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技术测度的教学计算时间之存在论阐释

2018-03-28 20:04李金国余剑波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8年5期
关键词:钟表教学活动师生

李金国 余剑波



基于技术测度的教学计算时间之存在论阐释

李金国1余剑波2

(1.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湖南长沙 410205) (2.湖南省电化教育馆研究室,湖南长沙 410005)

计算时间与物体周期运动和时间技术测度密切相关,其存在构成了人类生存的公共性参照;现代教学是在教学计算时间规约下的教学,从存在论上分析,教学计算时间源于师生的时间性存在,其通过时间技术的标度遗忘了教学时机,构成师生教学活动的公共性参照。

时间技术;教学计算时间;存在论;教学

现代教学与计算时间紧密关联,师生依据日程表上不同时间节点开展教学活动,对教学中的师生存在形成规约,构成了公共化教学秩序的基本前提。教学计算时间不断流逝与课堂时间的有限性,促使师生在教学理论与实践方面普遍关注教学效率,而越是注重教学效率,对时间之精确性要求越高,利用好课堂的每分每秒达到最佳教学效果成为共同关注的热点问题。然而,越是高度关注教学计算时间的有效利用率,越是对课堂教学中师生的交往和存在构成逼迫。因此,只有深入探析教学计算时间与师生存在之间的关系,才能真正把握教学活动的本真。

一、教学计算时间与现代教学的关系研究与反思

研究人员在研究教学时间与教学关系时,大多基于计算时间的前提从时间增减、管理和利用上考量教学效果的影响因素,提出各种改进教学的策略。在教学计算时间通行于教学的背景下,这些研究对如何更好利用计算时间达到教学效果有指导意义。卡罗尔(J. B. Carroll)将课堂教学时间区分为“所花时间(time spent)”与“所需时间(time needed)”[1],提出“学习程度(degree of learning)= f函数(所花时间∕所需时间)”的计算公式。此后很多学者围绕“所花时间”与“所需时间”展开细致剖析,如布卢姆(B.S.Bloom)把学生界定为“慢生”“快生”,指出在实际教学中要增加慢生所花时间、减少快生所花时间来提升教学效果;安德森(L.W. Anderson)提出时间利用效率越高,学生所需时间量则越少,并归纳出发展性、准备性、瞬时性、定步性、管理性五种时间利用观;斯莱文(R. E. Slavin)则在卡罗尔时间模式基础上结合与时间相关的教学质量、难易水平、学习动机等各种变量提出了均衡模式(QAIT),指出只有各种变量均适当运用,才能达到预期教学效果。

国内这方面研究大致分四类:一是教学时间结构研究。侧重从不同角度对教学时间进行结构划分,如从结构功能入手,认为教学时间是一个多层次多维度的结构功能系统,将教学时间分为形式结构和内容结构两大部分,并从两大部分细分出不同类型的时间,提出“正确处理教学时间形式结构和内容结构及其各构成要素之间的关系,才能提高教学时间的利用效率和师生教学行为的有效性”[2];有的立足学生学习时间把教学时间分为名义学习量、实际学习量、单元课时量、专注学习时间、教学时间的遗失五个维度。二是教学时间与教学目标关系研究。这方面研究侧重如何利用、安排教学时间以达成教学目标,如提出教学存在达成教学目标的时间序列与教学活动的时间序列,需“明确二者关系,科学设计和安排,方可提高教学效率”[3];也有提出从“重教”转为“重学”的教学时间分配,从“断裂的”有限教学时间向“延续的”教学时间超越以提升教学效率[4];还有提出为实现课程改革目标,在教学设计和教法选择时须考虑课堂教学时间结构,提出优化教学时间结构的策略,如“给学生让出自主学习时间,允许学生自主转换学习时间”[5]。三是教学时间与教学程序的关系探讨。此研究集中从课堂教学环节入手划分教学时间,探讨相对合理的课堂结构布局。如将“新授课分为回顾、导入、讲授、复习、作业五个环节,在时间分配上依据环节合理安排,实现课堂教学系统的最优化”[6]。四是教学时间与教学管理问题研究。此研究集中从课堂管理考虑教学时间利用问题,提出“课堂时间管理”概念,认为“必须建立合理的教学制度和增强教师的时间观念,确保有效时间落到实处,提高时间的利用率”[7]。

综上所述,国内外对教学计算时间的研究均集中在教学计算时间如何节省、利用、管理以提升教学效率的层面上。然而基于计算时间的本性特征计量教学,使教学走向纯粹客观化的量化路径,忽视了教学活动本身以及教学主体的复杂性与教学过程的机缘性、情境性。事实上,不管从理论探讨还是从实践教学来看,我们不能只将教学计算时间作为客观的存在对教学活动予以标度与规约,我们还需深思,教学计算时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时间观,其存在是如何可能的,只有把握了教学计算时间的存在论内涵,厘清了教学计算时间与师生存在之间的关系,才能更好地把握教学的存在。

二、基于技术测度发展的计算时间理解

宽泛意义上理解,技术测度的时间自古就有,古人借日晷、沙漏、蜡烛钟、油灯钟、香钟等技术测度时间。但“计算时间”从狭义上说,是指近现代大机器生产之后的事情,即钟表技术发明后通过钟表计时器等现代时间技术测量的时间计数。当然,“计算时间”的理解可追溯到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对时间的界定:时间是“关于前后运动的数”[8]。在亚这里,时间虽与运动相联系,但时间并非运动,而是运动变化的数目,即时间是对运动进行测度后的数目。亚里士多德为我们提供了理解计算时间的两个方向,一是运动,二是测度。

(一)运动计量与时间稀缺性的强化

生活中广泛存在与人们生存密切相关的周期运动现象,这些现象直接引发人们对时间量度的意识。亚里士多德指出:“计时的本质是对某种周期运动之循环数目的计算。”[9]10在众多周期运动现象中,当人们将某种与人类生存密切相关的周期运动联系起来时,也就是将其作为时间参照物时,该周期运动的个别性也就逐渐隐匿,人们以运动周期的数目来标记时间,显现出公众的共同依赖性。

太阳与人类生存活动关联最为密切,人们在太阳运动的时间周期现象中协调自身的生活,先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太阳的运动变化成为人们时间标度的首要参照物,并逐渐成为人类的第一个计时单位“日”。其次是“月”,月亮出现新月、上弦、满月、下弦、残月的周期性变化现象给人们的计量时间“月”提供了依据,不过新时间单位的出现必导致其与旧时间单位之间的换算,这样计算时间单位之间的换算也随之产生。之后,“年”从气象物候如河流泛滥、鸟兽迁徙、草木枯萎、寒暖交替等周期变化中产生。由于一月太长、一日又太短,在人类自身的生活节奏中产生新的时间计量单位“星期”。另外,在农业社会时期,人们的生活节奏相对较慢,但至近工业社会之后,生活节奏逐步加快,更小时间单位的需求日益强烈,时、分、秒的计时体系渐趋形成,计时更加精细,当然,时分秒计时体系形成与钟表技术发明密不可分,机械钟表技术通过调节可持续地不断运行,“促进了人们对时间的类几何均匀性和连续性的认识的发展”[10]。

正是基于对时间的可均匀分割的认识,时间单位的换算及内在体系逐渐建构完备,促进了时间计量的不断精确化,而与此同时也产生了新的时间观念:时间成为一种稀缺的资源。拉科夫(Lakoff)和约翰逊(Johnson)[11]15在《日常生活的隐喻》一书中就指出,现代人们的主流时间观与三个特别的隐喻联系,即时间是金钱,时间是有限的资源,时间是一种有价值的商品。在现代社会中,人们交换的并不是自身的知识和技能而是时间,出卖的并不是劳动而是劳动时间。马克思就高度重视生产劳动中投入的时间资源的价值,人在社会中生存、发展离不开时间的利用,“一切节约归根到底都归结为时间的节约”[12]。可见,无限的客观时间在人们的日常生存活动中成为不同个体的有限资源,必须理性加以使用,而时间单位体系的形成,强化了时间的计量及其精确性,由此,时间无形之中成为人们在日常生产、劳动、学习生活中的管理者和控制者。

(二)测度技术发展与时间的普世化及抽象化

再来看时间的测度,测度离不开测度的技术。“对时间的庸常的理解从当下出发‘理解’在时性,致使在时性取决于计算,以及用于度量时间的器具。”[13]6技术的发展与计算时间的产生和发展有着密切的关系。运动的参照物的周期运动情况与时间单位的形成密切关联,而周期运动的测量必通过技术来实现,于是有了一系列计时测量手段的发展。日晷利用日影移动计时,漏壶以水的均匀滴漏计量时间,沙漏技术以沙粒下漏计时,但各种技术皆存在缺陷,如日晷受夜晚及阴雨天的限制;漏壶因水位压力差异,水滴快慢难以均匀,且受冬季冰冻影响。总之,在钟表产生之前,日晷、漏壶、沙漏、柱香、油灯等计时技术因各有缺陷而被同时采用,为人们的生活提供时间参照。虽然,这时的计时技术都不太精确,但适合当时社会的生活节奏,对人们的生存活动起到临时的、当下的参照作用,所以人们并未产生统一的计时标准的需求。

但至钟表产生,一切发生改变。首先,钟表以其便利、准确通行于世,成为人们生活的首要参照,当人们普遍以钟表计时协调生存活动时,反过来进一步促进钟表计时更加精确,而精确的前提是时间单位不断细化和抽象化。细化的时间单位伴随的是生活的快节奏、高效率,“时间被不断‘压缩’,直至其仅仅成为一个沿着从过去通向未来的直线不断滑行,使未来变为过去的点。现在时间变得急若流星,不可逆转和难以捉摸”[14]。时钟作为最基本的测量设备,成为“改变社会时间节奏的节拍器”[15],精确化的时间计时调节和安排着人们在社会生存活动中的各个时间节点,成为普世性的时间参照。其次,时间逐渐抽象化。抽象化是指钟表计时越来越脱离对天象、物候、内在生命周期等周期性运动的揭示,而是纯粹显现人为制定的数字的线性流逝,变成“数学意义上的规则的间隔”[11]12,索罗金就指出,在钟表技术之后,支配社会生活的节奏与自然分离,成为人为的和约定性的东西。在计算时间以前,人们依据传统的计时技术来标度时间,至少还能把人的生存内容、与世界自然的相遇和关联包融在内,但自钟表技术的数字计时之后,时间逐渐摆脱了与自然、世界、人类的生活内容之间的联系,变成外在于人的客观的抽象化数字流逝。

(三)计算时间与人类存在之关系

古希腊神话中,爱比米修斯的过失导致人类从起源就没有赖以生存的本质,而只能求诸于外物。当代法国哲学家斯蒂格勒认为,古希腊神话就预示了人类存在方式与动物存在方式的本质差别。他指出人的起源就是有缺陷的存在,而技术则是补充人的缺陷的“代具”。“和动物获得的各种性能相对应,人的那一份就是技术,技术是代具性的,也就是说人的技术性能完全不是自然的。人必须不断地发明、实现和创造自己的性能。”[13]210因此,技术构成了人的存在方式,或者说技术本身就是人性的,人本身是代具性的。正是这种技术本有的人性内涵,使得人无所忧虑地借助技术实现人的诸种需求,如改善人与自然的关系。基于此,技术在协调人与自然、社会、自身的关系之中构建了基于人性的美好存在,但这是在农业文明时代技术的表征。自近代工业文明以来,人与技术的关系所保持的和谐逐渐被打破,技术依照脱离人性的路径发展,人对自然的关系不是改善,而是改造,人借助技术胁迫并大刀阔斧对自然按照人类的需求进行改造,甚至把处在自然之中的人也列入改造行列,人由此处在不断被异化的过程之中。

在众多技术之中,钟表技术以一种不经意的隐秘方式成为技术之王。“它是技术世界的组织者、维持者和控制者;它不是诸多机器中的一种机器,而是使一切机器成为可能的机器。”[9]86在近代工业生产后,所有技术的发明都标明了这一共同特征——“效率”。所谓“效率”,其内在特性就是在最少时间内实现最大效益,而这一切皆通过时间技术即钟表来进行测度和计算。当时钟指针沿着钟盘有规则地一分一秒转动,人们感知到时间的流逝,钟表技术所标志的计算时间凸显出来,强化人们内在对时间之流飞逝而无可停留的紧迫感。正是这种紧迫,人们生存变得更为紧张、急切,而“钟表充分扮演了它在技术时代的开创者的角色:它是一切机器之母;它是机械自然观的模型;它是社会生活快节奏的创造者”[9]91。

当今技术层出不穷陷于时间追逐的迷醉之中,以速度的提升作为核心标准,如高铁技术、网络技术、信息技术、超音速技术等,甚至于钟表技术本身也从分秒的测算中进一步实现电子钟、原子钟技术的发展,精确到更为细微的计算单位,凸显出计算时间所催生的“加速度”,而它所表明的时间之不可挽回与时间之珍贵成为人类生活的主旋律。个体在这种生活整体节奏的提升之中,既不得不享受并屈从于技术带来的便利、快捷,也不得不加入到时间快节奏的催迫之中。“当人类学会了测量时间并精确地加以分割后,人类同时也就发现自己成了时间的奴隶。”[14]314时间以抽象化的数字形式对人类生存形成胁迫。每天用闹钟定时叫醒自己,给自己五分钟时间洗漱,半小时出门准时上班,在固定的时间点午餐、午休、下班,即便是休闲时间也要精确安排,计算到分分秒秒,即便最需要沉静思考的阅读也从传统的纸质阅读、经典阅读转变为数字化阅读、瞥阅读,以求提升阅读效率[16]。由于计算时间的统一强制性协调与安排,人们所处生活世界的自发性、创造性、丰富性简化为单调、划一、固化的生活模式。

三、教学计算时间的存在论阐释

计算时间是一种抽象化的人工时间,其时间单位是在人类生存活动中为协调自身生活而设计的一整套完备、精细的计时体系,其时间结构完整、系统,大到人类悠久的历史,小至一分一秒都被包容其内。而在教学领域内,自近现代学校产生之后,逐渐形成和发展出与教学相应的教学计算时间。教学计算时间即指通过时间技术(如钟表、电脑、计时器等)对教学活动计量化所展现的关于教学活动的数量系统,其最基本最核心的时间区分乃固定的45分钟课时。从存在论分析,教学计算时间源于师生的时间性存在,通过时间技术标度教学时机,形成了师生教学活动的公共参照。

(一)教学计算时间源于师生的“时间性”存在

教学计算时间作为教学活动中的重要因素,它与师生的存在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呢?我们先来看海德格尔关于计算时间的阐述。在解释此在①为什么计算时间时他这样写道:“作为为其存在而存在的存在者,此在明确或不明确地原本为它自身运用它自己。由于为它自己之故而运用它自己,此在‘用损’它自己。由于‘用损’(verbrauchen)自己,此在需用(brauchen)它自己本身,亦即需用时间。由于需用时间,此在估算时间。”[17]379理解此段话是从存在论上理解计算时间的关键。此在是有死的存在,是时间性的存在,恰恰因为此在有死,此在才需在世筹划和调整自己的生存,从而要计算时间,耗损自己的时间,海德格尔称为“用损自己”。若此在是不死的,是非时间性的、无限的存在,自然不存在“用损自己”一说。日常人们常说不可“浪费时间”,即因为时间有限,正是源于对时间有限性的领会才会生发如此感慨。而如果从计算时间本身来看,计算时间无始无终、永久无限,不存在浪费一说,它任由取用,永不存在错过自己、错过时间的问题,之所以会说时间的浪费和耗损,皆因从人自身生存角度出发考虑。“唯有当此在的存在是时间性存在,是有死的存在,而时间的到来也只是此在存在的展开,生命的运行,此在才会浪费时间,才会虚掷光阴。”[18]120所以说,计算时间的存在源于此在自身是有终的存在,即此在自身乃是时间性的存在。

教学计算时间和具体存在着的师生之间是否也存在着这种原始的关联呢?从现实教学的使用来看,教学计算时间的产生与运用源于计算时间本身通行于世。在现代时间技术遍布世界各个角落成为公共时间参照的前提下,人们的生存活动处处逃不开计算时间之规定和参照,教学作为人类重要的生存活动,不可避免地依照计算时间来筹划、安排教学活动的存在,教学计算时间的产生是人类生存活动过程中计算时间渗透人类活动方方面面的具体表现之一,因此在日常生活中计算时间的普世通行,乃是人们存在活动中对自身存在规划、协调、安排的公共化的必然趋势,教学计算时间的产生是这种公共化趋势渗入教学世界的反映。

从存在论上分析,教学计算时间的前提不得不从处于教学活动中此在的师生处去探寻。对于此在师生而言,他们不是永恒存在的抽象的概念存在,首先乃是有终的生命存在个体,因为生命的“有终”“有限”,师生并非可以无限展开教学活动,庄子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正是生命的限度造成师生在无限的知识学习面前,必须进行规划和安排,这样,在有限的师生交往活动中,通过时间的标度将师生的交往活动抽象化、数量化、序列化,并通过时间技术对时间的计量来标明师生交往中的知识量、学习量,从而使教学在教学计算时间的结构序列中凸显出秩序、系统和效率。因此,生命的限度决定了具体的师生之间的教学并不是始终存在的,教学的展开需要用损此在师生自身的时间,此在教师需要用损自身的时间去完成对不同学生的教,此在学生需要用损自身的时间去完成向不同教师的学,换言之,此在教师要耗损自己的时间以实现自身知识的传播、学生个体的成长,此在学生要耗损自己的时间去实现自身各方面的发展,教学计算时间的形成和此在师生自身生命的有限密切相联。

其次,此在师生是时间性的具体存在,是在发生着的教学活动之中的具体师生个体。其“教”与“学”同样是有限度的,此在教师终有“不教”之时,此在学生终会脱离“教”而“自学”之日,“不教”意味此在教师不再在此,“自学”也意味此在学生之不再存在,正是此在师生“教”与“学”的有限性,即此在教师向此在学生的“教”的有限性,此在学生向此在教师之“学”的有限性,此在师生才需要规划时间去尽可能展开其教与学。综合诸上分析,教学计算时间的产生源于此在师生存在的时间性。

(二)教学计算时间的标度遗忘教学时机

教学计算时间提供的是时间数字,它通过各种时间技术(如钟表、电脑、手机等各种计时器)予以测度(标度),因此教学计算时间本质上是一种时间测度。时间测度从测量技术来看,所展现的是测度技术的运动计数,如钟表技术中指针的运动,但根本上是与人的存在活动密切相关。人在世界上生存必然要与周围自然、社会环境相协调,为此他必然要确立自己做何事与相遇存在者之间的关联,当太阳升起时,该起床劳作了;当气候变冷时,可伐木取暖了。此种时间的意蕴就在于与环境的协调,或者说时间带给人们的其实是一种关于“时机”“机缘”的意义,所谓正当其“时”,恰逢其“时”,就是该做某事的时候了。显然,人们在确立自身生存活动与某种环境、情境的内在关联,这就是时间的原初意义,即时机、机缘。

从存在论上说,此在的“在世存在”总要与世界各种事物打交道,此在在与照面存在者相遇之际领会存在者是“什么”而筹划自身存在的可能性,而这种照面相遇领会存在者是“什么”的过程,就是让存在者“当前化”来确定时间。古人从照面的运动事物如太阳的升落位置、月亮的阴晴圆缺、植物的花开花谢等获得时间的规定性,人们通过对照面事物的领悟获得时机的意蕴从而调整和安排自己的生存活动。而要把握时机,需要人自身对相遇事物的关联的认知和理解,比如对太阳周期性运动的理解,对天球运动的认识,对动植物成长时节的把握,这表明要把握时机离不开对事物本身活动时间的标度,而此即为时间技术产生之根本原因。如日晷、沙漏、水漏等时间技术之产生都是为帮助人们标度时间,从根本上说是为了人们更准确地把握时机。在人类历史中,人类为了更好地把握时机,开始了漫长的标度时间的过程。然而,随着标度时间的产生,在时间技术尤其是现代时间技术产生之后,人们越来越关注的是时间技术的标度和测量,忽略了标度时间的本质,即时机的把握及人与周遭世界和谐生存的意义彰显。应该说,在钟表技术产生之前,各种时间技术的使用并没有完全抽离世界的关联、此在的生存内容,因而日晷、沙漏、柱香等往往同时存在于生活之中,人们借由这些时间技术所标度的时间协调自然、环境和自身生命的关联,但是钟表技术“作为一种人为创造,其特征是具有明确不变的精确性设计目标”[19],它以时间参照系的公众化与普世化,逐渐抽离内在的世界关联性,此在自身的生活内容、生存内容等,或者说钟表所标度的计算时间将这些强力抽空,只剩下一串串代表时间表象的抽象数字符号。

显然,只是依靠教学计算时间的规约与限定,一定程度上使教学更有秩序,体现出现代教学的价值与效率,但更需警醒的是,越是凸显教学计算时间的价值,就越会遮蔽教学时机的存在。彰显教学的时机,意味着教学中必须遵循此在学生的生长规律、此在学生的学习能力与水平、此在教师的知识结构与教学能力、教学内容的具体情况与特点等安排教学,如此方能更好地把握教学的内在规律、自然节律。总之,公共化、统一化、标准化的外在时间规定,显然没有看到教学的生成性和多姿多态,忽略了不同师生个体的差异,更忽略了教学活动之中此在师生交往中的动态性与情境性。

(三)教学计算时间形成师生教学的公共参照

近代学校产生以来,随着受教育者的大量增加,课程内容日益丰富,师生产生对公共化的时间标度的迫切需要,不同学生和老师在同一时间点同一时间段内教学相同内容以展开教学活动才更为有序更有效率,而协调师生之间教学秩序最为有效的参照就是计算时间。计算时间依据现代时间技术计时,其所构建的计时体制取代了从前“当下的、临时性的、局域性的计时体系”,成为一种“终年不变的、各地统一的普适的时间体系”[9]90,计算时间以其公共性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发挥强大的协调和参照的巨大作用。因此,将计算时间与教学进行融合,形成教学计算时间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

教学计算时间一旦形成,自然而然发挥其作为计算时间固有的公共性与普世性。在海德格尔看来,此在与他人共在于世界,此在所依据的时间参照是共在于世界的所有此在共同所依循的生存性参照,但计算时间去除了其生存性内容,只是作为抽象的时间计量数字构成世界的标准时间参照体系,也即“时间测量锻铸时间的公共化”[17]472,而计算时间的公共化、公众性的特点反过来对此在的存在形成逼仄。“此在愈是特别地计算时间从而明确地操劳于时间,‘时间’的公众性也就愈咄咄逼人。”[18]464这样,教学计算时间产生后旋即构成此在师生教学活动的公共参照,而且不单单一个学校遵循近乎一致的教学计算时间结构,地区、省乃至全国在教学计算时间结构上保持着基本一致的形式与内容,固定的时间点、统一的课时时数与内容、划一的教学日历等等[20],都反映出教学计算时间作为师生教学活动的时间参照的公共性与普世性。

综上所述,基于时间技术的教学计算时间源于具体存在着的此在师生自身的时间性存在,教学计算时间通过时间技术的测度构成师生教学的公共性参照,虽然确保了教学的秩序与规则,但与此同时遗忘了教学活动本身的时机意义,这启示我们在现实的教学活动中,除了依从教学计算时间的基本安排和限定外,还需要有智慧地超越教学计算时间的强力规约,考虑到不同个体的层次水平、当时当下的教学情境,彰显教学时机的意义,展现更为本真的教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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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新玲)

①此在是海德格尔哲学中最核心的概念,简言之,即指具体的存在着的能思考存在的人。在教学活动中,师生都是此在的师生,是具体的此时此地发生着的教学活动中存在着的生命个体。

An Ontological Interpretation of Teaching Computational Time Based on Technology Measurement

LI Jinguo1YU Jianbo2

The computational time is closely related to periodic motion of object and time technology measurement, meanwhile, its existence constitutes a public reference of human existence. Modern teaching is the teaching under the statute of teaching computational time. From the ontological analysis, teaching computational time originates from the temporality existence of teachers and students, which leaves the teaching opportunity behind by the scale of time technology, and forms the public reference of teacher-student teaching activities.

time technology, teaching computation time, ontology, teaching

G40

A

1009-8135(2018)05-0115-08

李金国(1982—),男,湖南长沙人,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副教授,教育学博士,主要研究课程与教学基本原理。余剑波(1979—),男,湖南湘阴人,中学高级教师,主要从事区域教育信息化、信息技术与课程整合研究。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海德格尔时间视域下的‘教学存在’研究”(16YJC880030);湖南省社会科学成果评审委员会项目“核心素养视野下中小学STEAM课程设计与实践研究”(XSP18YBZ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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