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国家幼儿教师誓词的研究

王　健　陆　超

(上海师范大学教育学院，上海　200234)

近年来，幼儿教师虐童事件频发。2017年底媒体曝光的上海某亲子园和北京某幼儿园虐童案件再次将公众视线引向幼儿园和幼儿教师。公众除了强烈谴责事发单位和教师以外，也将长期以来一直存在的幼儿教师师资和师德问题推到了风口浪尖。事实上，幼儿教师队伍的师德建设需要从外部的制度管控和内部的信念约束等多维度着手。研究国家幼儿教师宣誓誓词并构建其宣誓制度成为值得思考与研究的课题。

一、问题提出

1.教师宣誓制度是建立新时代教师国家荣誉制度的题中之义

2017年9月24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深化教育体制机制改革的意见》，该《意见》强调“要健全加强师德建设长效机制，建立教师国家荣誉制度，加快形成继承我国优秀传统、符合时代精神的尊师重教文化，创造良好的教书育人环境。”2018年1月2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明确提出“要不断提高教师的地位待遇,真正让教师成为令人羡慕的职业”。该《意见》也强调“注重加强对教师思想政治素质、师德师风等的监察监督，……，完善诚信承诺和失信惩戒机制，着力解决师德失范、学术不端等问题。”可以说，在全面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深化教育改革,推进教育现代化和教育强国建设的新时代的伟大事业中，建立全国统一的教师誓词和教师宣誓制度，通过仪式教育的心理教化作用，能够有效激发教师内心的职业认同感、职业荣誉感，通过教师的内心驱动力约束和激励教师的职业行为，由内而外地强化师德建设。

2.幼儿教师职业特殊性更需要建立与之相适应的国家誓词

当今社会，一些专业化程度较高的职业已纷纷建立起自己的职业宣誓制度，如国家公务员、军人、医生、护士、律师等等。同时，教育系统内部针对不同岗位性质的宣誓制度也在陆续完善中。其中，2014年12月，教育部发布了《高校辅导员誓词》；2016年9月，教育部发布了《人民教师誓词(征求意见稿)》，并公开征求意见，此举引起了社会的积极反响和广泛认可。

笔者以为，幼儿教师职业和身份相对于中小学教师来说既有类似的专业特性，但又具有着鲜明的特殊性。幼儿教师是孩童的人生启蒙教育者，由于其教育对象身心发展的特殊性，必须与尚不成熟的幼儿长期、频繁地互动，同时必须超越一般性的交往，肩负保育和教育的双重责任，扮演着“老师和妈妈”的双重角色，需要付出大量的精力、意志与爱心来促进幼儿身心健康发展。因此，这不仅要求幼儿教师具有专业的师范素养，更要具有优秀的人格品质和高尚的道德情操。因此，一般意义的《人民教师誓词》很难针对性地涵盖对幼儿教师特殊性的道德和业务上的规约要求。因此，也就非常有必要构建与幼儿教师职业特性相匹配的国家幼儿教师誓词。

二、研究过程与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抽样涵盖上海市城区及郊区的36所幼儿园，主要为市级、区级示范性幼儿园，共调研了98名幼儿教师，其中包括10名园长。通过问卷和访谈，充分了解一线幼儿教师对幼儿教师誓词构建的看法和建议，拟定出具有普遍获得幼儿教师认可的誓词。除此之外，本研究调研了上海师范大学学前教育专业的228名在校本科师范生，以了解“未来的幼儿教师”对幼儿教师誓词的看法和建议。

(二)研究方法

1.基于文献文本的分析

研究2012年教育部颁布的《幼儿教师专业标准(试行)》及2015年教育部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令第39号《幼儿园工作规程》，了解国家教育部对幼儿教师的专业标准及职业要求。查阅国内外职业誓词、教师誓词和幼儿教师誓词的相关文献，进行整理分析，对幼儿教师誓词的构建现状、主要构成要素及特点有宏观的把握。

基于叙述学分析法，对目前在国内已统一发行的医师、护士、医学生、律师、军人、国家公务员和检查官这7类职业的誓词以及8篇在国内外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教师誓词进行文本分析，从叙述篇幅、叙述结构、叙述内容和表达方式四个方面把握誓词的特征和共性，总结归纳出誓词所应具有的要素和特点。

2.基于问卷访谈的分析

我们对抽取的一线幼儿教师和园长发放了《关于构建幼儿教师誓词的调研问卷》，以了解他们对幼儿教师誓词的看法和建议。共发放问卷98份，回收98份，问卷有效率为100%。我们在上海师范大学2013级、2014级、2015级学前教育专业的学生中共发放228份问卷，回收有效问卷226份，问卷有效率为99%。之后，运用Excel2007进行数据统计和描述性分析。

本研究在拟定誓词前和拟定誓词后分别开展了两次访谈。在拟定誓词前，挑选了10名幼儿园的园长、优秀幼儿教师和学前教育专业的学生进行半结构访谈，深度挖掘访谈对象对幼儿教师誓词的看法和建议。

在初步拟定幼儿教师誓词的建议稿初稿之后，组织一线幼儿教师和学前教育专业的师范生进行模拟宣誓，在模拟宣誓后再次对调研对象进行访谈，通过访谈了解他们在宣誓后的内心感想和对誓词初稿的看法建议。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基于叙述学分析法的文本分析

本文基于叙述学分析法，从叙述主体、叙述语态、叙述幅度、叙述结构四个方面对教育部《人民教师誓词(征求意见稿)》、教育部《高校辅导员誓词》、2001年央视教师节晚会上的“世纪承诺”等共8篇国内外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教师誓词进行文本分析，为构建幼儿教师誓词奠定基础。

(1)誓词篇幅倾向于短小精悍型

表1　国内外教师誓词的篇幅

由表1可以看出，所分析的8篇教师誓词中，篇幅最长的是美国教育者宣言，共有438个字，篇幅最少的是2001年教师节上的“世纪承诺”，全文仅有68个字，以上8篇教师誓词的平均篇幅是152字，从平均篇幅来看，教师誓词总体来说还是倾向于篇幅短小精炼的。根据宣誓的特性，教师宣誓词不宜过长，誓词太长不利于短时间的诵读和记忆，但教师誓词过短的话也难以完整地表述教师职业的特性，展呈教师的职业形象。

(2)誓词具有较为固定的叙述结构

表2　国内外教师誓词的结构

对8篇有代表性的教师誓词进行归纳总结，发现完整的誓词结构主要包括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导入句。用一两句话简明扼要地表达宣誓人的意愿。第二部分，誓词的主体。主要包括教师对自己、学生、家长、同事的承诺。第三部分，结束句。一般来说，教师誓词把促进社会和整个教育事业的进步放在誓词的结尾。第四部分，宣誓人的署名。宣誓人庄严肃穆地念出自己的名字，作为自己毕生的郑重承诺和职业追求。

(3)叙述主体在国内外教师誓词中出现的频次差距较大

表3　国内外教师誓词中行为主体出现频次

“我”和“我们”是教师誓词行为实践的主体，它的反复出现不仅可以增强誓词的语气，而且还能通过第一人称在文本中的反复使用，内在强化教师在宣誓过程中的主体地位。通过对8篇教师誓词进行统计，发现美国和新加坡的教师誓词中，叙述主体频繁出现，但我国目前存在的多个版本的教师誓词中，代表行为主体的“我”或“我们”出现的频率较低。

(二)基于幼儿教师与学前专业师范生的结果分析

(1)誓词内容方面，“职业道德”维度被置于首位，“政治立场”维度重视程度较低。

根据图1和图2结果显示，在各维度的横向比较中，无论是师范生还是幼儿教师，“职业道德”都是在“非常重要”这一栏中选择率最高的，师范生中占90%，幼儿教师中占100%。可见无论是准教师还是经验教师，都会把职业道德置于幼儿教师这个职业的首要地位。根据图2，师范生对“政治立场”这一维度的重视程度最低，仅有72人认为“政治立场”是非常重要的内容。并且根据图3，有3%的师范生认为政治立场不太重要或不重要，而在其他6个维度方面，没有任何调研对象认为完全不重要。这一调研也从侧面佐证出党中央、国务院、教育部近期陆续对“加强教师理想信念教育、提升教师思想政治素质”提出若干要求的重要性。“为谁教”、“教什么”、“如何教”的命题应该在各学段的教师队伍建设中都应加以正确的价值澄清。

(2)誓词表达方式方面，幼儿教师和师范生都最倾向排比式和抒情式，最反感禁令式或诗歌式。

图1　幼儿教师在誓词各内容维度中选择“非常重要”选项的情况

图2　学前师范生在誓词各内容维度中选择“非常重要”选项的情况

图3　学前师范生在“政治立场”维度上的重视程度

由图4可以看出，大部分幼儿教师最喜欢的誓词形式是排比式和抒情式，访谈发现，他们认为排比式的教师誓词内容、形式简洁，显得有气势，而抒情式的教师誓词语言文字优美，又能很好的表达宣誓人的情感，庄重中更添一份柔和的温情。幼儿教师最不喜欢的誓词形式是禁令式，其次是规章条例式。他们认为教师誓词应该是以一种以正面的语言表达，禁令式教师誓词易削弱教师从业的积极性。而规章条例式的教师誓词过于死板，用条条框框束缚了教师的创造力，内容阐述的是基本工作要求，没有对教师工作进一步概括升华。

由图5可以看出，学前教育专业的师范生对教师誓词形式的喜好与幼儿教师基本相同，略有一些差别。师范生最喜欢的誓词形式是排比式，其次是抒情式，这两者占了大部分的比例。师范生最不喜欢的誓词形式首先是诗歌式，其次是禁令式和规章条例式，这与幼儿教师的喜好有很大不同，根据调查访谈发现，师范生认为诗歌式的教师誓词虽有一定的节奏和韵律，但遣词用句上过于浮夸，缺少了一份庄严和肃穆。

(3)誓词主体性方面，师范生与幼儿教师都倾向于在誓词中增强教师主体意识。

图4　幼儿教师最喜欢及最不喜欢的誓词形式

图5　学前教育专业师范生最喜欢和最不喜欢誓词形式

图6　幼儿教师誓词中理想的第一人称出现频率

誓词中第一人称“我”字代表了教师主体性的体现，在调研中，我们提供参考的低频选项誓词共有138个字，仅出现了1个“我”字；中频选项誓词共有142字，其中出现了3个“我”字；高频选项誓词中共有150字，其中出现了7个“我”字。通过调研和数据统计(图6)，在师范生群体中，55%的人选择了中频，30%的人选择高频。在幼儿园教师中，调研结果显示8%的人选择了低频，35%的人选择了中频，57%的人选择了高频。可见，幼儿教师和师范生群体都认为在幼儿教师誓词中，“我”字的出现频率应为中高频。

通过访谈发现，师范生和幼儿教师普遍认为，“我”字的出现对构建幼儿教师誓词具有重要意义，能够增强幼儿教师作为宣誓人的主体意识，加强宣誓人的主体性，能够促进宣誓人在日后的实际工作中将誓言内化于心，遵守承诺，努力落实于行动。

四、结论与建议

(一)《幼儿教师誓词(建议稿)》

笔者根据前文对职业誓词及教师誓词文本分析的结论、对幼儿教师及师范生进行调研的结果、对国家相关文件分析的结果等研究结论，草拟形成了一份《幼儿教师誓词(建议稿)》，内容如下：

幼儿教师誓词(建议稿)

我宣誓：我是一名光荣的幼儿教师。

我将忠诚党的教育事业，遵守教育法律法规，以师德为先，以幼儿为本。

我将努力拓展幼教知识、提升保教能力，以终身学习的理念不断完善自己。

我将努力赢得同事、家长和社会各界的信任与支持，为孩子们的身心和谐发展共同努力。

我将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热爱孩子、尊重孩子、引导孩子，做他们快乐健康成长路上的启蒙者和引路人。

我在此庄严承诺，我将为孩子们的美好未来和为教育发展、国家繁荣和民族振兴努力奋斗！

宣誓人：XXX

(二)《幼儿教师誓词(建议稿)》的框架分析

根据对7篇各类职业誓词以及目前影响力较广泛的8篇教师誓词进行的结构分析，总结出誓词的基本结构为：导入语部分、主体部分、结束语部分和署名部分。笔者构建的《幼儿教师誓词(建议稿)》依据誓词的基本结构，共有4个部分，分为6段。第1段是第一部分即誓词的导入语，第2-5段是第二部分即誓词的主体部分，第6段是第三部分即誓词的结束语部分。“宣誓人：XXX”是第四部分即誓词的署名部分。具体框架分析如下：

1.第一部分是誓词的导入语部分。根据誓词结构分析的结论，该部分的主要内容应是宣誓人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的职业和身份，并郑重表达自己从事该职业的强烈意愿与使命感。因此《幼儿教师誓词(建议稿)》的首句“我是一名光荣的幼儿教师。”表明了宣誓人对自己幼儿教师身份的积极认同。

2.第二部分是誓词的主体部分。主体部分应主要陈述宣誓的具体内容。依据中共中央教育部2012年颁布出台了《幼儿园教师专业标准(试行)》[2012]1号文件(以下简称《专业标准》)，《专业标准》的基本内容构架包含了专业理念与师德、专业知识和专业能力3个维度，因此誓词的主体部分主要内容是基于《专业标准》的这3个维度进行展开。

(1)第二部分的第一段“忠诚党的教育事业，遵守教育法律法规，以师德为先，以幼儿发展为本”突出了幼儿教师的专业理念。符合《专业标准》中的“(一)幼儿为本。尊重幼儿权益，以幼儿为主体”在调研中，幼儿教师和师范生也都认为在养育幼儿时要树立以幼儿为本的儿童观。这一段也符合《专业标准》中的“(二)师德为先。履行教师职业道德规范。”幼儿教师的师德规范中既包括道德情操的内容，更包括鲜明的政治立场和法制意识。可以说，第二部分的第一段以幼儿教师专业理念为主要内容，为这一部分的后3段奠定基础。

(2)第二部分的第二段“我将努力拓展幼教知识、提升保教能力”主要从教师自身角度，陈述了幼儿教师应具备的专业知识和专业能力。《专业标准》中提出“把学前教育理论与保教实践相结合，突出保教实践能力，提升保教工作专业化水平。”、“优化知识结构，提高文化素养。”幼儿教师与中小学教师在工作职能方面最大的差异就是幼儿教师不仅要做好教育工作，还要做好保育工作，这也凸显了幼儿教师工作的特殊性，需要长期爱护好、照顾好低龄幼儿。“以终身学习的理念不断完善自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财富蕴藏其中》报告强调终身学习是打开21世纪光明之门的钥匙，作为新时代的教师应该具有终身学习的意识，并起到示范引领作用。在《专业标准》中也提出幼儿教师要“学习先进学前教育理论，了解国内外学前教育改革与发展的经验和做法”、“具有终身学习与持续发展的意识和能力，做终身学习的典范。”然而在调研中笔者发现，终身学习的理念目前在幼儿教师和学前专业师范生中还不够深入人心，思想上还不够重视，因此在幼儿教师誓词中重点突出有助于幼儿教师强化这一理念。

(3)第二部分的第三段主要从社会与他人角度，陈述幼儿教师应在进一步拓展专业能力、争取更多教育资源方面的要求。“我将努力赢得同事、家长和社会各界的信任与支持，为孩子们的身心和谐发展共同努力。”幼儿教师做好保教工作不能仅靠一人之力，要联合各方资源，形成多方合力，依托广泛的社会平台为幼儿的发展共同努力。《专业标准》中也提出，要“重视幼儿园、家庭和社区的合作，综合利用各种资源”、“与同事合作交流，分享经验和资源，共同发展。与家长进行有效沟通合作，共同促进幼儿发展。协助幼儿园与社区建立合作互助的良好关系。”在美国的《教育者宣言》中，也特别强调要取得同事、家长和社会各界的帮助与支持。

(4)第二部分的第四段主要突出了教师的职业理想。“我将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热爱孩子、关心孩子、尊重孩子，做他们成长路上的启蒙者和引路人。”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孩子，是对幼儿教师在情感上提出的最高要求，幼儿教师对孩子的情感上应达到这样的高度，才能让家长、让社会公众充分信任幼儿教师。“热爱孩子、关心孩子、尊重孩子”是依据《专业标准》的基本理念中提出的“关爱幼儿，尊重幼儿人格，富有爱心、责任心、耐心和细心”凝练而成，并且“热爱”、“关心”、“尊重”也是在调研中幼儿教师和学前师范生提出最多的关键词。“做他们成长路上的启蒙者和引路人。”是幼儿教师对自己的职业定位，同时也是职业理想，也是大部分幼儿教师和学前教育师范生认可的用词。同时《专业标准》也提出了“为人师表，教书育人，自尊自律，做幼儿健康成长的启蒙者和引路人。”

3.第三部分是誓词的结束语部分。结束语的内容一般为表达自己努力的决心与对该职业的憧憬。在拟定的幼儿教师誓词中，“我在此庄严承诺，我将为孩子们的美好未来和教育发展、国家繁荣、民族振兴而努力奋斗！”庄严而郑重地表达了幼儿教师们为促进我国教育事业、努力践行幼儿教师誓词的诚意和决心。

4.第四部分是誓词的署名部分。符合誓词的一般框架结构，同时也强化宣誓人的主体意识。

当然，在全面深化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伟大新时代，研究国家幼儿教师誓词，构建国家性的幼儿教师宣誓制度只是提升教师社会地位、强化教师责任意识的系统工程中的一部分，誓词从构建到实践尚需要更多的集思广益和反思改进的过程，本研究权作抛砖引玉，以祈同行方家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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