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影响

2018-04-13 05:10刘勇凤刘勇燕
中国科技论坛 2018年3期
关键词:制造业影响企业

刘勇凤,刘勇燕

(1.交通运输部规划研究院,北京 100028;2.科学技术部办公厅,北京 100862)

0 引言

随着工业化进程的推进,中国的制造业逐步形成了独特的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凭借着低成本的生产要素、巨大的市场需求和较强的生产能力,中国制造业在全球经济的生产、加工、组装等环节占有日益重要的地位,吸引着众多国际企业在中国投资建立生产、加工基地,其中,美国企业的投资颇具特色。K.Kojima曾指出,旨在维护母公司垄断地位,并主要投资于制造业部门的美国企业的对外投资有三个显著特点:一是投资于母国具有比较优势的资本和技术密集型行业;二是对外投资的主体是拥有先进技术的大型企业;三是对外投资多为贸易替代型。这三大特点亦显示在其对中国制造业市场的投资上,但又有所区别。在中国,美国制造企业主要投资于计算机及电子产品制造业等技术密集型行业,较为典型的如惠普、IBM、朗讯等大型跨国公司在华投资设厂,并成立研发中心,在推进企业本土化的过程中,在技术、服务、管理、人才培养等多个方面对中国制造业的发展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另外,美国制造企业对华投资也加强了中美贸易关系。然而,近年来,由于中美制造成本的差距缩小以及美国制造业再崛起的战略推进,学者的研究焦点逐渐集中于如何加强中国制造企业在美的投资,而淡化了对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投资的关注。中国迈向世界制造强国需要发挥外资企业的力量,尤其是要利用和增强具有核心竞争力的美国制造企业的投资影响。

当前,中国制造业面临着不同于以往的内外部环境变化,制造业市场上的美资企业在华发展显示出机遇与挑战并存:一方面,81%的美国企业认为在中国仍可盈利,并占有较大的市场份额,对中国市场投资持有乐观态度,愿意继续分享中国市场带来的各种机遇;另一方面,美国企业面临着日益增长的成本、人力资源制约和本土企业竞争等多重挑战,尤其是汽车、电子、能源和化工行业,成本上升的压力明显,平均而言,中国制造业的生产成本已达美国的90%以上。在机遇与挑战面前,一些美国高端制造企业选择生产外移,如苹果电脑已在美国本土设厂生产,微软、耐克等企业也转移部分生产设备。更多的则是致力于提高生产效率和经营效率,以降低成本,通过突破式创新提高其市场竞争力。可以预见的是,内外部环境的变化可能导致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战略变迁,并使得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投资、生产、运营等发生较大变化。对此,中国需要密切关注,并有效地评估这些变化对中国制造业未来发展可能产生的冲击,以便更有前瞻性地寻求应对之策,以保持中国制造业市场的投资吸引力和竞争力。综上所述,本文选择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美国企业作为研究对象,研究成果既可反映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实际表现,又可体现中国制造业市场本身的环境变化,有较大的研究意义。

1 文献综述

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受制于东道国的经济增长水平[1]、政治风险[2]等多重因素,反过来又对东道国的产业发展产生了一定影响。既有研究对在华美国企业的投资现状、影响因素、发展趋势及实际效应等进行了广泛的解读,如庄宗明和马明申从战略和行业结构的视角对在华美国企业投资的新特点和其可能带来的影响进行分析[3];张纪指出美国对华投资的决定性因素是中国市场需求变化、政策开放性、低劳动力成本、前期资本存量和汇率水平等[4]。尽管对在华美国企业投资本身的研究日渐加深,但聚焦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投资的研究仍然亟待扩展。少数学者对美国制造企业进入中国市场的决定因素和生产成本进行了分析,如Kwang-Ha Shin等实证分析了美国制造企业的竞争优势和中国制造企业的本土化优势对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类型选择的影响[5]。更多研究则着眼于金融危机后,美国“再工业化、制造业回归”等战略对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抉择与中国制造业的影响。彭小敏[6]、王芳等[7]分析了美国重振制造业对在华美国企业的投资和贸易的影响,并提出了一系列对策。贺靖媛[8]、左跃荣[9]分析了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撤资的原因及对中国制造业产生的正负面影响。张楠楠[10]、薛虎圣[11]分析了美国制造业回归战略实施的效果以及美国制造业回归战略带给中国的启示。Shaoxin Wu[12]介绍了一个新的区域创新政策模型,论证产学研创新合作对中国应对美国再工业化政策的重要性。徐冰曦[13]还从FDI的视角,采用向量自回归模型和系统动力学方法实证分析了美国制造业回归对中国产业升级的影响。

现有研究虽对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资的变化及其可能带来的效应做了有益的阐释,但也存在着三方面的不足:首先,从研究内容来看,主要集中于美国再工业化政策对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战略选择的影响,研究持续时间较短,并未细致、全面地分析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市场势力以及其对中国制造业发展产生的影响;其次,从研究方法来看,定量分析较少,定性分析结果说服力较弱。同时,企业投资效应的发挥往往具有滞后性,当期的投资可能对未来多期的制造业发展均产生影响,因此,计量分析中应充分体现投资的该项特点;最后,从研究逻辑来看,Mundell的替代关系论和K.Kojima的互补关系论均指出对外直接投资与对外贸易密切相关,割裂二者的关系从单方面进行研究,都会导致研究的片面性[14]。基于此,本文拓展了现有的研究内容,增加了对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市场势力和投资情况变迁等的分析,并采用2000—2015年的数据,通过误差修正模型,量化了美国企业投资对中国制造业增长的影响,弥补了现有研究方法的不足,并将对外直接投资和对外贸易的交互影响考虑其中,完善了研究的逻辑。另外,本文还借用产业竞争力模型分析了美国企业的投资对中国制造业增长的影响机制,并对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投资变迁的原因进行阐释。

2 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状况

论证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影响,必须对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情况有基本认识。因此,本部分主要从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规模、投资结构和投资效益三个方面说明美国企业投资对中国制造业发展的重要性,并总结了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特点。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FDI流出国,而中国是美国在亚太地区投资最多的国家。美国对华的投资主要集中于制造业和服务业,尽管近年来美国企业的投资逐渐从制造业向服务业倾斜,但制造业一直是美国对华投资最大的产业部门,2012年,中国制造业实际使用美资仍占中国吸收美资总额的49.5%。由图1可知,基于历史成本计算的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加速,历经21世纪初期的短暂震荡后逐渐上升,但上升速度明显放缓。1990—1999年,美国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对外直接投资平均增速48.64%,2000—2009年,该增速降至18.28%,而2010—2015年,该增速仅为10.04%。从美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视角来看,中国制造业市场吸收的美资是美国在亚太地区制造业市场上总投资的重要组成部分。尽管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制造业市场上吸收的美资占比不到亚太地区制造业市场吸收的美资总额的1%,但到21世纪初,这一比例已经超过10%,2008年后这一比例平均为23.89%。可见,中国制造业市场已经成为美国在亚太地区制造业市场投资的主要目的地。但是,与美国企业在全球制造业市场上的投资总额相比,中国制造业市场吸收的美资还只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21世纪开始,这一比例有所增加,但直至2015年,这一比例也仅有6.42%。中国是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也是美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投资理应存在巨大的增长空间。

从制造业细分行业来看,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投资分布并不均衡。1999—2015年,图2中所列出的七大制造业细分行业接受的美资总额平均占比为84.49%,是中国制造业市场接受美资的主要行业,显然,这七大细分行业接受美资的相对比例也不是固定不变的。21世纪初期,计算机及电子产品制造业吸收的美资占全部制造业吸收美资的约50%,是美国企业投资的重中之重,之后该行业吸收美资的占比逐渐下滑,2015年,

数据来源于美国经济分析局(Bureau of Economic Analysis)网站。1990—1998年的数据基于Standard Industrial Classification(SIC)统计,1999—2014年的数据基于North American Industry Classification System(NAICS)统计。图1 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情况(基于历史成本)

其占比仅为16.33%。美国企业在计算机及电子产品制造业中投资比例的快速下滑,充分体现了中国本土制造企业的崛起,尤其是民营企业的壮大,给美国企业带来了巨大的商业挑战。据调查报告显示,华为等中国电子设备制造商的实力增强,使得IBM等传统强劲的美国企业在中国的收入业绩下滑。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吸收的美资占比的下滑亦与此密切相关,2015年,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接受的美资仅占1.39%。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是美国企业投资较为稳定的一个行业,1999—2015年,该行业吸收美资的比例波动较小,平均占比21.02%。食品制造业、金属制造业、机械制造业和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等接受的美资,从总体来看,都有一定幅度的增长。据《2015年中国商业调查报告》显示,美国企业在因特网和电信、化工等行业的企业盈利最大,医疗和汽车领域的企业营业收入增长最高。尤其是医药制造业,既结合了美国企业的科技优势,又契合了中国不断崛起的医疗产业的发展,成为美国企业投资青睐的行业。2011年,美国企业在医药制造业投资了21个项目,投资金额为1亿美元。

尽管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增速逐渐放缓,但凭借思科、高通等一批具有强劲实力的制造企业入驻,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表1所示,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总资产和总销售额均超过万亿元,并连年递增,2011—2014年,美国企业总销售额年均增长10.45%。就比重而言,美国企业的总资产、净收入、总销售额均占到中国制造业市场上全部外资企业相应指标的6%以上,并呈逐渐上升趋势,其影响不容忽视。另外,这三项指标占中国制造业市场上全部企业各项指标的比重不超过2%,虽然总体规模不大,但行业集中明显,个别行业中美国企业的市场势力占优,如2011年中国汽车销量最大的通用公司的市场份额为12.8%,波音的市场份额为52%等。这些数据均表明,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尤其是在某些细分行业中,是存在突出优势的。

综上所述,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投资呈现两大特点:一是美国企业的投资规模不大,投资增速逐渐降低,这一趋势与中国商业环境的变化息息相关。首先,中国制造业市场上劳动力、原材料要素等成本上涨迅速,一些依赖于成本比较优势的制造业企业选择将工厂搬迁至生产成本更为低廉的东南亚地区。其次,中国监管环境的变化使得许多外资企业认为中国市场的风险加大。微软与高通在中国接受了反垄断调查,巨额的罚单加剧了其他企业的担忧。最后,中国本土制造企业实力增强,竞争优势明显。二是美国企业的投资主要集中于资本、技术密集型制造业。这意味着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参与收益分割时,可以依靠其资本、技术等要素的投入获取较高的利润,而大部分中国本土的参与者只能靠劳动力、资源等初等要素参与利润分配。

数据来源:BEA网站。图2 主要制造业细分行业接受美资的比例

表1 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市场势力 单位:亿元

注:数据来源于BEA网站、中国统计年鉴等。②包括港澳台投资的企业,③指主营业务收入年均2000万以上的企业。

3 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影响

3.1 模型构建

通过对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投资情况和特点的分析,可以初步判断在华美国制造企业的投资可能对中国制造业的发展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为了证实该影响的存在和量化其大小,本部分借用ECM模型进行实证分析。但是,对外直接投资绝非是影响制造业增长的一个纯粹独立的变量。对于一个开放的经济部门而言,对外直接投资与对外贸易是跨国公司从事对外经济活动的密不可分的两种方式,二者相互影响,共同作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美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与中美制造业的进出口贸易亦是相互联系的,母公司在选择进行对外直接投资时,可能影响其对外贸易的选择,进而影响中国制造业的增长绩效。如图3所示,与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增速放缓对应,美国企业对华的制成品进出口贸易缓慢增长,且大部分年份中,美国对华制成品的出口增长率大于其进口增长率。鉴于此,本文不仅将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视为中国制造业增长的解释变量,而且将中美制造业进出口以及进出口与投资的交互项视为中国制造业增长的解释变量。

数据来源于TradeStats Express网站。图3 中美制造业进出口额及其增长率

经典回归模型中利用时间序列数据建模必须保证各变量的平稳性,若各变量是非平稳的,则必须满足协整条件,即存在长期稳定关系。一般情况下,非平稳的时间序列可以通过差分的方式将其转化为平稳序列,但简单的差分会引致静态均衡不存在等问题。另外,经济变量之间的关系经常存在滞后性,当前的观测值往往受上一期末观测值的影响。误差修正模型(Error Correction Model,ECM)可基于具有协整关系的不平稳变量建模,既可以考察第t期的观测值与第t-p(p=1,2,…,n)期的观测值之间的关系,又可以对前期的非均衡程度进行修正,从而得到较为准确的长期均衡模型。因此,本文采用误差修正模型来分析中国制造业市场上各经济变量之间的关系。假设被解释变量与解释变量之间存在长期均衡关系(t为时期):

(1)

短期内,Y与X的关系很难达到均衡状态,且包含n阶滞后形式:

(2)

经过恒等变形,可得:

(3)

Yt=α0+α1FDIt+α2Tradet+α3Investt+α4Employeet+α5R&Dt+α6FDIt×Tradet+μt

(4)

式中,被解释变量Yt指中国制造业增加值,解释变量FDIt指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额,Tradet指中美制造业进出口贸易额,FDIt×Tradet为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额与中美制成品进出口额的交互项,旨在考察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与进出口的交互效应。基于新古典经济学中对生产函数的分析,本文选择三项控制变量:Investt指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固定资产投资额(不含农户)。2015年,固定资产投资额(不含农户)中外商投资企业的资金占比仅为1.9%,具体到美国制造企业的投资占比则更小,故该指标中美资的影响可以忽略;Employeet指制造业的从业人员数;R&Dt指制造业R&D的全时当量。之后采用ECM模型求解此长期均衡关系,由于各指标量纲不一致,为消除量纲的差异,将数据按照正规化方法进行标准化处理,其公式为:

(5)

标准化后序列Xi的均值为0,方差为1,使用标准化数据可以更好地比较各变量的系数及贡献程度。本文实证研究的区间为2000—2014年,所用数据源于美国BEA网站、TradeStats Express网站、世界银行网站、《中国统计年鉴》《中国高技术产业统计年鉴》等。

3.2 实证分析

尽管ECM模型并未要求各回归变量是平稳的,但要求非平稳的变量之间必须满足协整关系,故本文首先采用ADF单位根检验法对各变量进行平稳性检验,结果表明各变量均为I(1),理论上有存在协整关系的可能。之后,本文采用扩展的E-G检验法检验多变量之间的协整关系:首先对方程(4)进行OLS估计,得到残差μt的值,然后采用ADF单位根检验法检验残差的平稳性,发现在(0,0,0)[注:(C,T,P)为常数项、时间趋势及滞后阶数]的检验形式下,μt是平稳序列,且DW=2.1,不存在自相关关系。可见,方程(4)中的各变量存在协整关系,即存在长期均衡关系。长期均衡关系的存在性不表示其存在的唯一性,鉴于本文模型设置的意义,在此假定Yt的系数为1,从而得到唯一的协整方程。由于共线性问题的存在,本文选择滞后一阶的ECM模型进行回归,得到的协整方程如下:

Yt=-0.427+0.074FDIt+0.143Tradet+0.491Investt+0.371Employeet+0.379R&Dt+0.057FDIt×Tradet

(6)

该协整方程及其系数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基本呈现了被解释变量与解释变量、控制变量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由于本文采用的是标准化数据,故各系数是可以比较的。针对该协整方程,可以做两点解析:一方面,2000—2014年,中国制造业增长主要由投资和技术驱动。由于此方程中采用的是固定资产投资额(不含农户)的数据,可能低估了资本对制造业增加值的贡献,但当前结果已充分说明了该段时期资本与技术密集型制造业的贡献。事实上,从统计数据来看,2000—2014年,制造业增加值排名前三位的行业: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均属于技术密集型行业。另一方面,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与中美制成品进出口贸易均促进了中国制造业的发展。尽管美资的贡献并非很大,影响系数为0.074,甚至低于中美制成品进出口对中国制造业的贡献,但与表1中所显示的中国制造业市场上总占比不足2%的市场份额相比,美国企业的投资影响足以引起重视,而且从交互项可知,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可以增强中美制成品进出口贸易对中国制造业的影响。

4 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投资的影响机制

上述实证分析表明,在华美国制造企业的投资对中国制造业的发展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并且除了其产生的直接影响外,还通过影响对外贸易间接影响中国制造业的发展。为什么在华美国企业会影响中国制造业的发展?它们如何影响中国制造业的发展?本文借用John[15]的国际化钻石模型的分析框架,来对该影响机制进行论述。跨国公司的本质是通过资本的国际扩张,来实现资本的投资收益的分配。拥有先进技术的美国大型企业在中国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的投资刺激了中国制造业的增长,凭借其独特的比较优势,显著影响了中国制造业的产业竞争力。John补充改进了Porter[16]的产业竞争力理论,指出开放条件下,跨国公司的投资将影响产业竞争力的四个决定性因素:“生产要素”“需求条件”“相关产业及支持性产业”“企业的战略、结构、竞争对手的表现”,以及政府和机遇两大变数。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投资也通过该作用机制影响中国制造业的产业竞争力,进而推动中国制造业的经济增长。

如图4所示,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投资的影响机制可以从六个方面进行剖析:①作为制造业增长中一项重要的要素投入,美国企业的投资提高了制造业的供给能力。美国高科技企业的进入,不仅简单弥补了国内资金的不足,而且弥补了技术、管理、人才、通信等创造性资产的缺口。如IBM在中国设立全球服务执行中心、中国系统与科技开发中心等技术服务机构,积极与中国本土企业、高校、政府等进行人才联合培养和合作研发创新活动。②美国企业的投资扩大了市场需求,抬高了制成品的消费标准。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采购不仅增加了市场需求量,而且其苛刻的采购标准也有助于降低制造企业的生产成本,提升其生产质量。苹果公司的产业链遍及全球,代表了世界制造业的顶级水平,2014年,苹果公司在中国的供应商数量已经达到351家。尽管苹果公司的进入抢占了一定的市场份额,但它同样刺激了国内其他制成品的需求,推动了相关工艺的质量精进。③美国企业的投资可以通过产业关联效应、集聚效应等,提升上下游产业的生产能力。在纷繁复杂的经济活动中,产业之间存在广泛、密切的技术经济联系。尤其是具有准公共物品性质的技术,易于在上下游产业中产生溢出效应。2014年,上海通用武汉基地的试生产引致了千亿级产业集群的形成,一个企业的投资明显带动了整条产业链的延伸。④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存在,加剧了本土企业的竞争压力和

图4 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投资的影响机制

创新动力。激烈的市场竞争有利于企业更加努力地寻求改进生产效率、提高生产质量,实现产品创新等的方法和途径,有利于企业加强软环境建设,积极主动学习先进的管理经验。截至2015年,已有2500多家美国信息技术企业在华投资,这批美国高科技IT企业的进入激励了诸如中国联想、浪潮等世界一流企业的崛起。⑤美国企业的投资影响了中国制造业相关政策的制定和环境的规制。一方面,为吸引美资及帮助中国本土企业走出去,政府可能制定一系列益于投资的优惠政策;另一方面,为建设良好的投资环境,政府可能在知识产权、安全和反垄断监管等方面采取更强有力的举措。如美国企业投资的增多有利于两国制造业投资壁垒的降低,从而对制造业的发展产生有利的影响。⑥美国企业的投资为中国制造业的发展带来新的机遇。美国企业和中国本土制造企业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和互补性,二者的竞争和合作创造了更多的商业机会,有助于本土企业突破技术封锁,提高其在所属产业链中的地位,如波音在中国设厂有利于中国民机产业的成长与发展。

总之,在中国制造业市场对外开放的进程中,拥有资本、技术和管理优势的美国企业的投资通过多重机制影响了中国制造业竞争力的提升和产业总量的增长。当然,除上述几项直接的影响机制外,美国企业的投资还通过贸易促进间接地影响中国制造业的增长。旨在维护母公司垄断地位的在华美国企业与母公司内部贸易频繁,着眼于全球市场的战略投资推进了中国制造业加工贸易的规模扩张,其出口导向的企业投资模式增加了对外贸易对制造业增长的贡献。

5 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投资变迁分析

跨国公司的本质是通过资本的国际扩张,来实现资本的投资收益的分配。在中国的经济增长过程中,美国企业分享了经济发展和改革开放的红利,中国政府在使本国经济融入全球经济的过程中,降低了各产业的外资进入门槛、削减关税、修改行政法规,种种制度安排都有利于美国企业在中国获得较高的收益。当前,中国的经济增长进入新的阶段,相关商业环境和制度安排发生了新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影响了美国和欧洲国家的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投资决策,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投资存在放缓的变迁趋势。针对这一变迁趋势,本文从以下三方面再次给予解析:

首先,价值链分工和收益分配的变化。跨国公司是世界生产的组织者,它通过对外直接投资,进行全球产业布局,将各国的劳动、资本和技术等要素纳入全球价值链中。在过去中国制造业的价值链上,美国企业具有资本、技术和管理优势,本土企业则依赖于劳动力等初级要素的比较优势参与价值链分工,美国企业可以在支付要素价格后获取剩余的超额利润。而今,中国制造业市场逐步成熟,本土企业在人力资源、技术水平等方面的优势增强,加之欧洲有实力的企业积极参与中国市场,美国企业在整条价值链上攫取高额利润的能力有所削弱。

其次,市场地位和监管环境的变化。跨国公司可以通过产品差异、成熟的营销手段、专利技术以及管理经验等谋取东道国市场上的垄断地位。由于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拥有的市场势力和中国反垄断法规和监管的不完善,使得一些美国企业获得了高额的垄断利益。近年来,全球商业竞争模式逐渐改变,中国市场上新一轮竞争开始,欧洲有实力的企业不断巩固其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地位,美国企业的市场地位受到冲击,同时,中国反垄断政策和法规不断完善,反垄断调查和惩罚力度加大,市场规制加强,这一系列改变都抑制了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投资影响力。

最后,母国与东道国的利益驱动。跨国公司是母国政治、经济实力的扩张,与母国利益息息相关。国际金融危机以后,美国“再工业化”战略提出,为吸引美国高端制造业的回归,美国政府在税收、外贸、投资等方面出台了多项优惠措施,缩减了美国制造业与中国制造业的成本差距,引致了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撤资现象。同样,中国制造业市场面临的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压力和本土企业提升技术水平的期望,均对美国企业的投资质量提出新的要求。总之,尽管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强度放缓,投资影响力有限,但中国产业结构的调整、城镇化的推进、中产阶级的壮大等都为美国企业在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的投资带来新的机会,美国企业可以在新的商业环境下与各国企业合作竞争,继续分享中国经济增长的红利。

6 结论与讨论

本文的研究结论主要可以表述为四点:一是美国企业的投资对中国制造业增长有积极的影响,影响系数为0.074,从细分行业来看,个别行业中美国企业的垄断势力较强,影响颇为关键;二是美国企业的投资不仅直接影响中国制造业,而且还通过影响中美制成品进出口贸易,间接影响中国制造业的增长;三是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通过作用于生产要素、需求条件等六个方面影响中国制造业的产业竞争力和总量增长;四是由于价值链分工和收益分配的变化、市场地位和监管环境的变化、母国和东道国利益驱动等因素影响,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影响力已经发生了变迁。本文对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的解析有益于国际投资理论的深化与应用,对中国制造业的进一步引资与开放有参考意义。受制于数据搜集的局限,本文未能对中国制造业市场上美国企业的投资影响的动态趋势做更为细致的论证,期待未来能有更详实的数据,佐证和发展现有研究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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