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产业对中国—巴西贸易的影响及对策*

曾 珠

(成都大学 商学院， 四川 成都 610106)

近年来，雾霾问题受到全社会广泛关注。而减少碳排放、改善空气质量的有效措施之一便是大力提升风能、太阳能等新能源技术水平，发展低碳经济。新能源产业水平高低也逐渐成为衡量一个国家科技发展水平高低的标准之一，也是一国对外贸易竞争力的体现。在中国和巴西两国经贸往来的博弈之路上，新能源产业及其发展起到了代表作用。我国“十二五”规划中，新能源的有序发展被重点提及。[1]在“十三五"规划中，又有四次提到了新能源，其重要性进一步提升。随着我国新能源产业的不断发展及其战略的不断演变，中国和巴西的经贸关系会受到哪些影响？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中国应该如何应对？这些均是要回答的问题。因此，基于国际贸易的视角，分析新能源产业的发展对中国和巴西现有经贸格局的影响，以及两国经贸合作的优势和障碍，以期促进两国贸易和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实现双赢。

一、中巴两国贸易关系的发展现状

身为最大发展中国家的中国和拉丁美洲最大国家的巴西，同为世界贸易组织原始成员国。两国在合作中竞争，在竞争中发展。一方面，中国和巴西的经贸往来日益紧密，贸易依赖度加深；另一方面，两国的贸易摩擦也越来越多。

(一)中巴贸易依赖程度加深

近年来两国经贸合作关系不断发展，我国已经连续六年成为巴西最大的贸易伙伴国，是巴西所依赖的最大出口国和最大进口国。巴西是我国的第十大贸易国，是我国在拉丁美洲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国。由于巴西经历了严重的经济危机， 中国和巴西的贸易额近年来有所下降。2016年，中国和巴西的双边货物进出口额为585.0亿美元，较上一年下降11.8%。其中，巴西对中国出口351.3亿美元，较上一年下降1.3%，占巴西出口总额的19.0%，提高0.4个百分点；巴西自中国进口233.6亿美元，较上一年下降23.9%，占巴西进口总额的17.0%，降低0.9个百分点。①即便如此，就巴西而言，中国市场的重要性仍然无法取代。中巴两国同为世界重要的新兴市场，两国在经济发展方面有合作基础和共同利益，两国经贸合作前景乐观。两国经贸关系不仅仅体现在商品贸易往来，相互投资也成为两国经贸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2016年巴西对中国的投资额已达1 900万美元，中国企业对巴西的年度投资流量超过100亿美元，投资存量超过300亿美元。②目前，中国和巴西已经签署了一系列新的双边和多边合作协议。这无疑会扩大未来两国的合作范围和合作空间，提高合作效率。

(二)中巴贸易摩擦日趋增多

中国已经连续21年成为全球遭遇反倾销调查最多的国家，连续10年成为全球遭遇反补贴调查最多的国家。来自发展中国家的双反调查近年来也呈上升趋势。以2016年7月为例，土耳其经济部、印度商工部分别发布公告，对来自中国的光伏产品、彩涂板发起反倾销调查。2016年7月11日到7月21日，巴西工业外贸服务部分别发布了三份通告，对原产自中国的高碳钢丝产品、钢绞线、热轧钢板启动反倾销调查。这是历史上首次出现10天内同一个国家针对钢铁产品发起3项反倾销调查。巴方不仅针对中国产品继续使用替代国这种歧视性做法，而且采用与中国经济发展水平、市场实际情况、生产要素成本均差异较大的美国作为替代国，显失公平。还有一项对原产自中国的无缝碳钢管自2016年7月14日起延长反倾销调查期至最多8个月的通告。2016年11月，巴西外贸委员会对原产自中国的合金钢条作出反倾销终裁；对中国高碳钢丝和扁钢征临时反倾销税；对中国热轧钢板启动反补贴立案调查。究其原因，巴西是拉美第一大产钢国，本国的钢铁企业多，中国的钢铁价格低于当地价格，对当地企业造成了威胁。更何况巴西正在遭遇25年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企业生存尤为艰难。据巴西外贸秘书处统计，2016年巴西货物进出口总额为3 227.9亿美元，比上年同期下降11.0%。其中，出口1 852.4亿美元，下降3.1%；进口1 375.5亿美元，下降19.8%。贸易顺差476.8亿美元，增长142.2%。③

二、中巴新能源产业发展及其对两国贸易关系的影响

近些年来，应对全球气候变暖和环境污染问题已经成为全人类的共识。大多数国家都不得不致力于新能源的开发和利用，甚至将其提到了战略高度。以巴西为例，20世纪70年代，为了应对传统能源资源短缺及石油危机，巴西政府就开始大力鼓励开发和利用生物燃料、风能等新能源。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和飞跃，已经成为全球领先的新能源利用大国。

(一)巴西新能源产业的发展

以乙醇燃料为例，巴西是世界第二大生产国和第一大出口国。从20世纪30年代，巴西政府就开始推广机动车强制使用含有乙醇的燃油，新能源利用发展起步。70年代开始，政府又推出了“国家乙醇燃料计划”，即使用混合了汽油和酒精的燃料。巴西实施该计划十年后，使用这种混合燃料的新能源汽车比例就达到了94.4%。2003年，巴西又研发出了首辆“灵活燃料”新能源汽车，即乙醇和汽油的比例可以任意添加。同年，还实施了“生物柴油计划”，针对大豆、蓖麻、棕榈、棉籽、向日葵等为原料的生物柴油产业进行减税免税。2005年，巴西又推出了“国家生物柴油生产与应用计划”，规定到2013年必须在燃油中添加5%的生物柴油。事实上该计划的实施提前到了2010年。④目前，巴西国家石油公司有近4000家加油站在出售混合生物柴油。[2]

巴西以热带气候为主，其太阳能资源十分丰富。为了鼓励企业参与建设大型光伏发电项目，2014年巴西政府实行专门的太阳能发电拍卖制度，通过调整电价来开拓分布式太阳能发电市场。为了降低光伏发电系统的生产成本，巴西众议院矿产能源委员会2016年通过了一项针对光伏组件的免税决议，以刺激太阳能项目投资，增加就业，促进经济增长。巴西在政策环境的孵化下，逐渐成长为全球太阳能市场的“后起之秀”，其光伏市场的潜力可能会发展至中国或印度的水平。

(二)中国新能源产业的发展

当前我国多个地区的雾霾问题严重影响到了经济社会发展和居民健康。废气和粉尘的主要来源之一就是，我国的一次能源消耗60%以上是煤炭，燃烧了全球近一半的煤炭。而在大比例使用传统能源的同时，我国却又大量出口新能源产品。比如有代表性的光伏行业，我国生产的光伏产品95%都用于出口。因此，当前我国的能源消费方式亟待改变，以光伏为代表的新能源产业急需发展。

事实上，就新能源而言，一方面，我国有丰富的太阳能、风能、生物质能等，有天然的资源优势。国家政策上，对新能源也给予了大力扶持和补贴。劳动力成本上，也具有一定的优势。政府也通过补贴、税收优惠等多种手段来刺激新能源产业的发展。相比欧美国家而言，我国的劳动力资源具有成本优势。中国光伏产品2016年的出口额是140亿美元，同比下降了10%。尽管出口总额有所减少，但中国的光伏产品在世界主要光伏市场上仍然占有较大的比重。其中，在美国光伏市场的比重为21%，占领日本光伏市场的比重达到了63%，在土耳其更高达74%。⑤借助“一带一路"的东风，中国光伏企业在东南亚大规模地投资设厂，既可以扩大产能，也可以利用越南等国的关税优惠政策出口到欧美市场。

另一方面，我国对外贸易结构仍然不合理，以加工贸易为主，缺乏核心技术，国际竞争力不强，频频遭受贸易伙伴国的各种制裁，新能源领域也是如此。仍然以光伏产品为例，2012年美国启动了对中国光伏产品的“双反”调查，这也是中国新能源产品在海外遭受的第一次贸易摩擦。随后，其他国家纷纷效仿，包括加拿大、澳大利亚、欧盟、印度、土耳其等多个伙伴国，涉案金额合计250亿美元。在贸易保护、市场依赖、价格差异等多方面因素影响下，新能源领域爆发了我国出口产品中遭受贸易救济调查次数最多、涉案金额最大的一系列贸易救济案。我国的光伏产品占据了全球光伏市场的制高点，以巴西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以及墨西哥、马来西亚、越南等，既是中国出口新的增长点，也是新的贸易摩擦发生地。

(三)对两国贸易关系的影响

巴西经济是自由市场型与出口导向型相结合，经济结构接近发达国家水平。其国内生产总值超过1万亿美元，是世界第七大经济体，美洲第二大经济体，综合实力居拉美之首。中国和巴西在联合国、WTO、IMF等国际组织以及G20、金砖国家等多边机制中就全球治理、国际经济金融体系改革、气候变化、新兴大国合作等重大国际问题方面合作紧密，沟通良好。为了摆脱经济和政治危机，巴西政府一直在努力寻找出路，积极吸引外资，大力发展经济，以期安抚民心，稳固政权。作为巴西最大的贸易伙伴国，中国目前有超过200家企业入驻巴西，广泛分布在农业、制造业、金融业、电力、石油等领域。根据巴西发展工业、外贸和服务部(MDIC)公布的数据显示，2017年2月，巴西外贸盈余为45.6亿美元，为历年同期最高值。2017年1-2月，中国是巴西的最大出口目的地。在出口方面，2017年2月基础产品的出口额同比增长了48.3%，制成品和半制成品的出口额分别增长了5.7%和2%。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原油(同比增长326.6%)和燃油(480.7%)等。⑥

巴西是全球为数不多的年日照时间超过3000小时的国家，与巴西巨大的光伏发电资源相比，当前光伏发电在整个电力结构中的比重还很小。为了激活太阳能市场，2014年巴西政府出台了多项政策，以期改善其能源结构。以巴西为代表的拉美地区，逐渐成为太阳能新兴市场。[3]中国光伏企业也加快了进入该市场的步伐。即使在巴西经济低迷时期，中资企业投资巴西的节奏也没有放缓。里约奥运会开幕式举办地马拉卡纳体育场的太阳能光伏组件发电系统，就是引进的中国企业所生产。2016年12月份我国光伏组件出口排名前三的国家分别是印度、日本、巴西。光伏产品出口对我国外贸转型升级具有重要的导向作用，未来中巴在能源领域的合作前景甚是乐观。

然而，巴西的税收、劳工、法律等政策复杂，也使得巴西市场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曾经有企业得到了巴西国家发展银行承诺提供低息贷款，却因巴西经济危机而没能落实。阿特也的生产设备也因巴西海关罢工而在海关等待3周无法清关。[4]此外，新能源领域的贸易摩擦日益增多也给两国贸易关系带来消极影响。从企业的微观角度来看，仍以光伏行业为例，贸易摩擦的频频发生，光伏企业产品的出口成本会增加、利润空间会减小、国际竞争力会被削弱、产品的国际市场份额会缩减。从国家的宏观角度看，我国光伏产品在国外市场的生存空间受到挤压，不利于我国对外贸易转型升级。从产业角度来看，也不利于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国际化发展。新能源产业是我国“十三五”规划中提出的七大战略性新兴产业之一，而光伏行业无疑是新能源的代表。一方面，由于国内产能过剩和恶性价格竞争，技术水平不高，光伏产品质量难以保证。另一方面，一些国家开始关注我国新能源的其他相关行业，如新能源汽车的出口。以后这些相关行业的产品出口可能会遭遇更高的产品准入标准。因此，未来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产品出口可能会面临更多的障碍和困难，不利于国际市场的开拓和产业的国际化发展。

三、利用新能源产业促进两国贸易发展的对策

跨国公司是中国和巴西之间经贸往来与合作的重要载体和主要动力。驻巴西的中国企业应该抓住发展契机，积极作为，把中巴经贸合作推上新台阶。近年来巴西对中国市场愈发重视，巴西外交部长若泽·塞拉曾表示，巴西把发展亚洲国家关系置于外交政策的优先位置，尤其重视与中国的关系。中国和巴西互为战略伙伴，不论巴西政局发生什么变化，中国始终是巴西外交政策的重点。[5]两国在经贸合作方面有很多优势：巴西的国内基础设施建设和农业开发建设期待中国的支持，而我国正在大力推广国际产能合作，中国企业“走出去”的经济外交战略符合双方的需求。从前文的分析可以看出，巴西充分调研、分析了自己的能源资源特点、区位优势产业等条件，明确了发展替代性能源的目标，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结合行政法规和经济手段，促进国内新能源产业链的发展和成熟，提升了产业竞争力，为巴西未来的可持续发展打下了坚实的能源基础。新能源产业发展和提升环境质量是我国目前产业升级、经济社会的低碳转型过程中必需解决的课题。借鉴巴西的成功经验，我们具体可从以下几方面着手：

(一)加强新能源领域的战略合作

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经济目前的突飞猛进在一定程度上还需依赖能源进口，随之而来的能源安全问题成为制约经济增长的瓶颈。巴西是拉丁美洲的第一大经济体，也是西半球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巴西凭借自身丰富的自然资源优势和政府对新能源领域提供的政策优势，正一步步走向能源大国，国际能源地位日渐提升。中国和巴西同为金砖成员国，分别是东半球和西半球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两国之间的能源合作有着很强的互补性和发展潜力，战略意义明显。在中国和拉丁美洲的经贸合作日益加强的趋势下，中巴新能源合作为中国拓展与拉美其他国家之间的合作树立了良好的榜样。全球能源格局也在慢慢发生变化：石油供应呈现多元化格局；新能源的开发利用使得国家之间的能源力量对比也在改变；亚洲很多国家的石油消费增加，对外依赖性加强，局域内竞争日趋激烈。中国应该在这轮能源格局调整中积极作为，最大限度地获取经济贸易利益。以巴西为代表的拉美及金砖等国是中国未来具有合作前景的国家，应加强与这些国家的能源合作。

(二)新能源企业积极应对贸易摩擦

诸多原因使得新能源领域爆发了我国出口产品遭受贸易救济调查次数最多、涉案金额最大的一系列贸易救济案。例如，中国光伏产品占据了全球光伏市场的制高点，巴西、墨西哥、马来西亚、越南等新兴国家既是中国出口市场新的增长点，也是新的贸易摩擦发生地。面对新能源领域日益增多的双反调查等贸易摩擦，新能源企业要积极应对，做到事前预警防范、事中调查处理、事后跟踪总结。新能源企业还需要进一步熟悉国际惯例和运行规则，建立和完善相应的预警机制，做好事前防范。我们可以借鉴国外行业协会的经验，充分发挥行业协会的作用，协助新能源出口企业在西方国家对我们的反倾销反补贴调查中主动地有所作为，而不仅仅是事后的被动应对。

(三)鼓励新能源企业制度创新和技术创新

十八届三中全会要求“实行统一市场准入制度，在制定负面清单基础上，各类市场主体可依法平等进入清单之外领域”。我国能源行业垄断度高、政府干预过多、市场化程度低，非常有必要实行“负面清单”制度。只有加快能源行业的市场化改革步伐，打破行业垄断、能源价格市场化才能体现“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而新能源的技术创新方面，我们可以借鉴巴西政府的做法，从法律法规、燃料使用、价格补贴等方面进行顶层设计，鼓励新能源领域的技术创新与运用，实现我国从能源大国向能源强国的转变。

另外，知识产权的保护及运用方面，也是我国的短板。一方面，政府对新能源领域的创新要积极保护知识产权，提供公正的法律环境和公平的竞争平台，通过税收、补贴等手段给予大力扶持。另一方面，也要保障市场在新能源领域的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价格形成能反映市场供求关系，让企业能根据价格信号自主做出决策，优胜劣汰。比如，我国可以学习欧洲建立的碳排放交易体系，建立污染排放权利的市场交易制度，利用市场制度安排实现对污染总量的控制。

(四)新能源企业积极开拓海外市场

在全球经济低迷的背景下，各国政府都期望新能源成为刺激国内经济增长的新的动力，纷纷将新能源产业的发展列为本国经济发展战略，新能源成为世界各国新一轮的经济增长点。而跨国公司在中巴两国资源开发过程中扮演着资金配置、技术交流、提供就业等重要角色。我国的新能源企业可以借助“一带一路”的契机积极走出去，加快双方企业合作，互惠互利。可喜的是，近三年来，我国一批大型能源企业加快了走出去的步伐，比如国家电网、中国水电、协鑫集团等等，签署并建设了四十多个电站、输电输油输气等重大能源项目，涉及19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让中国更多地与世界互联互通。

我们要充分利用跨国公司带来的正面影响，推进中国和巴西的能源合作。中国驻外企业要认真履行企业社会责任，切实满足巴西对中国新能源企业的期望和要求，而不是以企业利润最大化为终极目的。中国企业要落实做好外派人员的社会责任教育培训，积极宣传全球公民意识，保护当地资源和环境，维护当地社区稳定，遵守商业诚信，积极投身当地公益事业、慈善活动等等，维护中国企业和国家良好的社会形象。此外，还需按照东道国经济、社会和政治等各方面的要求，用当地语言定期发布社会责任国别报告，主动接受社会监督，积极披露公司社会责任信息。

注释：

①搜狐财经，http://mt.sohu.com/20170125/n479540495.shtml.

②中国—拉丁美洲经贸合作网，http://www.china-latin.com/html/china-latin2013/report/16120267-1.htm.

③中国商务部网站，http://countryreport.mofcom.gov.cn/record/view110209.asp?news-id=52572.

④搜狐财经，http://mt.sohu.com/20160826/n466191790.shtml.

⑤中国太阳能网，http://www.etaiyang.com/news/33686.html.

⑥中国新闻网，http://news.k618.cn/world/201703/t20170303-1050065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