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人体器官隐喻造词研究*

2018-03-19 11:11宋雨涵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造词方位器官

宋雨涵

体验哲学认为,人类在认知世界的过程中,总是以自身体验为基础形成概念、表达意义、传递思想,20世纪八十年代兴起的认知语言学便以此作为哲学基础。基于语言经济原则,人类倾向于通过已知的、熟悉的、简单的实体形象来表达未知的、陌生的、复杂的抽象意义,隐喻认知就是其典型代表。与传统修辞学将隐喻作为修辞方式不同,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是人类认识世界的重要手段和方式,人类通过隐喻认知形成概念并用语言来表达概念和意义,语言的形成和发展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人类思维的特点,最明显的体现便是隐喻型词语的出现。据统计,普通语言中大约70%的表达方式源于隐喻①如无特别说明,本文中的词条释义均以《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商务印书馆,2012年)中的解释为准。。在人的体验认知中,自身身体器官是能感知到的最直接、最形象的物质实体,以人体器官作为隐喻认知的本体来传递抽象意义也就成为最直接和最便捷的表达方式之一。因此,人体器官是人类隐喻认知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人体器官隐喻造词的类型

最先系统地研究隐喻认知的是莱考夫和约翰逊,在深入解读隐喻认知的特性后,他们在代表作《人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中将隐喻分为三种不同的方式:方位隐喻、结构隐喻和本体隐喻[2]。与人类认知的基本方式相似,汉语人体器官隐喻造词集中体现了这三种不同的隐喻类型。

1.方位隐喻。也称方向性隐喻,是指在概念系统内部,人们参照所认识的空间方位而组建的一系列隐喻概念。空间方位感知能力是人类的基本感知能力之一,空间体验也是其在成长过程中较早获得的基本体验之一。以空间方位作为认知隐喻基础,符合人类认知的基本规律。在语言中,表抽象空间的词语往往属于基本词汇,如“上、下、左、右”等。人类在体验认知中发现,身体作为一种基本的体验对象,其构成器官在位置分布上呈现出各种差异,有上下左右内外之分:在上的有“头、首、脑”,在下的有“脚、足(爬行动物身上则体现为“尾”)”,中间有“腰”。因此,借助人体器官来表达抽象的空间概念就成为隐喻认知的一种常见方式。如人体器官“头”是身体处于最上面也是最高点的部分,以“头”所在的“顶端的、开始的、前方的、高处的”方位进行隐喻构造出的词语就有“墙头、带头、街头、山头”等等;与“头”相对的是“脚”,这是人体器官中位置最低、处于末端的一个,以它作为隐喻基础来构造的词语,多用于表示处于末端、底部或靠后的空间方位,如“墙角、山脚、韵脚、树脚”等等。此外,人体其他器官如“腰、口、嘴”等也有明确的位置意义,用这些器官隐喻造成的词数量非常多。如,腰的本义是胯上肋下的部分,在身体的中部,隐喻义是事物的中间部分,如“山腰、树腰”。口的本义是人或动物的进食器官;隐喻义是事物出入通过的位置,如“港口、门口、出口”。

方位是人在体验中首先认识到的基本概念之一,方位隐喻也就成为语言构词隐喻的重要分类。在利用人体器官隐喻构词的过程中,人类发现了身体器官在分布位置上呈现出来的方位系统性,所以在隐喻造词的过程中,合理利用这种系统的对应关系,构造出成系统的方位隐喻,如下表所示。

自然方位 上 下 中 前 后隐喻器官 头、脑、首 脚、足 腰、心 面 背例释 床头、首脑 墙角、足下 树腰、版心 封面、书面 刀背、脚背

2.结构隐喻。不同认知域的两个概念,在结构上存在着规律性的对应关系(相同或相似)时,在此基础上通过一个概念来建构另一个概念的隐喻则称为结构隐喻。人体器官形状各不相同,其独有的性状特点往往成为隐喻认知的基本来源,被用以更加形象地描述一些抽象的认知对象,器官的结构隐喻造词便由此产生。例如“眼”是人和动物的视觉器官,因为呈椭圆形,常被隐喻为“小洞”或“窟窿”来构造新的词语,如“针眼、泉眼”等。人体器官形状各不相同,在形状相似的基础上选择器官隐喻来造词在汉语中很常见,如“芋头、木耳、针鼻、伤口、齿轮、腰果”中的“头、耳、鼻、口、齿、腰”等等。在语言的使用和发展中,部分隐喻义则进逐步稳定,进而在词典中形成固定义项,如“眼”字就有固定义项“小洞、窟窿”。

3.本体隐喻。也称实体隐喻,它来自人类对现实世界里的实体及物质的经验,是一种非常基本的体验。人类常据此理解抽象的概念或对象,如事件、行为、感觉、观念等。由于更注重隐喻者与被隐喻者之间的内在联系,通过器官本体隐喻所造出来的词语大多脱离了器官单纯的形象与位置意义,逐渐抽象,并在这一过程中隐喻化,部分词语甚至已经很难从字面上推测整个词语的意义了。以“骨干”为例,“骨头”在人的身体构造中起着重要的支撑作用,汉语将其与有类似意义的“干”相结合,用来隐喻在整体中起重要作用的人或事;而“首脑”所表达的“为首的人或领导者”意义则源自两个意义相近的器官“首”和“脑”,它几乎掌控了整个身体的运动和思维,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和作用。

与结构隐喻和方位隐喻相比,本体隐喻的内容和方式相对较为复杂。以“手”为例,这是人体上肢能拿东西的器官,在人体器官中占有重要的位置。以“手”隐喻构造的词呈现出数量大、种类多的特点。本义:人体上肢前段能拿东西的部分;隐喻义第一,指代整个人(属于转喻认知),如“高手、老手、选手、操盘手、能手、刽子手、舵手”;隐喻义第二,指人处事所用的手段或方法,如“手段、手腕、手生、手紧”;隐喻义第三,指人所掌控的范围或方式,如“手下、手头、把手、扳手”。

本体隐喻的复杂性与词义的不断引申和发展密不可分,同时也与人类认知世界时所体现出来的复杂认知心理有关:一方面人类总是不断地发现和探索各类更为复杂与抽象的概念;另一方面,省力的认知交际原则又促使人类用直观形象且又简单的概念来表达这些抽象意义,因此便形成了复杂隐喻的认知心理基础[3]。

4.多重隐喻。方位隐喻、结构隐喻、本体隐喻是三种基本的认知隐喻方式。但人类的认知体验以及表达方式极为复杂,隐喻认知也体现出多重性的特点,这一点在器官隐喻造词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器官隐喻造词中的多重隐喻是指人在认知体验中,针对同一器官可能选择从不同角度进行隐喻解读,从而解释抽象意义,构造新的词语。就器官本身而言,它具有位置、形状、本体等多方面的特性,同一器官可以据此被多角度重复隐喻,器官隐喻认知的角度决定了它的隐喻方式。以“头”为例,本义是人体最上部或动物最前部长着口、鼻、眼等器官的部分,从位置来看,在人的身体中处于最高处;从形状上看,是椭圆形的器官;从本体功能来看,掌控了人体其他的大部分器官,具有非常强的主宰作用。选择不同的隐喻角度,便会形成不同的隐喻方式。结构隐喻义:物体的顶端或末梢,如“针头、笔头、案头、船头”;形状隐喻:形状像头的事物,如“芋头、馒头”;本体隐喻:领头的、次序居先的(人或物),如“头目、头脑、头角、头领、头羊、头彩”。

多重隐喻是人类认知体验性最集中、最突出的体现。人类认知体验的复杂性以及隐喻角度的多样性,是多重隐喻形成的重要认知基础[4]。

作为三种基本的隐喻方式,方位隐喻、结构隐喻、本体隐喻在人体器官隐喻造词中有着极为鲜明的体现。同时,由于人体器官本身在位置、形状、认知中的重要程度等方面存在着较多差异,器官隐喻造词也就呈现出多样化和复杂化的特点,多重隐喻则是这一特点的有力佐证。

二、人体器官隐喻造词的特点

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认知具有普遍性、系统性、概念性等三个不同的特点,以隐喻认知为基础的人体器官造词明显地体现出这三个特点[5]。

1.器官隐喻的普遍性。隐喻是一种普通的语言表达手段,它代表了语言的常态。莱考夫曾指出:最有生命力、最有效的正是那些确立已久、以至于人们习以为常、不费力气便自动冒出来的无意识的东西。因此,最重要的隐喻是那些通过长期形成的规约而潜移默化地进入日常语言的无意识的隐喻,器官隐喻造词也是如此。器官隐喻造词在日常语言中的运用非常普遍,研究发现,几乎人体所有的器官,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如“头、首、眉、眼、鼻、口、脸、耳、面、手、心、腰、足”都曾被隐喻式地用以构造新的词语,如“头等、首领、眉目、针眼、鼻祖、脸面、腰果、心腹、高足、骨肉”等。

2.器官隐喻的系统性。隐喻不是个别、随意地制造出来的,而是有系统的。从认知心理来看,人类的体验认知存在着一定的系统,其体现便是范畴化与范畴的出现。同时,人体器官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系统,因而人的隐喻认知就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系统性的特征。体现在隐喻造词中,有两种情况:一是不同器官按照一定的认知角度系统地进行隐喻,上文方位隐喻部分提到的“头、腰、脚(足)、背、面”等就是按照空间方位系统进行的器官隐喻造词,如“韵头、韵腹、韵尾、首联、颈联、颔联、尾联”;另一方面便是同一器官的隐喻构成系统,如以“头”作为器官隐喻构成的词语系统就有“头目、头脑、桥头、后头、前头”等等。

3.器官隐喻的概念性。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不仅是语言学问题,更是思维认知的一种常见方式。人类的概念系统大多是以隐喻方式建构和界定的。其中以人体器官隐喻来形成概念、构成新的词语成为器官隐喻造词概念性的体现之一[6]。“国脚”一词,以人体器官“脚”来隐喻“足球运动员”,从而表达新的概念“指入选国家队的足球运动员”;同样,“插足”中的“足”也是以器官“足”来指代人,从而形成新的隐喻概念指“第三者与已婚男女中的一方有暧昧关系”。

4.器官隐喻的不平衡性。主要指在隐喻造词过程中,身体各个器官的参与度和参与频率所呈现出的差异。人体器官种类繁多、形状各异,但并非所有的器官都均等地参与到隐喻造词这一过程中。一般来说,从人类认知体验来看,由于认知上体现出来的重要程度不同,常用人体器官的隐喻参与度大于非常用器官②此处为人类认知心理角度的分类,并非专业的医学分类。,活动器官的隐喻参与度大于静止器官,如“头、口、手”的隐喻造词频率就高于“鼻、耳、脸”等;内脏器官中,“心”的参与度较大,而其余如“肝、脏、脾、肺、肾”等器官的隐喻参与度就相对较小,一般只出现在成语或熟语中,如“肝脑涂地、肺腑之言”等等。统计发现,在人体器官隐喻构成的词语中,70%属于外部器官隐喻,30%属于内部器官隐喻[7]。同时,出于避讳等认知原因,“臀”等隐私器官则几乎不会在隐喻认知造词中出现。根据上述分析,器官隐喻造词参与度的顺序可以简单排列如下:常用外部活动器官﹥常用外部静止器官﹥常用内部器官﹥不常用外部器官﹥不常用内部器官。

总之,在器官隐喻造词的过程中呈现出来的普遍性、系统性、概念性是人类隐喻认知的基本体现。同时,由于人类认知差异及器官组织的多样化,器官隐喻造词又呈现出不平衡性,这主要体现在人体各个器官在隐喻造词过程中参与度的大小差异上。

三、人体器官隐喻造词的方式

人类在体验认知的基础上,运用人体器官进行隐喻造词是一种常见的认知造词方式,通过这种方式所构造的词语具有出系统性、普遍性等特点。由于隐喻方式的不同以及隐喻角度的差异,通过器官隐喻所造出来的词,类型繁多、表意丰富,呈现出不同的复合造词方式。根据与其组合造词的语素的性质,器官隐喻造词可分为与名词、形容词、动词组合等多种方式。

1.器官名词+方位词。人类在体验中认知到,器官在人体上有不同的位置分布,因而在隐喻过程中首先将其与方位词连用,以便强调和更加明显地体现出词语所表达的方位意义。如:头:上头,前头,后头;眼:眼下,眼前,(目前);面:上面,下面,外面;手:手上,手里,手下,其它:足下,脚下,心上。

值得注意的是,在与方位词长期固定连用后,部分器官词的词义逐步虚化,变为类词缀或词缀,如“手、面、头”等。

2.与名词连用。器官隐喻造词过程中,器官词经常与名词连用构造新的词语。人体器官也属于名词范畴,所以器官词语与名词连用的隐喻造词情况又可分为与器官词连用造词和与非器官连用造词两种。

器官名词+器官名词:用器官连用来隐喻造词是器官隐喻造词的进一步发展。在交际过程中,人们发现非连用的器官隐喻造词可以表达丰富多彩的隐喻意义,而器官连用的隐喻性更强,能表达的抽象意义也就更加深刻和多样化。器官连用又可分为相似器官连用与不相似器官连用两种,如“首脑”与“耳目”。“首、脑”所指的是同一器官,相同器官的连用通过强调该器官的重要性来隐喻“在某个团体中作为领袖”的重要位置;“耳、目”是人类听觉与视觉的重要器官,二者结合成“耳目”词后用来隐喻表示“替人刺探消息的人”。其余类似情况如:

相似(相近)器官连用:头脑,脸面,颜面,手腕,骨干;非相似器官连用:手足,眉目,耳目,心眼,嘴脸,身手。

器官名词+非器官名词:器官名词也通常与其他名词组合构造新词,隐喻新的意义、形成新的概念。其中既有隐喻方位的,如“山腰、桌面、壶嘴、刀背、江心”;也有隐喻结构的,如“齿轮、龙眼、木耳、帽舌、腰果、伤口”;还有隐喻本体的,如“手腕、舌战、鼻祖、国脚、扒手”等。

3.与动词连用。器官名词与动词连用通常被隐喻以表达各类较抽象的动作意义,如“抢眼”就指“引人注目,较为显眼”,其余如“带头、插足、显眼”等也通过这样的方式隐喻成词。这一类词语,经过器官隐喻造词后词性不变,仍然是动词;而另外一些动词与器官词经过隐喻构成新词后,词性就发生变化了。如“射”与“手”隐喻组合成“射手”,指“射箭或发射枪炮的人”,也指“足球比赛中射门技术熟练的运动员”,词性变为名词,类似的组合还有“选手、扶手、封面、卡口”等。

4.与形容词连用。器官还经常与形容词连用以隐喻各种抽象意义,如“青眼、手生、高足、小白脸、眼红”。和与动词的组合情况一样,部分词语在通过器官隐喻造词后,词性发生了变化,如“银耳、高足、老手”等。

考查与其相结合的词语类型,可以发现,使用器官隐喻造词较为常见,与其结合的语素种类也较为繁多,有器官词本身、方位名词、普通名词、动词、形容词等,但均以实词为主,鲜有虚词语素出现。这与器官隐喻造词时多采用复合造词的方式是密不可分的。

四、人体器官隐喻造词对汉语的影响

利用人体器官隐喻造词是人类语言的普遍现象,它源于人类认知的体验性及隐喻表达,它给语言的形成和发展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首先,这对器官词本身的词义系统影响很大。一些器官词在隐喻造词后,词义逐渐丰富起来,并不局限于其本义范围之内。某些常用的隐喻意义在词典中固定下来,成为新的义项;同时,部分隐喻意义不断发展进而语法化,最终使表器官意义的词语成为类词缀或词缀,形成与表本义的器官词的同音字。以“面”为例,作为指代器官的词语,它的本义是“头的前部、脸”,如“面色”;后来在本体隐喻的影响下,“面”又用来指“向着、朝向”,如“面向”;在方位隐喻的影响下,它又用来指“物体的表层或特指某些物体上部的一层”,如“水面、地面”;该项意义进一步发展为“指东西露在外面的一层或纺织品的正面”,如“鞋面、布面”;在结构隐喻的影响下,“面”也可用来指“部位或方位”,如“正面、反面”,进而发展为方位词的后缀,如“上面、下面”等。与之类似的还有“头”。部分器官词,如“口、手”的词义也有类似发展过程,不过它们并未完全语法化形成词缀,只是具有类词缀性质,如“人手、把手、歌手、井口、巷口、风口”等。

其次,由于从形状、方位、本体等不同角度利用人体器官进行隐喻造词,大量形象、生动的词语表达出现,这极大地丰富了汉语词汇表意系统,为汉语词汇的长足健康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是人类认识世界的重要手段和方式,人类通过隐喻认知形成概念并用语言来表达概念和意义。语言的形成和发展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人类思维的特点,最明显的体现便是隐喻型词语的出现,人体器官隐喻造词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之一。

研究发现,在人类的认知和交际过程中,人体器官的各个部分如四肢五官、五脏六腑等,都曾被以隐喻来表达各类意义,如“山顶、门口、心眼、眉头”等。由于认知角度和隐喻方式的差异,汉语词汇的器官隐喻类型各有不同:有以器官作为方位进行隐喻的,如“洞口、床头”;有以器官作为结构(或形状)进行隐喻的,如“针眼、腰果”;还有以器官作为本体隐喻的,如“手足、大腕”,也有综合运用上述三种方式进行隐喻的。从其特点上来看,汉语器官隐喻造词呈现出系统系、普遍性、概念性以及不平衡性等特点。器官隐喻造词的构词材料灵活多样,有名词、方位词、动词、形容词等。器官隐喻造词是汉语词汇中重要的造词方式之一,它丰富了汉语表达,使其更加形象生动;同时,由于器官隐喻构词的反复常态化使用,部分表器官意义的词语意义虚化,成为词缀或类词缀。

[1]戴卫平.词汇隐喻研究[M].广州:中国出版集团,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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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吴为善.认知语言学与汉语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

[5]王逢鑫.身体隐喻:构词理据、功能变换、冗赘与错位[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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