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体育培训治理新思路——评《供给侧改革与中国体育产业转型：现状、问题、原因与对策》

杨文波 李 季

（长春理工大学军体部，吉林 长春 130022；东北师大附中明珠学校体育组，吉林 长春 130022）

从近代学校的兴起到学校系统在工业化国家的确立再到其他国家的仿效，公共大众学校教育在全球得到推广和普及。学校教育在学业成绩上的残酷投入而其自身在提升学业成绩上的能力不足，驱使家庭通过购买校外培育及相关服务以助力子女学业有成。体育作为公共大众学校教育的学科之一，在学科成绩中的分量日趋突显，尤其是中考、高考体育加分政策的出台，更多人希望通过购买校外体育培育及其相关服务以助子女的学业上有所突破。正是基于应试教育制度和政策红利的背景下，青少年体育培育才得以生成并逐渐成为一种社会现象，并且越来越多的报纸都相继报道青少年体育培育过程中存在的各类问题，甚至上升到法律层面，但少有研究提出如何对青少年体育培训进行有效治理，缺少为相关部门治理青少年体育培育市场及行业提供参考范本。肖坤鹏和孙建华老师合著于2018年出版的《供给侧改革与中国体育产业转型：现状、问题、原因与对策》（人民体育出版社）书中，对我国青少年体育培训行业发展现状进行了充分的调研与分析，收集了大量有关青少年参与校外体育培训的最新数据，归纳并总结了我国青少年体育培训发展的路径，为本文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数据和观点支持。基于此，本文以此书为研究基础和数据支持，在对此书进行简评后，结合当前我国青少年体育培训存在的问题提出治理的新思路。

一、青少年体育培育的内涵解读

体育培训是指在学校之外，不以学校为主体组织参加的具有专业指导员进行针对性的体育教学、训练和活动。体育培训作为学校体育和社会体育的纽带，属于两者之间的接轨部分，既是学校体育的延续，又是补充，更是落实阳光体育运动的重要载体。其目的是培养青少年体育兴趣，提升运动技能水平，促进身心健康全面发展，通过使广大青少年参与体育培训培养顽强拼搏的精神、团队协作的意识、与他人交往个性能力。形式主要分为，寒暑假体育兴趣班、社区体育辅导班、公园体育活动、社会体育竞赛、传统节假日体育活动等。

在国外，20世纪90年代，英国政府制定了“至少2小时高强度学校体育计划”，而这项计划在实施5年后被证实并未解决青少年体质下降的问题，但在此基础上英国政府将发展青少年体育的任务从校内转向了校外，构建了青少年体育培训以体育教育—社会—俱乐部为主线的发展模式，并由文化部、媒体部和体育部共同研制了青少年体育培训的“政策—组织—活动—竞技”的联动机制，旨在实现精英化人才培养和青少年体育推广计划的实施。而据英国官方数据统计，2013年英国青少年体育俱乐部会员人数达到了100.98万人，校外体育服务志愿者达8.8万人。另外，从2013—2017年通过社会资助的方式为青少年校外体育俱乐部募集273930571英镑，涉及项目达20个，培养了1300名精英运动员，其中271人参加了里约奥运会和残奥会。英国政府把青少年体育培训取得良好成效的原因归结为国家以实施有效的政策法规通过规制政府和青少年体育培训组织行为的目的，将青少年校外体育俱乐部作为孵化基地，发挥其权威性的特征。但笔者在梳理英国公共政策的过程中发现，英国政府与社会、市场在青少年体育培训组织中的职能定位和权利边界以及政府对青少年体育培训组织进行精准化的治理同样也是英国取得良好成绩的原因。

国内方面，1957年共青团中央、教育部制定了《关于校外教育和少年之家工作的几项规定》，要充分发挥校外教育的优势，有效地利用当地体育资源使青少年身体得到多方面的锻炼，通过学习各项运动技能的技巧和练习方式、方法，培养青少年的勇敢、坚强、机智、灵巧、组织纪律性和集体主义的精神。从自然属性的视角看，体育培训从属校外教育的范畴，所以如何有效、合理的去开发青少年体育培训，对于青少年的健康成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我国从1990年开始在全国实施每周五、周日加强体育培训的实验，且实施效果并不显著，对我国青少年在1996—1997年间参加体育培训数据进行统计，发现86.7%的青少年从不参与体育培训活动，将日常活动内容的参与程度进行排序，体育培训列位倒数第二，仅次于打发时光。为了能够使体育培训在青少年群众中更好的开展，于2000—2005年间研究者开始效仿英国等发达国家体育培训的途径来制定中国校外体育的发展战略，在面对青少年体质持续下降、竞技体育人才不断萎缩、学校体育工作不容乐观的挑战下，2007年5月7日，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的《关于加强青少年体育增强青少年体质的意见》（简称《意见》）掀起了我国体育培训的热潮，《意见》以增强青少年体质服务宗旨，把青少年校外体育活动作为建设民生工程，强健青少年体质为根本任务。实施以来受到了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取得了卓越的成效，表现为：（1）增加了青少年校外体育俱乐部的数量，提升了青少年参加校外体育的普及率；（2）保障了青少年校外体育的设施，提高了青少年体育培训的人均体育场地面积；（3）丰富了青少年校外体育的内容形式，提高了青少年校外体育锻炼的时间。分析原因主要表现为政府体育管理体制的转型，体现在从体育管理向体育治理的转变，形成了政府以政策引导与市场决定资源配置的职能定位。但在笔者看来，考虑资本利益差异的因素，政府、社会和市场在青少年体育培训组织中还未真正实现共治的格局，尽管青少年体育培训在政策红利的驱使下得到快速的生成，并逐渐衍生成一种社会现象。

二、青少年体育培训的功能

法国社会学家埃米尔·杜尔克姆在其所著的《社会学方法论的规则》一书中提出，对于社会某一现象形成原因的解释，首要任务是指出它的功能，进而反映社会现象衍生的路径。作为一种社会现象，青少年体育培训有着多方面的积极功能，但对社会带来消极功能也是不容忽视的，所以参与主体之间发生的互动关系是具有积极和消极双重属性。功能主义理论、冲突理论和符号互动理论作为西方社会学的三种重要理论，通过被用于剖析社会现象形成原因的经典范式。就体育现象而言，功能主义理论强调了体育对社会影响的积极性，但忽略了客观存在的社会矛盾和冲突；冲突理论强调体育现象中的冲突和矛盾，忽略了体育现象的稳定秩序；符号互动理论则从微观的视角解释体育现象形成的内在原因。

1.体育培训有助于培养青少年的社会化能力

克里斯托弗·斯蒂文森是早期功能主义理论研究的创始人之一，功能主义理论主要阐释社会现象的发生机制及其规律，并以此揭示推动社会现象发展的正动力，其核心观点认为，社会是由相互联系的不同部分有机组合在一起，不同的组成部分对社会的发展都有积极的促进功能，社会各个不同组成部分与整个社会相互依赖，共同的价值观和一致性是社会稳定的基础。那么，根据功能主义理论的解释认为，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是在社会各个领域发展中针对体育如何发挥其价值而做出正面积极的解释。正如前文所述，体育培训从属校外教育的分支，对培养青少年社会化能力具有重要的作用，而社会化功能、社会整合功能、社会流动功能构成了人社会化能力基本组成部分。社会化功能主要体现了青少年追求求真、向善、至美的一种精神生活，而青少年体育培训对青少年社会道德培养具有其它文化形态所不可替代的价值，对社会道德培养的价值主要体现在激励不断超越自我的精神以及团结协作的团队意识；社会整合功能体现了青少年体育培训作为一种社会整合力量将不同性别、性格、年龄、种族的青少年聚集在一起，由于体育实践的合作性决定了不同类别的青少年被该群体所接纳，受群体的共同目标、任务及相互影响的作用，促使青少年在体育运动中产生了认同感、亲近感及所属群体的归属感，克服了以自我为中心，形成了道德自律、层次平等的优良思想品质。社会流动功能体现了青少年体育培训作为一种社会资源，社会人群通过参与运动实践从中获取资源，通过这种资源来改善自身条件的不足，以及达到提高自身社会地位的功能。因此，根据功能主义理论将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成因的动力作为一个系统来分析：首先，青少年在学习和生活领域中获取的成功体现了体育培训中社会化功能的实现；其次，青少年通过获取体育资源提升社会地位体现了体育培训中社会流动功能的发挥；最后，青少年体育培训体现了生物体的社会整合功能。青少年体育培训保证了训练的秩序和实施，三种社会功能在青少年学习过程中体现的效果反馈给了家长，家长推动着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的形成（见图1）。

图1 功能主义理论下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形成的动力结构图

2.体育培训有助于青少年享受升学优惠政策

冲突主义理论认为社会不是由相互联系的各部分在共同价值和共识下所存在的相对稳定系统，而是以内在的、充满对立和冲突的利益差异为特征的一种关系存在，强调社会内部结构的重要性。其核心观点认为社会是由不同利益群体所组成，为了获得资源和荣誉，不同群体之间进行了争夺，对社会现象持一种批判态度，能帮助我们察觉不良社会现象，警惕存在的问题。1987年国家教委颁布的《普通高等学校招生暂行条例》中对获得国家二级运动员称号的考生在高考时可降低20分的投档，这意味着在高考时享有20分的加分。尽管加分政策有了进一步的调整，但是，近几年教育部在《关于调整部分高考加分项目和进一步加强管理工作的通知》中仍然还保留着对获得国家二级运动员及以上的学生进行相应加分的政策。另外，教育部在《关于做好普通高校招收高水平运动员工作的通知》中对获得国家二级运动员及以上的学生在报考具有招收高水平运动员资格的大学时只要达到一定分数线就可以被录取。因此，相对于家长而言，获取运动等级证书——获得体育加分资格——考上大学的思想在家长和青少年的观念中反复得到强化，最终促使青少年参与体育培训，这也是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的根源。而从利益的角度来看，利益的落差越大，行为的势能越大，家长认为就读好的大学与将来社会的回报是对应的，而体育所附加的分值对其择选更高水平的大学和将来获得较大的社会效应至关重要。但从资源的角度看，通过青少年体育培训以不正当手段来获取体育加分资格在一定程度上侵害了真正具备体育加分资格学生的利益，而这种利益是建立在对有限资源进行争夺的基础上完成的，因此，利益资源的争夺被看作是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的直接原因。

通过不正当手段对利益资源进行争夺是一种违法的行为，我国法律对高考加分造假所涉及的法律问题也进行过探析。但是，针对高考体育加分造假所追究的法律责任，基本都认定为相关机关部门的部分负责人，家长和青少年对体育加分造假所产生的法律责任不予承担。所以，他们认为，获得高考体育加分的价值要远大于其造假所负法律责任的价值。在面对行为价值冲突时，家长和青少年不管法律是否允许，就通过青少年体育培训以不正当手段来获得体育加分的资格。因此，价值冲突可以说是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的间接原因。从冲突主义理论的观点解释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的成因正是观念强化、价值冲突、利益资源争夺的持续过程，观念的强化是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成因的根源动力；价值冲突是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成因的间接动力；利益资源争夺是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成因的直接动力（见图2）。

图2 冲突理论下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形成的动力结构图

3.体育培训提供了信息交流的平台

符号互动理论是美国社会学家乔治·赫伯特·米德从心理学视角来研究社会的理论流派，其主要观点是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通过符号来进行的，符号包含着一定的信息，在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中起中介作用。其核心观点认为，人可以通过符号或信息相互适应、相互信任，即当大家认为一件事可能是真实的，那么结果就可能成为真实的。另外，功能主义理论和冲突理论都是从宏观层面来关注较大的社会问题，符号互动理论则是从微观视角来关注相对较小且具体的社会问题。符号互动理论也被作为解释功能理论和冲突理论之间互动关系的理论。从符号互动理论的观点来看：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形成的动力是家长、体育培训组织、媒体和青少年之间的互动关系所导致的，他们之间相互影响的原因（符号）可能来自家长的观念、体育培训组织的宣传、媒体的报道以及青少年意愿等等。例如，家长起初的目的是想通过体育培训来改善青少年身体机能状况或学习体育运动技能知识，而体育培训实现了这一目标，恰好又在升学之际，以优异的身体素质和运动技能水平被知名学校所录取，家长将这一功劳归功于青少年体育培训，受传统思想观念的影响，升学的迫切心理造成家长和青少年对体育培训的期望值很高，而受利益的驱使，最终造成了媒体所纰漏的“青少年体育培训”灰色利益链现象（见图3）。

图3 符号互动理论下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形成的动力结构图

三、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的治理途径

三种社会学理论透视了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的良性与恶性互动关系。功能主义理论强调了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成因的良性动力；冲突理论暴露了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成因的消极动力；互动理论发现人与人之间传递的符号信息，决定了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成因的动力循环形式。所以，对于促进和改善青少年体育培训现象的良性互动发展，关键是化解人的观念、利益和价值的冲突，并保障在人与人之间传达一种积极的思想观念。

1.进一步强化青少年体育培训的育人功能

克里斯托弗·斯蒂文森不仅是功能主义的奠基人，更是体育功能主义的开拓者，他认为体育活动不仅有助于提升个体的社会化功能（体育有助于传播社会道德和价值标准的作用），而且还有助于社会整合功能的提升（体育有助于整合不同社会成员，进而达到社会和谐的作用），同时有助于提升个体的社会流动功能（体育作为一个平台，社会成员可通过平台获取资源来提升自身的地位）。因此，依据功能主义理论的观点认为，青少年体育培训发挥了体育的社会化功能、社会整合功能和社会流动功能。所以，一定要将青少年体育培训如何培养青少年诸如身体素质、运动技能以及良好的心理品质等的作用和意义，以及这些能力和品质如何帮助青少年在学习、生活领域中获取成功的思想，并在媒体、学校、家长和青少年之间达成一种共识，当这种思想在人脑海中的意识越浓厚，青少年体育培训就会呈良性的发展。基于这种背景下，进一步强化青少年体育培训的育人功能就成为其治理的主要重要思路。具体就是通过媒体、报纸、网络等形式对青少年体育培训育人功能的成果进行宣传，是家长和青少年认识到参与体育培训不仅能锻炼身体、增进健康，而且还有助于自身社会化能力的发展。此外，政府还应购买公共体育服务的形式，依托高校或业余体校先进体育的设施和专业的体育师资，对青少年进行针对性的辅导，不仅节省体育培训机构的费用，而且还实现了校内—校外的资源共享，同时也为业余体校选材提供了途径。

2.有效化解人的观念、利益和价值冲突

与功能主义理论不同，冲突理论总是持对社会批判的态度，强调社会组织体系中矛盾、和利益，针对体育现象则强调，体育在许多方面给社会带来危害。那么根据冲突主义理论的观点认为，青少年体育培训的成因主要来自观念强化（根本原因）、价值冲突（间接原因）和利益资源争夺（直接原因）。所以，解决青少年体育培训成因的恶性动因可通过转变观念、明确价值和均衡利益三个途径来治理。首先，让家长和青少年淡化从体育培训中获取体育加分的观念。而根据实际升学比例显示，通过体育加分来升学的机会相比以文化课来升学的机会非常稀小，仅仅占到了5%-9%；其次，要明确体育加分的价值，教育部在《人民日报》上已经声称，因舞弊行为获取体育加分资格的考生一经查实，将取消当年的升学考试资格和录取资格，国家体育总局也表示，要严惩体育造假的体育辅导机构；最后，要均衡体育加分的利益，目前，中、高考成绩为裸考分与体育分分开的形式呈现，学校在录取时基本以裸考分为准。因此，当家长和青少年淡化了体育加分观念、明确了体育加分价值和对体育加分利益的均衡后，青少年体育培训就会呈良性循环发展。

3.在人与人之间传达一种积极的思想观念

符号互动理论认为，如果认为一种情况是真实的，其结果的可能性就是真实的，也就意味着如果家长和青少年认定体育培训能够发展青少年体育、增强青少年体质、提高青少年运动技能水平以及培养青少年努力、顽强、拼搏、进取的意志品质，他们就会认为体育培训能够提供青少年在学习和生活领域中取得成功的能力和品质。因此，我们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相关的媒体和报纸持续性报道有关青少年体育培训的作弊现象，但是始终没能制止家长和青少年参与的步伐，这与媒体的报告不无关系。在媒体不断纰漏下，作弊升学的思想不断强化家长和青少年的观念，最终抱着跃跃欲试的态度参与了青少年体育培训，媒体的纰漏反而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所以，媒体在对外报道时，当以纰漏青少年体育培训的“舞弊”行为为主题时，同时还要从另一个视角以积极、正面的言语来赞扬青少年体育培训的功能，通过营造积极的氛围去影响家长和青少年，不断地对其观念进行积极性的强化，最终使青少年体育培训形成良性互动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