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宇航
就政治传播而言,我国在根本上不同于西方以政治竞选为中心的政治传播,然而目前国内研究的政治传播理论大多沿袭西方,与我国具体国情相差甚远。在新媒体环境下,将政治传播过程中要素之间的关系变动厘清是探索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传播理论的关键,而在此之前,我们还必须明确三个基本问题。
“政治传播”一词包含着两门学科要素,即政治学与传播学,目前我国学界较为认可的是荆学民先生的说法,他认为“政治传播”是指“特定政治共同体中政治信息扩散和被接受的过程”[1]。其中的“政治信息”是从“政治”中解构出来的因素,而“扩散和被接受”则是从“传播”中解构出来的因素,这二者的融合形成“政治传播”这一新的概念范畴。
拉斯韦尔在其1948年的《社会传播的结构与功能》一文中提出了“5W”学说,他认为在传播过程中存在“是谁说,说什么,对谁说,通过什么渠道说及产生什么效果”的五大要素。将“5W”体系沿用至政治传播过程中,其中的传播者对应的就是我们现下探讨的“主体”。关于政治传播过程中的主体问题,学界目前有三种说法:一种是“国家主体说”,即国家政府是政治传播的唯一主体;一种是“多元主体说”,即除了国家政府外,其他社会团体也是主体之一;还有一种是“无主体说”,即全民参政。在中国,国家(包括政党、政府)是政治传播的唯一主体,在传播过程中占着绝对的主导地位,这是由我国现阶段基本国情所决定的,在我们对政治传播展开讨论前必须明确。
新媒体环境是相对于传统媒体环境而言的,是指继报刊、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之后发展起来的新的媒体(包括网络媒体、手机媒体、数字电视等)所构建起来的传播空间。新媒体的出现对我国的政治传播产生了很大影响,“去科层化的互联网重构了政治科层体系中的信息沟通,减少了传播的层级,去科层化的互联网也重构了政治体系内的权力关系,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与民意间的博弈格局发生一定变化”[2]。那么在这种新的环境下,政治传播主体与媒体之间的关系如何,通过对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的发布情况的分析我们可以窥见其中一二。
2018年2月4日,改革开放以来第20个、新世纪以来第15个指导“三农”工作的中央一号文件《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全文由新华社首先受权发布,充分展现了新闻媒体(包括网媒、新闻客户端及数字报)在政治信息传播中所拥有的权威信源和采编权限优势。随后,微博凭借其时效性强、信息交互快等特点成为这次政治传播中最主要的传播场所。而作为空前活跃的自媒体阵地,“央视财经”“新三农”等诸多微信公众号也围绕“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发布了相关消息,阅读量迅速飙升。
在“中央一号文件”这一政治信息传播过程中,新闻媒体凭借其文化实力优势和深度感对文件进行了全方位的解读,发挥了重要的舆论引导作用。其中有29%的媒体解读了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的特点,有24%的媒体认为“一号文件”有助于加速农村发展,有18%的媒体认为一号文件需要相配套的政策来支撑,14%的媒体建议学习贯彻文件精神,8%的媒体关注一号文件提及的农村宗教、腐败问题,还有7%的媒体则关注“从2018‘一号文件’看房地产未来”等话题。另外,从网民发表的讨论内容来看,带有正面情绪的占84.29%,持中性观点的占12.4%,带负面情绪的占3.31%。网民一方面积极肯定发布的政策,另一方面也担忧政策在执行中落实不到位,最终无法惠及农村农民。
从总体来看,中共中央、国务院在新一年指导“三农”工作的一号文件通过新闻媒体的大力传播后,引发了社会公众关于乡村振兴问题的热烈讨论,在社会舆情传播方面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其中,政治传播主体与媒体之间的关系也得到了充分体现。
媒体与政治是相互影响的,“前者渗透到了政治运行的全过程,不仅决定了政治社会的议程,而且影响到政治主体的决策和政治行为”[3]。
首先,媒体所拥有的巨大传播力使其在这次政治传播过程中发挥了堪称“中流砥柱”的作用。在中央一号文件通过新华社发布后,微信、微博、门户网站、新闻客户端及论坛等站点相关舆情热度就迅速攀升,一些媒体的微信公众号文章,如《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公布,信息量非常大!》《重磅!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公布,聚焦的是这件大事!》等还获得了10W+的阅读量。相较于传统媒体,新媒体环境下由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的政治信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广泛传播,形成巨大的舆情效应。这不仅为接下来文件精神的贯彻提供了认知预热,利于政府提高行政效率,也凸显出政府爱农助农的决心和情怀。
其次,媒体所拥有的公众影响力使其成为政治传播主体舆情参考的作用变大。像人民日报、头条新闻以及央视新闻这样拥有超过5000万粉丝量的大型官微,其每条消息下的评论区几乎都是一个小型的舆论场,如前文舆情分析所示,中央一号文件发布后,网民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以正面情绪为主,但也同样需要注意对其负面情绪进行分析,关注公众对中央一号文件的解读、疑问、热议话题以及正面或负面的评价,能使政府迅速洞悉社会各阶层人士对中央政策的态度及意见,为政策找到更多、更好的着力点。相比起传统媒体,新媒体在这方面的优势和作用要更明显。
媒体在政治传播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作为传播主体的国家政府应该努力培育和积极发挥这种作用,并创造条件让媒体发挥更大的作用,反过来,媒体为了能更好地传播政治信息、实现传播效果,也需要及时与政府部门进行沟通,以确保传达无误。中央一号文件发布之后,媒体除了照刊文件全文之外,还从各个角度对文件进行了分析,划出重点,便于公众快速了解文件主要精神。2月26日,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韩俊参加了由农民日报社主办的“2018年中国三农发展大会”并在会上对文件再次进行了权威解读,这就是政治传播主体与媒体的一次典型互动。
而新媒体环境下,除了主流媒体之外党政机关和政府部门也纷纷建立了自己的信息传播平台,比如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工作委员会的@紫光阁,中央政法委、中央综治委的@中国长安网等等。今年中央一号文件发布后,@紫光阁紧跟着发出【定了!中央一号文件全面谋划新时代乡村振兴】的微博,将文件中六个要点一一列出梳理清楚,获得了网友的大量转发和评论。这些政务微博的开通不仅拓展了政治传播的渠道,也使国家政府通过互联网平台与媒体之间逐渐形成了适度的张力,从而实现更多良性互动。
早在1896年,梁启超先生在《时务报》上发表的《论报馆有益于国事》中就曾提到报刊的作用是“通上下”,他认为“上有所措置,不能喻之民,下有所苦患不能告之君,则有喉舌而无喉舌”[4]。后来,毛泽东主席在著名的《与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话》中也谈道:“报纸的力量和作用,就在它能够使党的纲领路线,方针政策,工作任务和工作方法,最迅速最广泛地同群众见面。”[4]如果说国家政府是政治传播的“传播主体”,那么媒体则对应其中的“传播途径”,即在政治传播中,媒体不是独立的,它与传播主体构成一种“从属”关系。如英国学者安德鲁·查德威克所说:“互联网具有技术的天生政治性,但是它的政治性是政治环境所决定的。”[5]在中国,中国共产党代表着人民和国家的根本利益,政府又在政党的领导下治理着国家,这种特色的社会主义政治体制决定了当前我国政治传播的主体只能是政党、政府、国家“三位一体”,“任何社会组织或个人都无法与国家政府等同地位和意义上成为政治传播的主体”[6]。虽然在新媒体环境下的政治传播中,媒体发挥着越来越举足轻重的作用,但其与国家政府之间的“从属”关系并没有发生改变,相反,正因处在这样的政治传播环境下所以更要“坚持这种主体的主导地位不能动摇的理念”。
本文以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的发布为例,对新媒体环境下政治传播主体与媒体之间关系进行了初步探讨,首先,与在传统媒体环境相比,新闻媒体对政治传播主体的影响作用变大了,主要体现在其强大的传播力和有效的舆情反馈方面;其次,政治传播主体与媒体之间逐渐形成了适度的张力,二者的在交流互动中慢慢开始接近彼此间的平衡点;最后是“不变”之处,即无论在传统媒体环境还是新媒体环境下,政治传播主体与媒体间的“从属”关系始终没有发生变化,就政治传播而言,强调传播发动者的主导地位非常必要。
当下的中国政治,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取得巨大成就的“自信”的政治,当下的中国媒体,是以日新月异的技术进步为依托的进步的媒体,或许只有在这两者持续不断的互动与磨合中,探索出独具中国特色的政治传播理论和方式才会成为可能。
[1]荆学民.论中国特色政治传播中的“主体”问题[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15(2):24-28.
[2]郎劲松,侯月娟,唐冉.新媒体语境下政治人物的公共形象塑造——解析十八大后领导人的媒介符号传播[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3,35(5):36-40.
[3]张昆.政治魅力与大众传媒[J].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8,61(2):20-20.
[4]陈力丹,新闻理论十讲[M].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
[6]安德鲁·查德威克.互联网政治学:国家、公民与新传播技术[M].华夏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