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乐年华与生活悲喜剧

2018-03-30 08:08李来存
延河 2018年2期
关键词:票证粮票知青

李来存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事渐渐地被遗忘了,有些事却在你的记忆中生了根似的,想去也去不掉,如同一幅画永远定格在你的大脑里。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和标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难以忘却的人和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中国历史上可谓极其特殊,所以难以忘怀的人和事就特别多。

开会

文化大革命创造了一种文化,就是为革命甘愿牺牲一切,宁可为公前进一步死,也不可为私后退半步生,把这叫灵魂深处闹革命。灵魂深处闹革命,就得触及灵魂,而触及灵魂的方法就是开会。所以,干部工作重点自然是开会;工人、农民晚上的重要任务同样是开会,开会是那时的常态。开会形式有大会,有小会,有批判会,有斗私会,有工作安排会,也有务虚会(即学习会)。重要的会往往采用广播会,从县里直达家家户户。会议有长有短,有半小时的,有几小时的,有几天几夜的,半月二十天的也有。有时晚上开到白天,有时白天开到晚上,这全由主持人和形势任务而定。开会的内容主要是时政和学习最高指示。时政是国内讲了讲国际,国内是先中央、后省市,再到县区和公社,文件是一个不拉的學习,内容大致相同;国际是放眼全球,亚洲、欧洲、非洲到拉丁美洲,全在学习讨论之列。当领袖发布最高指示时,全国一片沸腾,人们从机关、学校、工厂走向街头,敲锣打鼓、敲盆打碗进行宣传,农民要从田野聚到大喇叭下听广播。那时要求人们要有胸怀全世界的思想境界,随时为解放全人类而献身。开会时,念文件和报纸的人激情昂扬,听的人却各不相同。一种人是跃跃欲试、激情澎湃,口号喊得震天响,一副救世主的样子,传统的东西都在他批判和打倒之列,好像他是最革命的。多数人在开会时表现得昏昏欲睡,随大流而已,听报告闭目养神,喊口号不大不小,举胳膊不紧不慢,不做过头事,不说过头话,人云亦云。还有一种人往往是听得认真,看得清楚,揣个明白装个糊涂,多余不说半句,一说到敏感话题,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闪烁其词,让你认为没有主见,其实他是“难得糊涂”,什么事糊涂,什么事不糊涂,什么时糊涂,什么时不糊涂,这绝对取决于他不糊涂的程度。开会从什么时起成了工作,很难说清,但开会已是一种道,道可道,非常道。开会不能不发言,发言不能有内容,如果你发言有内容,最好还是不发言。开会的目的是寻找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个方法还是开会。所以你要有开会之功、开会之能,不但要坐得住,还要沉得住,不骄不躁、不温不火,时时刻刻视开会为己任。

担担匠

卖货郎在老家被称为担担匠。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经常能看到担担匠的身影。夏天他们头戴草帽,脚登布鞋,上衣为无袖褂,裤子卷在小腿间;冬天则头戴毡帽,一身棉衣棉裤棉鞋;春秋多为灰衣灰裤和胶鞋;一年四季肩上担着两只箱子,脖子上围着一条毛巾,手里提着一个拨浪鼓,晃晃悠悠奔走在乡间小道上。

一进村,担担匠马上来了精神,将拨浪鼓一摇,亮出浑厚嗓音,喊道:“卖--货--唻,卖--货--唻!”拨浪鼓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一会屁股后就跟上来一群碎脑娃娃。到村中心后,找一个宽敞地方,放下担子,拿起毛巾擦擦汗,拍拍尘土,打开箱子,亮出货物,抓一些糖果,给每个孩子一颗。这时孩子们拿着糖果,跑回自家去督促母亲买东西。不一会儿,女人们不紧不慢从四面八方走向担担匠所在地。一般来讲,买卖双方都比较熟悉,一阵寒暄之后,女人们就问道:“带什么稀罕货了?”担担匠不慌不忙开始介绍:“有针有线有顶针,能描龙来能绣凤,珍珠玛瑙汉白玉,烟嘴花镜吃奶瓶,钢笔铅笔文具盒,姑娘喜欢的小花布,生活用品样样有,任你挑来任你选。”随后则是一番讨价还价,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买卖双方还会说几句太贵和太便宜的话。

期间,热心的人家会给担担匠送来热水喝,到了吃饭时,人们当然要给担担匠吃饭,饭后担担匠要给主人家留点小货,以谢请吃之情。担担匠临走时,也会询问村民还需要什么货,村民将其想买而未买到的货让担担匠记下,以便下次来时带上。

在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僻远的时代,乡村担担匠这个流动货栈,既方便了百姓,又使百姓了解了外面的世界,那是一抹淡淡乡韵,一抹不可少的乡景。回荡在山野村庄的叫卖声,寄托着乡民对美好生活和外部世界的向往。

担担匠作为特定时期乡间一道靓丽风景,虽已悄然退出历史舞台,但他曾经给乡间质朴的生活注入特别的活气,令人难以忘怀。

票证

上世纪中叶,中国是一个“吃饭要交饭票、穿衣要有布票、所需用品都得有票”的时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票证”时代,人们的生活都得遵循票证制度。方寸票证看着朴实无华,却蕴藏着政治、经济、历史、文化、艺术的深刻内涵,它浓缩了那段艰苦岁月,凝结了中国特色的生命芬芳,也是一支弥漫着如烟岁月的牧歌,写满了苦乐年华的音符。

那时人们购物不光要有钱,还得有票证,票证遍布生活的方方面面。粮票、油票、肉票、布票、糖票、烟票、鱼票、蛋票、煤票、肥皂票、火柴票等等,真可谓各式各样,五花八门,总之,你需要什么就要有什么票证。在这众多的票证中,粮票当属是最重要的一种,其种类数量堪称世界之最。除有全国各省粮票外,中国2500个市县都发放了粮票,还有一些大企业、学校、部队也发了粮票。没有钱可以借,没有粮票怎么借?因为每个人都是定量的,粮票虽然是一种无价证券,但在某些年份、某些时候比人民币还坚挺。你出市得换成省粮票,你出省得换成全国粮票,换全国粮票得按介绍所示出差天数计数,不可以随便换取,谁手里有多余全国粮票,那是让人羡慕的。粮票虽是计划经济的产物,但它在消除特权和保障供给方面起到了关键作用。你官再大、钱再多,没有粮票是买不到多余粮食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当时人们想要买到肉,不仅需要钱,更得有肉票。人们到食品公司肉店希望买到的是肥肉,而不是今天我们希望的瘦肉。肉店上午经常排着长长的队,每个人希望轮到自己时能遇到肥肉,谁买到肥肉被视为有马仗、有本事,会引来人们羡慕不已的目光。逢年过节,能在肉店买到猪羊牛的头蹄下水,则更让人羡慕不已。领导凭证可买到一副头蹄下水,工作人员为了避免出错,便给猪头上贴个纸条,写上张县长、李书记、王局长、赵主任等字样,一时被传为笑话,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当时,卖肉是令人羡慕的职业,很多人都会与其套近乎,自然卖肉的人便也牛哄哄的。听朋友说过一个关于买肉引发全县轰动的事件:一名教师去食品公司买肉,卖肉的调侃说,穷教师还想吃个肉!该教师不堪其辱,拂袖而去,将此事报告校长,引发全校教师的愤怒。校长决定把在校食品公司职工子弟全部打发回家,并说:“卖肉人家的孩子还上什么学?回去帮大人卖肉去!”此事件惊动了县上领导,将校长和经理召集到一起进行了批评,双方作了自我检讨,供肉的继续供,上学的继续上。

票证作为特定时期的的生活主角,唱完最后一个音符后,悄悄走下历史舞台,但是它演绎出的酸甜苦辣清唱剧,仍然散发出泥土的清香,它指挥的锅碗瓢盆奏鸣曲仍然是那样的回味悠长。

今天,面对票证,仍令我有一种忧伤的亲切感,我将它们视为珍宝,四处寻觅,加以珍藏。

知青

公元1969年2月,家乡延川县突然来了一大批北京知识青年,他们响应伟大领袖“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到那里去大有作为”的号召,从首都北京来到革命老区延川插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县里当时考虑到北京知识青年的实际情况,尽量将他们分配到交通相对方便、生活相对好的村庄,然后由所在村派人赶着毛驴车到县城接回知青。北京知青的到来给所在村及全县带来很大轰动。没有分到知青的村子的青年一是找借口往有知青的村子跑,二是赶集时追着北京知青看,回村后讲知青如何说话、如何穿戴云云。山村因知青到来一下子热闹了许多,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深刻变化。引起本地青年好奇与追随的首先是知青们的穿戴。北京知青来时大多数穿的是蓝色制服,可在当时本地青年眼中却是一种惊艳,觉得他们衣服是那么干净、合体、时尚,而且衣服上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皂香味。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劳动之后,衣服破烂,衣裤的肘膝股部位补丁打成一圈圈的,既实用又好看,对本地青年男女心理冲击很大,他们纷纷将自己家里衣料拿到集市上裁缝店做成制服,衣服破了也效仿北京知青,将补丁也打成圆圈状。光景好的家庭陆续买回缝纫机,一改当时本地人穿大裆裤和掩襟衣的历史。其次是说话,知青们京腔京调和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本地青年听来是那么悦耳,那么动听,觉得他们的声音绝对比县广播员声音好听,就连他们骂人的腔调也觉得有那么几分洋气,一些青年受其影响,说话时自觉与不自觉中带了那么点京味。再次是他们的知识深深震撼着本地青年的内心,年轻人之间沟通还是快,很快相互就熟了,一到晚上本地青年就往北京知青住地跑,听他们吹拉弹唱,听他们讲故事、侃大山,从那里知道了很多他们从未听过的人和事。识字的本地人还会借知青的书看,外边的世界深深吸引着他们,进一步坚定了青年人想走出去的愿望和老年人供孩子们上学的决心。还有知青独立思考的思想,同样对本地青年影响很大。对时局和上级领导,北京知青敢说不,敢提出自己的看法,用他们的知识和行为改变和影响着农村。特别是对待恋爱问题,他们则更独立、更坦然,深深改变了当地青年的恋爱观,当地青年逐步摆脱“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婚姻观,实现了自由恋爱。

当然,北京知青来到农村,面临着生活和体力劳动的考验。北京这些娇娃,面对的是一无电、二无自来水的小山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然他们有满腔热情,但面对如此艰苦环境,自然还是显得手足无措。他们来时是春节前,是队里派人给他们做饭,春节过后,知青们自己开灶做饭。当时陕北饭主要是吃主粮,蒸馍擀面必须会,对知青来说是一个全新课题,只能请当地人教他们和面、发酵、打碱、蒸馍。一开始因没有经验,不会打算着吃,往往前半个月放开吃,后半个月不够吃,当地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都说他们不会过光景遭罪了。他们在生活上还面临更多的问题,农村都是用牲口来推磨磙米,这对知青来说又是一个难题,他们只好央求村里妇女换工推磨磙米。干农活对知青来说既是体力、耐力的考验,也是一个技术的考验。延川农村自然条件差,出门得上山,干活得爬坡,一切农活都靠人畜来完成。特别是春天开荒、夏天收麦,都是要靠人来干,是非常重的活,本地干活把式都难以承受,对知青来说是非常苦的事。别说干活,就是走一天、晒一天都让人难以忍耐。他们要用稚嫩身板抗衡高原千古洪荒之力,其艰苦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其生活是多么憋屈煎熬。面对繁重的体力劳动,知青们没有退缩,顶烈日,面对黄土背朝天,一滴汗水甩八瓣;战严寒,挥锨推车修梯田,浑身上下冒热汗。知青在劳动中煎熬,在苦难中历练,一年下来基本掌握了一般性农活干法;两年下来,和本地青年没有多大区别;三年下来,学会了各套农活,知道应天道、勤地道、顺民意,懂得了只要和群众一条心,再大的困难也能扛下来。知青在劳动中超越了自我,农村使他们实现了从幼稚到成熟的历练。

在生命怒放的季节,知青们经历了风雨的洗礼之后,身上少了许多浮躁,多了几分沉稳、几分干练、几分睿智。几年后他们陆续被录用到各行各业,有的进了工厂,有的当了兵,有的上了大学,有的当了干部,有的做了老板,有的走上领导岗位,只有极少数人至今留在当地。不管他们走到哪里,在他们身上已经深深打上陕北人吃苦耐劳、坚毅不屈的烙印。有位知青说,他的根在黄土地,魂在陕北,生活过的小村庄是魂牵梦萦的地方。现在不时能听到某村知青回村了,村里人敲锣打鼓,扭着秧歌欢迎,杀猪宰羊款待,那种浓浓亲情让人动容。

从历史的角度看,知青对故乡的影响是长久的、深远的,今天人们谈起当年北京知青仍是津津乐道。对他们的故事口口相传,对他们的感情深藏心怀,对他们的文化知识点赞有加。很多人认为延川重视教育,成为文化强县,有那么多人写书立言,都和当年知青有着密切关系,足见其影响深刻。北京知青把延川文化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赶集

我第一次赶集,是小时候跟着大人到延长县交口镇上。

交口镇位于延长县和延川县交界地,集市在当时是很热闹的。交口镇距离我村四十里,来回有八十里路程。赶集自然是早去晚归,冬天则是顶着星月出门,披着星月回来。

记得天还不亮,母亲就叫醒我,吃飯后,村里赶集的人都在村口集合,大人都背着自家编好的席子。此时,天上的星星还很稠,我们走了五里路天才亮。一路上越走人越多,快到交口镇时,人已排成长长的队了。赶集对农村人来说是一项重要事,男女老少都比平时要穿的新,要穿的净。通过穿衣也能看出这家人的光景好坏。

一进交口镇,集市已热闹非凡了。街的入口处,铁匠炉里的火在风箱的作用下,吐着长长的呼呼响的火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刺鼻的煤炭味弥漫在集市上空。供销社和私人营业铺已是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再往里走是一个看戏的场地,一边摆满农副产品,小麦、小米、玉米、豆类、红薯、洋芋、葱蒜、辣椒等陕北农产品应有尽有。接着是席摊,交口镇周围少数村会编席子,我们村就属这少数之列,而且编的席子又很有名。当村里人将席子放下摆好后,马上围上来很多需要席的人。看好席后,人们撩起上衣左角或脱下头上的毛巾,双方用手在衣角下或毛巾下开始捏码子,通过双方不断讨价还价后,意见一致,买卖就成交了。当双方意见不能一致时,第三者(双方认可的德高者或牙子)分别再和双方捏码子,一般情况下双方会同意第三者意见的。离席摊不远处则是牲口交易地,很多牛、马、羊、猪都在那里进行交易。我怀着好奇之心,东瞅瞅西望望,不长的街上跑了几个来回,才回到卖席摊上。

当席子卖完后,我随大人到食堂吃饭。食堂里吃饭的人很多,但饭菜很简单,就是烩菜和馍,而馍大多是自己家里带的。坐定后,因今天大家生意都好,每人要了一碗肉烩菜和一碗开水(免费),拿出自己带的馍,等着烩菜。随着一股股香味飘入鼻子,立刻勾起人的饥饿感,肚子也发出咕咕声,不时站起来看着自己的菜是否上来。一会,随着端菜人吆喝,香喷喷的烩菜送到我们面前。其实烩菜就是粉条、白菜、萝卜,再放了两块猪肉而已,却给我的胃留下极其难忘的记忆。多年后,再到那里吃烩菜,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来了。

吃完饭,我们又买了一些年货,踏着月色走在回家的路上。大人们说着当天的生意,我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铁匠铺的炉火,热闹的人群,特别是那碗特香特好吃的烩菜,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集市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机,交易什么,不交易什么,全由当地政府决定。记得当年邻村一位卖猪肉的被市管会人追着跑了五里路,猪肉被没收了,还挨了一顿批评教育,回来后气得大病了一场。文革初期,百姓赶集半路上被学校的红小兵挡住,要求背毛主席语录,背不下来就不让赶集,急得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直说学生好话,一些妇女直掉眼泪。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当时挡住一个卖秸节(高粱秆最末梢的一节,用来做锅盖用)的妇女,因背不下毛主席语录,红小兵不让走,拉扯中秸节撒下一地,急得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一位赶集的老太太,不会背语录,红小兵就给其教个简单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不料老太太一念就是“团子壳壳,盐辣钵钵”(团子就是窝窝头,钵钵就是盛调料的瓷器),气得红小兵没办法,只好放行。还有一件事,记忆深刻,红小兵让赶集老汉背语录,他把“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背成“千万不要牢记阶级斗争”。这下不得了,红小兵揪住老汉不放,拉到老师跟前。老师也不敢马虎,找到校长,校长嘿嘿一笑,说:“算了,他是个老贫农,忠于毛主席着咧,放了他吧。”这事才算过去了。随后,百姓赶集,看见学生,背不下语录的只能绕道走。今天看来可笑,当时就是那样。

好在改革开放后,集市又恢复它往日的生机,不断指挥着百姓锅碗瓢盆的交响,演绎出一股股丰富多彩的乡韵乡味。

露天电影

小时候,能看上一次电影,是特别高兴的事。对于我们十几岁的人来讲,和过年一样的高兴。在那个娱乐极度贫乏的年代,山村放映一次电影,无疑是一场精神和视觉的盛宴。

每当听到邻村或本村要来放电影,人们便整天沉浸在幸福之中。此时话也多了,心情也好了,干起活来也特别的有劲,精明的队长往往将任务加大,说干完活就看电影去!随着众人一声好,人们干劲猛增,很快就完成了任务,提前回家吃过饭看电影。

农村放电影都在露天,一般在宽敞之地或在学校的操场上,栽上两根平行的杆子,杆子的两头将银幕两角挂起,银幕下角和对应的杆子绑住。银幕前摆上一定数量的凳子,凳子不够就摆些石头和椽棒。在适当距离安上放映机,旁边再放个小发电机(当时农村没有电),这种发电机要人用脚踏来发电。天黑后,本村和邻村人陆续到了放电影处,等待放映。在人们焦急的等待中,放映员不慌不忙从窑洞里走出来,开始发电。这时一道白光从放映机射向银幕,人们也从喧闹中安静下来,没有座位的站在后边,还有的坐在周围树上或脑畔上。当放映员说到电影马上开始,请大家坐好,不要大声喧哗,带孩子的要照顾好孩子后,随着音乐声起,银幕上“八一”二字放着闪闪光芒出现在人们视野。当时放的电影主要是战斗片,也有一段时间放的是样板戏,后来在正片前还要放一些新闻纪录片。人们的情绪随着电影的内容变化而变化,农村人对情绪也不怎控制,或赞誉,或怒斥,或哭或笑,都大声地表现出来。当银幕上再次出现了白光,人们开始大声叫自家孩子,外村前来看电影的人,要召集起所有的来人,才踏上回村的路,一路上讲的全是电影内容,有时对故事情节讲述不一致,还会引起争执,甚至打赌,再看时论输赢。

那时年轻,身体自然好,即使累了,两袋烟的功夫,就能缓过劲来。白天劳动一天,晚上看电影,跑它十里八里根本不當一回事。一部电影往往要看四五回,只要在周围村放电影就都去看。几回后,电影内容和情节都能记下来,插曲也是先哼后唱,听几回,虽然音不是很准,但歌词准能唱出来。心情好时哼着唱着,感到很是享受。电影中的英雄人物自然是我们年轻人心中的最爱和偶像,对英雄有一种朝圣般的敬畏,还有生不逢时的遗憾,如果有战争自己一定要当战斗英雄。再后一点,有些点到为止的男女爱情镜头,人们看得骚动,看得惊心,看得沉醉。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露天电影是那个时代最为缤纷多彩的娱乐,是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

今天,电视已走进寻常人家,看电影,看新闻,已是足不出户,但却没有当年看露天电影的激情与氛围,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温馨和美妙。

唠唠叨叨说了这些,都是对青春岁月的怀念,对那段历史的释怀而已。

责任编辑:马小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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