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璐
(聊城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 聊城 252059)
2013年,习近平在出访哈萨克斯坦和印度尼西亚期间先后提出了“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构想,经过多年外交努力,除中国外,先后有六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加入其中,有意向加入的国家也在不断增加,但是遇到的各种问题与挑战也是不容忽视的。其中,中东是 “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地区之一,中东地处亚洲西部,扼亚非欧三大洲之咽喉,是沟通大西洋与印度洋的枢纽,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此地区盛产石油,有“世界石油宝库”的美誉。中东地区还是人类古代文明的发祥地之一,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孕育了灿烂的“两河文明”,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先后发端于此。中东地区是“一带一路”建设的参与者,是古代丝绸之路与海上丝绸之路的途经地,在这个建设过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但中东地区面临的安全风险也不容忽视,甚至对“一带一路”建设构成了严峻挑战。战乱、恐怖主义、分裂主义、极端主义困扰着这个地区的和平与发展。
从严格意义上讲,中东不是一个地理词汇,而是由“欧洲中心论”思想发展出来的政治词汇,与此相关的概念是近东和远东。本文意义上所指的中东地区包括西亚北非等地,主要国家有沙特阿拉伯、伊朗、伊拉克、以色列、巴勒斯坦、叙利亚、约旦、科威特、黎巴嫩、阿曼、卡塔尔、阿联酋、也门、巴林、埃及、利比亚、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苏丹、毛里塔尼亚和土耳其等,共22个国家,我们以此区域来分析中东地区的安全环境。
中东地区安全环境复杂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主要有以下几点。第一,中东地区国家政体各异:有君主制国家、共和制国家还有实行政教合一的国家。第二,宗教多缘。主要信奉伊斯兰教,但伊斯兰教的两大教派什叶派和逊尼派在一国内的不同地区与各国分布不均,且逊尼派信奉者相对较多,什叶派信奉者相对较少。除此之外,犹太教与基督教也有分布,主要分布在地中海沿岸等国。第三,信仰伊斯兰教的穆斯林主要属于四个民族:阿拉伯人、波斯人、土耳其人和库尔德人,长期的战争使得各民族之间的矛盾较多,一时难以化解。
此外,中东还有一个特点便是“一多一少”:石油资源多,水资源少。据统计,中东地区石油储量占世界已探明石油总储量的66%,且具有石油层厚度大、杂质少、开采方便等优势,因此是世界主要产油区。沙特阿拉伯、科威特、阿联酋等国家都是依靠出口石油获得丰厚的经济收入。中东地区气候干燥、沙漠众多,造成其河流稀少,且多分布于绿洲地区,水资源严重匮乏,人口的日益增加对水资源的需求增多,而水资源污染严重。水资源受先天不足与后天失调的双重影响[1],引发了“水战争”。
这些事实造成了中东不稳定的安全环境。按冲突行为主体不同可分为四种:首先是中东国家之间的冲突,如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之间的矛盾甚至战争。其次是中东主权国家内部的冲突,如也门冲突、伊拉克库尔德区分离主义倾向等。再次是中东跨国性冲突,如文化因素使得耶路撒冷成了基督教、伊斯兰教和犹太教争夺的圣城,宗教之间矛盾加深;伊斯兰教内部教派冲突不断,什叶派和逊尼派之间的争端此起彼伏;极端宗教势力也找到了利于滋生的天然土壤,恐怖事件频发;海盗猖獗袭击过往商船;对水资源和石油资源的争夺,难民危机等。最后是域外国家与中东国家之间的冲突,如叙利亚内战、西方大国的中东政策和伊朗核问题使得中东成为大国角力场。这些都是中东地区不稳定的根源。
传统安全风险包括政治风险与军事风险。2011年,发生在突尼斯的一起突发事件成了中东地区革命的导火索,在阿拉伯国家引发了连锁反应,中东部分国家陷入反政府示威游行浪潮。一时间,一个个 “中东强人”被民主化浪潮掀翻在地,埃及、利比亚、叙利亚、也门和巴林等相继爆发内乱……中东国家几乎都受此影响。新旧政权的不正常更替,使得中东地区部分国家的政治风险陡增,投资环境恶化,外方人员安全受到影响。叙利亚内战、也门胡赛武装冲突、伊拉克教派武装冲突、阿以战争接连不断。这其中除了有中东地区内部本身存在的矛盾外,也有大国在此区域角力的影子,最为明显的便是叙利亚内战中美国支持的反政府武装与俄罗斯支持的巴沙尔政府之间的斗争持续胶着,导致叙利亚问题不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非传统安全风险是指除政治风险与军事风险外的所有安全风险的总称,包括网络信息安全、恐怖主义、难民问题,等等。由于中东地区常年战乱,国家战争、民族矛盾、宗教矛盾等导致恐怖主义在此地区有肥沃的土壤生根发芽,极端宗教势力“伊斯兰国”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迅猛发展起来的。“伊斯兰国”自称是“基地”组织在伊拉克的分支,2011年“基地”组织头目本·拉登被击毙后,美军开始撤离伊拉克,“伊斯兰国”从这时起逐步发展壮大。叙利亚内战爆发后,该组织开始在叙伊边境地区发展,不断制造恐怖袭击并在叙伊边境地区攻城掠地谋求 “建国”。2014年正式宣布 “建国”,“首都”设在叙利亚城市拉卡。同年,美国组建了一个包括英法等54个国家和欧盟、北约以及阿盟等地区组织在内的国际联盟共同打击“伊斯兰国”。2015年9月30日,俄罗斯联邦委员会批准了总统在境外动用俄武装部队的法令,随后普京下令对在叙利亚的“伊斯兰国”武装实行空袭。由此在叙利亚形成了以美国为首的国际联盟和以俄罗斯为主的两大武装力量。此外,民族分离倾向、海盗袭击、对水资源的争夺、难民危机等非传统安全风险也不容忽视。
叙利亚内战的爆发对恐怖组织“伊斯兰国”在其境内发展壮大提供了绝佳机会,美国和俄罗斯相继在叙利亚建立“反恐”战线,随着“反恐”力量的不断加强,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伊斯兰国”统治区域不断缩小,但战争迫使越来越多的人背井离乡,甚至偷渡到欧洲引发难民危机。
水资源问题也同样有可能演变为地区战争,众所周知,阿以矛盾是中东问题的顽疾,沙漠占以色列国土面积的60%,而为了获得更多的水资源(地表水与地下水),那么,扩大领土面积就不失为一种很好的解决办法,因此从另一视角来看阿以矛盾,水资源的争夺或许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例证之一便是1982年以色列出兵占领黎巴嫩南部,并攫取利塔尼河水。水资源的困境也同样存在于其他中东地区国家。
民族问题也照样成为引发中东地区有关国家的敏感神经,如伊拉克库尔德区的分离倾向。因为库尔德民族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在中东地区分布广泛,主要集中在土耳其东南部、叙利亚北部、伊拉克东北部和伊朗西北部。土耳其的库尔德人占了所有库尔德人的近一半,邻国库尔德区独立问题对土耳其的压力是巨大的,为防止分裂发生,民族问题有可能演变为国家战争,这也给“一带一路”建设在该地区的顺利实施增添了不确定性。
彼得·沃勒斯坦将中东地区称作 “冲突复合体地区”,认为地方化的地区冲突会使中东各国相互影响、相互关联[2]。中国的“一带一路”建设的基本内涵是开放、包容、互利、共赢。提倡参与各方共同商议、共同参与、共同营建、共同受益,使之成为利益共同体、责任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因此中东地区的安全环境能否使中东国家正常参与“一带一路”建设,能否提供良好的投资环境,对“一带一路”交汇点的影响非常大。
中国与中东地区经贸合作互补性强,特别是“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后,中国已经成为中东地区最大的域外投资国。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发布的有关报告研究得出的《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报告2017》显示,2016年,中国以295亿美元投资,占地区投资总额31.9%[3]。中国国内产业结构的调整和中东地区制造业以及基础设施的薄弱,使得中国企业对中东的投资方向有了新的着力点。因此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在中东地区落地生根,也必然会有更多中方人员前往中东地区。
但是“中东形势最大的危机无疑是由ISIS持续扩张、叙利亚内战、伊拉克动荡三大危机叠加导致的恐怖主义肆虐、宗教极端主义蔓延、政治版图重构、难民问题泛滥等复合性的地区危机,以及由此引发的域内外国家的复杂地缘政治博弈”[4]。特别是始于2011年中东民主化浪潮,使中东多个国家的政府被推翻,中东投资环境也有所恶化,无政府状态和各势力的民兵武装严重制约着域外投资项目的顺利实施,也使其工作人员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以利比亚为例,2011年利比亚受突尼斯内乱的影响,国内反对卡扎菲统治的势力举行示威,并组建“全国过渡委员会”,由于反对派声势高涨及得到了西方国家的支持,半年多的时间卡扎菲政府便分崩离析,其本人也在冲突中被杀身亡。而当时中国企业在利比亚承包有50余个大型项目,合同涉及金额高达188亿美元,而利比亚战乱发生后,这些项目全部搁浅,中方在此次危机中的损失可想而知。党中央和国务院在危机发生后第一时间启动应急机制,中方人员全部从利比亚撤离。如果持续滞留利比亚,或许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
“全球商业贸易的90%和石油总量的65%要通过海洋运输,70%的石油产品运输需要通过印度洋由中东运往太平洋地区。”[5]中东地区是世界上石油资源最丰富的地区,改革开放使中国的发展需要消耗大量能源,而其中石油是最重要的能源之一,中国现在仍处于中高速发展期,对石油的依赖度很高,而中东地区石油储量与出口量稳居世界前列。2017年的海关统计数据显示,2016年全年中国的原油消耗量为5.56亿吨,同比增长6.5%,而其中进口原油3.81亿吨,同比增长13.6%,近70%的原油需要进口,而从中东地区进口的原油就占到我国进口原油总量的近一半,其中有80%需要海运,因此,中东地区的航道安全对我国的能源安全不言而喻。
索马里海盗活动的猖獗使我国的能源和货物运输通道受到很大影响。索马里北临红海与亚丁湾,东濒阿拉伯海,扼非洲之角咽喉,是过往船只通过苏伊士运河的海上交通要道和必经之路,这一优越的地理位置因素为索马里人提供了“靠海吃海”的便利条件[6]。海盗劫持货船后多是索要船员和货物赎金,而多数船主为了船员和货物的安全,会照海盗要求缴纳赎金。据统计,猖獗的海盗活动使全球每年损失高达250亿美元,而巨大的利益诱惑也使更多的人铤而走险,参与海盗活动,这就使海盗活动愈加猖獗。据不完全统计,至2013年,索马里海域的海盗人数就由几年前不足100人上升至1 200人,由于索马里的无政府状态或将持续,部分握有武装的民众为了生存往往铤而走险选择成为海盗,而海盗又大多得到其国内武装力量的支持,存在共同利益,因此短期内很难根除海盗行为。保障中东地区海域安全就成了“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
“非传统安全问题产生的影响同时内传和外溢,造成大范围的连锁反应直至危害国家安全。”[7]众所周知,中东地区的宗教极端组织繁多,特别是近年来兴起的“伊斯兰国”,不仅不断绑架外国公民特别是西方国家公民,也绑架中国公民,杀害手段极其残忍;更是攻城掠地,企图建立“合法政权”。虽然在美国领导的国际联盟和俄罗斯的军事打击下“伊斯兰国”受到重创,但是并没有被彻底消灭,欧洲情报机构接连发布警告称“伊斯兰国”仍有进行大规模恐怖袭击的能力和可能,极会化整为零、以小团伙的形式进行攻击,因此“伊斯兰国”有可能重回“基地”组织老路,实行隐蔽的、小型化运行模式,劫持我国旅游和工作人员,索要赎金以达到经济目的或杀害人质以达到政治目的。
恐怖分子也可能沿“一带一路”特别是“丝绸之路经济带”渗透进我国西部边疆地区。因我国边疆地区“民族性、宗教性和历史性特点相互影响”[8],而极端势力又多是打着民族宗教旗号招兵买马,我国边疆地区少数极端主义分子很有可能与境外极端组织达成“政治协议”,通过境外组织的培训和获取其提供的活动经费,借机煽动宗教狂热,甚至进行恐怖主义活动,扰乱我国西部边疆发展的大好形势。而西北地区出现的伊斯兰教复古主义苗头,已经威胁到我国边疆的稳定和人民的正常生活。
风险评估就是量化测评某一事件或事物带来的影响或损失的可能程度。当今社会是信息社会,如何保证“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中国与沿线国家之间传递真实、有效的信息,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健全风险评估体系的主体应该有以下几个。
首先是主权国家间的信息沟通。国家是国际交往的主要行为主体,主权国家间的经常性正常交流与外交,可以增强彼此间的政治互信,帮助双边国家更好地了解对方国家的国内情况,完善顶层政策制定。
其次是以跨国企业为主体的信息收集。根据跨国企业在被投资国的经营状况,做好数据统计工作,分析研判被投资国的风险状况,适时调整对外政策。
最后是与国际组织沟通信息。与国际组织的信息沟通不应只限于中东地区的国际组织,还应该包括全方位多领域的国际组织,如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亚投行等,参考借鉴、多方融合,以期达到完整的评估分析报告。
传统安全问题主要涉及政治与军事方面,联合国是解决国际安全问题的主要多边平台,解决和平与安全危机是它的首要责任。中国是联合国决议的坚定维护者,自新中国重返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席位后,中国一直致力于维护联合国做出的有关决议,并且积极参与联合国赋予的维和使命和护航行动。如我国在索马里海域出动护航编队打击海盗以保护过往船只,根据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决议,自2008~2017年7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已向索马里海域派遣26批护航编队,为中外6 400余艘船只提供护航保障,先后驱离疑似海盗船只3 000余艘次,此外,中国还积极参与或主持协调会议、加入多边机制、开展双边合作等打击索马里海盗的国际安全合作[9],有效的保障了国际重要航道的安全。
非传统安全问题涉及的方面众多,而且多数问题不能仅靠一国解决,这就需要多个国家组成多边框架解决出现的问题,或者在已有的多边机构中解决。中国提倡在国际交往中要以和平对话的方式解决问题,中东地区的主要地区性政治经济组织即是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在涉及中东地区有关问题上,中方应与海合会等中东区域组织加强合作,还可以通过“中阿合作论坛”等平台交换意见、密切配合,对于地区非传统安全热点问题广泛深入交换意见,使其得到稳妥解决。
“一带一路”建设的主旨就是加强沿线国家交流合作,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责任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促进域内国家互联互通,为沿线国家分享发展经验、提供发展机遇,强调均衡发展。
在进行“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应充分考虑不同国家的不同国情和利益诉求,如中东地区多数国家水资源相对紧张,中方在此建立的投资项目在技术中就应当多考虑“开源节流”,多采用节水设施,以免在工程建设过程中与当地政府或民众产生误解与矛盾;其次就是兴建淡水处理设施,将不可直接饮用的海水、苦咸水等进行淡化,以及兴建废水处理场,将可直接饮用的淡水与不可直接饮用的水实现用处分离,这样不仅可以使项目工程顺利建设,还能极大地解决当地淡水短缺问题,使普通民众得到切实的利益。又如恐怖主义产生的根源之一便是社会经济矛盾尖锐化,因此会使民众采用暴力的方式改变现状。而“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就是让沿线各国人民享受到经济发展带来的利益,共享发展成果。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也将减少恐怖主义产生的温床,因此经济建设将以增加当地人民福祉为根本出发点和最终目标。
《抱朴子·博喻》云:“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道乖者,不以咫尺为近。故有跋涉而游集,亦或密迩而不接。”习近平在党的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中指出:“积极促进‘一带一路’国际合作,努力实现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打造国际合作新平台,增添共同发展新动力。”“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是习近平在新时代向世界发出的具有中国智慧、展示中国方案的中国声音。“一带一路”倡议给中国和沿线国家提供了更多机遇,但是也应看到存在的不少挑战,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挑战在中东地区的交织尤为繁杂。机遇与挑战并存,如何更好地解决问题、化解矛盾,使 “一带一路”倡议成为为沿线国家谋求福利之路,这需要集合中国和沿线国家人民的智慧,让中国的发展更多的惠及世界,也使中国在他国发展中获得更多的益处。
[1]朱和海.中东,为水而战[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7.
[2]WALLENSTEENP.The crisis of governance in the Middle East:understanding conflict resolution[M].London:Sage Publication Ltd,2007.
[3]新华网.一带一路为中东国家带来发展机遇,中国成最主要投资者[EB/OL].(2017-08-05)[2018-01-20]http://world.people.com.cn/n1/2017/0805/c1002-29451205.html.
[4]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旧秩序与新常态——复旦国际战略报告2015[R].(2016-01-04)[2018-02-01].http://www.lis.fudan.edu.cn
[5]刘海泉.“一带一路”战略的安全挑战与中国的选择[J].太平洋学报,2015(2):72-79.
[6]钮松.“越境打击”索马里海盗与中国外交转型[J].太平洋学报,2012(9):67-76.
[7]余潇枫,李佳.非传统安全与中国和平发展[J].观察与思考,2007(20):30-33.
[8]张立国.区域协同与跨域治理:“一带一路”中的边疆非传统安全治理[J].广西民族研究,2016(4):43-49.
[9]王学军.非洲海盗问题与国际反海盗合作[J].现代国际关系,2012(12):28-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