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村落复兴视角下乡贤文化的传承与实践*

2018-04-03 23:40柴书毓高忠严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2018年12期
关键词:乡贤村落乡土

柴书毓,高忠严

(山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传统村落复兴的提出是在十九大乡村振兴战略基础上的提升和延伸,与乡村振兴有所区别的是强调传统村落这个较乡村而言范围更小的区域。十九大提出的乡村振兴战略旨在推动农村的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及党的建设,加快推进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道路[1]。传统村落是广大乡村的重要构成部分,较普通村落拥有众多的文化资源,在历史、文化、建筑、艺术等方面具有重要的价值,汇集丰富的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故笔者认为,传统村落复兴较乡村振兴更侧重于对村落文化的传承、保护与发扬。

传统村落的复兴主要有以下三大主体:一是以政府为主,推行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建设。政府制定关于传统村落的相关政策,并参与、监督古村落的建设情况,同时给予财政支持,在村落的公共设施、旅游管理、交通等方面提供服务。二是以社会群体为主体,主要包括各类企业和投资机构,他们对村落的复兴起着重要的作用。借助企业的资本对古村落进行适度开发,是传统村落复兴较为有效的途径。三是以民间组织或个人为主体参与到村落文化的复兴中。村落中的民间组织是促使村落复兴的重要力量,如老年协会、红白理事会等,为传统村落的和谐和稳定发展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不同于政府和企业,民间组织中的成员基本是村内居民,对村落的了解和情感使这些组织带有公益性和为村民服务的特性。

参与到村落建设中的个人即本文所要谈论的“新乡贤”,他们有的是乡村中的贤达人士,有着以德服人品质,在村民中享有较高声望,或是直接参与到乡村公共事务的管理中;有的是企业家、退休官员、学者等 ,他们在村民眼中属于比较成功的人士。这一群体有着几个较为鲜明的特点:本土本乡人士、多元化的职业精英、热心故乡公益事业[2]。作为个体,他们对传统村落的复兴有着不同程度的建设意义。传统村落的新乡贤对于村落文化的自我修复和发展有着重要的促进作用,也是乡村治理的参与者和实践者。本文尝试从传统村落复兴视角下山西阳城县乡贤文化的传承与实践入手,诠释当下传统村落建设的内驱力,探讨乡贤文化在村落复兴中的造血功能,以期唤起传统村落中民众的文化共同体意识、增强民众的凝聚力。

一、乡贤谱系:传统村落复兴的内驱动力

谱系,意为有历史渊源的事物形成的系统。乡贤谱系,即为在某一地域范围内,乡贤文化从古至今延续的一种现象,形成一方社会的地域文化系统。以历史的眼光追溯,乡村社会的治理主要依靠士绅群体,封建社会赋予他们政治、经济、文化上的优势。所以在封建政权对乡村社会控制较薄弱的情况下,乡绅就扮演了连接政府和乡民的角色。他们接受过儒家思想的洗礼,在贯彻国家意志的基础上主持乡村社会的公共事务和维持乡村秩序。乡绅群体中的人,其品质也是良莠不齐的,在乡村中发挥的作用也是各不相同:诸如修建寺庙学堂、修路建桥等关于地方建设的事情上都有他们的参与[3];但有的乡绅却危害乡里,独霸一方。所以在乡绅群体中,有品德、有声望、有才学的乡绅才被称为“乡贤”。作为乡土社会的道德文化权威[4],无论是在公共事务上,还是在文化传承上,他们都对地方乡村社会的治理起着积极的作用,在地方社会形成“崇德向善、奋发有为、造福桑梓”的乡贤文化[5],对于乡村社会文明传承、乡邻教化、和谐稳定起到了重要作用[6]。如今,提出培育“新乡贤文化”,是因为新乡贤身上具有的经验、文化、专长、财富等,促进了村落发展和社会稳定;同时,他们的文化道德品质在教化乡民、凝聚民心、引领乡风等方面有着重要价值和意义。

明清时期阳城县就有着蔚为大观的乡贤文化,王国光、陈廷敬、田从典等人,年老归乡后,创立学堂、兴修城墙,相继为家乡创办了白岩书院、仰山书院和海会书院等。他们以自身的道德和文化,在家乡教化乡民传播知识,成为明清时期阳城乡贤文化的典型代表,为阳城成就了“风高五属、名列三城”的美谈。某一特定文化土壤的培养对于一个区域文化现象的形成具有重要的意义。在历史上乡贤文化的滋养和熏陶之下,新时期的乡贤文化重构举措无疑是当下传统村落复兴的一次重要实践,具有文化传承上的优势。晏阳初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谈到乡土社会中“人”的重要性[注]晏阳初《乡村改造的十大信条》,于1988年4月在IIRR 国际乡村改造研讨会上的讲话。,即强调在村落内部中起驱动作用的乡贤的重要性。从2014年起,阳城县从不同职业性质的群体中挖掘乡贤文化,如退休教师、退休干部、军人、乡村能人、回乡投资者等,并对乡贤人物的事迹进行搜集、汇总、报道。阳城县的新乡贤大致可分为:热心公益型、调和治理型、文化传承型、带头致富型等几类。2017年11月,阳城县委和县政府召开以“德润阳城”为主题的第一届道德楷模表彰大会,道德楷模包括50位“阳城好人”、25位“新乡贤”、61户“文明家庭”。关于“新乡贤”,文件中这样定位:“25位新乡贤用自身人格魅力积极传播文明风尚、传播现代知识、化解社会矛盾、倡导主流价值观,为维护社会和谐、倡导文明乡风、助推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贡献。”[注]中共阳城县委、阳城县人民政府《关于表彰第一届道德楷模的决定》,载于2017年11月内部资料。由于传统村落较为突出的历史文化底蕴,所以分布在传统村落中的乡贤多为地方知识分子,主要属于文化传承型和公益事业型的乡贤。乡贤文化成为当地乡村社会延续传承的一种文化现象,新乡贤则成为传统村落复兴的重要参与者和实践者。

作为乡土社会研究的重点,村落是凝聚村民血缘关系和地缘关系而形成的较为独立的社会生活圈层。血缘和地缘使村落中一代代的民众凝聚在一起,因此村落社会治理体系长久地在这一圈层保持稳定状态。李培林在《村落的终结》中提出“村落权力的复制循环和更新继替”[7]106这一概念,对本文所提到的传统村落中乡贤文化传承谱系有很大的启发。传统社会村落治理主体具有稳定性的特征,是作为村落管理、秩序维护、村落建设、传播文化的内生性权威,即作为内驱动力影响着广袤乡土社会中的人和物。乡绅时代的结束,并不意味着在乡村社会不存在“乡贤”式的人物,称谓的差别不表示这一群体内核上质的变化。“精英”一词能够较为合理的给这一群体定位,但“精英”相对于“乡贤”,包含群体范围似乎又有所扩大,对于个体本身“贤”的要求降低,但由于“乡贤”式的人物包含在其中,所以我们暂且将村落社会中拥有这一涵盖面广的称谓的主体的存在视为乡贤文化现象的延续。“仿佛一切又回到村落权力格局复制循环的起点,但在这种循环中,一些新的对村落权力格局发生作用的因素在渐渐地生长。”[7]116城镇化的发展和新农村建设以及现如今所提倡的乡村振兴,对新时期的村落权力格局影响深远,致富能力、创业能力、知识能力、治理能力等新的因素成为“乡贤”式人物威望构成的核心质素,而这些贴在新乡贤身上的“能力标签”,也彰显出他们从不同领域促进村落的发展与复兴,以此成为村落复兴的内驱动力。

二、乡贤重构:传统村落文化复兴的主体补位

在传统乡村社会中,“国权不下县,县下唯宗族,宗族皆自治,伦理造乡绅”[8]的村落自治体系长期存在并一直延续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在这种模式下,村落治理话语权掌握在当地乡贤手中,他们作为村落治理的主体,利用乡规民约对地方民众进行教化,投身于修建学堂、社仓、水利、道路桥梁、庙宇等村落公共事业中。通过乡贤这一非正式治理主体的作为,传统乡村社会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结构。

20世纪80年代开始到现在,我国村落治理的主体为村两委,村民自治制度得以实施。村两委在村内公共事务的管理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但由于村落事务繁杂,村干部对基层工作的贯彻实施经常处于力不从心的状态。在笔者考察过程中就有村干部这样说道:“我们事情很多,也想多关注村落文化这方面的事情,但自己不懂,也顾不上。”[注]访谈对象:阳城县北留镇大村村村委委员吴某;访谈人:柴书毓、王杏芝;访谈时间:2018年1月23日;访谈地点:大村村村委会。传统村落文化复兴的主体缺位现象屡见不鲜。同时,还有一个普遍现象就是,村落中的退休教师、退休官员等,他们有知识、有公益心、有奉献精神,从岗位上退休后,便积极投身到村落文化事业当中。相对于村干部的无暇顾及,普通民众的忙于生计,这类人积极主动地承担起村落文化复兴的重任,村落内生性的复兴主体在这一过程中逐渐形成。

传统村落存在诸多问题,急需新乡贤承担起村落文化复兴的重任。存在于乡土社会中的传统村落,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是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但在急剧发展的中国社会,伴随着乡村城镇化、郊区城镇化等多种冲击,传统村落稳定性结构发生断裂,村落遭受着不同程度的破坏。如村落人口结构发生变化,青壮年劳力走向城市,村中只留下上学的儿童和留守的老人;传统农业生活也受到冲击,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传统村落文化既失去了其存在的根基,也失去了传承的主体;村落中物质遗产遭受自然破坏,如阳城县润城镇上伏村中的一些古建筑房顶坍塌、墙壁受损、门匾遭到风雨侵蚀破败不堪;传统村落中的文化被弱化,近些年在各地的村落社会中同样表现较为明显,村落中的历史文化得不到搜集整理,传统技艺和民间艺术缺乏挖掘者和传承人,比如阳城鼓书、中庄秧歌、桑蚕文化等,村落中文化遗产传承岌岌可危。传统村落处于这样的环境下,需要得到有效保护和传承。而新时期的乡贤则成为当下传统村落文化复兴的主体补位,在村落文化的传承和保护中起到关键的作用。传统村落中致力于保护村落文化和公益事业的乡贤人物挺身而出,成为村落复兴的主体,他们以自身的实践活动促进了村落文化的延续。

除了村落自身的发展需要外,大的政策环境也促使新乡贤群体成为传统村落文化复兴的主体。自2015年起,国家政策不断倡导发展“新乡贤文化”并强调全面复兴传统文化,这为传统村落中致力于村落文化的“文化传承型”乡贤提供了“展示身手”的机会。在传统村落中,不乏有热爱村落文化、搜集、整理、撰写村落地方资料的“乡土文化精英”。但市场化经济背景下,村落中大多数的民众对村落文化的兴趣似乎不大,为生计奔波、找赚钱门路成为当下他们主要关心的事情[注]访谈对象:阳城县河北镇下交村村民杨某;访谈人:柴书毓、王杏芝;访谈时间:2018年1月24日;访谈地点:阳城县河北镇下交村。。“乡土文化精英”日益缺失,仅存的多为村落中的退休者、老年人,仅靠着对乡土文化的热爱和自身的文化追求,他们默默地守护地方文化。“乡村振兴”“新乡贤文化建设”的提出,使得人们把目光更多地关注到传统村落的文化价值上,村落传统民居建筑、独特的民俗风情、多样的节日活动等方面,村落文化保护的呼声和措施日益增多。同时全域旅游也为传统村落进行“民俗村”“民俗旅游”“特色小镇”等的建设提供了机遇。在村落建设如火如荼的进程中,村落中的“乡土文化精英”也受到热捧,他们熟知地方历史,身体力行地学习、宣传和实践着传统乡贤精神。他们撰写村落历史文化材料、撰写村落申报书、编写村落导游词、接受各地学者的拜访请教,甚至与高校人员合作出版村落文化相关书籍等。同时,地方政府也重视这一群体在乡村社会的价值发挥,如阳城县评选的“新乡贤”群体中“文化传承型”乡贤占乡贤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并且为他们撰写新闻报道、宣传新乡贤在保护发扬村落文化上的举动、为其颁发证书奖杯等。政府的行动反过来鼓励了乡贤更加具有文化自觉与自信,投身于村落文化复兴中,在村落文化建设中越来越占据主体地位,为传统村落文化传承与复兴积极地进行实践活动。

三、乡贤驱动:传统村落复兴的探索实践

村落作为一个共同体,是民众情感和日常生活活动的场域。“乡愁”指的是在外的民众在村落中获得情感支持和满足,对村落产生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也是传统村落中地域性文化的一种折射。作为个体的新乡贤与村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乡土情结促使他们对村落有着欲说还休的情怀。从古到今,乡贤是连接乡土、维系乡情的纽带,乡贤文化就成为一个地域的精神文化标志。“乡贤文化自觉与践行是乡村内部精英对乡村建设的主动担当,是乡村文化建设中固本培元的根本之计。”[9]新乡贤本人的文化自觉与乡村振兴的背景呼唤他们投身其中,乡村公益、乡村教育、非遗复兴、节事活动复兴、家谱编撰等活动彰显出乡贤积极参与到传统村落的复兴过程。上文已提到,传统村落由于其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所以对于村落文化的整合与保护显得尤为重要,这也为乡贤进行村落文化建设提供了实践基地。由于村落文化的个性和差异,村落中的个体进行文化建设实践的路径也各有侧重,下文以阳城县上伏村乡贤和孤堆底村乡贤的个案为例,探讨在传统村落文化建设中,作为个体的乡贤是如何进行村落文化复兴的实践之路。

(一)多元化尝试:上伏村乡贤整合村落文化

梁漱溟曾说过:“中国文化是以乡村为本,以乡村为重;所以中国文化的根就是乡村。”[10]传统村落中的乡土文化便是一方社会经过时间的积淀而形成的地域性文化,是传统村落具有独特性的内在依据。同样,乡土文化的召唤和乡土情感的萌生,为地域性乡贤文化的产生创造了条件,乡土文化的多样性为当地乡贤整合村落文化提供了多元化的实践方式。

阳城县润城镇上伏村是沁河流域著名的商道古镇,自古就是晋冀鲁豫徽等地商家的交通要道。有三里长街古村落建筑、近百所晋商院落,有从金代保存到现在的上伏大庙、赵氏广锡銮驾32件以及上百通古碑石刻,同时还有省级非遗“舞龙灯”。在村落文化的整合上,上伏村乡贤延某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上伏村申请为中国传统村落、中国景观村落和历史文化名村与延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作为实践主体的乡贤,其本身具有文化自觉意识,便会积极投入到村落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中。延某为阳城县退休教师,退休后回到上伏村。 他对村落文化有着极高的认同感,把搜集整理地方资料视为己任。在村落中寻找并整理古碑石刻、古匾楹联;对上伏村的晋商文化进行考证,所编史料被纳入晋商史料书籍;挖掘当地红色文化资源,完成史料的整理。与此同时,他还为本地非遗的传承发力。当地有诸如剪纸、八音会、舞龙灯、秧歌等非遗,他多次走访民间艺人,并撰写材料上报有关部门。在宣传村落文化上,他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延某的倡导下,村内组建了导游队,聘任其教授村落文化,培训导游。在他的倡议并努力下,一些中学文化程度的妇女开始学习关于旅游、村落文化等方面的知识,为游客讲解。目前,该村导游队已成为宣传村落文化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教育上,延某也为传承村落文化作出贡献,他定期进校园为学生讲述地方文史内容,培养着下一代的村落文化共同体意识。

对上伏村乡贤延某的村落文化复兴实践活动进行分析,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第一,村落为乡贤实现自身价值和追求提供了场所,村落文化的丰富性为乡贤进行多元化整合提供了机会。上伏村乡贤在村落文化整合上依据村落自身特质,采取恰当的方式对村落中的物质、非物质文化进行活态保护与传承,多角度、多方位、多措施推动村落文化复兴。第二,新乡贤在村落文化复兴过程中,注重发挥村落主体的价值,这也是乡村振兴的基本原则。以村落中的民众为建设主体,培养他们对村落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这是村落得以延续的基础。无论是嫁到本地的妇女,还是村落中正在成长的新一代,延某通过教授和自身潜移默化影响的方式,内化村落民众对于村落文化的认同感,激发他们对村落文化的宣传与保护意识,使得上伏村的村落文化复兴之路走得更为稳健。

(二)再造“场域”:孤堆底村乡贤构建村落认同

“场域”是布迪厄实践社会学的一个核心概念,是个体参与社会活动的主要场所,可以被视为是不同的公共空间。作为村落中重要的公共场域对构建村落认同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再造村落的公共场域,毫无疑问是汇聚村落民众文化认同和文化归属感的重要举措。

阳城县河北镇孤堆底村地处南太行山深处,孤堆底村为人们熟知是得益于生于斯长于斯的焦裕禄式的好干部孙文龙[注]孤堆底村孙文龙纪念馆介绍:孙文龙(1932—1982)生前连任太行太岳革命老区阳城、武乡、屯留三县县委书记。他清正廉洁、真抓实干、不惧丢官,愈挫愈奋。在山西蚕桑、水利、林业等领域作出了突出贡献,被老百姓誉为“太行山上的焦裕禄”“山西省清廉典范”。,村落中有为纪念孙文龙而建造的孙文龙纪念馆,成为当地廉政教育基地。孤堆底村的文化底蕴便以孙文龙精神为主,这也成为村落社会标志的地域性文化,同时也构成了当地民众的地方性共识,这种共识渗透到民众的思想中,引导着他们的日常行动。孤堆底村的乡贤孙某便是孙文龙精神的贯彻者和执行者,他的村落复兴实践彰显出村落空间的再造过程,同时也是铸造村落认同的一个历程。

孙某退休前为政府官员,退休之后回到家乡。笔者在调查中得知,孙某为当地民俗文化园的打造作出了突出的贡献。民俗文化园位于村关帝庙内,依托庙宇,民俗文化园在村落神圣空间上加以延伸,成为人们日常活动的又一公共场域。主要分为三大部分:蚕桑养殖习俗、化石科普基地和民俗博物馆。桑蚕养殖习俗是阳城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当地不仅有祭拜蚕姑的习俗,还有大量与桑、蚕、丝相关的风俗和文化,已经渗透在当地民众的日常生活中。民俗博物馆中展览着关于当地桑蚕习俗和孙文龙事迹的剪纸,还陈列着近千件当地民众的生产生活老物件。民俗文化园的成立与乡贤孙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文化园的策划和物品搜集上,依靠的是他的人脉和才智。例如,有的村民不愿将自己收藏的老物件陈列于民俗博物馆中,他就用钱买,一次次去拜访、说服……在筹建民俗文化园的过程中,民众也被他的精神感染,有人捐出自家保存的老物件,也有人为剪纸屋贡献自己的剪纸作品。最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乡村民俗文化园建成了,成为民众日常活动的又一场所。园中各个部分的内容则与当地人的民俗记忆、生产生活紧密相关。民俗文化园的建立在提升当地民众文化自豪感的同时,也强化了民众的村落共同体意识。这一意识是村落民众在个人层面上对村落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进而可以被认为是一种集体精神[11]。正如村民所说:“我们家的老物件就在民俗文化园里,我们没事的时候就相跟着一起去里面转转,对那些东西都很熟悉。”[注]访谈对象:孤堆底村村民孙某;访谈人:柴书毓、王杏芝;访谈时间:2018年1月24日;访谈地点:孤堆底村民俗文化园。民俗文化园作为乡村社会的再造“场域”,依靠地域文化的展示与传承,成为培育民众村落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载体。在凝聚民众对村落文化基本共识的基础上,激活了民众的共同体意识。

乡土社会的发展往往孕育着适应社会变迁的动力,在构建村落文化共同体的过程中,适时而出的“村落新场域”及其包含的重要乡村文化信息便成为乡土文化创新的内在动力,也成为民众认同感的重要来源。孤堆底村乡贤孙某的村落复兴实践历程表明,村落文化共同体的建构与加强要在尊重村落整体文化环境的基础上,顺应村落文化自身发展的客观规律,进行必要的更新和“再造”,围绕着民俗文化园,孙某在统筹与延续的实践活动中,实现了对村落文化与村落民众的双重尊重。

乡村振兴如火如荼地持续进行着,各地依托自身的经济资源、自然环境资源、历史文化资源等,借助国家政策,不断地发展新思路,通过不同的路径实现乡村的振兴。新时代乡村的发展是在政府、开发者、村落组织和民众等多个影响因素下进行的,村落性质和拥有资源的差异,决定了在村落复兴中哪一群体发挥力量的强弱,如何才能达到更好的发展效果。费孝通在他的研究中一再强调“乡土重建”;曼海姆认为,只有通过人本身的改造,社会重建才成为可能,改造人的主要问题是改造其思维和行动[12]。当下的传统村落复兴无疑是新一轮的“乡土重建”,而其中涉及的中坚力量便是当代新乡贤,他们愿意为自己的村落文化做任何的代言,他们的实践之路渗透着自身的优秀品质和文化涵养,实现了传统村落优秀文化的保护与延续。作为维系村落共同体的纽带,村落文化在村落复兴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唤醒人们对于村落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在这其中就尤为关键。传统村落中新乡贤的文化实践历程便彰显出激活村落内生性的内聚力的优势所在。因此乡贤文化在延续当地人文精神的同时,也发掘了传统村落复兴的文化共同体意识,破解了当下传统村落文化保护与传承的发展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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