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华,付伟杰
(吉林大学 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Lakoff把隐喻看作人们思维、行为和表达思想的一种系统的方式,即隐喻概念(Metaphorical concept or conceptual metaphor)。Lakoff和Johnson在《我们所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中指出,隐喻存在于我们的语言和思想中,且无处不在[1]。Lakoff等人提出的理论能让我们从隐喻的角度更好地认识世界、体验世界,研究文学作品中的隐喻是对日常生活中隐喻研究的一种延伸。
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长篇小说《飘》一经问世,便引起巨大反响,曾荣获普利策奖。该小说以美国的亚特兰大城市以及附近的一个种植园为故事背景,细腻地刻画了美国内战前后南方人的真实生活。该作品成功地塑造了斯嘉丽的形象。小说中斯嘉丽的爱情不是浪漫动人、诗意真挚,而是非常自私与功利,甚至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不惜欺骗自己的亲姐妹而与她的未婚夫结婚。她的故事贴近人们的生活,受到热捧。此外,作品还成功地塑造了那个时代南方人的形象,其风俗礼仪、言行举止、精神观念、政治态度等真实地反映了时代的风貌,为读者生动地展现了美国南方地区的社会生活场景。隐喻在刻画人物形象、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揭示文章主题方面起到重要的作用。本文选取《飘》为语料,通过仔细阅读和归纳分类,从隐喻的认知功能的三个方面来深度剖析该部小说。
Lakoff和Johnson的《我们所赖以生存的隐喻》为人们认识世界、体验世界提供了一种新的方式,隐喻从此不再单纯地作为一种修辞语言的修辞手段,而是作为一种全新的概念思维方式。施喻者出于表达自己的思想、观点、情感等需求,从自身的角度出发去观察世界、体验世界、表征世界。“根隐喻”(Radical metaphor)作为人类概念系统中的深层次的核心概念,对人类日常的思维方式和话语表达有重要作用。如“时间是一种有价值的商品”“战争是绞肉机”“信息高速公路”等表达方式,对人类日常生活的思维表达和话语方式产生了重要的作用。Lakoff和Johnson将上述隐喻称为“结构性隐喻”(Structural metaphor)。此外,还有一种“方向性隐喻”,即用诸如“上下”“内外”“前后”“开关”“深浅”“中心-边缘”等表达空间的概念来组织另外一种概念系统[2]。
Lakoff和Johnson将“time is money”这一深层次根隐喻称为结构性隐喻。结构性隐喻是以一种概念的结构来构造另一种概念,使两种概念相叠加,将谈论一种各方面的词语用于谈论另一种概念。此类隐喻具有如下特点:它所表达的词语受到新创造隐喻的制约,含义变得更加确定;它开始了语义转换的过程,就会削弱甚至模糊它们的隐喻来源[1]。隐喻的此种特征使人们能够从新的维度去认识世界。
例如,在《飘》中有许多这样的语句:
(1)Nobody could,not with a mousy little person like Melanie。
(2)How did that little rabbit ever get up spunk enough to stand up to old Lady Merriwether?
(3)I tried to talk to that old peahen, Mrs,Elsing.
(4)What a white livered, cowardly little bitch you are.
(5)Her cornflower blue eyes were dancing with excitement.
(6)Now the roses were fading from her cheeks and joy from her eyes.
例(1)将老鼠瘦小毫不起眼的外形特征映射到梅兰妮身上,体现出梅兰妮弱不禁风、相貌平平的特点。
例(2)将兔子的胆小软弱的性格特点与梅兰妮联系起来,体现出梅兰妮性格上的妥协与软弱的特点。
例(3)将孔雀的目中无人、骄傲自大的特点与艾尔辛太太的性格联系起来。
例(4)中,“母狗“这个词在西方话语中带有强烈的贬义色彩,也常被用来辱骂下贱、令人讨厌的女人或是泼妇之类的妇女。将斯嘉丽与母狗联系起来,其贬义不言而喻。
例(5)(6)将原域“花”的特点映射到目标域“女人”身上,由花的生长周期隐喻女人生命中不同的阶段。
方向性隐喻的出发点建立在人类身体和文化经验的基础上。Lakoff和Johnson强调隐喻的基础是与身体相关的概念:隐喻基于与身体有关的简单概念:上-下,里-外,事物,物质,等等。这些概念和我们的概念系统中的其他事物一样重要,没有这些概念,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就无法正常推理或交流。
李福印认为,不管是人类的身体还是情感,始终处在和外部世界的互动之中[4]。描写人高兴、喜悦、兴奋等积极的情绪时一般使用表示向上方位的词,描写人消极的情绪时则使用表示向下方位的词,如“这事引起了我的兴致”,“他垂头丧气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在《飘》中,我们也会发现一些使用方向性隐喻的句子。例如:“Love triumphed as she realized that it was enough for a girl to be sweet and gentle and beautiful, without having an education to hamper her charms, and he made swift answer: The Borgias were Italians.”此处对查尔斯的心理描写可谓生动形象,斯嘉丽美丽的外表让查尔斯心生向往,爱情的魔力打败了教育以及身份背景的差异,从而占据了上风。
王寅提到,所有词汇的所有意义最终是来自身体经验[5]。不言而喻,这其中也包括隐喻意义。方向性隐喻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如用Up和Down来表示数量上的增加和减少,于是便有了语句“His income rose/fell last year”,又或者“The apples of price may go up/down”。如此种种在我们日常生活中不胜枚举。
隐喻通过某一领域的经验来认知另一领域的经验。人们可以利用相对熟悉或相对容易把握的经验领域来组织相对不熟悉或较难把握的领域的经验。根据Lakoff和Johnson的分类,人类的概念系统在很大程度上建立在本体隐喻(Ontological metaphor)的基础上。本体隐喻又可分为实体和物质的隐喻(Entity and substance metaphor)、容器隐喻(Container metaphor)等。
与结构性隐喻和方向性隐喻所指概念不同,实体隐喻是把行为、思想和感情等抽象的事物看作实体或物质的隐喻。这类隐喻有助于我们对抽象事物的理解。在英语中有许多用土豆来指人或事的用法,如big potato(大人物)、mouse potato(电脑迷)、couch potato(成天看电视的人)、hot potato(棘手的问题)等。
该小说的名称“Gone with the Wind”就是隐喻的体现。“风”字的应用形象生动地体现了该小说的历史背景。作者将“战争”比喻成“风”,而“风”的运用在某种程度上对小说爱情主题的烘托起到了铺垫作用。正如文中所说到的那样,战争毁掉了他们的幸福,梅兰妮死了,巴特勒走了,奴隶制消失了,舒适快活的生活也没有了,“风”卷走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因此,米切尔将“战争”比喻成“风”十分恰当和形象,突出表现了奴隶制度终将逝去、历史的洪流不可阻挡。
此外,该小说最后一章中,梅兰妮死后,斯嘉丽最终意识到她曾经对卫希礼的盲目崇拜只是她曾经的少女时代的幻想。“I loved something I made up, something that is just as dead as Melly is. I made a pretty suit of clothes and fell in love with it. And Ashley came riding along, so hand -some,so different,I put that suit on him and made him wear it whether it fitted him or not.And I would not see what he really was. I kept on loving the pretty clothes—and not him at all.”在这段文字当中,斯嘉丽心中对卫希礼的爱只不过是自己编制的一件漂亮的外衣,斯嘉丽一心只想将它披在卫希礼的身上,不管卫希礼是否能穿得上这件“外衣”。这其实隐喻着斯嘉丽对卫希礼的爱的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真正的白马王子巴特勒已离他而去。
此外,小说中巴特勒把斯嘉丽描绘成一个只会吵着要月亮的小孩(a child crying for the moon)。巴特勒追求斯嘉丽,却得不到她,把他拖累得极为痛苦且深感无力,对斯嘉丽说:“I am sorry for you—sorry to see you throw away happiness with both hands and reaching out for something that would never make you happy”。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唾手得到的幸福离他而去,望着那虚无的“月亮”独自叹息。
小说中的隐喻凸显出在南北战争这样的大环境下,生活在社会上层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度日如年。例如:“Until the war, life was never more real to me than a shadow on a screen. And I preferred it so. I do not like the outlines of thing to be too sharp. I like them gently blurred, a little hazy”。这句话是卫希礼所说的一段话。他渴望把生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渴望在这样的大环境中过一种无忧无虑的安逸生活,但在战争的大环境下最终只能沦落为生活的奴隶。
容器隐喻将本体(不是容器的事物,如大地、视野、事件、行动、活动、状态、心境等)视为一种容器,使其有边界、可量化,能进、可出。如:“She sat down wearily, tucking one foot under her, and her heart swelled up with misery, until it felt too large for her bosoms. It beat with odd little jerks. ”米切尔将斯嘉丽的身体视作容器,而心脏作为身体的组成部分也被视作容器,将斯嘉丽听到卫希礼和梅兰妮结婚的消息时的悲伤与痛苦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读者的面前。
隐喻是从一个概念域或称认知域(conceptual domain or cognitive domain)向另一个概念域或认知域的结构映射,即从“始发域”(source domain)向“目的域”(target domain)的映射,是人们认识世界的一种重要的方式。在小说中,则是通过一个个生动的人物故事来映射现实生活,通过小说主人公命运的跌宕起伏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如在小说《红楼梦》当中,对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名字的命名正好映射“原应叹息”,这种隐喻伏笔的埋伏为后文人物命运的发展起到了铺垫作用。每一部小说都是一个故事,也是一种隐喻,从而反映人类所生存的现实生活。《飘》通过对女主人公斯嘉丽的爱情经历的描写,表现了女性的自我觉醒的意识。女主人公斯嘉丽对爱情的不懈追求,影射出了美国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女性意识的觉醒,为推动女性解放运动起到了渲染作用。
通过分析玛格丽特·米歇尔的的长篇小说《飘》来揭示隐喻的认知功能,可以看到隐喻在文学作品中的运用,有效地发觉人物的灵魂、彰显人物的个性色彩,也能够丰富小说的语言张力,表明小说主旨。分析隐喻的认知功能在《飘》这部小说中的成功运用,对提高读者对小说的鉴赏水平与审美能力具有重要作用。隐喻不仅是一种修辞手段,更是一种认知功能,在帮助人们认识世界、了解世界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隐喻的运用丰富了人类体验世界的方式,在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的作用不容小觑。
[1]Lakoff G, M 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2]束定芳:隐喻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3]Croft W, D A.Cruse. Cognitive Linguistic[M].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
[4]李福印.研究隐喻的主要学科[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0(4).
[5]王寅.语言的体验性——从体验哲学和认知语言学看语言体验观[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