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方言对大学英语写作的迁移及对策

邵永娟

(绍兴文理学院 元培学院,浙江 绍兴312000)

我国众多的英语学习者基本都会说方言或身处方言语言环境中。方言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每个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大多数人所习得的第一语言多为方言，而后才是官方推行的以北京官话为基础的“标准方言”——普通话，因此，方言对后续语言学习的影响早于普通话所产生的影响。绍兴方言渊源古老，有其独特的发音及用词体系，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属吴语系太湖片临绍小片，颇具地域文化特色[1]。绍兴方言在语音、用词及句法上与普通话差别较大，对学习者后续的普通话和外语学习有较大影响。

迁移也被称为语际影响[2]，由美国学者Robert Lado最早开启迁移理论的研究。他认为，前期的母语学习会对后续学习产生影响，即迁移[3-4]，产生正面促进作用的，称为正迁移，反之则为负迁移。汉语为汉藏语系，绍兴方言属吴语系方言区，而英语为印欧语系，这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体系的学习必然会产生一定的迁移。学生在学英语时，先前的方言习得对英语的各模块，如语音、写作等，都会产生迁移。

一、问卷分析

为了解学生对方言迁移的认知，在绍兴文理学院2016级的非英语专业绍兴籍学生中作了问卷调查。随机抽取会计、药学和管理专业的学生进行调查，发放问卷85份，收回有效卷79份，有效率为92.9%。

问卷涉及问题共15个，分为三方面。一是学生使用方言的情况，包括“你使用方言的频率”“你对方言的感受”等；二是学生对方言迁移的认知，如“你认为方言对英语学习有障碍吗”等；第三部分为学生对英语写作情况的判断，如“英语写作时你用哪种语言模式构思”等。问卷大部分问题采用李克特的五级量表形式，分别是“经常、偶尔、很少、基本不用、不会”或“赞成、比较赞成、无所谓、比较反对、反对”等。问卷采用SPSS19.0统计软件进行分析，从“清楚”“比较清楚”到“模糊地”意识到方言对英语学习的影响的有22人，其中2人能清楚意识到，即72%的人没有意识到，这与笔者之前的推测相符。在使用方言的频率上，经常和偶尔使用的人占一半以上，仅5人不会方言，这说明方言是大多数绍兴籍学生的日常交流用语，这会迁移到英语学习中。在问及“你认为在英语学习方面可以摆脱方言的影响吗”时，基本呈现对分局面，一半认为可以，一半表示怀疑或认为不行。“英语写作时你用哪种语言模式构思”一题中，仅8人用英语思维写作，其余或用普通话，或用方言，或几个交替使用；同时，2人认为自己写作水平优秀，18人认为较差，3人认为差。经过对这两题的比对，发现选择用普通话或方言构思的学生基本认为自己写作水平较差。男女生对方言迁移的认知无明显差异。见表1和表2。

表1中，Sig大于0.05，说明男生与女生不存在显著相关。

从表2可看出，0.194与0.169皆远大于0.05且男女的均值差异并不大，说明男女生在这方面并不存在显著差异。

表1 组统计量

性别N均值标准差均值的标准误男264481201553953女533764240313301

表2 独立样本检验

方差方程的Levene检验均值方程的t检验FSigtdfSig(双侧)均值差值标 准误差值差分的95%置信区间下限上限编号假设方差相等34660066131077019471665470-3726 18058假设方差不相等139258376016971665150-3141 17473

以单项内容看，如问题11“你的英语写作水平如何”，79位被访者的水平均值集中在3，并且由3偏向4，即大多认为自身水平中等，部分认为自己较差，极少数认为自己良好。见表3和表4。

以问题11为变量进行检验后，Sig小于0.05，说明问题11变量对样本存在显著相关。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发现，绍兴方言对英语写作的迁移是确实存在的，而通过问卷，也增进了学生对方言迁移的了解。

二、方言在英语写作中的迁移

从85名学生中收集了30份英语作文，经过批阅及对文中语句的辨认，并针对相关句子与学生面谈确认后发现，绍兴方言对英语写作的迁移集中反映在词汇、句法和语篇上。

(一)词汇

词汇是语言最小的使用单位，使用正确、规范的词汇是英语写作的基本要求。如learn knowledge应为acquire knowledge，这是常见的语言迁移，而绍兴方言用词比较笼统，同一词可指人或事物，又可用于不同句式，含义多样，学生对目标语“部分产出”后，未完全确认该词能否准确表达自己意思就应用到了作文中，造成病句。

表3 单个样本统计量

N均值标准差均值的标准误问题117931807300082

表4 单个样本检验

检验值=0tdfSig(双侧)均值差值差分的95%置信区间下限上限问题11387077800003177301334

例1：It(the thing) is tired.

绍兴人对人对事都称“讨厌”，但“讨厌”在指事(物)时是“(事)麻烦不易做”，指人时表示“厌恶，厌烦”，上句错误就在于学生直接从绍兴方言转换语码，未区分“讨厌”之义。因此，用it is not very simple更合适。

例2：We are students, we can only finish this job.

句子所要表达的是“伢是学生哉，伢总就做好这个事体咯”(我们是学生，‘所以’我们必须做好这事的)。“总就”是绍兴方言中一个比较特殊的用词，是副词“总”和“就”的连用，可用于修饰主语、谓语等，有“大概只有”“只能、只好”“毕竟”等意思。

方言迁移导致学生不区分含义，笼统地用英语表达。上句正确表达应为We must finish this job。can only重在“only”，强调唯一性，而must表示一种必要性。

例3：The article is not good to write.

“好”在绍兴话中既是形容词，与“差”相对应，如“这衣服好勿好——勿好”；又可做情态动词，如“我好勿好去的——好去的”，同普通话的“可以，能”。曾有外地游客在绍兴因“勿(不)好”而经历挫折：

路人：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啊？

绍兴人：这路不好走。

路人：能走的是吧？

绍兴人：实在不好走咯。

对很多人而言，不好走应该是不∕好走，重在“好”，意为难走，但可以走，而绍兴人说的“不好走”是指不好∕走，强调“不”，即不能走。这种表达上的差异直接影响学生在句法上的错误。

所以“文章勿好写”应该是The article is not easy to write或it is difficult to write the article。

绍兴方言有很多非句法结构的词汇化用词，如“倘个，倘有”，属于语气副词，可以指“也许，应该”及“如果”，比普通话中的“倘若”(“如果”)更为复杂。

例3：I am concerned he will come or not。

此句按绍兴方言表达是“偶啦怕伊倘个不来”。此处“倘个”意为“可能”，因此应为I am concerned he will not come(或 I am concerned whether he will come)。

(二)句法

绍兴方言跟普通话在语法上的差异较语音、词汇上的差异要小些，但仍有许多不同，主要有词的语法特点和形态变化、语序及句式的不同[1]，这种句法上的特殊性迁移到英语写作中，造成很多生硬的英语表达或错句。

例1：The dinner has finished。

本例是绍兴方言语序习惯的迁移。绍兴方言经常以事物做主语，如“事体做好哉，饭吃好哉”，而英语中若以物为主语，需用被动语态，抑或用人做主语，如I have finished my meal。

同样，绍兴方言中，以物做主语的句子中有V+ O+勿+C结构，即动词带宾语及补语时，如宾语是人称代词，意思否定，宾语后可跟否定词“勿”，补语放后，如“噶个肉偶咬伊勿落咯(这肉我咬不动)”。受其影响，有学生写成“The table can’t move it”(噶张桌子偶搬伊勿动咯)。

例2：You go or not go, make a choice.

绍兴方言有很多“X勿X、X1勿X1X2”正反问结构，如走勿走、好勿好、要勿要紧，X可以是动词或形容词，功能与普通话的“X不X”相仿，这种简练结构却不能直接照搬到英语中。“Whether you will go or not, let me know.”才是上句“你去勿去，选个”的规范英语表达。

例3：You can’t cry, you should be strong.

该句问题仍在“勿”，“勿可”通常用于祈使句，意为“不得”，如“噶桩事体勿可做”，表示叮嘱、要求别人不做，并非“不能”做，因此，Don’t cry或You’d better not cry更合适。

(三)语篇

语篇是写作综合能力的体现，集合了词汇、语法、连贯等内容，可视为英语作文的血液，起到统一、贯穿整篇文章的作用，使文章看起来鲜活有力。

就连贯性而言，汉语重直觉，强调意念流，语法呈隐性，造句注重逻辑事理顺序，往往以神统形，少用甚至不用关联词。英语注重形合，语法呈显性，造句讲究形式接应，句中多用关联词。绍兴方言很少用连词连接，由普通动词构成的连动结构中，连词欠缺情况下，也不影响多个动词间的并列关系或因果关系，如“走过去看伊”“拨伊做事体做了一夜头”。

如， I listened to the radio last night, forgot to do homework.(偶晌外夜头听收音机盲记做作业哉)

句子为因果关系，按形合标准应为I listened to the radio last night, so/and forgot to do homework.

再如，伊习话个也，你倷个好话偶个(他自己说的，‘所以’你怎么可以责怪我呢)。

He said so, why you blamed me?

更好的表达是“He himself said so, hence you can’t blame me.”

回到“we are students, we can only finish this job”，前后为因果关系，此句的完整性要靠合乎逻辑的过渡实现，如because, for, but等，不然句子结构松散，全文都是流水账了。因此，句子应改为We must finish this job, because we are students。

“in my opinion/as far as I’m concerned, I think”总出现在学生作文中，因绍兴方言常用“就偶来话个话，偶是实噶看个”，而在英语中却是重复表达。

例：If according to his standard, what you said is not true.

此句完全按照绍兴方言“随话(如果)按照伊个标准来话，你话个是勿对个”做了直译，if多余。

上述语篇连词或多余或缺少，与词汇及句法一样，都源自于方言语言习惯对英语语言习惯的迁移。因此，有效规避方言迁移是当前亟待解决的课题。

三、对策

针对如何避免方言迁移、提高英语写作，学生在问卷中做了选择。48%的学生认为可以模仿模板，37%选择在网上或生活中与外国人交谈和学习。从学生层面而言，以模仿经典范文来增强语感，把持续的语言输入变为有效输出，不失为可取之道，但从教学角度来说，仍要注重从根源抓起。

(一)讲透词汇，提高词汇掌握的全面性

词汇的掌握基本在课堂，主要依托于教师的讲解。对特定词汇的讲解要尽量提供语境，设计具体的交际情境完成词汇与句子间的联系。如学习essential时，可以串讲同类词crucial，vital等，同时告知常用结构it is essential (for sb) to do。用于说明“人的重要性”时，还可以用he is something, he is amazing 等地道方式，帮助学生完成词汇的加工，便于应用时能完整产出，语意准确的表达，把死的知识转变为活的技能。

(二)增加阅读量，优化语言输入，减少方言迁移

正如李观仪教授认为，不阅读文章，很难写出好的正确的句子或作文[5]。大量的语言输入和积累是有效输出的前提，写作能力的发展与二语习得的过程相同，即“可理解性输入+低情感过滤器”[6]。读与写是相辅相成的，阅读是一种接受性学习，接受大量词汇和文章的最终目的是用学到的语言去进行思维，表达思想。阅读材料可以选择经过多年沉淀、有思想、文笔好的经典文章。这种优化输入经过相应的信息处理可以让学生积累大量有用的语言素材，使自己与目标语“同化”和“顺应”，从而获得英语写作技巧，并习得英语的使用规范，抑制方言信息源的干扰。

(三)正确对待学生错误，加强对比分析

对比是学习外语的根本方法，作为一种跨文化交际活动，英语写作需要学生充分了解英语句子结构，掌握地道英语句法，理清英汉语言习惯上的差异。因此，要充分利用学生作文，以进行用词、句法及语篇上的对比。在对比分析时，重视对英语语句结构的分析，引导学生达到用词、句法的规范，夯实英语语篇的“形合”。以《新视野大学英语》为例，可利用每单元的写作练习安排学生写作，句、段落、短文，按部就班进行，让学生在遣词造句和构思过程中遵循英语规范。

(四)崇尚“拿来主义”，鼓励学生用英语思维写作

如前所述，调查中仅8人用英语思维模式写作，大部分学生仍习惯用方言思维构思。如“I with my classmates generally go to library to read the book”是方言思维“偶跟偶个同学一般都是搭图书馆看书个(我跟我同学一般到图书馆看书)”沿用到英语中而产生，英语思维应该是“I generally study in the library with my classmates”。再如，绍兴方言零主语句子“谁话扭钞票，啥事体都做不来(如果没钱，什么事都做不了)”演变成了“If have no money, nothing can do.” 英语思维构筑下句子必须有主语，并且以物做主语时，需用被动语态，因此“If you/we have no money, you/we can do nothing”才正确。基于此，培养英语逻辑思维非常必要。此外，西方是线性思维模式，倾向直线推进亮明观点，我们是螺旋式的，迂回委婉，点明主题前注重铺垫。英语学习不妨来点“拿来主义”，不仅学语言，也学习他们的思维模式进行写作，从而写出地道规范的英语作文。

四、结论

迁移在语言学习过程中真实存在，而方言对写作的迁移更隐秘，更易被忽略，研究证实方言迁移主要表现在英语写作的词汇、句法及语篇上。因此，积极有效地规避方言在英语写作中的迁移是必须正视的问题，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也是必然过程，值得所有师生共同努力。

当然，由于时间及条件所限，本文研究理论和方法仍有所不足，如问卷结果无法完全客观，并且在研究时只针对负迁移而略去了正迁移，内容尚有扩展空间。

参考文献：

[1]吴子慧.吴越文化视野中的绍兴方言研究[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

[2]ODLIN T. Crosslingusitic Influence and Conceptual Transfer: What are the Concepts?[J]. Annu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 2005 (21): 45-78.

[3]ROBERT L.Linguistics across cultures: applied linguistics for language teachers [M]. Ann Arbor: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57.

[4] KELLERMAN E. Crosslinguistic Influence: Transfer to nowhere[J]. Annu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 1995 (15):125-150.

[5]JOHN W O, STEPHEN D, KRASHEN.The input hypothesis: issues and implications[M]. London: Longman, 1985.

[6]束定芳.外语教育往事谈(第2辑)：外语名家与外语学习[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