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张驰
摘 要:李白是继屈原之后我国最具个性特色、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其创作达到了盛唐诗歌艺术的巅峰。李白自幼就有“安社稷、济苍生”的远大政治理想,但却始终壮志难酬,特别是被唐玄宗“赐金放还”被迫离开长安后,政治上的挫折令他在忧愁、苦闷、愤怒、希望复失望等各种情绪中挣扎,这对其诗歌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使李白这一时期的诗作具有了撼人心魄的艺术魅力。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李白政治上的失意反而成就了他的诗作艺术。
关键词:李白;理想;艺术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
李白是继屈原之后我国最具个性特色、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其创作达到盛唐诗歌艺术的巅峰。杜甫形容他的诗“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李白是一位天才诗人,其自幼就有“济苍生、安社稷”的政治抱负,“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是其毕生孜孜以求的政治理想。李白多次在作品中对乱世英雄致以礼赞,以抒发自己“心雄万夫”的气概和热情,表达其欲在历史中建立辉煌功业,积极创造自我价值的人生目标。虽然李白在诗坛上独步古今,但是其政治理想却始终未能实现。他在过于理想化的人生设计与失败之间不停地来回,常常陷于悲愤、不平和失望之中,却又保持着自负、自信、豁达和昂扬的精神风貌。
唐玄宗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已经42岁,终于等到唐玄宗召他入京的诏书,他异常兴奋地“仰天大笑出门去”。李白以为这次来到长安终于可以一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了,但是他的理想很快就被无情的现实所粉碎。事实上,唐玄宗根本没有重用李白的意图,只把李白当作一个文学弄臣,为他荒淫的生活作点缀。再加上诗人傲岸的性格与权贵格格不入,天宝三载(公元744年),李白在翰林院只待了一年多,便被唐玄宗“赐金放还”。他那由布衣而卿相的幻梦完全破灭,这对于李白来说是非常沉重的打击,但是李白始终没有放弃他的政治理想,他作《梁甫吟》,自比未得志的诸葛亮,未遇文王的吕望,未受汉高祖重视的骊食其,叩帝阍而不得的屈原。在遭受沉重打击之后,李白的理想更强烈了,并且发出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一积极乐观的长歌。
政治上的失意对李白的诗歌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李白“长安放还”之后的诗作,思想内容更为深沉,艺术上更为成熟。深刻的思想内涵与精湛的艺术表现手法完美融合,使李白诗歌具有了撼人心魄的艺术魅力。本文从李白“长安放还”后到 “安史之乱”前的作品中撷取了几首著名的诗作,谈一谈李白这一时期作品中对其政治理想的表达,欣赏李白诗歌无与伦比的艺术之美。
天宝三载(公元744年),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离开长安后,他因在政治道路上遭遇巨大挫折所产生的激愤情绪难以抑制,创作《行路难》三首七言古诗。其中第一首尤其脍炙人口,诗歌结尾二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表达了诗人并未因挫折而放弃远大的政治理想,仍坚信尽管前路充满重重障碍,但总有一天会像前人宗悫所说的那样,乘风破浪,扬帆远航,抵达理想的彼岸。诗歌充分表现了李白对人生前途乐观豪迈的气概,充满了积极浪漫主义的情调。
诗歌描绘了一个充满“金樽清酒”和“玉盘珍羞”的欢乐的宴会,但是诗人却“停杯投箸”“拔剑四顾”,让人感受到诗人情绪之激烈起伏。接着,刚刚慨叹自己理想破灭、前途渺茫,如同“冰塞川”“雪满山”,忽然又仿佛神游千载之上,好像看到了古人吕尚、伊尹由卑微而忽然得到君主重用。诗人失望复希望的心绪、抑郁与追求的情态,急剧变化,并且交替呈现。“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几句节奏短促、跳跃,惟妙惟肖地传达出诗人苦闷彷徨却又欲继续追求理想的复杂心态。最后两句,境界顿开,诗人坚信自己的政治抱负必定会有实现的那一天。诗歌通过对感情起伏变化的层层描绘,显示了黑暗的社会现实对诗人远大政治抱负的阻挠,反映了诗人内心的愤怒、不平和苦闷,表现了诗人积极乐观、倔强自信的品格和精神。
天宝四载(公元745年),李白由东鲁(今山东)南游吴越,创作《梦游天姥吟留别》,作品描绘了梦中游历天姥山的情景。此时,李白政治上遭受挫折的愤怒仍然郁结于怀,所以诗的最后发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样激越的呼声,表达出对权贵的极端蔑视,展现了诗人的铮铮傲骨。
李白在这首诗中巧妙地运用了想象和夸张的浪漫主义手法,把寻常的天姥山说成“势拔五岳掩赤城”,诗中展现了仙境忽开、群仙降临等一幅幅瑰丽变幻的梦中奇景。诗人进入梦幻之中,在月光的照射下,飞渡过明镜一样的镜湖,来到謝灵运当年曾经歇宿过的地方,登上谢公当年曾经攀登过的青去梯,不仅听到海日升空,天鸡高唱,暮色中熊咆龙吟……而且看到了更加奇异而荒诞的情景,在令人惊悚不已的暮色之中,一个神仙世界“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等句描绘了一个盛大而热烈的仙山盛会,此场景正是对人世间生活的反映。这里除了有诗人长期漫游阅历过的万壑千山的印象,也有长安三年宫廷生活的印迹,这一切通过浪漫主义的非凡想象凝聚在一起,于是有了这般辉煌灿烂、气象万千的描绘。
这首诗不同于一般的游仙诗,它感慨深沉,并非真正依托于虚幻之中,而是在神仙世界虚无缥缈的描述中,依然着眼于现实,那种摆脱不去的幻灭感更加悲慨动人。“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这种对人生感伤和逃避现实的消极态度,其格调却是潇洒出尘的,有一种不卑不屈的气概流贯其间。最后两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一吐长安三年的郁闷之气,似天外飞来之笔,点亮了全诗的主题:李白对于名山仙境的向往,是想用远离现实的办法表示对权臣贵戚的鄙视和不妥协。李白在这首诗里所表达的决绝态度,是对上层统治者的蔑视和强烈的反抗。
李白咏酒诗极能表现他的个性,《将进酒》是其代表作。该诗约作于天宝十一载(公元752年),诗人距被唐玄宗“赐金放还”已有八年之久。他当时与友人岑勋在嵩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颍阳山居做客,三人饮宴,酒入愁肠,将满腔郁闷借着酒兴来了一次淋漓尽致的抒发,这首诗非常形象地表现了李白桀骜不驯的性格。在政治前途出现波折时,流露出纵情享乐之意。而在豪饮行乐中,又因怀才不遇充满了激愤情绪。全诗气势豪迈,感情奔放,语言流畅,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诗篇开端两组排比长句,如暴风雨般向读者迎面扑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黄河源远流长,落差极大,有如从天而降,东走大海,一泻千里,景象壮观。上句写大河之来,势不可挡;下句写大河之去,势不可回。一涨一消,形成舒卷往复的咏叹调。“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感叹人生之短促,将人生由年轻到衰老说成是“朝”“暮”之间的事情,与前两句把本来壮浪的说得更壮浪一样,是“反向”的夸张。以河水去而不返比喻人生易逝,以黄河从天而降之壮阔永恒反衬人生的渺小脆弱。这个开端悲感之极,却不堕纤弱,乃巨人式的感伤,具有惊心动魄的艺术魅力。
全篇饱含了一种深广的忧愤和对自我的信念。“古来圣贤皆寂寞”一句,诗人说古人“寂寞”,其实是在说自己“寂寞”,“人生得意须尽欢”似乎是在宣扬及时行乐的思想,但是李白对人生如梦、及时行乐的歌咏不仅表现为失望与愤慨,也表现为激情飘逸和对生命的冷静思考,所以并不觉得消沉。“天生我材必有用”,“有用”而“必”,多么自信; “千金散尽还复来”能驱使金钱而不为金钱所奴役,正如诗人当年“曩昔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之豪举。
在这场盛筵中,诗人那眼花耳热的醉态跃然纸上:“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几个短句使诗歌节奏富于变化,读来朗朗上口,高声劝酒的场景如在眼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诗人反客为主,浪漫色彩極浓,快人快语,诗情至此狂放至极,令人嗟叹!情犹未已,结尾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与开篇之“悲”关合,使“万古愁”的含义更为深沉。李白饮酒诗中的酒与愁总是分不开的,这是其理想追求与极其悲观的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造成的,是诗人个体人格与内心无法调和的矛盾的反映。
“安史之乱”爆发前,唐王朝政治更加腐败,诗人对政局深感忧虑。天宝十二载(公元753年),他怀着极其愁闷、悲愤的心情漫游来到秋浦(今安徽省贵池县西)。期间李白以《秋浦歌》为名,写了一组五言诗,共有十七首,其中流传最广的是第十五首。诗一开头“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劈空而来,似大潮奔涌,似火山爆发,骇人心目!愁生白发,人所共知,而长达三千丈,该有多少深重的愁思啊。
李白一生抱有“奋其志能,愿为辅弼”的雄心,在写这首诗时,诗人已经50多岁了,壮志未酬,人已衰老,更是倍加痛苦。诗人用极其夸张的手法,写自己内心深长的愁绪,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苦闷。他愁的是朝政一天不如一天,对于国家命运和个人抱负,自己完全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了。诗人揽镜自照,触目惊心,发出了“白发三千丈”的悲吟。这首诗在文学史上被认为是写愁的绝唱。苦思难解,竟至于乌丝染霜,心中愁绪,夸张为三千丈白发。我们读着这声“白发三千丈”的感叹,听着这句“不知明镜里”的疑问,深深地感受到一颗不服输的心灵在向命运、向苍天做不屈的呐喊和抗争。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临终歌》)。李白一生空有建功立业的鸿鹄之志和一颗晋身报国的赤子之心,但却不为朝廷所用只能仰天长叹,正如诗人自己所言:“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李白品格傲岸、志存高远、忠于君主、憎恨小人,如屈子般终其一生“上下而求索”。其“济苍生、安社稷”的政治理想始终未能实现,这或许是国家百姓的不幸,却是诗歌艺术的大幸。上天关了他的“政治之窗”,却为他打开了“诗歌之门”。李白将深深地痛苦与满腔悲愤化为喷薄而出的诗句,更有振聋发聩、撼人心魄的艺术魅力。所以也可以说,恰恰是李白政治上的失意成就了他的诗歌艺术。作为诗人的李白如巍巍山峰高耸入云,如滔滔江河奔涌不息。在中华文化灿烂星河中,李白诗歌是其中最灿烂的一颗,穿越千年,至今依然闪烁着绚丽夺目的光辉。
[1]郁贤皓.李白与唐代文史考论[M].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2]肖兴政.李白求仕心理在其诗酒中的表现[J].四川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