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西方经济学的再批判与再剖析
——西方经济学产生“短板”和“伤痛”的深层次原因透析

2018-03-20 02:21
关键词:短板经济学要素

蔡 景 庆

(湖南省委直属机关党校 经济学教研室,长沙 410001)

笔者在《对西方经济学的反思与批判》一文中,已经阐释了西方经济学整体步入迷茫的现状,指出西方经济学在方向和质量上的理论缺失是其今天步入迷茫的重要根源。[1]进而剖析了西方经济学理论体系中的三个天然“短板”,即对内的失败:资本主义基本矛盾没有也不可能得到根本解决;对外的失效:非人类劳动生产要素游离于经济调节与调控的市场规则之外;对个体的失范:“物本利己”膨胀,不断冲击着道德与良知的底线。并指出践行西方经济学给世界带来四个方面的“痛与伤”, 即恒久的伤痛:金融和经济危机必然阶段性爆发;刻骨的刺痛:战争、局部战争、代理人战争必然发生;揪心的疼痛:饥饿、贫困、贫富差距拉大必定形影相随;难解的窘境:人口重压下的全球性能源、资源、环境问题必定异常突出。在以下的论述中,笔者将对西方经济学产生“短板”和“伤痛”的八个深层次原因进行深入透析,以对西方经济学进行再批判与再剖析。

一、从生产与消费贯通的程度看,生产相对过剩、需求不足,科技进步加剧这种不均衡,西方经济学对此束手无策且推波助澜。

首先,“资本主义制度+市场经济”是产生这种不均衡的根源。资本主义的私有制和基本矛盾必然导致生产相对过剩和有效需求不足,进而带来经济危机的周期性爆发和资本主义的灭亡。马克思在《资本论》第四卷中,通过批判李嘉图否认在资本主义社会存在普遍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论述中,已经详尽阐释。[2]

其次,科技进步加剧这种不均衡。我们可以把科技进步分为趋利型科技进步和非趋利型科技进步。所谓趋利型科技进步,是指能够通过市场需求和价值交换获取收益,甚至超额利润的科技研发和技术改进,主要包括降低生产成本的科技、提升工作效能的科技和研发有市场前景新产品的科技三个方面。所谓非趋利型科技进步,是指不能够通过市场需求和价值交换获取收益的科技研发和进步,如基础理论、生态环境改善和公益民生改善方面的理论研究和科技进步等。非趋利型科技进步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化为趋利型的科技进步,如,历经100多年,铀从沥青铀矿中分离出来,最后应用到核电技术的市场化使用。科技进步对于人类社会发展无疑具有重要促进作用,对此本文不再赘述。资本和市场出于对利润和超额利润的追求,一定尽可能关注和促进的是趋利型科技进步;资本主义制度下的政府调控尽可能推动的也是趋利型科技进步。如:上世纪80年代初,美国通过著名的促进科技进步的《贝赫—多尔法案》,成功地促进了美国信息技术的变革性进步,《贝赫—多尔法案》的一个重要方式是美国政府大力支持和财政奖励大学与科研院所进行科技研发,当然前提是大学和院所必须把这些研发成果用于生产和商品化。趋利型的科技进步使生产成本降低、工作效率提升,本身必定带来更多的产品产出,加剧生产与消费的矛盾和不均衡;新产品的研发在一定时期内可以创造新需求和引导消费升级,短期内可以缓解供需矛盾,但长期依然会回到生产相对过剩、需求不足的老路。

再次,对凯恩斯理论的践行加大了这种不均衡的复杂性。凯恩斯及其追随者的理论,重点站在需求的角度,以财政政策、货币政策松紧搭配为主要手段,通过逆经济风向操作的方式,试图烫平宏观经济的大幅波动(如图1所示)。因凯恩斯理论操作并不复杂且见效快,依然为当今许多国家和地区调控经济所采用。但从凯恩斯理论与实践效果看,其调控经济的长期效果受到了货币学派的质疑,其调控经济的短期效果又受到理性预期学派的否定。而且,西方国家在二战后多年执行凯恩斯的理论路线,产生以下三个严重“负面产品”:一是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科技创新与进步。市场的波动与洗牌可以激励企业创新创造求生存的能力,是所谓“重压之下求创新和变革”。政府调控在一定程度是对市场自压能力的放松与干预,使用不当会阻碍社会的创新变革与进步。二是长期以需求端刺激经济,助长了政府和社会低效的甚至不负责任的行为。西方国家经过几百年的工业化进程,早已整体步入产能过剩阶段,“生产过剩、需求不足”已成为基本常态,也即刺激经济几乎成为各国的常态。以“政府带动社会型”的需求端经济刺激,必定带来社会效能的下降,甚至助长一些不负责任的行为。以致货币学派和理性预期学派等都认为:正是二战后长期执行凯恩斯理论路线,造成了上世纪70年代西方国家的普遍“滞胀”。三是政府债务加重,西方国家金融和债务型经济危机的风险在日益加大。政府长期执行宽松的财政和货币政策,加上金融创新的滥用和金融监管的弱化,现今西方发达国家普遍金融混乱且政府债台高筑。美国、日本和西欧主要经济体的政府债务早已超过其国民生产总值,金融和债务型经济危机的风险在日益加大。可见,凯恩斯宏观调控理论不但没有消除这种不均衡,反而使这种不均衡产生变异和变得更复杂。

图1财政与货币政策逆经济风向操作示意图

最后,当代西方经济理论思潮也不能消除这种不均衡且有可能适得其反。现代西方经济学站在货币、制度、供给、心理预期、技术创新、公平分配等不同角度,试图求得生产和需求的均衡发展。一方面,这种碎片化、局部化、抽象化的理论研究,对于我们思考和解决一些具体经济问题、减轻危机的深度,有一定的启示性作用;另一方面,这些理论在没有触及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前提下,试图在供给与需求的流通领域去解决资本主义矛盾中的根本性问题,显然是不可能的。此外,现代西方经济学还充斥着许多相互掣肘的情形。如:在思考宏观经济调节的应对之策时,凯恩斯主义者认为货币政策效果不大,财政政策优先;货币主义则认为财政政策无效,主张“单一规则”的货币政策;理性预期学派则坚称一切宏观经济政策都无效。对这些相互掣肘经济理论的错误理解和不当应用,极有可能对生产与需求的不均衡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统计显示,近50年来,资本主义全球性的金融与经济危机不仅没有消亡,且呈现出周期更短、更加频繁爆发的趋势。[3]2008年,在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经济学家预测和预知的情况下,发端于美国的金融与经济危机不期而至且影响深久,正是这些理论整体失败的有力例证。

二、从西方经济学的支撑体系看,注重价值规律和经济体系的度量,忽视非价值体系和非经济系统的考量。

我们不妨回顾一下西方经济学的基本脉络,从视货币(重金属)为唯一财富、重视保持国际贸易顺差,以约翰5海尔斯、托马斯5孟等为代表队的重商主义,到坚持自由放任、充分发挥市场竞争,以亚当5斯密、大卫5李嘉图等为代表的古典经济学,到坚持以主观效用论代替劳动价值论、注重经济的均衡与数量化分析,以马歇尔、门格尔等为代表的新古典经济学,再到认为有效需求不足、主张政府强有力干预经济,以凯恩斯等为代表的凯恩斯经济学,再到近现代西方经济学众多学派的泛起,呈现百家争鸣与争锋状态。[1]纵观其脉络,横观其各种学派,我们不难看出,经济人假设是西方经济学的基本前提;等价交换和价值规律在经济体系的充分应用,是西方经济学的基本支柱和重要支撑。西方经济学是物化和物质化的经济学,且当前呈越发碎片化、数量化、计量模型化的趋势。可以说“离开价值规律,西方经济学显得一无是处”。

然而,西方经济学对非价值体系和非经济系统给经济带来影响方面的论证,显得软弱乏力甚至一片空白。所谓非价值体系和非经济系统,是指如政治、社会、法制、生态、文化、道德、素养、情感、爱好和人生历程等,与经济密切相关,但又难以用单一价值体系去衡量的体系。西方经济学对此也有一些探析,但其论证前提与支撑往往又会回到价值规律物化论证的老路。在分析法制对经济的影响时,制度经济学有一些比较深刻的论述与论证,但制度经济学的核心内容——产权理论、交易费用理论、组织理论、制度变迁理论等,都是建立在成本更低、权利更清晰,达到企业效益更高和宏观经济运行更顺畅之目的。显然,以价值规律来核算法制的效率是其分析的基础。在探讨个人和社会心理对经济的影响时,理性预期学派站在心理学,特别是个人对政府政策理性预期的角度进行了详细论证与研究,但是,理性预期学派的心理学分析依然是以个人预期收益最大化和损失最小化为目标,且基本没有提出可操作性的经济政策与方法。而在更宽范围内的社会人文习惯和传统习俗对消费乃至经济的影响论述中,西方经济学鲜少有系统的理论成就;在探讨生态对经济的影响时,西方生态资源环境经济学等,正是因为缺乏价值规律的支撑,至今被排除在西方主流经济学之外。[1]而且,其理论仅侧重于生态环境对经济的重要性论证,轻视生态环境对经济影响的量化论证,更缺乏有力的普遍性操作对策;在论证政治与经济的相互关系中,公共选择学派也有一些深入探析,但公共选择学派的出发点就认为政府同样是“经济人”假设,试图用经济学的方法来研究政治学。所以,从本质上,公共选择学派是经济人和价值规律在政治领域的延展与升级,等等。在其他诸多非价值体系和非经济领域给经济带来影响的系统论证中,西方经济学几乎是空白,亦或稍有“闪烁式”论述,且被后来的主流大众所遗忘和反驳。如古典经济学诞生于承认个体差异性,宣传自由、平等、民主的西方启蒙时代,当时的古典经济学观点也认为个体天性的差异是确实存在,只是认为这些差异对经济的影响是偶然的和外在的。[4]亚当5斯密在1776年发表《国富论》之前,1759年曾发表《道德情操论》,他在《道德情操论》里详细阐述了人的道德行为。但后来西方主流经济学尤其是新古典经济学边际理论出现以后,人性差异被忽视,几乎被完全简化为“经济人”,“经济人追求货币和财富”的行为模式上升为西方经济学的一种普世价值。由此,西方经济学顺理成章也忽视非价值体系和非经济系统的考量。

三、从着力与运用的要素看,注重市场价值要素的发挥与运用,忽视非市场价值要素和部分市场价值要素的价值存在与科学调配。

前面已经深入论析,物质形态的生产要素可分为人类劳动生产要素和非人类劳动生产要素。非人类劳动生产要素初始产权主体缺失,本质上游离于价值规则之外,西方经济学以效用和边际效用计量其价值,会产生很大的价值遗漏。[1]马克思把商品定义为“用来交换的劳动产品”,巧妙地避开“非劳动物品成为商品”的价值计量问题,在社会总价值的计量中也会产生遗漏。[5]

我们可以进一步深入探析,物质形态的生产要素以价值标榜的身份进入市场,又可分为非市场价值要素、部分市场价值要素和市场价值要素三种。所谓非市场价值要素,是指如空气、自然界的淡水和海水等非人类劳动生产要素,因其供应量十分巨大,且产权无法清晰划分,几乎达到可以免费使用的地步,使用者无需对值等价付出。所谓部分市场价值要素,是指如矿产资源、天然能源和原材料等,其勘探、采掘、筛选、运输、存贮等过程,注入了一些一般人类劳动,产生了一定的价值积累和增值,它的这部分价值积累和增值计入到商品的总量价值,进入市场进行等价交换;但是,大自然历经数千亿年所产生的初始本源价值,却因为初始产权主体缺失等原因,被大大低估甚至遗漏,所以称之为部分市场价值要素。[5]而所谓市场价值要素,是指主要经过人类劳动加工制造而形成的生产要素(在资本家那里表现为加工制造成本的付出),其进入市场的绝大部分价值进行了等价计量和交换。一般而言,人类劳动生产要素进入市场天然地就成为了市场价值要素,非人类劳动生产要素进入市场就成为了非市场价值要素或部分市场价值要素。但与此同时,在物质形态的生产要素中,百分之百的完全市场价值要素是不存在的,因为其初始的原材料构成和初始能源的消耗,已经注入了非市场价值要素和部分市场价值要素的份额。

从以上的分类和分析中,我们不难看出:西方经济学以效用和边际效用计量生产要素和商品的价值,在交换中表面上也进行了严格的等价交换;但本质上有重大的价值遗漏,而且是对大自然初始产权主体的藐视和剥夺。西方经济学市场配置资源并不包括环境和自然配置资源,当工业化过程中出现严重资源与环境问题时,西方经济学(新古典经济学以后)便把其归结为“市场失灵”的外部性表现。西方经济学在关注和运用对象方面的理论缺陷,恐怕也是今天全球性能源、资源、环境问题日益严峻的根本原因之一。在新古典经济学帕累托最优和帕累托改进中,效率最高不包含生态效率最高,公平也不包括环境和自然资源的公平,尤其是代际公平。[6]再如:我们从西方宏观经济理论看,西方经济学尤其是凯恩斯以后的经济理论,宏观经济目标一般是经济增长、充分就业、物价稳定、国际收支基本平衡等。各国必定通过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等经济手段,实现宏观经济目标,维护社会安定。这个过程就是市场价值要素充分发挥与运用的过程,对于非市场价值要素和部分市场价值要素而言,是一种忽视漠视、低效利用甚至灾害性破坏。

四、从西方经济学关注的主体看,注重人类思维判断能力的考量,忽视非人类主体因素的考虑。

首先,西方经济学的理论起点关乎人的需要。“资源稀缺法则”和“经济人假设”是西方经济学的理论起点[7],即西方经济学的起点和初始目标就是如何以更有效率的方式,用有限的和稀缺的资源更好地满足理性经济人的需要。其次,西方经济学的理论体系围绕人的各个层面的需要来展开。无论是微观经济学中商品的生产、成本的控制、企业利益的最大化追求和消费者行为分析等,还是宏观经济学中经济总量的平衡与增长、就业与通胀、财政与货币、流通与贸易、心理分析与制度安排、经济波动与宏观调控等,无不是围绕着满足人和以人组成的人类社会的需要来展开,而且重点是满足当代人的需要。最后,西方经济学理论、执行和效果中充斥着对非人类主体因素考量的忽视。所谓非人类主体因素,是指除人类社会以外,与人类社会经济活动密切相关的一切生物和非生物因素。西方经济学政策的制定和执行主体是人,理论体系围绕人的各个层面的需要来展开,其效果必然充斥着对非人类主体因素的忽视。因此,未来经济理论的一个重要走向应当站在生物和非生物因素的角度,来思考人类的经济活动将会给整个系统带来何种影响,并制定相应的长久性、战略性举措。

五、从西方经济学论证的时间维度看,注重中短期的协调与发展、满足当代人的需要,忽视长期性战略均衡与发展、轻视后代人的感受和意愿。

其一,西方经济学对长、中、短时期的模糊化区分,一定程度上体现着对经济长期性发展战略的忽视。西方经济学对长期和中短期时段的区分,并不指具体的时间长短。在微观经济学中,按照马歇尔、罗宾斯等人的观点,以企业能否变动全部生产要素,调整生产规模来区分。企业能完全变动其生产要素,调整其生产规模的时段为长期,否则为中期或短期;在宏观经济学中,按照萨缪尔森等人的观点,以市场能否通过价格波动与调整,实现市场出清来划分长期和中短期。西方经济学这种对经济时段划分的模糊化处理,本身体现着对长期性发展战略的忽视。

其二,西方主流经济学理论充斥着对长期性发展战略和后代人发展意愿的忽视。从古典经济学到新古典经济学,亚当5斯密最早意识到经济社会发展会受到自然资源和环境等的绝对限制,认为这种限制如果到极限状态,劳动工资会低落到仅够维持现状,资本达到饱和,利润非常低。[8]与此同时,斯密仅仅是在讨论资本利润时顺便谈到这一点,而且认为这种情况一般不可能发生。斯密以后的古典经济学家们,主要研究的是资本如何能够在中短期获得最大利润,几乎很少有人特别关注经济长期性战略性发展乃至资源环境的约束。李嘉图、马尔萨斯等曾提出人类的发展在土地资源的制约下前景不容乐观等观点,但并没得到后来的新古典经济学的重视。新古典经济学的帕累托最优和帕累托改进,“使一些人的境况得到改善,而其他人的状况至少不会变坏”的定理中[9],给了人们思考公平与效率相结合的新视角。然而,他的公平仅限于当代人中短期的公平,不包含资源环境使用的长久与代际公平,其效率仅限于相关人较小范围的效率,并没考虑到包括生态自然等整个大系统的效率。而且稍加思考,我们会发现:帕累托最优在现实中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是一个“画饼充饥”式遥不可及的理论目标。凯恩斯通过扩张性的经济政策,增加需求以促进增长的理论,产生于1929—1933年风云际会的年代,资本主义经济大危机迫切渴求相关的理论作指导,以解燃眉之需。凯恩斯及以后的经济学理论,更加关注经济增长中的短期性波动,致力于为政府实施调控经济提供政策理论依据,并没有长期目标和发展对策。在近现代,也有罗马俱乐部等提出的《增长的极限》和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提出的可持续发展观等理论,但这些理论至今也仅起到“问题的提出”和“引起人们高度重视”的阶段,缺乏应对操作之策,尤其缺乏全球性长久性战略性操作之策。总之,可以说,急功近利已成为西方主流经济学的基本态度。[10]

其三,近代尤其是现代西方经济学忽视经济长期性问题的探究,有其现实诱因。近现代西方经济学对现实问题的及时解读、争辩和论证。一方面在信息化、网络化、快速化、扁平化背景下,经济波动更加频繁,可以为当权者和社会提供及时的可供选择的应对之策。另一方面,可以更多地博取社会的关注、政府政策的支持和经济资源的倾斜等。

六、从西方经济学思考的空间维度看,注重国家的、区域的和微观企业层面的发展论证,忽视全局的、全球性均衡发展和对策探讨。

第一,西方宏观经济学,整体而言是国家层面的本位主义经济学,西方微观经济学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精细化分析。西方宏观经济学突出研究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发展的速度、结构、布局、效率、就业、利率、通胀等各个方面,当然也有整体研究一国经济波动及调控方面的理论。各个层面和不同条块的深入研究,就产生经济学科的不同分类,相同或相近的经济观点的集合就产生了不同的经济学派或流派。但不管怎样,其研究和划分在空间上难以突破一个国家的范畴,且目标为一国或其所属区域服务。西方微观经济学尤其是企业层面的管理和行为分析,因其决策主体和评价标准单一,影响其发展的内部因素和外在因子相对不多,因此,包括其均衡价格、消费者行为、生产理论、成本理论、利润最大化理论、企业经营管理等,在理论上几乎达到了逻辑严谨和数理精细化分析相统一。

第二,西方经济学对全局性和全球经济问题的探析存在巨大缺陷。诚然,西方经济学对世界性经济问题有许多探讨,且成果斐然。在国际贸易上,从最早重商主义追求贸易顺差理论,到后来亚当·斯密的绝对优势理论和李嘉图的比较优势理论,再到赫克歇尔—俄林的要素禀赋理论,到指导发展中国家外贸成长的进口和出口替代战略,到现今的新生产要素理论、偏好相似理论、动态贸易理论等等。然而,西方经济学的全球经济理论有两大缺陷:一是其理论局限于国际贸易、国际分工、国际经济形势判断和经济全球化特征分析等少数方面,对世界经济的整体性、均衡性、互助性、共荣性发展缺乏思考,更是缺乏可操作性的对策方略;对如何实现全球范围内的经济与生态资源环境的永久和谐发展,其整体战略之策依然是空白。二是其全球经济理论如果有一些对策思考,也是基于一国对于国际贸易和国际经济形势的对策思考,如此而已。这些对策思考对于该国而言,当然是解决之道的福音,但对于全球而言,可能是新一轮发展不均衡的加剧、贫富差距的拉大和世界经济发展方向的进一步迷失。

七、从西方经济学所用的论证方法看,对经济的数理表面分析十分充分,对经济的定性本质分析显得轻浮。

西方经济学运用数学方法研究经济问题由来已久。17世纪中叶,英国早期古典经济学家威廉·配第,在他的《政治算术》中最早运用数学来解释经济问题。重农学派创始人魁奈更是在其《经济表》中应用大量的数学方法论证部门之间的相互关联。后来法国人古诺在《财富理论和数学原理研究》中,首次运用线性代数和微积分方法,建立经济现象之间的函数关系。19世纪70年代,杰文斯和瓦尔拉斯等开创了所谓的“边际学派革命”,把西方经济学推向了“数理经济学”研究的顶峰。近现代的希克斯、萨缪尔森、冯·诺伊曼、里昂惕夫、摩根斯特恩、纳什、庞特里亚金、库普曼斯等,把函数、微分与积分、线性和非线性代数、矩阵、导数、差分、凹性与凸性、集合论、概率论、最优值理论等在经济学中应用得淋漓尽致,令人耳目一新的同时,也让人眼花缭乱和头脑发胀。诚然,数理分析对于西方经济学更加规律性、逻辑性、严谨性、实证性论证等方面,无疑具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然而,今天西方经济学者和我们对数理分析过分追求、强求,甚至泛用、滥用。我们应当清醒地认识到数理分析本身的不足:其一,其论证前提的依赖性。数理和数学分析永远只能是一种经济研究的方法与工具,必须有相应正确的经济理论作前提和支撑,离开了经济理论的支撑作用,数理和数学分析只能回归到数学价值本身。正如自然学科不可能替代社会学科一样,数理分析自然学科般的严谨逻辑推理,永远也不可能代替经济理论本身。而且,正确的数学定理如果滥用在错误的经济理论中,会极大地增强错误经济理论的貌似正确性,虽然它并不能更改其理论的本性错误。[11]其二,论证过程的不确定性。西方经济学数理论证一般首先都有环境方面的一些假设条件,然后引入诸多参量和变量因素,再建立模型,进行分析、规划和预测。事实上其假设条件很难与实际完全相符,其影响的参数和变量(尤其在宏观经济研究中)十分宠大,可以达到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之多。而且,经济分析中所涉及到的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各种关系,外加政治、军事、外交等变幻莫测般介入,整个过程实际上处于不断变幻甚至混沌不清的状态。所以,数理论证的过程和结论本身具有不确定性。其三,论证结果的应用不切合实际性。例如:边际收益等于边际成本,此时厂商的利润最大。这是微观经济学数理论证的一个重要结论,其在理论上十分精细也无可挑剔。而实际上资本家们并不根据边际收益等于边际成本的定理来指挥生产,更多是依赖成本利润核算来进行生产。西方经济学者赖斯特指出:“对于单个厂商的产量和就业量政策的一般解释是通过边际收益和边际成本的相等而取得最大利润。学生们立刻提出抗议,认为作为企业主的他们的父母亲并没有按照边际原则行事……”[12]其四,论证形式一定程度的虚伪性。西方经济学的“数理化”发展到今天,似乎有这样一个态势:不学好高等数学,几乎不可能学好经济学;甚至不学好数学,已几乎看不懂较深的经济学。经济学日益成为一门仅供数理专业人士才能读懂和使用的内部理论学科。一些经济学著述甚至把一些本可以用简单语言表达的论证,故意玄虚地用一大堆数学公式和符号繁杂地表示出来。可以说, 在一定程度上,严谨的数学方法竟成为披在西方经济理论上的一层虚伪外衣。它无形中提高了人们迈入经济学的门槛,遮蔽了普通大众直接洞悉经济现象的眼睛,引导着经济学沿着数字化方向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西方经济学在定性本质分析方面显得十分轻浮。尽管西方经济学对资本主义基本经济要素也作了一些定性分析,如萨伊的“三位一体”公式:资本创造利润、土地获取地租、劳动获得工资;马歇尔进一步细化为:劳动获得工资、资本产生利息、土地获取地租、企业家才能获得利润的“四位一体”公式。但只要稍加分析,我们不难发现他们这些结论除了为资本主义现实制度进行辩解外,其论证显得十分表面化、轻浮化和庸俗化。西方经济学也对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状态有一些较深入的思考,如:对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和“滞胀”的分析与探讨,但这些思考也仅限于在流通和市场层面对危机和“滞胀”的短期之策。可以说:西方经济学以利益为轴心的数理表面分析,很难触及到资本主义经济的根本属性与本质矛盾。因此,我们可以看到西方经济学对于资本的本质认知,对于商品属性的界定,对于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及其长久走向的思考,对于经济危机爆发的根本原因,对于生产力变革后给生产关系带来影响,对于资本主义社会阶级矛盾与阶级斗争的分析等,要么进行避重就轻式表面化论述,要么干脆予以回避,留下空白。

八、从西方经济学研究的制度基础看,捍卫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基础不会动摇,忌讳从制度与产权深刻变革的领域探寻出路。

维护私有制是绝大多数资本主义国家制定宪法的基本原则。所谓“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表面看似公平,实则是对有资产者即资产阶级利益的严格偏向性维护。从理论层面看,如前所述,虽然西方经济学中的定性本质分析并不见多,但其对私有制的坚决捍卫始终贯穿其理论主线。早期亚当·斯密坚持自由市场理论,坚称政府仅当“守夜人”,体现着对私有制产权的维护。后来的“市场出清理论”“市场均衡理论”等,进一步强化政府的“守夜人”角色。开创西方宏观经济调控理论先河的凯恩斯,也非常明确表明自己“站在有教养的资产阶级一边”,认为资产阶级及其知识分子“是生灵中的精粹,人世间一切进步的种子,当然是靠他们来传播”。[13]上世纪60年代,科斯以产权理论来解决“外部性损害问题”,把私有制优越性理论推向了顶峰;紧随其后的德姆塞茨和阿尔钦提出的“内化外部性”和“团队生产”等理论,又对科斯的产权理论进行了进一步的深化细化。以哈耶克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则站在竭力诋毁公有制与社会主义的角度,千方百计地极力维护私有制。当代比较著名的,如:萨缪尔森的“混合经济”、加尔布雷思的“新工业国”、贝尔的“后工业社会”、托夫勒的“超工业社会”等“变形的资本主义”理论,[14]试图混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界限,认为借助国家的力量可以克服资本主义经济的所有缺点。如此等等。

总之,无论西方经济学的学派与流派如何竞相泛起,其主流不会跳出为私有制辩护这个围城。尽管当代西方经济的新理论还在层出不穷,可以说五花八门,但其从不同角度、用不同方法为私有制提供理论依据的主流不会改变,其中又夹杂着对公有制理论与实践的釜底抽薪式批判。忌讳和杜绝从制度和产权深刻变革的领域探寻出路,这也是西方经济学难以继续带领西方社会创造经济辉煌和必将走向末路的根源所在。

综上所述,西方经济学产生“短板”和“伤痛”的原因,绝对不是前赴后继的西方经济学家们的智慧不足和努力不够所致,而是其占人口少数的资产阶级立场、维护私有制基础和资本主义制度的必然结果。而这些恰恰是我们的最大优势所在,我国有相信、依靠广大人民群众的政府和政党,坚持公有制的主体地位,有社会主义制度优势,构建更为系统完整和科学合理的中国经济理论体系,必将指日可待。

注:本文是作者的研究方向:“构建新型宏观经济调节理论体系”的系列论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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