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 霞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武汉 430205)
《指环王》是一部倡导积极人生观、价值观的奇幻作品。整个故事背景宏大,情节跌宕曲折,充满矛盾冲突;人物个性独特,让读者感受到其存在的真实性。在围绕不同人物的塑造和叙述故事的过程中,其文本主题得以充分体现。托尔金的好友C S Lewis曾写道:“None as seemingly objective,so disinfected from the taint of an author’s merely individual psycholo⁃gy。”[1]可见,托尔金的作品在当时已极具感染力,并日益对后世流行文化产生深远影响。回顾目前已有的研究成果,吴莎莎[2]、张瑞红[3]、耿小超[4]等分别从人与自然的关系、神话原型、社会时代转型等角度探讨了《指环王》的主题内涵;汤定九[5]、李为祎[6]、罗晓燕[7]对其展开了文化解读;刘思佳[8]、姜波[9]、吕煜[10]等剖析了《指环王》的叙事结构及模式。
后结构主义者视阈下的二元对立论批判,并不仅是在看待事物的态度上持一种“自相矛盾”的意识,而着眼于对认知模式的解体,而且这种解构被视为非立场化的——意思是,在本质上,它对二元对立的任何一方都没有偏袒,而是一种对动态矛盾变化的强调。在一对二元对立的存在中被视为自我矛盾的相互运动,其价值是此消彼长的,如此结构化的理论视角便会自动解体,事物自身不断变化的存在状态会取代二元对立本身进入新一轮的二元运动。文艺批评者认为,对于很多理念,诸如光明与黑暗、邪恶与正义、文明与野蛮,都有非黑即白的矛盾对立关系,这种相反相成的动态变化关系不仅是二元对立的特点,同时也是二元对立本质的体现。由此,本文立足于《指环王》的故事文本,对其破与立的二元动态性主题展开解读与阐释。
从托尔金的幸福观来看,“梦想”“希望”“信念”这些精神往往蕴藏在那些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却可以改变世界、扭转乾坤的小人物身上。与希腊神话的英雄人物往往是神人之子或出身于英雄世家不同,“小人物可以改变世界”,是托尔金在整部作品中想要表达的一个重要主题。
在所有魔戒护卫队成员中,山姆似乎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回到故事的开始,他只是巴金斯家中的园丁和佣臣,最大的梦想就是与心仪的女孩萝丝结婚并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个梦想的毁灭,起因是由于他无意中偷听到甘道夫与弗罗多关于魔戒的讨论,被甘道夫发现。作为惩罚,山姆被要求发誓保护弗罗多同行至精灵爱隆王的领地瑞文戴尔。在那里,山姆陪同弗罗多一同参加了由爱隆王主持的讨论如何处置魔戒的会议,并一同加入了魔戒护卫队前往末日火山销毁魔戒。当魔戒护卫队在劳罗斯瀑布分化后,山姆找到打算只身前往末日火山的弗罗多,并一路陪伴照顾直至任务最终完成。
故而,山姆最初由“小人物”开始实现向英雄人物的转型,并非因为他本身具有“英雄血统”或生来对英雄荣耀、权力光环的渴望和觊觎,而仅仅是一种纯属偶然的意外推动。但在事件向前推动的过程中,这种外在的推动力逐渐转化成为山姆自身下意识的一种行为自觉。在护送弗罗多至瑞文戴尔后,山姆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本可以回家完成自己最初的梦想,但是当弗罗多选择承担销毁魔戒的重任时,他义无反顾选择追随。“‘出发’,这是英雄原型征程的阶段。”[11]这预示着他作为“小我”的初始梦想彻底的破灭,同时,一个象征着“大我”的梦想——追随弗罗多完成销毁魔戒的英雄使命开始重新建立。在陪同弗罗多销毁魔戒的过程中,其坚毅的性格、强烈的责任感、永不言弃的乐观心态越发得以昭显。这段销毁魔戒的旅程,其实也是山姆由小人物蜕变为英雄的成长之路。在强大信念的支撑下,山姆经过重重磨难,终于协助弗罗多顺利完成任务,实现自己身为“英雄”的梦想。然而作者并未就此丢弃山姆作为“小人物”的原始身份,在魔多大战后,山姆返回家园,迎娶了萝丝并按照弗罗多临走前的嘱托住进了洞底,组建了子嗣满堂的美满家庭,最初关于个人幸福的梦想被重新提上日程并最终得以完成。“很多看似不可一世的壮举,事过境迁以后,对后人而言可能根本不值一提,只有当事人知道事件的价值和背后的艰辛。”[12]因此,“‘归来’是英雄冒险之旅的终结,他们的人生如同一个圆,从起点开始,最后还将回归原点”[13]。山姆的人生历程,经历了小人物——英雄——小人物的循环。这种英雄人物的塑造方式,可谓是对传统英雄人物原型的一种突破。
弗莱认为,“如果在一定程度上比其他人和他所处的环境优越,则主人公是传奇中典型的主人公,他的行动是出类拔萃的,但是仍被视为是人类的一员。传奇的主人公进入这样一种世界里:日常的自然规律多少被搁置一边,对我们常人来讲是不可思议的超凡的勇气和忍耐力,对传奇英雄来说却是自然的”[14]。据此来看,《指环王》中洛汗国国王希欧顿可谓传统英雄原型的代表体现:希欧顿英明决断,受人爱戴。在他的统治下,中土大地骠骑之国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家国上下父慈子孝,百姓和睦。但若仅仅如此,希欧顿这一英雄形象便趋于扁平化而丧失了活力。为此,作者有意为这一人物的人生经历增加了挫折和曲折性情节。身为一代枭雄,希欧顿偏偏受到比他更强大的英雄人物萨鲁曼的控制,令人徒生“既生瑜,何生亮”之叹。在萨鲁曼和其爪牙葛里马的蛊惑和控制之下,日益神志不清,并在混沌中赶走了为他效力的忠臣,儿子也在与兽人的战争中为国捐躯,由此,作为中土大地强盛国的洛汗,国家的骄傲形象不复存在,国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喜剧关乎再生神话,悲剧接近生命态度本身。”[15]一方面,葛里马对希欧顿身体的控制,致使其失去了孔武有力的外在形象和健硕体魄,英雄的形象被委顿昏聩的庸君所取代;另一方面,群臣溃散,朝权旁落,小人得势导致了英雄权力的丧失。这一系列的变故,为希欧顿的伟光正的英雄形象增添了悲剧性色彩。
值得玩味的是,作者对希欧顿这一英雄人物的塑造不仅仅局限于外在形象的刻画,而且兼顾其内心世界的建构。被控制的希欧顿并非一个简单的傀儡,在与葛里马相抗衡的希欧顿的身体里,胶着存在着屈服与抗争这两种状态。透过傀儡希欧顿杂乱的白发、昏花的老眼,可见英雄希欧顿内心自审的寻思:我是谁?我在何处?我为何如此?当听闻自己儿子的死讯时,即使身为傀儡,希欧顿仍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丧子之痛。年轻生命的消逝,带给他的是对自身生存状态和处境的自省:是应该带着傀儡皇冠,继续如此混沌下去?还是摆脱控制,打破桎梏,重新以真正的希欧顿的形象站起来?换言之,是选择躺着生,还是站着死?弗洛伊德认为,“焦虑是对危险情境的一种反应,它通过自我做某件事情来回避该情境或撤离该情境而被排除”[16],而症候的形成恰恰是为了避免焦虑的产生。到此,希欧顿的困惑已不再限于外界对他的控制,而源于其自身意识形态的选择焦虑。傀儡的形象,可以说是希欧顿借此躲避外界以审视自身的躯壳。由此一来,其最终对傀儡躯壳的挣脱,才具有了更大的感染说服力,即不仅是凭借了阿拉贡、甘道夫一行人的外力帮助,更依靠了希欧顿自审后对英雄形象的重新渴求与皈依。故希欧顿最终平静地战死沙场,“英雄传说的典型特征是它的悲剧性结局”[17]。至此,英雄形象实现最后重建,骠骑之国重新屹立在中土大地上。
在《指环王》中,英雄人物的建立不仅要经历种种磨难和艰辛,更要在此过程中完成其自身坚毅品格以及对自我认知的实现。“英雄的历险是从失去某些事物,或觉得相较于社会而言缺少某些东西的人开始,为了发现新事物,英雄必须离开旧有环境,而去寻找种子般的观念,一种能酝酿带来新事物的观念。”[18]刚铎,中土大地最后一片自由之民的净土,在黑暗时代到来之前一度曾非常繁荣。以刚铎为代表的英雄权力的丧失,前奏始于埃西铎。他在中土大战之中因不敌魔戒的蛊惑,将其据为己有并因此丧命,由此将人类王国引向一条坎坷崎岖的迷途,从此改写了后人阿拉贡的命运。为了逃避魔王索伦的追杀与迫害,阿拉贡成年后成为云游四方的游侠。在游历途中,阿拉贡收获了精灵族公主爱尔玟的爱,“英雄在某处第一次遇到某种仁慈的力量,之后,这种力量便在他超越自我的过程中时刻相伴”[19]。这成为他在日后战斗中重要的力量来源。
在阿拉贡游历期间,刚铎王位由摄政王迪尼瑟尔暂行代政。长期以来,刚铎王位继承人成为一个神秘的存在,刚铎政权处于残缺和几近日落西山的颓势,而这种状况持续已久。当阿拉贡的真实身份被揭露时,迪尼瑟尔之子博罗米尔毫不客气地回应:“刚铎没有国王,也不需要国王……”因此说,英雄之权力处于被剥夺和否定的边缘。但阿拉贡用实践击溃了这种否定。他在接受了爱隆王的建议后,穿过死亡山谷抄近路先抵达刚铎。在途中,他经遇曾经在黑暗时代大战时因背叛先帝而受诅咒的鬼军及其地下城市,说服他们追随自己完成先帝遗志,协助刚铎与洛汗军队击退索伦的进攻,解了米纳斯提里斯之围,并从此赢得了众人的爱戴。在正邪对立的大战之后,阿拉贡重归王位,成为人类之王。至此,英雄权力在刚铎王权的重新确立中得以重建。
“希望”是《指环王》中贯穿始终的一个主题。“希望”的毁灭不是一个瞬间的过程,而起始于至尊魔戒被发现和其身份被揭露。当黑暗的力量开始在中土大地蔓延,这片土地上的自由人民正在面临一场浩劫。希望之火将要熄灭。为了应对这样的局面,魔戒参议会在爱隆王的主持下召开,并组建了魔戒护卫队以销毁魔戒,结束邪恶的统治。总结来说,魔戒护卫队的形成源于“希望”的破灭,但又是“希望”重建的开始。但破与立二元性的对立并非就此终结,而是在一连串事件中循环往复进行:当魔戒护卫队旅程顺利时,“希望”的光芒如影随形;而当萨鲁曼阻拦、甘道夫牺牲等事件发生时,“希望”又如风消逝。直至魔戒护卫队联盟解散,销毁魔戒的“希望”似乎完全破灭。但随后事情发生转机,山姆追随弗罗多一同前往末日火山,继续完成销毁魔戒这个任务。由此可见,“希望”这一主题虽时隐时现,但始终存在并逐渐转移向多条路线发展。
此外,“信念”也是一个贯穿故事始终的隐形线索。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第一,波洛莫与阿拉贡对信念的不同态度,折射出二人性格的巨大差异。面对魔戒的诱惑,波洛莫无法自我把持,受到魔戒的蛊惑并企图掠夺;阿拉贡不仅保护四个霍比特人躲过戒灵的追杀,并在面临魔戒的诱惑时放走弗罗多,掩护他出逃。面对诱惑,前者曾经的“信念”化为齑粉,后者则坚持“信念”并凭借它重建团队的信任。这一点充分体现了“信念”的破与立的二元性。第二,爱隆王与爱尔玟对阿拉贡的信念,折射出复杂的人性及情感态度差异。阿拉贡本应是名正言顺的刚铎之王,但是他并非以一个王者,而是北方游侠的身份出现。爱隆王在知道他唯一的女儿爱尔玟决定放弃精灵的身份跟随阿拉贡后感到悲伤,这是因为在爱隆王不朽的一生中,他见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预见爱尔玟与阿拉贡的结合对她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忍心女儿在不久的将来面临孤寂一生的凄苦;另一方面,他对阿拉贡能否重塑其英雄身份持有谨慎怀疑。但爱尔玟作为青春和希望的象征,对阿拉贡以及他们的未来拥有着执着的信念,所以她义无反顾。第三,由于不同世界观的两人对利益得失的各自衡量,甘道夫和萨鲁曼对销毁魔戒的信念有着截然相悖的态度。身居要职、学识渊博的白袍巫师萨鲁曼在对待销毁魔戒这件事情上,信念极为不足,因此他背弃争议的一方,去投靠拥有黑暗力量的强大的一方。他非但没有帮助魔戒护卫队,反而处处设障碍刁难,将他的学识与法力用于帮助邪恶势力侵略扩张,最终因其错误的选择走向死亡。与此形成对比的是,灰袍巫师甘道夫对弗罗多一行销毁魔戒和未来光明降临中土大地抱有坚定的信念,因此他和同伴们一起努力尝试,从委屈服从到奋力对抗,纵使有过一丝对即将到来命运的担忧,也未曾屈从于命运。纵使迫在眉睫、命悬一线,他依然能在危难关头力挽狂澜,最终使得胜利的曙光驱散黑暗的笼罩。至此“信念”的破与立在这样的对比中得以圆满阐释。
对“真实”的毁灭可以追溯到魔戒铸造之时。当魔戒首次现身时,萨鲁曼由于对巨大权力的渴望,倒戈向黑暗势力一方的魔王索伦,在不告知其他巫师的情况下向索伦透露情报。这种行为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对巫师而言非常重要的“真实”,也使得在中土大地长期建立起来的“真实”不再为人所相信。其二,萨鲁曼组建半兽人军队帮助索伦向中土大地发动进攻,并将法术用在对洛汗王国国王希欧顿的心智控制上,企图将该国变为他的殖民地。对忠诚的扼杀与对勇敢的中伤和诽谤使得“真实”失去最有力的保护。第三,当刚铎的首都遭到围攻时,迪尼塞尔由于索伦的欺骗和恐吓放弃了胜利的希望并企图解散防守军队,甚至在看到他仅剩的次子法拉墨因前方失守负伤而归时,误以为次子已命丧,竟然因绝望和悔恨要与其同归于尽。至此,“真实”已因黑暗势力的渗透被破坏殆尽。
“真实”的重建始于魔戒护卫队的组建。在议会中,来自中土大地各个种族的代表达成共识:索伦的黑暗势力已经卷土重来并对中土大地的自由人民构成威胁。这揭开了中土大地人民开始反抗黑暗势力的序幕。巫师们作为掌握知识、通晓真理的群落,开始对真相进行全面了解和还原,由此促使“真实”重新回归,并开始在矛盾斗争中步履维艰地进行重建。另一个“真实”开始重建的迹象体现在,当皮聘出于好奇偷偷触摸了真知水晶,无意中知晓并将敌方计划告知正义一方,进一步还原事实真相,赢得了时间,为联合洛汉王国与幽灵军团成功破解围攻赢得战争胜利。“真实”最后的重建完成于魔戒的毁灭、魔多之战的最终胜利及索伦的死亡。魔戒的毁灭让虚伪和欺诈失去了肆虐和侵蚀的土壤;战争的胜利为“真实”的回归扫清了障碍;索伦之死重新唤起中土大地对“真实”的追求和尊重。至此,“真实”的重建最终完成。
霍比特人在《指环王》中总是以“善良”的形象出现,这并非因为他们高度的自我认知意识,而是来自于天然淳朴、宁静祥和的生活环境的塑造。在霍比特人史密戈生日当天,魔戒于夏尔的河床底被其同伴发现,史密戈被魔戒所蛊惑,并通过谋杀同伴的方式得到魔戒,并以此受魔戒掌控进而异化成为怪异生物咕噜。可见,魔戒实际上是作者借以表达内心黑暗及邪恶力量的一种媒介。这种对纯朴和善良具有腐蚀、诱导作用的可怕力量同样异化着主人公弗罗多。尽管最后弗罗多最终成功销毁魔戒,但讽刺的是,这并非他自愿销毁,而是在咕噜阴差阳错的“协助”下完成的。这象征着“魔戒”对心灵的异化已非人自己能控制。在书的末尾,弗罗多驾船随精灵族归隐西方仙境时,戒灵在他身上留下的剑伤实则隐喻了魔戒对他心灵造成了深远的、无法复原的影响。这从侧面反映了“善良”被破坏。
对“善良”的重建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善良”首先体现在山姆身上。在弗罗多行进末日火山的过程中,山姆始终是其忠实的追随者,弗罗多遭遇危险时及时营救,在弗罗多承受魔戒的诱惑与侵蚀时,让其保持理智。因而,山姆的努力构成“善良”重建的必要条件。“善良”同时也得益于巫师甘道夫对光明的信念。他在一系列事件中做出正确的指导并给予正义一方全力的支持与协助,为“善良”的重建提供实现的空间。“善良”的重建还得益于阿拉贡一行人的努力。虽然魔戒护卫队最后分道扬镳,但殊途同归。“善良”重建的关键也得归功于弗罗多本人的努力,他携带魔戒时必须与巨大的邪恶诱惑与矛盾冲突的内心作斗争,这种心灵上的折磨所带来的伤害以及应对这种伤害所需要的意志力、忍耐力和复原能力对他精力的消耗要远远高于护卫队其他成员。弗罗多用超乎寻常的耐力和仅剩的“善良”支撑,虽险些功亏一篑,但是因为他先前善良地放了咕噜一马,最终这样的善举有了善终——魔界成功被销毁,重建的希望和机遇终于来临。“善良”作为托尔金推崇的一个主题,既是托尔金本人世界观念的隐性阐述,也是对当时社会价值取向的一种侧面反映。
对“美好”的毁灭与重建,在精灵女王凯兰翠尔面对魔戒时的心理和思想变化中得以体现。在精灵这一形象上,托尔金几乎将所有优点集聚一体:俊美的外表下智慧与勇气并存、温润的性格中不乏过人的能力与德行。面对魔戒的强大诱惑,精灵女王在欲望与理智的冲突较量中,吐露出内心对魔戒的渴望。这令我们看到魔戒对美丽的破坏:它唤起人对权力的过分追求的欲望,让原本纯净的内心扭曲为欲望的奴隶,使得精灵原本的神性遭到蒙蔽,“美好”因而遭到了毁灭。但恰恰是因为魔戒的魔力强大,令人极易为邪恶所诱惑的同时也在对抗邪恶时会发挥巨大作用,正如雨果所言:“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粗俗藏在崇高的背后,恶与善并存,黑暗与光明相共。”[20]精灵女王经过炼狱般的考验后,灵魂得到洗涤,内心保留了对“美好”的守护,并在这种正能量的促使下对魔戒的欲望最终消弭,对美与权力的认识上升了一个新高度。
另外,从精灵公主爱尔玟身上,我们也可寻得对“美好”的破坏与重建的佐证。爱情作为“美好”的重要体现,同时也是支撑爱尔玟内心“美好”的重要精神支柱。爱尔玟爱上了流亡在外的埃西铎之子、刚铎人类之王阿拉贡。为了保持这段美好的爱情,爱尔玟宁愿放弃精灵的永恒生命,留在瑞文戴尔守护被黑暗势力侵蚀的中土大地,等待阿拉贡凯旋。自己却因为黑暗力量的压迫,生命渐渐式微,“美好”在邪恶的消磨中日渐被毁灭。在爱隆王的指点下,阿拉贡同中土大地其他自由之民奋起反抗索伦的黑暗势力,最终压抑在中土大地上的黑暗势力烟消云散,侵蚀爱尔玟的邪恶逐渐消逝,爱尔玟对阿拉贡的爱情坚守最终在他冠冕为王的那天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美好”在爱尔玟这里实现了重建。
《指环王》通过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体现出作者简单淳朴的价值观。破与立的二元对立不仅在故事情节中彰显,同时在叙述和人物刻画中得以体现。在作者的叙述中,我们不难感受到托尔金对生命真挚美好的追求。《指环王》这部作品自创作之初便颇受争议,鉴于奇幻文学与科幻文学一样,从诞生至今历时较短,且文学界对其范畴的界定尚处于探索阶段。但奇幻文学作为后现代时期创作势头迅猛的文学样式之一,其影响不容小觑。另一方面,奇幻文学在影视文学产业领域所拥有的读者与消费群体数量十分庞大,它的迅猛发展,带来了文学叙述言说模式及传播方式的改变。在科技日新月异发展的今天,这种改变无疑值得引起创作者与研究者的重视。对像托尔金这般卓越的奇幻作家的研究,不仅可以丰富奇幻文学研究的史料库,同时也为奇幻文学的发展历程、文学创作思想演化提供了个案性参照。故无论是对托尔金本人的创作生涯与思想研究,还是对其奇幻系列作品的文本分析,均尚有较为可观的研究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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