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议谦(华南理工大学,广东 广州 510641)
陕北民歌《兰花花》是一首经典的地方民歌,后被改编为民族歌剧,不论它的词曲,还是它产生的时代与背景,都能体现出李贽先生的音乐美学思想,也就是欲达“发于情性,由乎自然”的感染效果,必先寻其歌曲本身的“童心”与“情性”。本文将以民族歌剧《兰花花》为例,通过寻其歌曲本身的“童心”与“情性”,来分析李贽的音乐美学思想如何成为演唱一首作品时的指导思想。
李贽是我国明朝中后期的著名思想家,哲学家,美学家,著作评论家。“童心说”是他音乐思想的核心,他曾著作《焚书·童心说》中说到:“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若失去童心,便失去真心,便失去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
李贽认为,无论做人与事,我们都应以童心为美,拥有真情实感。这里的童心,并不是单纯的儿童之心,而是像儿童一样拥有真实的情感。他认为音乐不应成为虚假之情的寄托,也不能单纯的成为娱悦他人的表现形式,音乐应具有真情实感,发乎于本心,也就是他所说的“童心”。
李贽常常以论琴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音乐的看法,、它曾在著作《焚书·琴赋》中提到:“琴者心也,琴者吟也。琴者,情也。”他认为琴的作用在于“吟其心”,是用来表达人的思想感情的。所谓“心同吟同,则自然亦同”就是:只有当琴者在具有自身“童心”的真情实感时弹奏乐器,配合乐器技法与音色特点产生的音乐才是最接近自然情性的,才是“吟其心”。
李贽崇尚自然,认为音乐应以自然为美,自由的展示个性,他提出:“盖声色之来,发于情性,由乎自然,是可以牵合矫强而致乎?故自然发于情性则自然止乎礼义,非情性之外复有礼义可止也。惟矫强乃失之,故以自然之为美声,又非于情性之外复有所谓自然而然也。故性格清澈者音调自然宣畅,性格舒徐者音调自然疏缓,旷达者自然浩荡,雄迈者自然壮烈,沉郁者自然悲酸,古怪者自然奇绝。有是格便有是调,皆情性自然之谓也”(《焚书•读律肤说》),总结来说,他认为音乐应重视自然情性,应表达自己的内心,不论是乐器还是唱歌,都是表达自己内心的方式。
《兰花花》的故事:兰花花原名叫做姬延玲,延安县临镇人。从小心灵手巧,长得秀丽可爱。与当地一男子相好,偷吃禁果。兰花花的父母觉得此事羞于对外人启齿,于是强行把她嫁与周家猴老子老恶棍。兰花花在嫁过去的婚轿上惊慌惶恐,但是却也无奈最终还是被抬进了周家门,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思念着自己的情哥哥。于是兰花花思想再三之后勇敢的作出了决定,手里提着羊肉怀里揣着糕的头也不回的往情哥哥家里跑,果断的做了当时的社会背景条件下会遭人非议与唾弃的事,逃婚与私奔。
《兰花花》原为陕北地区的一首传统地方民歌,地方民歌最大特点就是写实,兰花花的故事在当时多数底层人民生活中已经屡见不鲜了,旧社会封建传统思想深深的禁锢着人们心,老百姓们即使受到地主的迫害却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兰花花》这首作品虽不是由某一人原创,却属真人记事,全曲以最纯朴生动淳朴的、略带犀利的措辞语言记录描述人民的民间生活,反应了当时社会买办婚姻对基层人民的迫害与不公,并给予兰花花一个敢于打破封建传统的禁锢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敢的女性代表的形象。这首歌曲在当时得以人民群众的广泛传唱,正是因为表达了广大受迫害的人民群众的真情实意,述说了人民的心声,给无数受迫害人民带来了希望。
陕北民歌《兰花花》在作曲上采用了陕北民歌当中最有代表性的信天游,信天游又叫顺天游,小曲子。对于当地人来讲,这是一种信口就能开唱的山歌形式。它主要流传于陕北、山西、宁夏、内蒙古这几省相互接壤的地带,这些地带山谷沟壑错综复杂,导致交通极为不便,生产、经贸全靠驴、骡驮运,由此出现了“脚夫”这一职业。脚夫们长期行走在寂寞的山川沟壑间,便顺乎自然地以唱歌自娱,逐渐形在了一种风格鲜明的山歌品种——“信天游”。信天游这种歌唱形式的来源恰恰就是脚夫们“盖声色之来,发于情性,由乎自然”的体现,它的演唱更是可不受曲调的限制的,可长可短,可快可慢,并没有固定的曲调,同一首歌曲可以有不同风格,不同情绪的演绎,这些都与与李贽先生的音乐主张不谋而合。
《兰花花》的首唱者刘燕平老师就把兰花花唱“活”了,她说要把自己唱成兰花花,就需要想象自己就是兰花花,将兰花花受到的苦难与不公具体化。刘燕平老师13岁曾演绎了《白毛女》里黄世仁的母亲,由于演绎角色的恶毒被生气的观众扔鞋。在刘燕平老师有了演绎《白毛女》的老太太的经验之后还出演了不少歌剧,其中她首唱主演的《兰花花》,刘燕平老师在演绎《兰花花》歌剧里的角色和唱段时,也会像《白毛女》里探索恶母亲的方式一样,将角色与自己的生活挂钩。把兰花花的悲痛转化为自己生活中最贴切的悲痛,把自己再生活中受到不公平时候却无能为力的愤怒,移植生成到受到社会迫害与不公对待的兰花花身上!由此,当刘燕平老师在演绎兰花花时,兰花花的每一个情绪都不是虚无缥缈的,都是与自己息息相关有根有据的,在观众听来,这个兰花花就活了,因为刘燕平老师的演绎具有“声色之来,发于情性,由乎自然”的“童心”。
而出现这些不同的原因,皆和演唱者脑海中的想象、自身的性格、甚至成长环境有直接的关系,受到演唱者自身代入角色时想象具体化方式的直接影响。因此,想要在演绎歌剧作品时刻画鲜活的人物,表现故事的戏剧性,必须具有真情实意,也就是发乎“童心”,将自己生活中的所感所闻夸张放大到角色当中,在演唱时将角色的情绪落到实处,让悲伤不再是悲伤二字,当喜悦不再只是面挂笑容,而是由心而发的感受,自然的抒发情绪,才能打动他人。
在李贽的音乐美学思想的前提下,作品的不同演绎是被允许的,再他的思想前提之下,发乎童心由乎自然情性的作品可为佳作。然而“自然”是一个很广泛的定义,在《兰花花》里,“自然”是兰花花,谁的演绎最贴近兰花花本身,谁就更自然;“自然”也是演唱者个人本身,在演唱作品时融入角色不受其他人的演唱影响,从自己的情绪与想象具体化出发完成角色塑造。“自然”也是歌曲本身,词曲的创作不是徒有技术的生硬构成,而是词曲作者再创作时是否融入了“童心”。
“自然”还代表很多,但是最根本的核心还是具有“童心”,一首作品的从词曲的出世再到演唱者的演绎如能皆具“童心”,故能及“琴者心也,琴者吟也。琴者,情也。”之高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