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主旋律电影类型化现象探究——以《战狼2》为例

□ 李昊东

我国创作的主旋律电影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的影片，一类是表现爱国主义情怀、宣扬主流意识的影片。1987年，为迎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40周年，经中央批准，成立了“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影视创作领导小组”，并从1988年1月1日起，由广播电影电视部、财政部提供摄制重大题材故事片的资助基金。①也就是说，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的影片有着明确且严格的政策导向和资金支持，其创作人员及创作方法一般由官方指定。在本文探讨的主旋律电影中，不涉及此类，主要指第二类表现爱国主义情怀，宣扬主流意识的影片。近年来，因其情节设定夸张、意识形态传递生硬、官方政策倾斜等问题频频被观众诟病，导致这类影视作品数量及票房都有所萎缩。

主旋律电影的创作并非是我国独有，韩国的《鸣梁海战》、美国的《阿甘正传》都是优秀的主旋律电影。而我国创作主旋律电影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中国电影诞生初期。第一代电影人郑正秋提出的创作口号“营业主义加一点点良心”中的“良心”实际上就是起到教化民众的作用。这时的电影人已经意识到电影不仅能产生娱乐的效果，还能够传递思想。战争时期，我们有《保卫我们的土地》《八百壮士》等优秀作品，在这一时期主要是用来宣传思想和鼓舞士气的。新中国成立后的《白毛女》《小兵张嘎》等，更是因为起到了凝聚人心和丰富人民文化生活的作用而受到群众广泛欢迎。可是到了市场化时期，尽管创作了《焦裕禄》《大决战》等制作精良的作品，但观众反响却平平，主旋律电影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在面对市场竞争，与进口大片抗衡的大环境下，观众有了更多的观影选择，往日以革命激情和历史事件为主要看点的主旋律电影难免会导致观众审美疲劳，甚至在和其他类型影片相比的过程中发现这类影片存在明显问题。

2017年暑期档上映的《战狼2》重新刷新了观众对主旋律电影的认识，该片以56亿的票房，证明了观众对该题材电影的主动选择与认同。据大数据统计调查，其观影年龄主要集中在19至34岁，其中90后更成为观影最多的人群。②其实，这部电影的成功并非偶然，体现了这些年主旋律电影不断努力探索和改进的成果。从《冲出亚马逊》到《云水谣》再到《湄公河行动》《战狼2》《红海行动》，国产主旋律电影努力摆脱往日观众对它的刻板印象，以其商业性类型化的运作方式，在产业化发展道路上重新焕发生机。

一、叙事方向的适当调整

不完美的人物定位。以往主旋律电影选择的人物大都是大家熟悉和敬佩的英雄人物，他们为了国家的安危和民族的复兴，全身心投入革命事业中，甚至牺牲了个人的生命。在战争时期和新中国成立初期，观众主要集中在50后、60后、70后中，他们或者亲身经历过那些年代，或者听父辈讲述过那些故事，所以产生了极强的情感认同。到了产业化发展的新时期，国家局势和平稳定，经济水平不断提高，对于已经由80后、90后作为观影主力军的观众群来说，这些人和事离他们太远了。尽管在爱国主义的教育下也了解了历史发展的进程，了解了英雄们的事迹，但这些真实而传奇的人物对于他们来说因其完美有距离感而变得不可信。《战狼2》的主人公冷锋是一位从“战狼中队”被开除的特种兵，尽管身怀绝技，但他目前的身份是平凡如你我的普通人。他善良、有正义感、乐于助人，但他又是不完美的。他同时冲动、鲁莽且嫉恶如仇。在面对战友家人被当地黑恶势力威胁生命时，他不顾部队禁令，打死恶霸，被部队开除。在影片中他的人物身份和性格设定都有一个发展的过程，这就使得在他身上发生的事件及其反应给观众较高的可信度。

合理化的情节设定。主旋律电影背负了宣传政治思想和教育民众的意义，为了让真实故事表现得更加深刻，常常在情节设定中舍弃那些与主题无关的内容，比如亲情、爱情等，而把全部笔墨放在历史事件本身。这样的情节设置当下能够激起民众的革命性和爱国情怀，但细细推敲起来难免会发现人物脸谱化，情节缺乏生活感等弊端。正是情感与社会的关系造就了人物性格，而推动情节发展的行为动机往往也是由此埋下伏笔，如果把这些都省略了，人物尽管形象高大，但显得干瘪，情节发展也就缺乏合理性和认同感了。有些电影在危险发生时，主人公竟能赤手空拳地以一敌百，仿佛拥有超人的神力，也被观众戏称为“主人公光环”，甚至后期夸张到“手撕鬼子”“裤裆藏雷”的桥段。而《战狼2》中的情节设定是有逻辑性且令人信服的。从冷锋的体格来说，因为之前在特种部队接受过训练，所以他有着军人的身体素质且熟悉各种武器。从他的行为动机来说，他来到非洲，唯一的目的就是寻找未婚妻龙小云的下落，而他的线索只有那颗子弹，子弹的主人是老爹，老爹正是为红巾军工作的头目分子。在行动过程中，面对有精良装备的敌人，影片没有采取以往主旋律电影的叙事策略将主人公神化。冷锋没有刀枪不入的本领，他在面对强劲对手时也会失败、流血、受伤。在第一次的打斗中，他和同样出身部队的何建国合作，虽然保证了工人们暂时安全但他负伤并感染了“拉曼拉病毒”，生命垂危。在第二次打斗中，他与黑帮头目老爹赤手空拳战斗，最后双方拼尽体力，冷锋杀死老爹后筋疲力尽，个人恩怨虽然解决了，但整个工厂还是被红巾军围攻，以他一己之力无法解救所有人。他的每一次打斗都充分调动观众的情绪，让观众为他捏一把汗。

二、明星元素的合理运用

在新中国成立后到1978年间，电影的策划、拍摄、放映都是由国家统一规划，安排给各个电影制片厂，实行统购包销的政策，不存在市场竞争压力。可是到了产业化发展的今天，电影制片厂纷纷改组，国外大片来袭，种类繁多，目不暇接，电影俨然已经成为一种文化商品。不管国内国外，不管是什么样的题材，只要选择了面向市场，就必然考虑成本的计算与票房的收益。因此主旋律电影除了在电影内部剧作上需要调整和改变外，在外部运作上也需要应对市场的发展。

演员和明星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这在中国是常常被忽略的。1910年，卡尔·莱默尔在好莱坞制造了世界电影史上第一个明星弗洛伦斯·劳伦斯，在产生巨大影响力后，继而被其他制片厂效仿，成为了类型电影中非常重要的元素——“明星制度”。之所以会产生明星和明星制度，是因为制片厂发现观众不再根据影片的技术和艺术质量而是根据明星的阵容来决定是否买票。③也就是说，明星和演员不同，他拥有极强的影响力和带动性，粉丝们最在乎的并不是他们的角色与演技，而是有什么途径可以去支持自己的偶像。电影借助明星来进行宣传，作为卖点，从而带动票房收益，这就是所谓的“粉丝经济”。早年间，我国的阮玲玉、胡蝶其实都算是具有影响力的明星而不仅仅是演员，但因为我国的国家体制和电影制度的原因，在此后电影发展的道路上中断了商业化进程，因此演员和明星的概念在我国常常是混淆的。随着国家改革开放和电影市场不断发展，这个问题又重新被重视起来，《云水谣》中的徐若瑄和陈坤，《南京！南京！》中的高圆圆和刘烨，《十月围城》中的李宇春和谢霆锋等，这些主旋律电影都选择了极具影响力的明星来带动票房。

电影《战狼2》的导演吴京本身就是一个武打明星。他自幼学习武术，以参演电视剧踏足银幕，从电视剧《太极宗师》《小李飞刀》到电影《蜀山传》《战狼2》，他大都是以硬汉的形象为观众展示他一身的好功夫，虽未大火，但也积累了不少人气。吴京2008年开始踏足导演领域，至今已执导了三部影片。与主持人谢楠公开承认恋情并结婚生子后，吴京更是树立了好丈夫、好爸爸的形象，人气暴涨。与吴京饰演的冷锋有众多打斗戏的对手老爹由美国知名演员Frank Grillo饰演，他在美剧《越狱》、电影《美国队长2》《美国队长3》中都有精彩表现，在中国更是拥有大批影迷和粉丝。女主角卢靖姗是模特、歌手、演员多栖明星，而饰演华资工厂老板的张翰更是微博拥有3200多万粉丝的“小鲜肉”，他有专业的公司包装、运作，并有官方的粉丝团队，是近年来发展很快的偶像明星。

三、类型风格的初步显现

类型片作为一种成熟商业模式下的产物，其魅力就在于不断重复成功的影片。它的创作不是导演纯个人化的艺术探索，而是一种由观众参与选择的风格模式。也就是说，观众喜欢的，就会在以后不断沿用，观众不喜欢的，就会反思并改进。美国好莱坞的“西部片”就是一个经久不衰的片种，其人物造型、情节模式、影像风格等通过多年影片的积淀已成为一种模式，能让观众在看到这部影片时立刻锁定其类型，并预知剧情发展。

比较《战狼》和《战狼2》可以看出，两部影片是属于同系列、同风格的。电影的主要人物冷锋和龙小云没有变。不仅人物造型、性格、身份没有变，人物关系也没有变，两人的情感线索更成为《战狼2》故事的开端。两部影片中，与冷锋相对的对手虽然换了具体的演员，但都是国外某组织的头目，两人在电影中都有“从枪到刀”的一对一的精彩打斗。它们的故事情节也极其相似，都是个人情感与国家情感的交织。人物最初的动机都是个人化的，比如冷锋在《战狼》中因杀害犯罪分子武吉，而被武吉的哥哥敏登悬赏重金报复。与此同时，这种个人动机又往往和国家命令交织在一起。敏登非法入境中国做违法生意，制造病毒，发明基因武器，需要冷锋所在的特种部队在其出境前将其逮捕。《战狼2》也一样，最初他只是为了去非洲找寻龙小云的下落，但种种迹象都指向龙小云已经遇害，凶手就是老爹，而这个老爹正是红巾军雇佣来抢夺“拉曼拉病毒”及中国援非博士的。在影像风格上，两部影片除了展示了各种型号的武器，长时间多场景的战争打斗场面外，还有各种中国的标识：五星红旗、中国大使馆、中国救援队、中国护照等。这在国际形势大局稳定，地方仍有冲突的形势下，为目前“出国出境热”的中国人提供了民族自信和有实用价值的应对办法。虽然目前“战狼”系列的电影仅有两部，但其类型风格已初步显现，导演吴京在拍摄《战狼2》后，接受采访时就说《战狼3》的剧本已经基本完成，准备开拍，期待延续之前的故事和风格。

四、结语

近年来，国产主旋律电影的类型化探索，并不是要改变主旋律电影原有的功能与作用，只是在时代不断发展的情况下，不断调整创作方法以焕发新的活力，适应市场发展。类型化的主旋律电影将寓教于乐，用观众更容易接受的方式传递国家意识，宣扬主流意识，展现爱国情怀，弘扬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

注释：

①李少白.中国电影史 [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249.

②玲子.大数据舆情分析：全方位解读《战狼2》[EB/OL].http://www.woshipm.com/data-analysis/742540.html.

③邵牧君.西方电影史概论[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