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艺滔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
一根扁担,担着两筐野豌豆,一筐在前,一筐在后,他便夹在两筐青绿之间。他的左腿有些残疾,走路有点儿踉跄。
他每天在小区中游走叫卖却并不吵闹,人们熟悉他的身影,却只喊他“卖豌豆的”。
清晨,母亲让我买斤豌豆,我听着他洪亮的叫卖声下楼。当把他叫过来后,我一怔。汗水自他的额际流下,他的土布衫子也湿透了,脸像饮了山泉的泥土。
“买豌豆吗?”他咧开了嘴,笑意猝不及防地闯入我的视线。“一斤豌豆。”“好嘞。”笑容一直在他的脸上,与他放下扁担时摇摇晃晃的身子很不相称。豌豆憨憨地睡在筐里,直到一双树皮似的手将它们捧起才醒过来。“五块钱。”我觉得吃惊,菜市場中的豌豆一般要卖到七八块钱一斤,他的豌豆为什么这般便宜?但我没有开口问,掏出钱递了过去。他接过钱,随手放人口袋,重新担起了扁担,吆喝着踉踉跄跄地走了。
小区里总不缺闲谈的人。他们说,卖豌豆的卖的豌豆吃起来很香,卖豌豆的每天睡在不远处破旧的库房里……我无法将他的经历与他憨实的笑联系在一起。
他到底是痛苦的呢,还是快乐的呢?
傍晚,不知哪户人家点燃烟花。烟花烂漫,却在刹那归于尘土。连豪气万丈的爆鸣声,经过空气的滤网,也变得呜呜咽咽凄凄凉凉。
路灯下有个熟悉的身影,左腿倚住长凳,右腿稳稳站着,双手张开颇有一番气势:“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灯光映着他的脸,没有悲情。唱完一段,他缓缓离去。暮色遮住他蹒跚的步伐,晚风抚不平他腿上的伤,永恒的是那笑,不凋零地盛放着,催开了我梦中的豌豆花。
很多人不知道,野豌豆有个清新而柔美的名字——薇。《诗经》中多次用到了“薇”字。这么一株看似普通的植物,在那战乱频仍的年代,却牵动了很多人的心。
几千年后,那扁担里的野豌豆也牵动了我的心。它向我说,即使陷于泥土被人踩踏,它仍能开花。
要相信一切会变好。首先,要相信!
文章有野豌豆的清新,有生活的细节,有《诗经》的古朴,更重要的是有作者的真情。作文的积累首先是自我生活的积累,然后才是阅读的积累和语言的积淀,这三者兼具于小作者的文章中。
(曹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