影响。同样,胡志海和黄和林(2006)以旅游管理专业学生为对象的研究发现,性别、人格类型与专业认同之间存在一定关联。同时,他们还指出旅游管理专业学生的专业认同度较低,且受到传统社会观念的影响,需要进行教育引导。虽然学者们的研究对于了解学生个人特征与专业认同之间的关系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但是对于作为“外部因素”的专业特征、院校特征等缺乏研究。尤其旅游管理专业属于一个“无历史”(历史较短)、“广基础”(跨学科)的新兴学科,且在历次教育部学科调整中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逐渐成为一个被边缘化的学科,专业/学科特征、院校特征等对专业认同的影响程度可想而知。但这方面尚待研究验证。故此,综合检验旅游管理专业学生的个体因素(个人特征)和外部因素(院校/专业特征)对专业认同的影响关系也成为本文的另一个研究内容。
总的来看,虽然已有学者开始关注旅游管理专业认同问题,但是此领域尚未引起学术界的普遍关注。同时,现有研究多集中于某区域内的一所或几所高校的抽样调查,缺乏全国样本的总体研究。本研究将在参考现有相关研究的基础上,以学生为调研对象,构建旅游管理专业认同量表,并通过全国范围的大样本抽样数据对专业认同构成维度及影响专业认同的个体因素(个人特征)和外部因素(院校特征)进行检验。
基于此,本研究试图回答以下3个问题:
(1)旅游管理专业认同是由哪些维度(因子)构成的?
(2)不同的个人特征变量在旅游管理专业认同上是否存在差异?
(3)不同的院校特征变量在旅游管理专业认同上是否存在差异?
在梳理相关文献的基础上,结合我国旅游教育和旅游学科发展现状特征对问卷进行初步设计。(1)专业认同。首先,参考胡忠华(2007),白凯、倪如臣和白丹(2012),Wilson、Liddell和Hirschy等(2016)的相关研究,以及上文“文献回顾”中涉及的其他相关研究,初步设计出本研究的旅游管理专业认同量表。然后,针对我国旅游管理专业学科发展现状,增加了一些能够反映旅游教育特征和学科建设现状的题项,例如“我觉得‘旅游’已经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门类”“我觉得其他专业师生对旅游专业普遍持认可态度”“我觉得社会大众对旅游专业普遍持认可态度”。最终,形成了共包括30个题项的旅游管理专业认同量表。此部分采用5点李克特量表,要求应答者用1(非常不同意)、2(不同意)、3(一般)、4(同意)、5(非常同意)的等级方法来表明自己的态度。(2)被调查者的基本特征。主要涉及个人特征和院校特征两方面,共10个题项。其中,个人特征包含性别、年级、专业成绩、专业录取方式、家庭所在地等;院校特征包含大学类型、专业办学历史、依托主干学科、院系设置、大学所在地等。此部分题项均为单选题。
本研究的调查对象是全国旅游管理专业的在校大学生。2016年10月9日至12日,以笔者所在高校旅游管理专业的部分学生为对象进行了问卷预调查。根据调查效果和被调查者的反馈意见,对问卷的题项语句、布局等作了适当修改和调整,形成正式调查问卷。同时,统计出作答调查问卷所需的时间,平均约为3分钟。2016年10月13日至24日,将典型调查和随机调查相结合,利用“滚雪球”方式在网络上进行正式调查。首先,对开设“旅游管理”专业历史较久且在学界具有较高知名度的部分高校(如中山大学、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进行有针对性地问卷发放(网络调查)。同时,通过即时聊天软件对全国其他旅游高等院校学生采取随机分发问卷的形式进行调查。调查过程中,调研人员随时监测问卷作答情况,并适时调整问卷发布方式和时段。最终,共收集问卷2 705份,剔除无效问卷(如填写时间小于3分钟、所有题目都选择同一个答案的问卷)574份,剩余有效问卷2 131份,有效率78.8%。
表1反映了被调查者的基本情况。其中,个人特征方面,男性占18.2%,女性占81.8%;大一和大三学生的样本较多,分别占30.3%和32.1%;专业成绩一般的最多,占67.0%,其次是较好的,占28.9%;专业录取方式为第一志愿和调剂录取者最多,分别占38.2%和24.7%,最少者为第三志愿,占9.5%;家庭所在地以农村居多,为47.3%。而院校特征方面,所在的大学类型,非“985”和“211”高校者最多,占37.0%,“985”高校最少,为6.2%;旅游管理专业办学历史多数在20年以下,占81.8%,30年以上者最少,占8.8%;旅游管理专业发展依托的主干学科中,管理学最多,占71.4%,外语所占比例最少,为3.8%;旅游学院(系)设置中,有单独的旅游学院或单独的旅游系者最多,分别占48.6%和40.9%;大学所在地为东部者最多,占55.0%。
表1 被调查者的基本特征(N=2 131)Tab.1 Characteristics of survey respondents(N = 2 131)
续表
本文采用统计软件SPSS22.0和Amos23.0对调查数据进行分析。首先对专业认同量表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EFA)和验证性因子分析(CFA),以便确定其结构维度。为保证研究信度,本文将2 131份有效问卷随机分为两个子样本:子样本S1(n=1 082)和子样本S2(n=1 049)。其中,S1用作探索性因子分析,S2用作验证性因子分析。而后,在此分析结果的基础上,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和单因素方差分析,以验证个人特征和院校特征对专业认同的影响关系。
在对旅游管理专业认同量表进行结构维度分析前,首先利用SPSS22.0对样本总体进行信度分析,可以发现专业认同量表的克朗巴哈系数(Cronbach’s Alpha)为0.949,远大于0.7的标准,表明量表具有较高的内部一致性,数据信度较好。
首先利用子样本S1(n=1 082)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EFA),以提取专业认同的构成维度。根据因子分析的前提要求,首先对量表数据进行KMO抽样适当性检验和Bartlett球形检验。检验结果显示,专业认同的KMO值为0.960,Bartlett球形检验值为18 420.184(df=435),Sig.值为0.000,表明原始变量之间存在相关性,适合做因子分析。
利用主成分分析方法萃取公因子,采用最大方差旋转法对公因子进行旋转,保留所有特征值大于1的公因子。结果显示,可以从旅游管理专业认同量表的30个选项中萃取出4个公因子,其累计方差贡献率为58.987%。此时根据以下标准对题项进行筛选:(1)删除旋转后因子载荷值小于0.4的题项;(2)删除同时在两个或两个以上公因子下,载荷值都大于0.4的题项;(3)删除公因子下只有1道题的题项(黄颖华、黄福才,2007)。经过筛选,删除5个题项(“X12:通过专业学习,我逐渐形成了旅游服务意识”“X13:我逐渐形成了从旅游专业看问题的视角”“X14:我会按照旅游专业规范发展和要求自己”“X26:我觉得旅游专业学生毕业后就业前景良好”“X27:家里人对我学旅游专业是理解和支持的”),留下25个题项。
根据上述方法再次进行分析,经过两轮萃取和筛选,相继删除题项X1(我对专业课程学习全身心投入)和X28(我觉得旅游从业者的社会地位普遍较高),留下23个题项。最终,数据的KMO值为0.944,Bartlett球形检验值为13 652.281(df=253),Sig.值为0.000,表明适合进一步做因子分析。分析发现可以萃取出4个公因子,其累计方差贡献率为62.775%,且各公因子的克朗巴哈系数均大于0.8,表明数据具有较好的可靠性。根据表2的因子载荷矩阵,并参考各个因子所表达的题项含义,可以将4个公因子分别命名为“情感归属”(F1)、“专业教学”(F2)、“专业学习”(F3)和“社会认可”(F4)。
表2 专业认同的探索性因子分析(n=1 082)Tab.2 Exploratory factor analysis of professional identity(n=1 082)
续表
在EFA的基础上,对子样本S2(n=1 049)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CFA),以确保旅游管理专业认同维度结构的合理性。根据测量模型的聚敛效度和区分效度的分析结果,并参照模型拟合度的调节建议,删除X18(和本专业师生在一起,我有一种归属感)和X21(我觉得“旅游”已经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门类)两个题项。最终,测量模型的拟合指数(χ2(177)=498.355,p=0.000,χ2/df=2.816,GFI=0.957,AGFI=0.944,NFI=0.957,CFI=0.972,RMSEA=0.042,SRMR=0.037)均比较理想。同时,在旅游管理专业认同的测量模型中,21个观测变量的标准化因子载荷均大于0.5,表明这些观测变量对相应的潜变量具有较强的解释能力(见表3)。
表3 专业认同的验证性因子分析(n=1 049)Tab.3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of professional identity(n=1 049)
通过组合信度(CR)和平均方差析出量(AVE)来进一步检验测量模型的可靠性和有效性。一方面,结果显示旅游管理专业认同各维度的CR值均超过0.7的标准阈值,表明测量模型中的潜变量均具有较高的内部一致性,同时,各维度的AVE均达到或超过0.5的标准阈值,说明各潜变量的观测变量的平均解释力较强(见表4)。因此,该测量模型具有较好的聚敛效度。另一方面,表4中各维度AVE的平方根均大于该维度与其他维度的相关系数,表明该测量模型具有较好的区分效度。
综合以上分析结果,可以发现旅游管理专业认同测量模型的CFA结果支持EFA所得到的结论。据此可知,旅游管理专业认同由“情感归属”“专业教学”“专业学习”“社会认可”等4个维度构成。同时,从各公因子的均值来看,F1(3.49)最大,其次为F2(3.39),F4(3.15)和F3(3.07)最低。这说明,学生对于旅游管理专业具有一定的情感归属,同时对于专业教学水平有一定的认可度,但是对于自我专业学习以及专业社会认可度表现出较低的认同。
表4 专业认同的区分效度分析(n=1 049)Tab.4 Results of discriminant validity testing of professional identity(n=1 049)
在上述因子分析的基础上,进一步分析不同的个人特征变量和院校特征变量在专业认同各维度上的差异。从表5可以看出,性别在社会认可上存在显著差异(p<0.05),且男生的均值高于女生。这说明,男生的“社会认可”感知度明显强于女生。
表5 性别在专业认同各维度的t检验Tab.5 T-test of gender in different dimensions of professional identity
同时,从表6可以发现个人特征和院校特征在专业认同上的差异关系。
个人特征差异方面:(1)不同年级在专业认同的各维度均存在显著差异(p<0.001)。结合各维度的均值,可以发现在情感归属、专业教学及社会认可上,呈现年级越低认可度越高的趋势;而对专业学习的认可度,大一学生最高,大二学生降到最低,后两个年级的认可度又有所回升。(2)不同成绩在专业认同的情感归属(p<0.001)、专业教学(p<0.01)、专业学习(p<0.001)3个维度上存在显著差异;而在社会认可维度上,差异不显著。结合各维度的均值,可以发现成绩越好的学生对情感归属和专业学习的认可度越高;而专业教学上,成绩一般的学生认可度最高,成绩较差的学生认可度最低。(3)不同的专业录取方式在专业认同的各维度均存在显著差异(p<0.001)。具体分析可以发现,对于各维度的认同度,存在一个专业志愿越靠后(第一志愿到调剂录取)认可度越低的趋势。(4)不同家庭所在地在情感归属和专业学习维度上存在显著差异(p<0.05),而在其他维度未存在显著差异。结合均值可以发现,对存在显著差异的两个维度的认可度,家庭所在地为农村和镇区的远低于城区。
院校特征差异方面:(1)不同大学类型在情感归属(p<0.001)、专业教学(p<0.01)、社会认可(p<0.001)3个维度上存在显著差异,而在专业学习上不存在显著差异。结合各维度的均值,可以发现在情感归属和社会认可维度上,非“985”和非“211”高校的学生的认可度普遍高于“985”和(或)“211”高校的学生,而在专业教学上,“985”和“其他”高校最高。(2)不同的(旅游)专业办学历史在情感归属、专业教学及专业学习维度上未表现出显著差异,而在社会认可上表现出显著差异(p<0.01)。具体来看,对社会认可的认可度,办学历史10年及以下的最高,超过30年的次之,21~30年的最低,说明旅游专业办学历史越长或越短的学生对于社会认可的认可度越高。(3)不同的依托学科在除专业学习之外的维度上,均存在显著差异(p<0.001或p<0.01)。如果不考虑“其他”未标明具体名称的学科,同时结合均值可以发现,在情感归属、专业教学及社会认可上,外语学科的认可度最高,历史学最低。(4)不同的院系设置情况在各维度均存在显著差异(p<0.001或p<0.05)。结合各维度的均值可以发现,设有单独旅游院系的学生普遍比没有设置的专业认同度高,尤其以设有单独旅游学院者表现最为明显。(5)不同学校所在地在情感归属(p<0.05)、专业教学(p<0.001)及社会认可(p<0.01)维度上存在显著差异。结合均值可以发现,对情感归属、专业教学及社会认可维度的认可度,东部高于中西部。
表6 各维度的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M±SD)Tab.6 ANOVAs results for differences in the factors(M±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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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旅游管理专业认同是一个由4个因子构成的多维结构
旅游管理专业学生的专业认同包含情感归属、专业教学、专业学习、社会认可等4个维度。这说明,旅游管理专业学生的专业认同不仅涉及个体的学校和学科专业问题,还包含社会环境方面。这与“认同由个人认同和社会认同构成”的观点不谋而合(Gómez & Vázquez,2015)。同时,研究结论还验证了王顶明和刘永存(2007)提出的专业认同由认知、情感、持续(行为)3个维度组成的观点。旅游管理专业学生的专业认同包含对学科专业及其所处教育环境的认知,也延伸至心理深处的专业情感归属,以及外显化的从事专业学习的行为。
从具体的结构维度来看,本文的研究结论还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白凯、倪如臣和白丹(2012)提出的旅游管理学科认同维度(专业教学、专业前景、专业意识、职业发展、专业投机、社会偏见、专业归属),以及邱宏亮、范钧和吴雪飞(2013)提出的酒店管理专业认同维度(专业教学与专业归属、专业前景、专业意识、职业发展)。但本研究结论中并未出现独立的“职业发展”“专业意识”“专业投机”等维度。首先,在本文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时,根据相关数据筛选标准删除了“专业意识”涉及的题项(X12、X13、X14)。同时,在探索性因子分析过程中还删除了“职业发展”的相关题项(X26、X28),且另外两个“职业”相关题项(X29、X30)在分析处理后,被纳入到了“情感归属”维度之中。而至于“专业投机”,考虑到此维度的内容本就属于“专业学习”〔白凯、倪如臣和白丹(2012)在研究中也称为“专业教学”〕范畴,同时邱宏亮、范钧和吴雪飞(2013)在研究中,由于相关数据没有达到检验标准而对其进行了删除处理,因此笔者在量表设计时,将“专业投机”相关内容进行了替换和修改,且修改后的题项表达风格尽量与其他题项保持一致(如“X1:我对专业课程学习全身心投入”)。这可能是本研究结论中并未出现“专业投机”维度的一个客观原因。
此外,如果排除调查问卷的差异,笔者认为导致研究结论有所不同的主要原因是调查样本不同。白凯、倪如臣和白丹(2012)的研究主要选用的是来自陕西师范大学、长安大学、西安外国语大学、西安财经学院、西安文理学院、西安欧亚学院等6所西安高校的旅游管理专业学生作为样本(N=720),而邱宏亮、范钧和吴雪飞(2013)的研究样本则为浙江旅游职业学院的酒店管理专业学生(N=400)。两者的研究样本虽然来自某一区域(西安)或领域(旅游职业教育)的代表性院校,但缺少全国范围内更为广泛样本的验证,研究结果难免受到地域或领域(院校性质)因素限制。本文的研究样本(N=2 131)来自全国(抽样调查),具有多样的院校结构、专业结构和个人特征(见表1)。因此可以说,本文的研究结果对于理解全国范围内的旅游管理专业学生的专业认同具有良好的信度和一定的代表性。
(2)个人特征变量在旅游管理专业认同上存在一定差异
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年级和专业录取方式在专业认同所有维度上均存在显著差异,而其他个人特征变量(性别、专业成绩、家庭所在地)在专业认同的1~3个不等的维度上存在显著差异。这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邱宏亮、范钧和吴雪飞(2013),胡志海和黄和林(2006)等诸多研究的结论。具体从专业认同各维度的认可度来看,可以发现:年级与专业认同负相关;学习成绩与专业认同正相关(个别维度不相关);报考专业喜好程度(如第一志愿)与专业认同正相关;家庭中心城市距离(城乡)与专业认同正相关。也就是说,年级越低、专业成绩越好、专业录取方式越倾向于第一志愿、家庭所在地越靠近城市(城镇)的学生对旅游管理专业的认可度越高。但较为特殊的是,在专业学习维度,大一学生的认可度最高,大二学生的降到最低,后两个年级的认可度又有所回升。这可能是由于,大一学生刚开始接触旅游管理专业,对本专业充满期待,学习积极性较高,而到大二时学习热情持续降低,因此专业学习认可度急剧降低;不过,到大三后很快面临毕业和就业压力,越来越意识到专业学习的重要性,开始慢慢重拾学习热情。
此外,众所周知,男女比例失衡(女生显著多于男生)是旅游管理专业以及旅游行业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但比较有趣的是,本研究结论中性别仅在社会认可维度上存在明显的差异,且男生的感知度明显强于女生。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推断出:相比女生,旅游管理专业的男生对自身专业在社会上的评价表现出更为积极和自信的态度。究其原因,可能与近年来业界和学界出现的“男生就读旅游专业或从事旅游行业优势突出”的观点密不可分。这在一定程度上,促使男生不仅对自我,也对自己就读的旅游管理专业更具信心。如是,这一研究结论也将在一定程度上对“旅游专业是女生的专业”“旅游专业是女生的优势专业”等传统观念有所挑战。
(3)院校特征变量在旅游管理专业认同上存在一定差异
通过验证可以发现,院系设置在专业认同的各维度上均呈现显著差异;大学类型、依托主干学科和学校所在地,在情感归属、专业教学、社会认可上呈现显著差异;专业办学历史在社会认可上呈现显著差异。总的来看,院校特征变量在旅游管理专业认同上存在一定差异。
但是需要强调的是,本研究“院校特征”变量中的“依托主干学科”是在充分考虑旅游学科发展特征的基础上选取的。一般来说,旅游管理专业发展中最为主要的依托学科为管理学和地理学。然而在本研究中,对专业认同表现出最为强烈的认知度的却是“外语”。究其原因,可能与一直以来外语专业就业前景较好、社会认可度较高有关。同时,“学校所在地”中,东部高校的专业认同度普遍较高,这可能与一般意义上认知的东部高校的教学条件较好和专业建设投入较高有关。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学校教学条件也是影响专业认同的重要因素。另外,在“大学类型”中一般意义上的好大学(“985”和“211”高校)的专业教学认知度较高,但是情感归属和社会认可度并不是很高。这说明,“985”和“211”高校的旅游专业教学水平尚能得到保证,但学生的情感归属和专业的社会认可度较低。原因可能是,虽然一般“985”和“211”高校的专业师资力量和教学条件都较好,但是这两类高校多为综合性大学,内设诸多传统优势学科,作为新兴学科的旅游管理难以受到应有的重视,甚至出现被排挤和压缩的现象(保继刚、赖坤,2016)。同时,与之相应的社会认可度也较低。此外,“院系设置”中,独立设置的院系,尤其是独立设置旅游学院的专业认同度普遍较高。因此,与原有依托学科或传统优势学科进行管理剥离,成立独立的学院或者系别,是提高旅游管理专业认同的一个重要途径。
通过上述分析,并结合目前旅游管理学科发展现状,笔者认为旅游管理学科建设除了专业理论体系构建、学术队伍建设等传统路径之外,还应该加强对学科内部“我者”的学科(专业)认同感的培育和塑造。本文所关注的视点主体“学生”,是未来旅游学术研究的“种子”和旅游行业的主力军,他们是“我者”中的重要主体。因此,从旅游学科建设的长远视角来看,对他们的专业认同感进行培育和塑造更显重要。在学生个体认同感培育方面,需要注重个体因素对专业认同感的影响。根据个体在性别、家庭所在地、专业成绩、年级、专业录取方式等方面的差异,采取多样化的方式,引导学生对旅游管理专业的深入认知,构建专业情感归属感,并激发持续的专业学习和行业内职业选择热情。
在院校专业(学科)建设方面,高校应加强对旅游管理专业的支持力度,改善教学条件,强化师资团队建设。同时,旅游管理专业内部应该积极争取在高校中的院系地位独立。如果把争取在《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中的“学科独立”(一级学科)看成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学科建设行为,那么在高校中实现旅游管理专业的管理地位独立(院系独立)就是一种自下而上的学科(专业)建设推进。想要顺利实现旅游学科独立,自下而上的院系独立和专业认同感构建必不可少。当然,可能这一过程较为艰难,同时也有可能“院系独立”与“学科独立”需要同步推进,不过自下而上的院系地位独立和专业认同感培育却势在必行,刻不容缓。
本研究利用在全国范围内的大样本问卷调查数据探究了高校旅游管理专业学生的专业认同,但是文中所用数据是基于某一时段的横断数据,因此未来有必要从更广泛的维度出发,采集纵向数据进行比较分析。同时,本研究仅从“学生”的角度对其“认同”状态进行了分析,未来可以从更广泛的专业教师、旅游从业者,甚至其他非旅游管理专业学生和教师的角度出发,以“他者”视角全面透析,反观“我者”状态。
(致谢:感谢两位匿名审稿专家中肯的评论和富有建设性的修改意见。同时,感谢北海道大学国际传媒与观光学院博士生张俊娇和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旅游管理学院硕士生刘丹丹在数据收集和论文写作过程中给予的无私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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