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 海 波
(南京森林警察学院 思政部,南京 210023)
当代经济全球化不仅是市场经济的全球化,而且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全球扩张和渗透,这是资本主义在全球化中的强势地位导致的。事实上,对于资本主义而言,全球化是跨国公司跨越国界从事外国直接投资和建立商业网络来创造价值的活动,是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进行剥削的后殖民形式。因之,全球化自诞生之日起就一直伴随着反全球化运动,只不过早期的反全球化运动主要是反对资本主义的殖民主义,而今天的反全球化主要是反对垄断资产阶级的国际化以及资本主义的全球化。
经济全球化是社会化大生产发展的产物,也是世界历史演进的一个新阶段,但其背后也隐匿着资本主义的全球蔓延和空间化。如今资本的扩张已超越国界,整个世界作为一种体系成为其活动的舞台。它力求冲破任何对它的限制,建立起世界市场和各民族的相互依存关系。资本运动的全球化既冲破了民族国家的经济界限,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民族国家的调整职能。与此同时,资产阶级也分化为民族性资产阶级和跨国性资产阶级,资本主义阶级结构和阶级关系已突破传统的国家界限,成为一种全球性现象。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以及资产阶级的跨国实践,使得经济全球化与社会分化同行的趋势日渐明显。尤其受国际垄断资本主义的影响,资本的无限扩张及其国际化,使得阶级分化引起的贫富差距问题不再局限于一个国家内部,而是在全球范围得到延伸扩展。在资本主义体系中富国内部与穷国内部的社会分化也达到了历史新高。
为了推行全球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借全球化之名提出了新自由主义的政策。经济私有化、世界市场化、政治自由化导致全球社会分化加剧,“富有全球化”和“贫困全球化”成为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两个柱石。一方面是富有的积累,一方面是贫困的积累,它们都在全球的规模上扩展和深化。贫困与阶级压迫、民族压迫之间有着牢固的、密切的关系。无产阶级是贫困全球化的最大受害者,其中包括西方国家的无产阶级和第三世界国家的无产阶级。长期贫困、极度贫困的人绝大多数来自这个阶级的家庭。阿根廷和巴西这两个较大的后发资本主义国家的事实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据阿根廷国计局提供的数据表明:最贫与最富的差距,20世纪70年代前期是6倍,80年代为20倍,90年代又明显扩大,2001年是34倍,2002年发展到将近47倍。[1]294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对4个大陆14个国家人口中最贫穷的20%人口的收入和消费额进行了比较,其中巴西只得到总收入的2.5%,南非为2.9%,俄罗斯为4.2%。这些数据说明资本主义全球化背景下世界社会“阶级两极分化危机”。[2]58
从世界范围来看,当前资本主义大型国际垄断集团的子公司往往遍布全球各地。他们在全世界从事跨国资本主义生产和再生产,以最低的成本追逐最大程度的利润,雇佣廉价劳动力进行最大限度的经济剥削和资本积累,从而开启了阶级分化的跨国化进程。世界最大的20家非金融跨国公司,在国外的雇工人数占雇工总人数比重,最少的占40%以上,一般的都占50%以上,高的占95%以上。[3]128此外,国际垄断资本还通过对高新技术的控制权,通过商品的不平等交换,加强对发展中国家的盘剥和掠夺,使得利润和廉价消费品流向发达国家。根据联合国开发署的资料,经济全球化正使富者更富,穷者更穷,贫富悬殊继续扩大。英国《金融时报》刊文说:在许多方面,新一轮全球化浪潮会使人回想起马克思生活的时代,这无疑已使人们重新燃起对马克思所作的资本主义批判的兴趣。根据一份联合国最近的估计,全球2%最富有的成年人,拥有全球愈50%的财富;而50%最贫穷的人,仅拥有全球1%的财富。为马克思立传的英国作家弗朗西斯·惠恩说:“马克思并未被埋葬在柏林墙的瓦砾之下,他真正的重要性也许现在才刚开始显现。他可能会成为21世纪最具影响力的思想。”[4]243马克思恩格斯发表《共产党宣言》已经过去160多年了,资本主义经济的世界发展使贫富分化不断扩大和加剧,越来越证明马克思主义论断的正确性。
经济全球化与社会分化是垄断资本全球扩张的两种不同表现,前者是现象,后者才是实质。社会乃至世界的财富,越来越集中到发达国家跨国垄断资产阶级手中。跨国公司的最初发展代表了私人垄断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扩张,是私营资本有史以来发展的最大规模和最高级的形式。在国际垄断资本主义阶段,由跨国垄断资产阶级拥有的跨国公司成为经济活动的主体,在国家对经济干预削弱的情形下,其对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的支配加重,全球社会阶级分化进一步拉大。
由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没有给世界人民带来和平、稳定和繁荣,相反人们看到的是政治压制、战争升级以及全球社会的阶级分化、经济危机和生态破坏等。正是这些全球化问题,引发了一种反全球化运动。自上而下的全球化与新自由主义相联姻,没有满足人们对安全、和谐与福利的生活需求,而军国主义、战争、压制和剥削使全球化的公正性、普世性受到了质疑和批判。
反全球化运动的起点是“西雅图风暴”,即1999年11月在美国西雅图爆发的反对世界贸易组织的大规模骚乱——被称为“全球行动主义者第一次突如其来的聚会”。来自不同国家的5万抗议者高呼“关闭WTO”之类的口号。这场新时代运动虽然与传统的工人运动反对资本主义的暴力革命和政治斗争有着程度和形式的不同,但是反全球化运动的本质还是反资本主义,尤其反对金融资本主义的跨国化、全球化。这反映了西方发达国家在全球推行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合法性危机。因为它借助于WTO、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世界经济论坛等国际机构对一些落后民族国家实施经济控制和政治统治,加剧了不发达国家的贫困,这引起相当一部分社会底层民众,特别是年轻人的不安和关注。为此,有人将反全球化运动界定为:应对全球化的趋势及其负面影响,并试图改变肆无忌惮的资本主义的草根运动。俄罗斯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书记久加诺夫说:“反全球化运动是以工人为主的生产阶级为了打退精神空虚的进攻以拯救文化、打退掠夺性剥削以拯救自然界及其资源的民族解放运动。”[5]175美国学者沃勒斯坦认为:“当前方兴未艾的以世界社会论坛为中心的反全球化运动,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以来继毛主义运动、新社会运动以及人权组织运动之后的第四波反体系运动。”[6]20反全球化运动表达了人们对资本主义体系的再度怀疑,有的抗议者直接表示:“真的并不在乎全球化。”全球化如此遭受质疑和抨击,是因为它与人们所期望的信念和价值期待相悖离。特别是它没有像人们所预期的那样,给世界工人阶级和下层劳动群众带来更多更好的价值和福音。相反,“全球化的动力是出于跨国公司的贪婪,全球化的受益者几乎全部是富人”[7]1。
所以,尽管反全球化运动形式多样,但该运动都致力于反对公司权力、反对知名跨国公司的商标、反对顾及资本利益而损害工人福利和破环生态环境。许多激进的反全球化人士主张对跨国公司进行重构,以体现其社会责任和增加透明度。反全球化运动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反对全球化,它反对的是由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所带来的种种弊端和负面效应。这一运动反对的不仅是资本,而且是资本主义制度,是全球范围的阶级问题和阶级矛盾,因此可以看作是一种具有全球意义的新社会主义运动。反全球化运动主张建立全球民主制度,要求进行全球治理,建立全球工会组织和全球统一劳工标准,它是人道的、民主的、可持续的、包容的全球化以及社会主义全球化的拥护者和推动者。
全球化既蕴含着肯定资本主义的因素,也蕴含着否定资本主义的趋势。作为全球化的一面镜子,反全球化运动提醒人们全面认识全球化的本质,特别是保持对全球资本主义的批判精神。反全球化运动是对全球化本身的一种反思和导引,也是当代社会主义运动的新方式,“它是资本和劳动这两个对立面所展开的一场阶级斗争,力图重新构建现存的世界经济秩序或者试图改变甚至彻底根除”[8]195。同时,反全球化运动暴露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内在矛盾,体现了工人阶级团结普通大众共同反对资本主义的一种努力。它提示人们要防御西方国家恣意利用全球化进行新帝国主义的扩张。苏联解体后,一些西方政要鼓吹“历史终结论”,旨在宣扬全球化资本主义的胜利,就是想使全球化运动朝着有利于国际垄断资产阶级的方向发展。尽管目前还没有明显的资本主义体系崩溃的迹象,但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使得社会付出的政治、经济和环境方面的代价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引起了抗议和不满。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说:“各国人民日益被卷入世界市场网,从而资本主义制度日益具有国际的性质。”[9]391反全球化运动作为一种社会对抗的实践形式,是资本主义国际化的必然结果,也是当今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一部分。
经济全球化给一部人带来了自由和繁荣,给另一部分人带来了贫穷与落后。这就势必带来民族主义和原教旨主义这些“反体系力量”。[10]15当跨国公司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和阶级关系扩展到世界范围,这种不平等的经济掠夺自然会遭到反全球化运动的挑战。在沃勒斯坦看来,全球化正借助跨国公司的车轮,将资本剥削雇佣劳动的事实扩展到了全世界。
跨国公司作为全球化资本主义组织的中心,在推行资本全球化过程中无疑担任着相当重要的角色。以国际垄断资本为基础的跨国公司拥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堪称“世界性帝国”。它们不仅牢牢控制了全球具有战略领域的部门,而且在全球工业的每一领域,总有两三家占优势的公司凭着自己雄厚实力与其他兄弟公司联合,以此来影响世界市场和全球百姓。跨国公司受资本逻辑驱动,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动机,但它的贪婪成性不能给国外的人民带来实惠反而剥削他们。总体上看,跨国公司花费在机器等生产工具上的越多,他们支付工人工资的总量就越小。因为公司利润是来自雇佣工人所创造的剩余价值,为了增加资本积累、增强全球竞争力,跨国资产阶级选择减少工人的总量或者降低工人的工资,或到工资水平低的第三世界国家去招募工人,让廉价的雇佣工人工作得更卖力。它还想方设法少缴税金或者逃避税赋,对市场进行跨国垄断,并通过全球本土化战略提高生产和分配环节的效率来赢得更多的利润。
新世纪以来,由于全球生产体系发生了重大转变,使用和控制劳工的方式也发生了较大转变。弹性生产线使得跨国公司巧妙地应对了公众对他们剥削劳工的指控。生产的非中心化,分散化,跨国采购,保持产品的低库存,高失业率已经成为发动大规模的劳工运动的现实障碍。与此同时,他们又采取这种“转移生产线策略”向东道国工会施加同样的压力,弱化东道国工人讨价还价的能力。于是,跨国公司组织下的“血汗工厂”的工人就不得不自己组织起来,致力于改善工作环境,开展反跨国公司的斗争。他们对跨国资本家阶级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给予批判,提出公司要关注人权,特别是维护和促进人们的生存权和发展权,主张使跨国公司朝着以人为本而不是以利润为上帝的方向发展。
跨国公司受到反全球化运动的挑战,还因为跨国资产阶级为了实现资本的全球战略,试图建立和控制全球的政治秩序。这就使得全球化人士非常担心所在国的政府在拥抱全球化的理由下成为公司的工具。这种担心是有根据的。因为在受跨国资本统治的一些国家,跨国公司的经营管理者与政府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根本变化,大多数政府和由它们支持的国家在管理国内的或者外国的跨国公司方面没有以前的权力大了。全球化在经济上实现了全球化,但在政治上却使得国家碎片化。跨国公司要求扩大市场占有份额,将商业蛋糕做大,跨国资产阶级就能够从中渔利。同时,商业行为的全球化越来越要求政府对经济过程进行全球治理,而传统的政治权力因为跨国公司的渗入使得政府在政策制定方面显得更加力不从心。究其原因,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使世界各地的政府被迫采取日益相似的经济战略,这种战略提倡财政纪律,鼓励放松管制,倡导透明的经济管理模式。于是,政府和国家对跨国资本的保护以及对跨国资产阶级的让步和合作,给市场竞争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也使得工人阶级的主体地位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这也使得公众对政府和公司产生了日益严重的信任危机,他们开始关注政府行为、地区性事物以及公司和资本主义的关系。有的激进分子甚至不惜采取暴力反抗全球化和跨国公司。也有反全球化人士认为,如果全球一体化过程中缺乏统一的治理,这就必然给跨国公司寻找有利的生产基地去剥削个人和掠夺国家资源留下空子。而有些跨国公司正是利用这种外部环境不断给东道国政府施加压力,迫使政府做出让步。有发展中国家的学者认为,跨国公司对该国的经济和社会结构的扭曲现象要负部分责任。这主要是因为“跨国公司企图构建跨国化的资产阶级利益联盟,通过一个顺从的买办资产阶级和一个私有化的工人贵族控制阶级矛盾并对政府施加影响。这样做的结果往往催生了国内的腐败现象,解构了本土的民族文化”[11]79。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全球化的跨国公司以及拥有和控制它们的跨国资产阶级还试图以帝国的政治秩序维系现时代资本主义全球化的霸权。
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告诉我们,资产阶级推动的全球化,是资产阶级的生存方式所需要的全方位的全球化,经济全球化只是资产阶级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一个世界的一部分。反全球化运动的意义在于从全球视野来分析资本主义的矛盾、危机和问题,看清跨国资产阶级对全球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生活带来的影响,从而增强全球阶级意识和全球化历史发展走向的政治意识,并自觉抵制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渗透和文化扩张,在科学利用资本的同时坚决反对资本帝国主义的霸权和强权,切实维护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和尊严。
[1] 卫建林.西方全球化中的拉丁美洲——个调查报告[M].北京:红旗出版社,2004.
[2] (英)斯克莱尔.资本主义全球化及其替代方案[M].梁光严,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
[3] 刘国平,范新宇.国际垄断资本主义时代——世界经济与政治的最新进展[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4.
[4] (俄)惠恩.马克思《资本论》传[M].李其庆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
[5] (俄)久加诺夫.全球化与人类命运[M].何宏江,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4.
[6] (美)沃勒斯坦.新的反体运动及其战略[J].国外理论动态,2003,(4).
[7] Mandel JR. Globalization and the Poor[M]. UK: the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2003.
[8] Veltmeyer H. Globatization and Anti -globalization Dynamics of Change in the New World Order[M]. England: Ashgate Publishing Limited;USA: Ashgate Publishing Company, 2004.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 Rao CP. Globalization,Privitization and Free Market Economy[M]. USA:reenwood Publishing Group. Inc, 1998.
[11] Klair L. Globalizationand itsAlternatives[M]. USA: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