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工程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241000)
心物二元论的基本观点就在于,心灵和世界万物都是可以彼此独立存在的实体,它们之间仅仅存在着一种偶然的时空因果性关系。这种观点源远流长。持这种观点的哲学家并不少见,其中,笛卡尔无疑是一个杰出的代表。自这种观点产生以来,批判的声音也不曾停止过。其中,以海德格尔为代表的现象学就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的声音。在介绍海德格尔的批判之前,我们先通过笛卡尔来详细认识一下心物二元论的逻辑脉络,搞清楚笛卡尔的思想究竟是如何导向心物二元论的。
笛卡尔认为,真正的知识都必须具有普遍必然性,而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知识就是清楚明白、无可置疑的知识。这种清楚明白、无可置疑的知识不可能来自于感觉经验,也不可能来自于虚构想象,所以,只能来自于纯粹理智。而来自纯粹理智的东西就是天赋的,所以,这种清楚明白、无可置疑的知识必然来自于天赋观念。由此,笛卡尔认为,一切真正的知识要么是天赋观念,要么就是从天赋观念中演绎出来的。
既然一切真正的知识要么是天赋观念,要么就是从天赋观念中演绎出来的,那么,要寻求知识就必须寻求天赋观念,要寻求天赋观念就是要寻求那种清楚明白、无可置疑的观念,那么,怎么才能获得清楚明白、无可置疑的观念呢?笛卡尔认为,只要我们能够排除一切非清楚明白、可以置疑的观念,自然就可以获得清楚明白、无可置疑的观念了。而这就需要进行普遍怀疑。经过彻底普遍的怀疑之后,我们几乎可以把我们的所有知识都放入怀疑之中,但是,笛卡尔指出,这种普遍怀疑也使我们找到了一条不可怀疑的真理,即“我在怀疑”。因为即使我去怀疑“我在怀疑”,也仍然是我在怀疑。而我在怀疑,就是我在思想。我在思想,就必然有一个思想的“我”存在,即有一个思想者存在。所以,“我思故我在”。
“我思故我在”,那么“我”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呢?笛卡尔认为,我是一个思想着的心灵。其论证可归结如下:首先,当想象我的身体以及我所在的世界不存在时,我仍可以想象我存在。所以,我不是我的身体。其次,当想象我不再思想时,我就无法想象我存在。所以,我一定是一个思想着的实体,即心灵。
当笛卡尔将“我”的存在归结为一个思想着的心灵时,也就同时导致了心物两种实体的二分。其论证可归结如下:A是B的本质属性,当且仅当无法想像B存在而A不存在。可以想像我存在而我的身体不存在。所以,我的身体不是我的本质属性。但无法想像我存在而我的心灵不存在。所以,我的心灵是我的本质属性。这就意味着,我的心灵是我的本质属性,但我的身体不是。所以,我的心灵具有我的身体所不具有的属性,即心具有物所不具有的属性。而心=物,当且仅当,凡心所具有的属性物也具有,反之亦然。所以,心不同于物。由此,笛卡尔实现了心物二分。
以上就是笛卡尔的心物二元论的整体逻辑脉络[1]。从中我们可以看出,笛卡尔的论证可以说是有一定的严密性的。但是,许多哲学家都不愿意接受笛卡尔的结论。所以,他们都对笛卡尔的论证进行了质疑和批判。比如,赖尔就曾指出:笛卡尔犯了一种范畴性错误,他错误地理解和使用了“心灵”这个范畴,笛卡尔的“心灵”是“机器中的幽灵”[2]。弗雷格则认为,笛卡尔是错误地理解和使用了“存在”这个概念,“存在”是一个二介概念,它不能被用来修饰指称对象,不能与专名连用。它只能修饰概念,只有一介概念才能作为它的主目。二介概念是以一介概念为主目的函数,它描述了一介概念的属性。在二介概念中,只有一个一介概念才能处于一个二介概念之中,而一个对象只能处于一个一介概念之下,绝不能处于一个二介概念之下或之中[3]。从现象学的角度看,笛卡尔也是错误的。那么,我们来看,海德格尔究竟是如何批判笛卡尔的,是如何否定心物二元论的。
前面我们已经看到,心物二元论的基本观点就是:心灵与世界万物都是一种实体,这些实体之间仅仅具有一种偶然的时空因果关系,所以,在逻辑上是可以彼此独立存在的。那么,海德格尔是如何批判这种观点的呢?我们可以将海德格尔的论证归结为以下三个方面:一、世界万物并不是实体;二、心灵也不是实体;三、心灵与世界万物的关系也不是偶然的时空因果性关系。下面,我们就来详细地看一下海德格尔的论述。
按照笛卡尔的观点,世界万物在其本质上都是一个个具有不同持存性的实体,它们彼此独立,因为各自拥有不同的属性而相互区别,彼此之间处于一种时空因果关系之中。每一个实体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宇宙”,完全可以独立存在,至少在逻辑上是这样。而海德格尔认为,这种对世界万物的解释是错误的。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他提出了两个概念:“当下上手的东西”、“现成在手的东西”。
海德格尔认为,笛卡尔将世界万物看作是可以独立存在的实体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把事物看成了“现成在手的东西”。但是,海德格尔已经向我们表明,事物首先并不是“现成在手的东西”,而是“当下在手的东西”。所以,在本体上,事物并不是笛卡尔所理解的那种“实体”。
海德格尔已经说明了,世界万物不是“实体”,那么,心灵是不是笛卡尔所理解的那种实体呢?海德格尔也予以了否认。那么,海德格尔的理由是什么呢?
可以说,谈论心灵就是在谈论理解。某个生物有心灵,就是说,它具有理解的能力。维特根斯坦就已经指出过,语言的理解不是某种“内在的”过程或事件,而是恰当地使用语词并对他人的语言做出恰当反应的能力。这种能力必须通过行动来展示出来,因此只能属于某种具有“身体”的存在物。而且这种对一个给定的语词的理解是不可能与他的生活相孤立的。理解一个语词,必须先理解一种语言,而“想象一种语言意味着想象一种“生活形式”。”
同样,在海德格尔那里,一个锤子的意义,必须在人的行为以及行为所处的“生活世界”中才能把握。这种行为不是一个封闭的、独立的“内在过程”。我们只有在与世界“打交道”的过程中,才能有所意识,有所理解。当我们看到一把锤子时,并不仅仅意味着,“产生了某种关于某个事物的感觉材料”,而是意味着,“我们认出了此物,并且也预知了其他人也能认出此物。这种认知已经预设了对锤子的理解,这种理解是发生在我们的生活实践中的”[6]。而且,生活实践中的这种理解是更根本的。
海德格尔的这种观点无疑是与其意向性理论密切相关的。按照意向性理论,意识与其意指的对象是不可分离的。一方面,与意识相独立的对象是无意义的。对象需要意识的贡献,才能是其所是;另一方面,在没有了意指对象的情况下,意识也是无意义的。同样的道理,在独立于世界万物的情况下,谈论理解也是无意义的,从而,谈论心灵也就是无意义的了。这也就意味着,心灵是不可能独立于世界万物而存在的。所以,心灵并不是笛卡尔所理解的那种实体。
既然在世界万物不存在的情况下,谈论心灵是无意义的,那么,我们就无法在逻辑上设想:心灵在世界万物不存在的情况下仍然存在。这就意味着,心灵与世界万物的关系绝不仅仅是一种偶然的时空因果性关系。显然,这是海德格尔在否定了心灵和世界万物的“实体性”之后,所必然会得出的结论。
总之,在海德格尔看来,在本体上将心灵与世界万物进行绝对的二分,根本就是一种虚假的二分,是毫无意义的。海德格尔试图让我们看到,这种传统的形而上学是完全错误的。它完全没有理解“存在”的含义,顶多是在探讨某种“存在者”。当我们的目光由“存在者”转向“存在”本身的时候,我们就会获得一种崭新的本体论。只有这种崭新的本体论才是真正的关于“存在”的理论。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