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安徽省寿县博物馆收藏的7件白釉瓷盏托,是1959年寿县城关进行基建在北门(即靖淮门)内施工时出土的。经专家鉴定,藏品形制特殊,是宋代瓷托中特有的一种类型,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从器物的形制、胎质、釉色、纹饰和制作工艺等方面来判断,确认这几件白釉瓷托为北宋定窑之器,应属定窑白釉瓷托类中难得一见的精品,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关键词:寿县博物馆;白釉高足盏托;北宋;定窑;纹饰
2015年初冬,江淮大地正值寒意乍现、霜雾连连之季,中国国家博物馆耿东升先生等冒着丝丝寒气,在省、县领导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安徽省寿县博物馆进行实地走访考察。在考察库房藏品存放条件和保管微观环境等情况时,无意间在藏品柜中发现了一批白釉瓷托。当专家们零距离看到器物时,为其制作工艺之精湛和刻划纹饰之精美赞叹不绝,连称在基层馆能看到这样的藏品实属难得。耿东升先生认为此类瓷托藏品形制特殊,是宋代瓷托中特有的一种类型,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先生从器物的形制、胎质、釉色、纹饰和制作工艺等方面来判断,确认这几件白釉瓷托为北宋定窑之器,应属定窑白釉瓷托类中难得一见的精品。并认为该批器物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希望单位组织人员对其进行资料搜集整理,编写材料予以发表,以此引起社会各界进行关注和研究。
安徽省寿县博物馆收藏的这7件白釉瓷盏,是1959年寿县城关进行基建在北门(即靖淮门)内施工时出土,当时同出的器物共有10件,其中有1件元代绿釉细颈瓶(图1)、1件五代越窑玉璧底青釉瓷盏(图2)和1件隋代青釉莲花纹瓷托(图3)。元代绿釉细颈瓶和隋代青釉莲花纹瓷托在1988年被安徽省文物鉴定专家组鉴定为三级文物,五代越窑玉璧底青釉瓷盏当时没有给出鉴定意见,在2011年安徽省巡回鉴定过程中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而这批北宋定窑白釉瓷托1988年安徽省专家组鉴定为宋代瓷器,因为当时的鉴定条件有限,器物时代定为宋代,4件完整器定为三级,余下残件只定为一般藏品,具体窑口没有说明,致使一直以来寿县博物馆工作人员对其生产窑口猜测众说不一。直至2015年初冬耿先生等专家的到来,为其斟定了产地,终使半个多世纪的窑口谜雾尘埃落定。
笔者有幸在旁聆听了这批器物研讨的整个过程,对先生们独特犀利的眼光和严谨的工作态度由衷地佩服。按照先生离开时的嘱咐,笔者对这7件北宋定窑白釉瓷托进行了资料整理及初析,将情况介绍如下,不妥之处敬求各位专家和同仁斧正。
7件白釉瓷托形制上的特殊性在于上半部分似一碗形器倒置其上,宽折沿和喇叭形高圈足,远观犹如两件器物:一件小碗倒扣在一件高足盘上。从纹饰上分,这7件藏品可分为两个类型:一类是白釉莲花夔龙纹喇叭形高足圈瓷托,共2件(图4)。瓷托通高6.2厘米,盘径18.6厘米,足径13厘米,足高2.8厘米,重495克。托首是一个圆环形盏座,环厚2毫米,环高1毫米,托面上饰有不规则刻划的莲子纹。托上部丰肩,圆鼓腹,腹下垂直内收至盘面,形成一周内凹弦纹,喇叭形高圈足。器物肩和腹部饰有减地浅浮雕双重俯莲纹,莲花花瓣细长,似杨柳叶片,花瓣微起中脊。托沿宽大,沿宽1.8厘米,沿缘一周有高1毫米、宽2毫米的凸弦纹。整个盘沿不是在同一水平线上,呈由外向内逐渐向下自然倾斜,倾斜度约为20度。托沿面以凸弦纹和沿内为界,中间饰有三组基本相同的纹饰,纹饰以刻划技法进行表现。这三组纹饰以龙纹为主,卷云纹为地纹。龙首似三角形,面部犹如狐狸,头上长有两个弯形龙角,双目圆睁,细长颈;龙身修长滚圆,身体后部饰有少许鳞片,四肢遒劲有力,腿肘处毛须飘逸;细尾呈自然状拖在身后,尾末端分叉并弯曲,状如卷云纹。整条龙有一前肢向前探出,一后肢后蹬,似在空中腾云驾雾,遨游天庭,巡察四方。从龙首看此龙应是一条正处在茁壮成长的幼年时期的夔龙,缺少一种威风凛凛的王者风范,只有顽皮憨厚之态。高圈足面上也饰有两组相似纹饰,纹饰以两条夔龙为中心,卷云纹为地纹。该处纹饰与托沿纹饰基本相同,只是进行了放大处理。第二类为白釉刻划莲花纹喇叭形高圈足瓷托,共5件(图5)。瓷托通高6厘米,盘径18.5厘米,足径11.9厘米,足高2.1厘米,重455克。托首是一个圆环形盏座,环厚1毫米,环高2毫米,托面上饰有不规则刻划莲子纹。托上部丰肩,圆鼓腹,宽沿,喇叭形高圈足。此器肩和腹部饰双重仰莲纹,莲花花瓣宽大,以双线为界,花瓣内饰花草纹。托沿宽大,沿宽1.8厘米,沿缘一周有高1毫米、宽3毫米的凸弦纹。整个盘沿不是在同一水平线上,呈由外向内逐渐向下自然倾斜,倾斜度约为5度。托沿面以凸弦纹和沿内为界,中间饰有三组基本相同的纹饰。纹饰以刻划技法进行表现,这三组纹饰以一朵莲花为中心,两边辅以二朵盛开的花朵,两两相间,相互映衬,展露出无限春情夏意,可见窑工画师在创作时想象之丰、创意之新、喻景之深。
定窑被公认为宋代五大名窑之一,是白瓷的代表,“北白南青”里的“白”指的就是定窑白瓷。据目前文献和考古资料可证,定窑创烧于唐代中晚期,发展于五代,繁盛于宋代,衰落于元代。宋代五大名窑中只有定窑独树一帜生产白瓷,足见其弥足珍贵。元代刘祁在《归潜志》中对其有“定窑花瓷瓯,颜色天下白”的高度赞誉,后世更有史书中形容定窑白瓷为“白如玉、薄如纸、声如罄”。定窑烧制期限跨度较长,生产的产品种类众多,盏托只是其中的一个类别。寿县博物馆收藏的这两类瓷托做工精细,特别是托首上圆形盏座,精致细小,厚度只有1毫米,可见窑工制胎技艺之精湛。器物精美,盏座精小,使持者爱怜,不忍用之,唯恐稍有不慎使之破损,可推测这类瓷器应是高官贵胄使用,非一般平民百姓使用之器。白釉莲花夔龙纹喇叭形高圈足瓷托中装饰的双层莲花纹采用减地浅浮雕技法进行表现,具有一定的立体感。莲花纹在瓷器上开始出现大致在南北朝时期,一直沿用至今。不同时期莲花纹的造型和技法各不相同,采用不同的手法进行演绎。南北朝时期瓷器上出现的莲花纹花瓣宽大,且瓣尖突出,此时期以写意为主,多采用刻划和浅浮雕两种手法进行表现。隋代莲花纹继承了南北朝时期的风格,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唐代是中国历史上高度繁荣的一个阶段,此段时间在瓷器上装饰的莲花纹饰以写实为主,其花纹形态饱满逼真,同时出现多层重瓣,主要表现的手法有浅浮雕和刻划等形式。宋代莲花紋的形式又有明显的变化,受当时社会等因素的影响,形成庄重内敛文化形态,其莲花纹饰由前朝历代的宽大圆润变成窄长,是一种写意再现的手法。第一类瓷托中托沿和高足表面上都刻划有夔龙纹,这种龙纹在瓷器上极少发现,特别龙首似为三角形,极似狐狸的面部特征,两只眼睛圆而大,尖尖吻部,构成了机灵憨皮的形象。此类龙纹饰和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件北宋定窑白釉孩儿枕(图6)的基座下面的龙纹的龙首和尾部极为相似,但此件瓷枕的龙纹采用了减地浮雕的技法进行表现,而白瓷托则是刻划的手法。刻划和减地浅浮雕两种技法据现有文献和考古资料反映在北宋定窑繁盛生产的时期应该是并存的。瓷托上的减地浅浮雕俯莲花纹和1969年河北省定州净众院和静志寺塔基地宫分别发掘出土的白釉龙首莲纹大净瓶(图7)及白釉刻花长颈瓶上的的莲花纹(图8)大体相同,莲花花瓣都是窄细,且花瓣中间都是微起脊,都是采用浅浮雕的技法进行表现。和白釉龙首莲纹大净瓶同出的器物上署有“至道元年四月弟子于岩记”款,可见白釉龙首莲纹大净瓶的生产时间应该不晚于北宋太宗赵匡义至道年间(995);而净志寺塔基地宫出土器物有署款为太平兴国二年(977)。由此可见寿县博物馆收藏的这2件白釉莲花夔龙纹喇叭形高足瓷托和大净瓶与长颈瓶的时间大致相仿,应为北宋早期之物。
一般情况下盏不离托,但该批器物出土时只有瓷托,盏托相隔,是埋藏者故意为之,还是别有它因,其中之谜现已无从得知和考证。虽因缺盏而难知整套器为何种形制,实属是一种缺憾,但也不能掩瓷托的精美。
白釉瓷托内外通体施釉至足底,釉面均匀,胎质细腻、白晳、严密,敲击时发出清脆悦耳之音。这批器物的胎质应经过严格的筛选和沉淀等工艺处理。胎体使用的瓷土和景德镇瓷器的高岭土有明显区别,应只含有少量的二氧化硅成分,没有形成玻璃状结构。瓷托釉色白润,似阳春白雪,釉面均匀,用高倍放大镜放大釉面下部有均匀分布小气泡。整个器物应由三部分组成,通过分别制胎然后拼接而成,但从器物内外面看,无一处明显的拼接痕迹,整个器形线条流畅,弯折自然,堪称一绝,是当时定窑的代表作品。
这批北宋定窑白釉瓷托从收藏伊始就安静地沉睡在安徽省寿县博物馆库房的藏品柜中,因工作人员难以对它们的价值进行正确定位,致使一直没能对其进行展陈,与观众相见。这种情况持续半个多世纪,直到耿东升先生等专家的到来才为这批瓷器揭开了身份之谜,也为这批藏品的使用和研究揭开了重要篇章。寿县博物馆出现的这种现象,是偶然也是必然,相信在大多基层博物馆都有类似的遭遇。县级博物馆是国家基层的收藏保管单位,也是目前收藏藏品最为弱势的一个群体。由于藏品来源广且涉及门类庞杂,同时基层馆专业技能普遍偏低,一直都是只重收藏、保管和展陈,缺乏必要的研究工作,致使馆藏的一些珍贵藏品很难被发现,势必会造成一些难得的珍品被长期埋没,期盼专家学者有朝一日来到,为其拨开迷雾重现天日。
(绘图:曹微微、王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