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刷屏对儿童成长的影响

/ 教育部原副部长 中国工程院院士

随着各类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日新月异的各种数字仪器和工具的快速更新，海量信息和各种诱人的游戏在网络上如潮水般涌来，学生面对屏幕的时间越来越长，使用者的年龄也越来越小。这是当前不可改变的发展趋势。

面对这种趋势，大量的学者撰文发出警告，认为刷屏时间增加，会导致儿童肥胖、压抑、焦虑、注意力不集中，甚至会出现反社会行为，有的文章称其为数字鸦片。总之，他们认为刷屏时间的增加，影响了儿童脑的发展，从而损害了下一代的童年和能力的发展。这些研究论文也引起了社会和家长的关注和忧虑。

但也有学者研究表明，玩某些电子游戏有助于人类某些方面能力的发展。如德国马普人类发展研究所的神经科学家Simone Kuehn。 她原来是研究玩电子游戏产生的负面影响的，但是，在做了一些研究以后发现，每周玩9小时电子游戏的人，和很少玩电子游戏的人相比， 他们脑的某些区域体积会大些。例如与奖赏过程处理有关的核聚体部位体积较大，和执行功能有关的前额皮层的皮层较厚。但是，她也承认，这些研究结果是初步的，只能证明存在相关的现象，还不能证明两者之间存在因果关系。而且也还不知道，这些喜欢玩电子游戏的人，是由于脑的结构不同而容易被游戏所吸引，还是玩了电子游戏导致这些人脑的有些区域发生了变化。

也有些研究结果比较可靠。例如，蓝光屏会干扰成人和儿童的睡眠，影响人的生物节律。又例如，在做某件事的时候刷屏，不利于注意力的集中；有些儿童甚至会出现多动症的症状。

总之， 不管是大多数人的警告，还是少数科学家对玩电子游戏正面影响的研究，现在远不能得出结论，无法给出明晰的因果关系，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在目前发表的论文中，有研究的数据和观察的数据，还有来自脑无损伤成像的支持。有的研究试图控制其他因素的影响，但是现阶段的研究仍然属于相关性研究，没有达到能满足可靠的实证性科学研究的要求，即需要有来自对照组的数据和影响因素可控，因此，很难建立清晰的因果关系。

尽管如此，研究还需继续，也面临不少挑战。首先基于伦理的考虑，人为地来建立人的对照组是不可能的。其二是影响儿童脑发展的因素有很多，已经认识到的有贫困、压力（应激）状况、家长的教育风格等关键的影响因素。分离这些关键因素，并不容易。其三是使用者的个体差异很大，使用的背景条件，包括时间、内容、方式都很难定量。其四是技术发展太快，对使用一种工具和软件所产生的影响的研究，还没来得及得出结论，新的技术又已经问世了。

科学家认为尽管质疑的意见很多， 仍应该对信息技术的使用持开放的态度。信息技术是一种工具，和其他的技术工具一样，对它的使用可以产生正面的作用，也会有负面影响，就看你如何使用它。就像人类发明了榔头，可以用它来减轻人的劳力， 也可以用来杀人。

作为2016年美国儿童学会（AAP， American Academy of Pediatrics）建议顾问的Jenny Radesky教授认为，一些见解过于武断，目前还缺乏足够的科研实证支持，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在这个过程中，家长的关切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因此，2016年10月，她和AAP的同事们一起提出了对家长的建议。呼吁家长首先担起责任，和孩子一起， 制定他们刷屏时间和观看内容的生活日程表， 并在日常生活中坚定执行。这个建议在美国两个州1400个家庭的实验中显示结果是好的、有效的，值得中国的家长们参考。

建议的主要内容是：

一、对小于18个月的儿童，除了和教养者视频聊天外，应避免使用其他屏幕媒体。18-24个月儿童的父母，如果希望让儿童观看数字媒体的信息，应该选择高质量的节目，并且陪伴儿童一起观看，以帮助他们理解所观看的内容。

韦钰

二、2-5岁的儿童使用电子屏幕应限于1小时之内。父母应该陪同儿童一起观看高质量媒体节目，以帮助儿童理解他们观看的内容，并且把这些内容应用于日常生活。

三、6岁以上的儿童仍应限制刷屏时间，有选择地观看内容， 并且保证不会因此而影响睡眠、体育锻炼和其他健康的生活行为。

四、家长需要和孩子一起商定一些不应刷屏的时间，如吃饭、行路，以及家中不宜刷屏的地方，如睡觉的房间。

五、家长应该保持和孩子就网上有关公民行为和安全内容进行交流，包括在网上和网下应该如何尊重他人。

美国儿科学会的网页上还为家长设计了详细的表格。先把不能刷屏（包括各种电子设备、电视）的地方规定出来，如睡觉的房间、吃饭的饭桌、游玩的操场等。然后把需要保证的时间留出来，首先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和一天一个小时的体育锻炼时间。这是为了孩子的健康发育必须保证的时间，是有足够的科学研究支持的。另外，还需要有正常的学习和生活时间。这样下来，孩子可以刷屏的时间应该也不是很多了。这个时间表可以依照具体情况变动。

目前，我国推动信息技术进入教育领域的活动热火朝天，但是研究信息技术对儿童发展影响的会议寥寥无几。在教育信息化中，应该首先考虑的是教育，是在教育活动中处于中心地位的学生的得益。任何应用于学生的信息技术， 特别是针对幼儿的，都应该出示这方面的研究依据以及评测结果。哪怕是不完善的、初步的，但也意义重大。信息技术泛载的时代，生活和学习环境变化，会给孩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是目前教育界和家长应该了解和关注的问题，到了相关的教育管理部门引起重视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