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贫困生品味与心理健康的关系：序列中介作用分析

李相南 张 丽

（西南大学心理学部，重庆 400715）

1 引言

由于我国高等教育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化，高等院校中的经济困难学生作为一个特别的群体，除了他们的经济问题，其心理健康问题也成为了社会关注的热点。以往大量研究探讨了经济贫困对心理健康的负面作用（Aranda＆ Lincoln，2011；Javdani，Abdul－Adil， Suarez， Nichols， ＆ Farmer， 2014；Farahmand， Grant， Polo， ＆ Duffy， 2011），然而经济贫困并不一定导致心理贫困，这可能与个体所拥有的心理保护性因素有关。积极心理学强调，心理学要研究人类的积极心理品质，如品味、希望、勇气和坚忍等（Bryant， 2003； Seligman， 2002）。 而品味作为一种积极主动地去感受积极体验的能力，越来越受到学者们的广泛关注，并被认为是心理健康的重要保护性因素（Bryant＆ Veroff，2007）。但具体来说，品味是如何保护个体的心理健康的呢？它对心理健康的影响机制是怎样的呢？这是本研究拟探讨的主要问题。

Bryant等人（2007）指出，品味是个体引发、欣赏与增强积极体验的能力，以及以此能力为基础的心理加工过程。它和个体心理健康关系密切，对心理健康水平的提升有重要作用。研究指出，品味能够显著预测积极情绪和生活满意度，是提升主观幸福感的有效干预方法（Levy ＆ Vella－Brodrick， 2009）。 积极情绪的拓展—建构理论强调，积极情绪不仅能拓展个人即时的思维—行动范畴，包括拓展个体主义、认知、行动等范围，而且还能建构和增强个体的长期资源，如身体、智力、心理和社会资源等（Fredrickson，2001）。实证研究表明，品味信念可以提升个体在日常生活中对积极情绪的管理能力，扩大积极情绪，改善焦虑或抑郁症状 （Carl，Fairholme，Gallagher， Thompson －Hollands， ＆ Barlow， 2014；Hurley＆ Kwon，2012）。此外，也有研究发现，品味和幸福感呈显著正相关，它能够调节、中介积极事件对幸福感的影响，是人们从积极事件中获取幸福感的重要因素（Jose，Lim，＆ Bryant，2012）。由此可见，品味能够增强积极情绪，帮助个体建构更多的内外部资源，促进问题解决，从而培养乐观心态，提高心理健康水平。

品味要求个体自觉、专注地体验积极感受，并且存在个体差异（Bryant，1989）。研究表明，习惯于较多品味积极事件的学生，一般拥有较高的自尊水平，而那些习惯于抑制自己积极情绪的学生，自尊水平则偏低（朱丹，陈欢，王国锋，周宗奎，2014）。而自尊作为大学生心理发展最关键和最主要的特征之一，也是心理健康的保护因素 （Mann，Hosman，Schaalma， ＆ de Vries， 2004）。 有研究发现，自尊与心理健康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并能显著预测心理健康症状，如抑郁、焦虑、人际敏感等（高爽，张向葵，徐晓林，2015；Platten，Newman，＆ Quayle，2013），这进一步支持了自尊对心理健康具有保护作用。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品味与自尊可能存在密切关系，自尊又能预测心理健康。因此，品味能通过自尊的中介效应对心理健康产生积极作用。

作为一种情绪管理工具，品味能帮助人们发现新视角，改善对问题情境的认识（Bryant，Smart，＆King，2005），减少压力带来的不良影响 （Smith＆Hollinger－Smith， 2015）。 Fredrickson（2001）的积极情绪扩展—建构理论曾指出，积极情绪是人们应对挑战或压力时的一种资源。它能引导人们去尝试新的活动，发展新的技能，调动人们参与社会活动的积极性，增强面对压力事件时的韧性 （Smith＆Hollinger－Smith，2015）。一项对癌症病人的研究发现，他们对当下积极事件或情绪体验的品味能力越高，心理应激程度则越低（Hou et al．， 2016）。此外，研究者还发现，让异地恋被试对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进行品味，可以缓冲异地关系压力对他们关系满意度的影响 （Borelli， Rasmussen， Burkhart， ＆Sbarra，2014）。可见，品味对压力的应对具有积极作用。同时，有大量研究表明个体对压力的觉知会影响其心理健康状况 （Sood，Bakhshi，＆ Devi，2013； Toussaint， Shields， Dorn， ＆ Slavich，2014； Shilo， ＆ Mor， 2014）。 如 Sood 等人（2013）的研究表明，个体的压力知觉越高，其心理健康水平越低，焦虑和心理应激则更高，心理健康水平越低。因此，品味还可能通过压力知觉的中介效应对心理健康产生间接影响。

压力知觉是个体对环境中的威胁性刺激进行认知评价后产生的心理反应 （杨廷忠，黄汉腾，2003）。面临压力性事件时，个体首先会进行自我评价，当其感到没有足够的能力或者资源应对应激源时，就会感知到压力的存在（Sood，Bakhshi，＆ Devi，2013）。而自尊则是个体对自己能力和价值的主观评价（Rosenberg，1965）。通常情况下，低自尊者对自己的评价较低，并且应对资源有限，认为他们周边的环境是不可控的，增加了压力感知的风险（Lee，Joo， ＆ Choi， 2013）。Moksnes等人（2010）对自尊和压力知觉的关系研究表明，自尊和压力知觉呈显著负相关，自尊水平越高，压力知觉越低，由此可以看出自尊对压力知觉有重要影响。综上分析可发现，品味与自尊可能存在密切关系，而自尊又影响压力知觉，压力知觉对心理健康又存在重要影响。因此，本研究综合以上分析猜测，品味可能通过自尊、压力知觉的序列中介效应间接作用于心理健康。

以往大量研究侧重于对消极事件或消极体验应对方式的探讨，虽然近些年来有关维持和增强积极体验策略的理论和实证研究呈上升趋势，但迄今为止，国内关于品味这一积极心理品质的研究相对匮乏。尽管国外关于品味的理论和实证研究相对比较丰富，有大量研究表明品味是影响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 （Levy， ＆ Vella－Brodrick， 2009； Carl，Fairholme， Gallagher， Thompson －Hollands， ＆Barlow， 2014； Hurley ＆ Kwon， 2012； Jose，Lim，＆ Bryant，2012），但并未对品味影响心理健康的机制作深入探讨。此外，高等院校中的经济困难学生是我国高校教育体制改革的产物，可以说是中国社会特有的群体，因此，本研究拟以中国文化背景下的高校贫困生为研究对象，在积极情绪拓展—建构理论的指导下系统考察品味、自尊、压力知觉和心理健康四者间的关系，以促进品味的本土化研究，为维护高校中经济困难学生的心理健康提供一些理论和实践支持。根据以往研究，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品味不仅能直接作用于心理健康，还能通过自尊、压力知觉的序列中介作用对心理健康产生间接影响。

2 方法

2．1 被试

采取整群随机取样法从安徽省某高校贫困生库里抽取了700名贫困生，然后以专业为单位进行集体施测，最终获得有效问卷669份，有效率为95．57%。其中男生228人，女生441人；大一至大三各年级的人数分别为234、279和156人。被试的平均年龄为 20．55±1．49 岁。

2．2 研究工具

2．2．1 品味信念问卷 采用李志勇等人（2014）修订的中文版品味信念问卷，原问卷由Bryant（2003）编制，具有较高信效度，有3个维度，即回想、品味当下和期待，使用七点计分，1代表“完全不符合”，7代表“完全符合”。问卷共24个题目，其中双数题为反向计分，得分越多表明品味能力越高。该问卷适用于成人，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 α系数为0．843。

2．2．2 自尊量表 采用 Rosenberg（1965）编制的自尊量表，该量表为国内外广泛使用的自尊自评量表，信效度较高。4点计分，1代表“非常不同意”，4代表“非常同意”。共有10个题目，其中有5个题目为负向计分。总分越大意味着被试自尊水平越高。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 Cronbach α系数为 0．763。

2．2．3 压力知觉量表 该量表由杨廷忠等人（2003）修订，共14个题目，分为两个维度：失控感和紧张感。量表采用5点计分，1为“几乎从不”，5为“总是如此”，总分越大则压力知觉水平越高。修订结果显示，该量表具有良好信效度，重测信度和Cronbach α系数均为0．780。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 0．788。

2．2．4 心理健康量表 该量表由程科等人（2009）编制，信效度良好，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87。该量表共有27题，分为幸福体验、积极乐学、人际和谐、情绪调控、目标追求和勇于挑战六个维度，使用5点计分，1为“完全不符合”，5为“完全符合”，总分越大则心理健康状况越好。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 α 为 0．859。

2．3 程序与数据处理

由经过专门培训的心理学人员施测。对回收的数据采用SPSS18．0进行整理与统计分析。

3 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Harman单因素检验法测查共同方法偏差存在与否，即通过验证性因素分析方法对研究中涉及到的几个变量来抽取一个公共因素。数据拟合结果表明数据与模型无法有效拟合 （χ2／df＝14．294，NFI＝0．963，RFI＝0．890，IFI＝0．966，CFI＝0．966，RMSEA＝0．141），这说明本研究虽然采用的是问卷调查方式，但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3．2 各变量间的相关分析

由表1可知，品味、自尊、压力知觉和心理健康两两间相关均显著，其中品味、自尊与心理健康为正向相关，压力知觉与心理健康呈负向相关。

表1 品味、自尊、压力知觉和心理健康之间的相关分析

3．3 自尊和压力知觉在品味和心理健康间的序列中介作用分析

通过多重中介效应分析技术检验自尊和压力知觉在品味与心理健康间的序列中介作用（Hayes，Preacher，＆ Myers，2011）。由表2可知，虽然自尊和压力知觉同时作为中介变量进入回归方程后，路径系数c由0．364降至0．205，但品味对心理健康的预测依然显著，t＝8．798，p＜0．001。 该结果说明，自尊和压力知觉的序列中介作用显著。序列中介作用模型如图1所示。

表2 品味、自尊、压力知觉和心理健康关系模型中的路径系数

然后又以年龄、性别为控制变量，重复取样5000次，并计算95%的置信区间。据表3数据结果，自尊和压力知觉作为序列中介变量时的Bootstrap 95%置信区间为 ［0．025， 0．055］， 该区间并不包含0，这进一步说明自尊、压力知觉在品味与心理健康间的序列中介作用是显著的。其中总间接效应值为0．159，占总效应比例的 43．68%；三个中介效应的效应值分别为 0．064、0．056、0．038， 占总效应的比例分别为 17．58%、15．38%、10．44%。

图1 品味、自尊、压力知觉和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模型

表3 自尊和压力知觉的间接效应值与效果量

4 讨论

本研究主要考察了高校贫困生的品味对心理健康的影响机制，揭示品味如何通过自尊和压力知觉影响心理健康。研究结果证实，品味不仅能直接作用于心理健康，也能通过自尊、压力知觉的序列中介效应对心理健康产生间接作用。

首先，研究表明，品味与心理健康关系密切，品味能力高的个体，其心理健康水平也较高，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相一致 （Levy＆ Vella－Brodrick，2009；Carl， Fairholme， Gallagher， Thompson－Hollands， ＆Barlow， 2014； Hurley ＆ Kwon， 2012； Jose，Lim，＆ Bryant，2012）。品味能力高的个体更善于欣赏、享受、增强生活中的积极事件所带来的愉快体验，促进积极情绪的产生和维持，从而维护自身的心理健康。这也为“有的富人幸福感不强，心理问题多，而有的穷人幸福指数却很高，不易产生心理疾病”的现象提供了解释。

其次，研究发现，品味依次通过自尊和压力知觉影响心理健康。品味作为一种能够激发和增强积极体验的能力，能让个体有意识地注意积极事件，产生积极的情绪体验。Fredrickson（2001）曾指出积极情绪可以拓展个体的即时思维和活动范畴，促使个体产生新颖、广泛的思想和行为，这些新颖经验的积累能转化成重要的个人资源，如个体对自己的积极态度和对自己生活的胜任感，而这两种资源则是自尊的重要成分（Mruk，2006）。所以说，品味能力高的个体，往往其自我评价较高，更加自信乐观，他们往往倾向于采用解决问题和求助的积极应对方式改变情境，缓解和削弱生活中的负性事件带来的压力感知。这利于增强他们的社会适应性，对未来持乐观心态，从而拥有较高的主观幸福感，保证良好的心理健康状况（Baumeister， Campbell， Krueger， ＆ Vohs，2003）。因此，增强品味能力利于提高自尊心，降低压力知觉，进而保护心理健康。

总的来说，在理论层面上，本研究揭示了品味对高校贫困生心理健康的影响机制，强调了自尊和压力知觉的中介作用的重要性。这既支持和延伸了Fredrickson（2001）提出的积极情绪拓展—建构理论，也丰富了对心理健康的影响机制的了解，同时也促进了品味的本土化研究，更为今后的有关研究提供了实证支持。在实践层面上，本研究对于提升高校贫困生心理健康水平有一定的教育启示，即教育工作者可以指导他们使用同他人分享愉快经历、记忆建构、细数幸运、自我激励等品味策略 （Bryant＆Veroff，2007），发掘积极体验的来源，获取积极情绪，促使他们正确认识和评价自己，培养他们的自尊心和抗压能力，保持健康心态，用积极的态度面对未来。

5 结论

通过分析和讨论，本研究主要得出以下结论：高校贫困生的品味、自尊、压力知觉和心理健康间的关系密切，品味不仅可以直接影响心理健康，还能通过自尊和压力知觉的序列中介作用间接影响心理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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