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婷婷
(山西医科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1)
人口流动已成为全球普遍的社会现象,从国家地理范围上看,人口流动有境内流动与跨境流动之分。其中跨境流动包括边境地区的跨境流动,这一群体的人员流动往来在我国边境地区非常普遍。边境地理区位特殊,人口流动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联系。我国边境多为少数民族地区,边境人口流动以少数民族为主。边境人口流动因此比境内人口流动更复杂、更特殊,对这一现象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边界人口流动涉及到两个关键概念。第一个概念是边境。边境在通常意义上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的边境指的是“一条线”,指两个接壤国家划定的地理上的分界线,也是一条政治界线。在这个意义上,边境可以等同于边界,即国家领土的界限。第二层含义的边境指的是“一个地区”[1]33,指边界两侧一定距离的范围。政府对边境的控制在给国民带来心理安全的同时,也不断强化着管制这一实际过程。本文关注的边境人口流动,多在第二层含义上来理解边境,即在地理位置上同相邻国家有法定边界,靠近国境线内侧,直接沿边的一定经济社会区域,[2]13并限制在陆地边境范围。为更方便理解,在表述中多用“边境地区”来代表“边境”的第二层含义。
第二个概念是人口流动。国外研究中虽然只有人口迁移(Migration)而没有人口流动概念,但人口迁移的定义对界定人口流动有不可替代的借鉴意义。国际上一般把人口迁移定义为人口在空间(地理)上的位置变动。[3]10人口科学研究国际联盟(IUSSP)对人口迁移的界定较有代表性,指人口在两个地区之间的地理流动或空间流动,这种流动通常会涉及永久性居住地由迁出地到迁入地的变化。[4]28-29而人口流动的概念与现象与我国户籍制度难舍难分,成为国际上独特的人口迁移。中国学者常常把人们的地区移动或空间移动区分为人口迁移和人口流动。人口迁移指户口随人走,人口流动则人户分离。[3]11本文关注的边境人口流动,指居住在一国边境地区的人们,在一定时间与空间范围内进行的跨境流动,这种流动以非定居性、户籍未变、国籍未变为主。人口流动的方向包括双向流动,既包括我国向他国的人口流动,也涵盖他国人口向我国境内的流动。
与国内的边境人口流动研究关注本身居住在边境地区的人口流动不同,国外边境地区人口流动的研究,主要体现为人口的跨国迁移。人口能够形成跨国迁移,首先取决于一国对边境线的管控措施。Catherine Wihtol de Wenden在《国家边界的开放》一书中将18-20世纪的国际移民及国家边境线的管制特征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18世纪时期,欧洲国家闭关锁国时期,关闭国门,国民被禁止出境;第二个阶段是19世纪时期,国境线敞开大门。这一时期欧洲国家人数增长较快。对某些国家来说,解决国内人口饥饿等问题的办法,是将其作为移民去开发新征服的土地;[5]7第三个阶段是20世纪时期,国境线由开放又返回到了逐渐关闭的状态。20世纪30年代爆发的经济危机,激起了社会上的排外情绪及反犹思潮,移民成为一个危险的群体。二战后出现了新的移民情况,如国家对居民的强制迁移、自发形成的移民活动、劳工移民等。第三世界国家人口二战后激增,促进了一部分人向西方国家移民。
我国学者邱立本将国际移民历史划分为更具体的四个时期,第一个时期: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的国际移民(1500-1800年)。这一时期主要表现为早期的西方殖民国家对殖民地国家的各种资源掠夺,其中包括劳动力。非洲黑奴成为人数最多的移民。欧洲国家在世界其他地区,非洲、亚洲、美洲占据了大量殖民地;印第安人被大量屠杀,美洲的人口结构和民族成分被改写。这些因素加速了殖民国家的资本主义发展。第二个时期:欧美工业化时期的国际移民(1800-1914年)。工业化大发展,资本主义从手工业阶段发展到大工业阶段,从自由资本主义进阶到垄断资本主义。新的社会大变革带给国际移民前所未有的特点。19世纪前大半个世纪主要是英国人、爱尔兰人、德国人大规模地涌入美洲大陆,19世纪末20世纪初新移民潮的主力是南欧人与东欧人。美国、新西兰、加拿大、阿根廷等国家吸收了八成多的欧洲移民,其中美国是最大的人口流入地,吸收了移民总数的60%。[6]1-2第三个时期:世界大战期间的国际移民(1914-1960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中断了移民高潮。战后虽移民有所回升,但远不及战前的移民规模。1930年的经济危机更是大大减少了国际移民。二战的爆发几乎完全阻碍了移民的脚步。需要注意的是,战争中断的是正常的经济移民,政治移民却激增。一战期间德国以武力征集了比利时和俄国的大量劳动力。近50万的中国人被征集为法国、英国的劳工。德国法西斯在二战中强行征集了750万的外国劳工。第四个时期:后工业化时期的国际移民(1960年-)。这一时期的移民具有全球规模的特征,移民群体发生了变化,主要来自缺资本但人口过剩的发展中国家,人口与经济发展不协调。接纳移民的国家主要是资本和技术密集型的发达国家,往往缺乏劳动力,需要外籍劳工的填补。[7]
国际人口迁移是特定国情、经济与文化的产物,其流动有明显的地域特征,从而形成若干国际移民体系。美国社会学家Massey认为,到21世纪初,国际人口迁移已明显形成五大体系,即北美体系、欧洲体系、波斯湾体系、亚太体系和美洲南角体系。北美体系是最古老的也是至今仍大量吸收移民的体系;欧洲原是移民主要输出地,后发展为移民输入地;波斯湾移民体系形成于20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亚太移民体系以多中心为特点,日本、澳大利亚及东亚、东南亚新兴国家是亚太移民偏爱的目的地。美洲南角体系主要接纳来自意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移民。[8]
国际移民种类呈现多样化形态,斯蒂芬·卡斯尔斯(Stephen Castles)将其归纳为:临时性劳力移民,这些工人在国外短期务工,挣钱回国;高技能和经营移民,这些人拥有高资质,多追求在跨国公司或国际组织中就业;非正规移民,即非法移民;难民,指受到特定群体或政治观点迫害,无法或不愿返回本国的人;寻求避难者,可以理解为非法的难民;被迫移民,包括难民和寻求避难者,还包括因环境灾难及建设工程而不得不迁居的人们;还有家庭团聚移民、归国移民等。[8]
国际移民动力与机制的更多研究,体现在国际人口迁移理论中。最早的是推拉理论,美国社会学家莱文斯坦(E.G.Ravenstein)总结了移民迁移规律。他认为人口迁移并不是盲目无序的,而是遵循一定的规律。[9]推力和拉力作用于人们,形成人口迁移活动。推力指人口原居地不利于人们生存、发展的排斥力,拉力指迁移目的地有利于改善原居地人们生存、发展状态的吸引力。随着人口迁移与流动在全世界范围内的不断增长,对其解释的理论也不断丰富起来。新古典主义经济理论从经济学角度出发分析移民行为,认为人们制定移民决策是因为人们对移民的付出与回报的估算。如果移民后能够得到的回报高于为移民活动付出的代价,人们就会选择迁移。[10]80-93新经济移民理论认为,人们之所以定出迁移决策,并不是以移出地和移入地两地绝对收入的差距作为标准,而是与同类群体作比较后产生的心理落差、相对剥夺感。迈克尔·皮奥雷(Michael Piore)提出了劳动力市场分割理论,该理论超越了从个人选择的角度分析,而是扩大视野,在分析市场结构中发现移民的起源。他认为现代发达国家业已形成了双重劳动力需求市场,上层劳动力市场中的就业岗位工资高、保障好、环境舒适,下层劳动力市场则相反。发达国家本地的劳动力多集中在上层市场,导致下层市场缺乏劳动力,因此需要外国移民填补。[9]
我国陆地边境线有2.2万公里,分布有136个县市。其中86%的边境沿线区域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区。国家第六次人口普查显示,2010年我国边境民族自治地方的人口总计1 631万人,地理分布涉及东北的辽宁、吉林,西北的内蒙古、新疆、甘肃,西部的西藏,西南的云南和广西。边境民族地区中少数民族人口达到六成,占全国人口的一成多;但边境民族地区的国土面积约占我国陆地面积的五分之一,地广人稀。已有对边境人口流动的研究以东北边境和西南边境为研究区域的居多。因此本文分析边境人口流动特点主要以这两个区域为主。
东北边境地区地理空间上与朝鲜接壤,人口流动以朝鲜族为主。但由于朝鲜特殊的国家外交政策,东北地区朝鲜族与朝鲜无法互相联系与交往,而是越过朝鲜,与韩国的交往越来越紧密。在改革开放、中韩建交、韩国经济发展与对劳动力的需求等因素的推动下,我国东北地区朝鲜族形成了赴韩务工的潮流,其中尤其以朝鲜族最集中的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最为明显。跨国务工使朝鲜族传统聚居区人数不断减少,加之朝鲜族育龄妇女生育率低,造成人口多年呈负增长状态,朝鲜族人口比例在总人口中比例逐年下降。
相比之下,西南边境地区的广西和云南接壤的国家数量较多。我国境内边境地区的民族成分也比较多样。云南129个县市中,有25个县市属于边境县市,25个县市中有110个边境乡镇。边境乡镇人口总计183万人,占云南总人口的4.1%。国土面积9.21万平方公里,占全省面积的23.2%。陆地边界线长4 060公里,占全国陆地边界线总长的18.5%。在25个边境县市中有23个是少数民族自治县,有21个少数民族。其中,壮族、傣族、哈尼族、苗族、拉祜族、瑶族、傈僳族、佤族、阿昌族、独龙族、布朗族、景颇族、彝族、白族、怒族、德昂族等16个民族跨境而居,历史上有互婚互市的传统。[11]接壤的国家有缅甸、老挝和越南,这三个国家经济并不发达,与云南接壤的地区或是经济贫困、或是民族关系复杂、或是地方武装活跃。[12]多国家、多民族之间的人口流动,给两国的边疆治理与边疆安全带来挑战。广西边境与越南相邻,包括3个市所辖的23个县市,233个乡镇,边境线长1 020公里。广西也是一个多民族省份,包括汉族、壮族、瑶族、苗族、侗族、仫佬族、毛南族、回族、彝族、水族、仡佬族等。广西边境少数民族地区是典型的老少边穷区域,人口流动以经济诱因为主。
我国边境人口流动规模大、民族成分复杂、涉及的国家较多,形成了多种类型的跨境流动。主要类型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种:
商贸型人口流动。边境地区有专门从事边境贸易活动的人口,或者从中国流入邻国做生意,或者从邻国到中国做生意。商贸型人口流动是中缅边境地区人口流动的主要形式。严格来讲,商贸型流动人口分为两个部分:一种是办理了出入境许可的合法跨国流动,主要发生在各大口岸;还有一种是边民自发贸易引起的跨国人口流动。学者鲁刚在实地研究中发现,中缅边境的某个村落有类似赶集的活动,每月内的某几个日子,卖东西的、买东西的人们赶到一个固定的场所,形成边境集市,热闹非凡。边境集市在中缅边境较为常见,参与的人们是边疆线两侧生活的居民,少数民族占大多数。一般不需要办理严格的出入境手续,来去自由。
旅游型人口流动。边境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会吸引周边国家的人们前来观光、游历。云南的跨国异域风情边境旅游是当地的一大特色项目,带动了相当一部分的人口跨国流动。著名的景点西双版纳,年均接纳250万-300万人次的海内外游客,并且其中近百万游客还会继续通过口岸前往缅甸旅游观光,形成一条旅游人口流动链。东北边境的口岸城市黑河,对岸便是俄罗斯布拉戈维申斯克市,两个城市仅一江之隔。当地适时发展了黑河-俄罗斯一日游、两日游的短期旅游项目,手续简单,满足了不少游客的需求。
务工型人口流动。这种类型在边境人口流动中占较大比例,东北朝鲜族,尤其延边朝鲜族大规模赴韩务工便是典型的务工型人口流动。我国朝鲜族与韩国朝鲜族属于跨境民族,因民族优势、语言优势、类似的生活习惯、宽松的体制环境等诸多因素的推动,朝鲜族纷纷选择去韩国寻找工作机会。不同于西南边境不少地区是人口的双向流动,东北边境的朝鲜族呈现较为单一的单向流动,即以我国朝鲜族流向韩国为主,这与两国之间经济水平有很大关联。并且因韩国在对外籍劳工方面的规定、交通路费昂贵等因素,赴韩务工的朝鲜族多三五年才回国一次,短期逗留后继续去韩国打工。很多传统朝鲜族聚居生活的社区出现“空挂户”,即户口还在本地,但人常年不回家的现象,人们的生活秩序发生很大变化。除了自发的务工流动之外,还有由地方政府、工程公司等单位招募工人,然后集中派遣出境,实施各种经济、对外援建等合作项目的流动。[13]
探亲访友型流动。这是最基本的一种人口流动类型,我国边境地区不少民族属于跨境民族,与邻国人们有着共同的民族起源与民族特点,自古便有密切的交往联系。我国西南边境与邻国边境生活的边民有很多生活上、经济上的交往。在东南亚国家,有很多华人华侨及其后裔,他们也会进入中国境内探亲访友。东北朝鲜族最初去韩国是以探亲为主,1984年中韩关系解冻开始,我国朝鲜族去韩国探亲开始兴起。1992年中韩建交,这一潮流骤然升温,以探亲、寻亲为主要动因的朝鲜族跨国流动人数激增。[14]20世纪八九十年代去韩国的探亲者多携带中国的名贵中草药和补品,其中一部分在韩国高价卖出,不少人因此获利丰厚。由于韩国经济水平较高,探亲流逐渐演变为谋利创收的途径,不少朝鲜族非法滞留在韩国打工。
跨国婚姻流动。严格来讲,跨国婚姻可以归为人口流动类型的一种,但已有的研究专门将跨国婚姻作为研究对象的较多,故这里将其单列出来分析。我国边境跨国婚姻在20世纪90年代后逐渐形成一种显性的社会现象,随着相邻两国在经济方面合作的不断发展,边境两侧的居民交往也在增强,跨国婚姻不断增加。中韩两国人民出现了较为明显的跨国婚姻现象。2004年韩国有25 000多起跨国婚姻,其中中国新娘多达70%,绝大多数都是我国的朝鲜族女性。很多农村的朝鲜族女性都希望能嫁给韩国人,这成为其改变命运的一条捷径。相当多的跨国婚姻功利性目的很强,结婚的目的是为了享受韩国的相关政策,如可以带国内的亲戚赴韩等。由此衍生出“婚姻为名,打工为实”的“假婚姻”。[14]“假婚姻”的双方各取所需,一些韩国男性为了挣钱,利用自己韩国籍的身份,与中国的朝鲜族女性达成伪造婚姻的协议,为其提供赴韩移民、务工的便利。骗婚现象在西南边境也时有发生。跨国婚姻带来很多不利的社会影响,如子女社会化问题、身份认同问题等。此外,还有其他的跨国婚姻形式。因邻国境内的政治变化、经济发展不足等原因,很多邻国女性嫁入中国的数量不断增多,如越南新娘、朝鲜新娘现象。外籍新娘不懂当地语言、无法获得中国国籍、无法享受基本的社会保障服务,融入很困难。
随着边境人口流动的发展,不可避免产生了一些问题,主要表现为边境人口安全问题。根据已有研究,可以将边境人口安全分成两个类型,第一类为非法人口流动引起的,第二类为人口流失引发的。边境非法人口流动前述中已有提及,如跨国婚姻中很多越南新娘、朝鲜新娘通过非正规渠道嫁到我国偏远的贫困农村。其中有一部分外籍新娘是被贩卖过来的,在中国无法享受基本的社会保障与福利。很多家庭没有节制生育的观念,子女无法正常落户,进而无法正常享受受教育权利,影响边境人口素质的发展。还有一些非法进入我国境内的流动人口,在边境沿线从事抢劫、盗窃等犯罪活动,严重威胁边境安全。很多在边境地区非法流动的境外人员从事走私、贩卖毒品、武器、珍稀动物的交易。此外,还存在边民界定困难的问题。因一些边境国家政府动乱,边民没有被赋予合法的公民身份,处于国籍不明或无国籍的尴尬状态。[15]人口跨境流动是全球发展过程中的一种客观现象,合理、合法、有序的人口流动能带来不同国家与民族的交流与发展;而非法、无序的人口流动会给涉及的国家带来社会治理难题,增加治理的复杂性。[11]
第二类是人口流失引发的边境人口安全。以延边地区朝鲜族为例,延边T市人口已经连续20多年呈负增长的状态,户籍人口与实际常住人口均在减少。户籍人口呈总体下降趋势,并且因朝鲜族多去韩国务工,朝鲜族人口比重不断降低,16年间减少了近7个百分点。而常住人口远远少于户籍人口,T市某乡镇户籍人口大概1万2千人,实际居住人口不到4千人,流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口。整个T市地区,2015年户籍人口是12万人,实际居住的城市人口加上乡镇农村人口,只有3万左右。当地出生率低是一方面的原因,人口外流则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因素。除了人口数量减少,还有人口年龄结构失衡,老龄化严重等问题存在。据T市公安局统计,T市2014年劳动年龄人口较2013年下降了2.5%,2015年比率较2014年下降了2.0%。与此同时,老年人口比例增加。2015年T市60周岁以上老人占总人口的21.7%,远超过10%。
人口流失引发的人口安全问题还表现在留守群体问题上。因边境人口流动引发的留守人员主要有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留守妇女等,其中以留守老人现象最为突出。我国主要的养老方式以家庭养老为主,子女承担着赡养老人的主要责任。我国的养老工作还主要依靠下一代的资源转移。[16]在边境地区如延边朝鲜族村落年轻人大部分都选择出国务工,留下来的大部分是丧失劳动力的高龄老人,其人口老龄化率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广西边境多为少数民族生活区域,交通闭塞、信息不畅,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较低。为了更好的生活,劳动力人口不断外流,留守的老年人承担了过重的生活负担。[17]据统计,我国有将近一半(46.1%)的农村老年人依靠子女或其他亲属供给为主要生活来源。[18]但是子女在外务工,使得老人亲情缺失,日常起居只能靠自己维持,边境劳动力的流失弱化了家庭养老的功能。
有序的边境人口流动离不开有效的管理制度,制度包括政府和民间两个层面。如在中越边境,我国境内地方政府会严格盘查出入境的人员和车辆,并加强巡逻。[19]狠抓基层公安机关境外人员管理工作的落实,专项清理与日常管理相结合。[20]民间层面的秩序管理多体现在日常的社会交往中,如很多跨境民族有类似的民族特征,不少边民有亲戚关系,两国边民的联系属于正常的社会交往范畴。中越边境人口的族内通婚不受法律关系保护,但他们的子女可以纳入中国户籍。在东北的中朝边境村落,村民会自发组织民兵队伍,定期巡逻,守卫家园安全。政府与民间互相配合,共同维护边境秩序。但不应忽视的是,边境仍然存在风险因素,对犯罪活动、非法入境、拐卖人口等问题的治理需要加强。
非法边境人口流动、犯罪活动、跨国婚姻涉及的人口拐卖及婚生子女国籍认定、人口大量流失、留守人员等都是边境人口流动过程中产生的管理难题。不少学者基于自己的研究提出了提升边境人口安全的建议,例如:整合资源,集结多方力量,积极探索建立军、警、民联防“三非”人员管控工作途径;[21]180协调利益关系,妥善处理群体性事件;[13]建立全国性的对口支援制度,即国内综合实力强的城市对口支援边境县市,包括发展人才、发展产业与市场、增强造血功能,并建立规范的考核与管理制度;提升驻守边疆人员的工作福利待遇。费孝通先生说过:“要发展边疆,要巩固边防,非得要在生活上繁荣起来不可。”[22]238可以加大补贴力度,出台对企业的政策优惠措施,吸引产业吸引人才;挖掘地方特色,如黑龙江边境地区可发展绿色观光农业。[23]
从以上分析中,我们能发现不同边境地区具有不同的特点。本文将东北边境与西南边境人口流动特点进行一个小结。
东北边境人口流动特点:一是人数多,周期长。据韩国法务部统计,2014年在韩朝鲜族总数为59万多,加之已获取韩国国籍者,在韩朝鲜族总数已超过60万人,[14]数量众多。一般赴韩朝鲜族流动周期为三四年,多的有十几年,周期较长。二单向型、低层次流动,目前主要是我国东北地区的朝鲜族向韩国流动,流入的人口在比例上微乎其微。并且,流向韩国的以劳务输出为主,从事韩国本地人不愿从事的3D行业,技术含量低、劳动强度高。[14]韩国学者李慧品在2008年对中国1 000名朝鲜族人的问卷调查中可以看出,42.7%的人是初中及以下的教育背景,47.8%属于高中学历,高学历者仅占10%,这也是我国朝鲜族在韩多集中在低层行业的重要原因。
西南边境人口流动特点:一是双向流动。西南边境与东南亚边境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相当、民族成分有共通性,形成了大体相当的人口流入与流出规模。据 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资料显示,云南、广西两省区流出人口约 123.20万人,流入人口约108.66万人,总流动人口规模为231.86万人;二是流动量大。中缅边境每年达到近1 000万人次的出入境流动量,在两国相互滞留对方境内的流动人口数量每年达到数万人。三是流动原因多样、人口构成复杂。动因包括前述的边贸、务工、探亲、旅游等合法形式外,还有很多境外“三非人员”(非法就业、非法入境、非法居留)进入我国,我国也有不少偷渡出国打工或逃亡的非正常流动,增加了两国边境治理的复杂程度与难度。人员构成方面,不仅涉及本身居住在边境的居民,还涉及到两国内地,甚至别国人员借道越境的情况。如通过缅甸进入我国的人员有来自泰国、印度、孟加拉等国。
边境人口流动并不是一个以是非好坏来评判的社会现象,它既带来了积极效应,如增加人口流出地人们的经济收入、发展旅游、发展边境贸易等。但也带来了许多问题,如非法跨境人员的不稳定因素、留守人员的生活困境等。人口流动的根本因素在于地区发展不平衡,因此推动边境经济社会发展,促进人口合理有序流动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