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倩 陈琦
摘 要:基于概念隐喻和多模态隐喻理论,从认知的层面对德国“后青春式”成长电影《啊,男孩》中运用的多模态隐喻进行分析,利用描述性统计,归纳总结该影片中图像、语言、意象、镜头呈现的多模态隐喻。并阐述多模态对影片主旨表达及对情节的推动作用,为观影者在解读影片提供了新的视角。
关键词:多模态隐喻 概念隐喻 电影 认知研究
概念隐喻强调:隐喻是一种思维和行为方式,语言只是概念隐喻的外在表现形式[1]。既然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是一种思维的行为方式,而语言只是其外在表现形式,那么隐喻的表现形式应该不只有语言符号,语言只是人類社会纷繁复杂的交际符号的一种,诸如图像、声音、色彩、手势等同样作为社会符号承担着交际角色。除语言符号之外的多模态符号同样能够产生或建构概念隐喻,从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以Forceville为代表的认知语言学者致力于把局限于语言符号的概念隐喻研究拓展到针对于多模态隐喻的研究领域,Forveville &Urios-Aparisi;(2009:22)介绍了多模态隐喻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世界各国的相关专家学者以手势语、政治漫画、广告为题材研究多模态隐喻的其中的运用和主要表现方式。相较而言,国内关于多模态隐喻的研究起步较晚,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对国外多模态研究进行批判性的梳理和评价,另一类是以广告、漫画、电影等为研究对象,分析其中运用的多模态隐喻。
研究多模态隐喻的前提是区分“模态”和“多模态”。Forceville认为由于模态的复合性及其产生方式的多样性,很难对模态作出界限分明的定义,所以他将模态简单定义为“借助于具体的感知过程可阐释的符号系统”,且模态至少包含以下的类别:图像符号,语言,音乐,书写符号,手势,色彩[2]。 Kress和Van Leeuwen将多模态笼统概括为:在设计一种符号产品或事件中所使用的多种符号模态[3]。以上关于多模态的定义均说明语言文字仅仅是模态的一种,能够界定和区分模态之后,Forceville又阐述了“单模态隐喻”和“多模态隐喻”之间的区别:目标域和源域只用或主要用一种模态来呈现的隐喻是单模态隐喻,目标域和源域分别用或主要用不同的模态来呈现的隐喻指的是多模态隐喻[5]。据此学界提出了广义和狭义的多模态隐喻,狭义的多模态隐喻是指目标域和源域分别用不同的模态来呈现的隐喻,而广义的多模态隐喻则是指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模态一起参与构建的隐喻,目前在多模态研究领域大多数学者采用的是多模态隐喻广义定义。
本文选取一部2012年的德语电影《啊,男孩》为载体分析影片运用人物、镜头、声音、意象等多个模态呈现出的隐喻,并阐述上述多模态隐喻对影片艺术表达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
一、《啊,男孩》语类及剧情介绍
18世纪后期德国的“成长小说”(Bildungsroman)是一种关注主人公的精神和灵魂成长的文学类型[6]。德国青年导演多涉足青春题材的影片创作,他们以自己的敏锐视角体验和观察者同龄一代的感受,并用个人作品探讨这一心灵过程中的困惑、迷茫、冲突和希望[7]。影片《啊,男孩》就是德国式后青春成长的电影代表作。影片的主人公尼可·菲舍是个无所事事的法律肄业生,成长于一个家庭条件优越的环境中,没有经历过生活的艰辛和苦难。正因为如此,他对生活的意义充满着困惑,对物质的追求缺乏动力和欲望。影片通过镜头、对白等模态来刻画描写尼可与父亲性格方面的鲜明对比,将两代人的观念和自我认知的冲突透过电影语言表现出来。除此之外,影片以主人公尼可为线索,讲述了他在一天一夜里的奇妙经历。他遇到了各色人物,有和他一样的同龄人,也有经历中年危机中年男子,还有已近黄昏的老者。这些在尼可生命中的过客看似与他毫无干系,但却因为尼可为观影者呈现了不同年龄阶段的德国人心理状态和生存状态。
二、《啊,男孩》中的多模态隐喻分析
国内学者赵秀凤曾在《概念隐喻研究的新发展——多模态隐喻研究》一文中总结过多模态隐喻的三个区别性特征:1.多模态隐喻的动态性、叙事性;2. 多模态隐喻的鲜活性;3. “具体是具体”多模态隐喻的普遍性[8],多模态隐喻在电影中的应用已是非常的普遍,Rohdin(2009:35)曾指出,电影语言尤其得天独厚的优势,充分利用镜头的平行、叠加、剪辑、拍摄角度等技术手段来诱发隐喻解读[9],再辅以画面、角色、对白及音乐,就会生成隐喻场景。本文以《啊,男孩》为语料,分析该部电影中利用镜头、颜色、对白、音乐等多模态呈现的隐喻场景。
(一)结构隐喻“人生是旅途”
影片以旅途的特殊构成来比喻人生,用相对具象的概念“旅途”来形容人生这一抽象的概念,将旅途与人生的相似性结合起来,影片中曾多次出现列车行驶、汽车行驶、行人行走的场景,据统计,类似的场景共出现14次,暗示主人公Niko此时处于人生迷茫阶段,暂时看不清楚方向。影片的末尾,Niko在酒馆初识的一个希特勒时代的老人,老人的言行与酒馆里的人格格不入。在他与Niko的交谈时,酒醉的他回忆起“水晶之夜”事件,这在当代德国人看来是个避而不谈的话题。酒馆老板屡次想要打断老人的叙述,周围人注视的眼光,以及Niko的一句“在现在的人看来……”,都体现出今天德国人依然是处在谈“二战”色变的状态下。一方面反映的德国人对整个“二战”深深的反思,其实他们也是二战的受害者,代替过去的人承受着谴责。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导演对二战的态度: 今天的德国人对待二战不必再战战兢兢,用平和的态度回顾那段历史。当老人在酒馆的门口倒下,也暗示着那段历史的痕迹慢慢地消失,但笼罩的阴影依然在人们内心。在老人离开后,出现了空旷街头,空旷铁轨的镜头,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永不停止的列车,恰好呼应了“人生是旅途”这一隐喻,暗示生命停止也意味着人生的旅途走到了尽头,图像和语言两个模态的参与使隐喻变得生动具体。老人的逝去也给主人公Niko“思考人生”上了最沉重的一课,影片的末尾Niko坐在窗边,若有所思。
(二)镜头隐喻
镜头作为电影语言常常不动声色的表现影片中的人物关系或是主人公的心理状态及所处的环境。《啊,男孩》中Niko在交通检查中被测出饮酒驾车,因此必须去一个医学心理评估机构接受质询,从Niko的表情中可以看出Niko内心特别紧张,从镜头语言也看出Niko与评估人员的关系是不对等的,镜头投向评估人员时是由低到高的,而到了Niko身上转为由高到低,暗示评估人员在此时可以利用自己职权决定Niko心理测试是否通过,所以Niko对评估人员表现出了畏惧。但是当评估人员开始无端询问他的私人生活,还用言辞侮辱他时,Niko对评估人员的畏惧消失,转而表现出了不耐煩。此时从Niko方向投向评估人员的镜头不再是由低到高,而是平行的镜头,与Niko的反应和心理状态互相呼应。
(三)意象隐喻
意象隐喻是常见的隐喻之一,在诗歌中常常会用到意象隐喻,诗人热衷于将个人的主观情感投注在客观事物上,赋予客观事物以人的情感,使诗歌语言更加含蓄隽永。在《啊,男孩》当中曾经多次出现“咖啡”和“酒” “烟”三个意象。三个事物有其共同之处: 人对这三种事物都会产生一定的依赖性,一旦缺少或是迫切想要的时候,人就会不自觉的表现的不安或是焦虑。这三种事物确实能给精神压力特别大的现代人带来一些慰藉,但也仅仅是表面的缓解。
在影片开始,Niko要离开女友的家,女友想要留下他喝一杯咖啡,可Niko无意与女友继续纠缠。此后,一共出现了七次关于“咖啡”的场景,四次关于“酒”的场景。Niko分别在餐馆、咖啡馆、剧场等多个地方想要喝一杯咖啡,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喝到,反之,Niko在医学心理评估机构因为少量饮酒而被评估人员刁难,没有通过评估。所以之后他不想饮酒,但见到父亲后,父亲却执意饮酒。一番不愉快的交谈之后,Niko又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两瓶Wodka。在和小学同学Julika重逢之后,因为Julika对Niko对她的嘲讽念念不忘,使Niko对彼此之间要发生亲密关系而产生怀疑,所以两人又是不欢而散。接着Niko苦闷地来到了酒馆,想喝咖啡未果之后,只能饮酒。影片中还有一幕值得玩味,Niko与友人来到剧组探班,看到剧组有咖啡机,想要喝一杯时却发现咖啡机是空的,当他转身离开时候,服务人员换了新的咖啡机。终于到了影片的最后一幕:清晨,Niko在经历了老人的逝去后,独自坐在窗边喝着咖啡,若有所思。
Niko放弃学业,没有工作,以自己的方式观察着社会和周遭的人,“咖啡”就像是Niko寻求的自我身份认同和意义追寻。Niko看似游离在社会和体制之外,实际上像是一个旁观者在冷静的审视着这个社会,漫不经心的晃荡中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不和友人沉迷于毒品,也不因为身体上短暂愉悦而与Julika发生关系,看似不负责任的Niko却有着对周遭事物清醒的判断和认识。
三、结语
本文以《啊,男孩》这部电影为载体,从认知语言学的视角来分析影片中利用镜头、对白、意象和音乐等多模态而产生的隐喻意义,影片借助于产生的隐喻意义探讨德国青年在生理成熟之后,“心理成长”的道路上遇到的各种问题,例如: 与父辈的代际冲突、性与爱的体验、反物质和反依赖的心理。影片通过14处列车行驶、车辆行驶、行人行走的场景构建了“人生是旅途”的隐喻;此外,影片在刻画Niko与其他人的人物关系时利用镜头,侧边描写了Niko与评估官员对话时心理状态的起伏变化以及与父亲之间难以消除的隔阂和矛盾;整个影片Niko屡次想喝“咖啡”却没有如愿,直到影片最后,他才得偿所愿。“咖啡”这一意象在影片中暗指主人公Niko在自我探寻和寻求意义,随着老人的逝去,Niko似乎寻找到了自己追寻的答案。
在关于德语影片中多模态隐喻的应用的研究中还有许多未曾探讨的问题:如德语影片是如何通过多模态隐喻的方式丰富影片主题; 观影者是否能够解读出隐喻意思; 同类型影片多模态隐喻处理方式的异同之处,本文对《啊,男孩》进行多模态隐喻研究旨在抛砖引玉,吸引更多的优秀学者关注多模态隐喻研究领域,尤其是针对德语影片的多模态隐喻研究。
参考文献
[1] Lakoff,G & M.Johnson. 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press,1980:153.
[2] Forceville,C.Non-verbal Multimodal Metaphor in a Cognitivist Framework:Agendas for Research[C]//Multimodal Mettaphor,Berlin:Walter de Gruyter GmbH & Co,2009:22.
[3] Kress,G.& T.Van Leeuwen.Multimodal Discourse:The Modes and Media of Contemporary Communication[M]. London:Edward Arnold 2001. 20.
[4] 李战子.多模态话语的社会符号学分析[J].外语研究,2003(5):1-8.
[5] Kress,G.& T.Van Leeuwen.Multimodal Discourse:The Modes and Media of Contemporary Communication[M]. London:Edward Arnold, 2001:20.
[6] 张陶.影像中的德国式后青春——当代德国青年电影的青春叙事及其社会语境[J].当代电影,2016(7):112.
[7] 张陶.影像中的德国式后青春——当代德国青年电影的青春叙事及其社会语境[J].当代电影,2016(7):112.
[8] 赵秀风. 概念隐喻研究的新发展——多模态隐喻研究——兼评Forceville & Urios-Aparisi《多模态隐喻》[J].外语研究,2011(1):1-10.
[9] 赵秀风.概念隐喻研究的新发展——多模态隐喻研究——兼评Forceville & Urios-Aparisi《多模态隐喻》[J].外语研究,2011(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