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质晶
(华中师范大学 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张岱前半生见证了西湖的繁盛与江南的繁荣。甲申之变后,明亡清兴,时值天命之年的张岱因不愿与清朝统治者为伍而隐居山林。当28年后重返西湖时,他发现西湖早已不是记忆中的美丽模样。因此,张岱遂将国破家亡之痛,旧朝名士之志,悉数注于笔端。《西湖梦寻》就是这样一部以慰现世之思,以留后世追忆的作品。张岱假借梦中西湖的盛景,集中表达了对西湖的片片情思和故国的深深追忆,西湖情结由此凝结成为张岱心驰神往痴醉沉迷的精神家园。
西湖情结贯穿《西湖梦寻》始终,不留痕迹地将张岱梦中西湖的自然山水、建筑景观、市井民俗、历史典故以及他曾经的生活往事串联起来,既体现了他对西湖的深深怀念,更寄托了他对理想家园的美好憧憬,于炽烈的情感与深刻的反思中,显露出别样的文化旨趣。
《西湖梦寻》记录西湖美景,描写细腻,情真意切。《南高峰》描写了湖水汹涌,舟楫在茂密幽深的丛林里若隐若现,山峦怪石巧若鬼斧神工的景象。《龙井》描写了龙井茶村边九溪十八涧的悠然闲适,泉水涓涓于其中,溪水随意洒脱之状犹如被世人弃存于茂密的草丛间。张岱对西湖的欣赏与品读,具有独特的眼光与见解。《明圣二湖》中,他将西湖比作曲中名妓,言其“人人得而媟亵,故人人得而艳羡。人人得而艳羡,故人人得而轻慢”[1](P113),颇有一种为西湖鸣不平之意。面对贾似道在西湖建立奢华庄园,孙东瀛斥金在西湖重修旧景,他感叹道:“西湖之性情,西湖之风味,实有未曾梦见者在也。世间措大,何得易言游湖。”[1](P113)张岱钟情于西湖自然风光的幽静灵动。他梦中西湖的山水褪尽了浮华,显得雅致而幽静。《玉泉寺》言:“祠前有池亩许,泉白如玉,望澄清明,渊无潜甲。”[1](P132)语句简短,却写活了许愿池泉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美景,使玉泉寺平添了一份悠然旨趣。张岱将西湖看成一个整体,其间的任何一处微小景观,都是构成西湖的血液与四肢。《飞来峰》言山脊“如西子以花艳之肤,莹白之体,刺作池台鸟兽,乃以黔黑涂之也”[1](P134)。他不写飞来峰山峰之挺拔俊俏,而说它们就像是西湖用自己洁白如玉的身躯化身而成,把飞来峰看作西湖的一部分,使得西湖与其周边的山水相得益彰。可见,张岱是将西湖看作有脉搏有感情的血肉之躯,西湖景致就像张岱情感世界中的一个又一个片段,缺一不可。与此同时,张岱梦中的西湖又于幽静中透出灵动与纯美。经过社会动荡和岁月沉淀,梦中西湖幻化成为了张岱心中的一块净土,澄澈安宁。《冷泉亭》云:“深山清寂,皓月空明,枕石漱流,卧醒花影。……余谓西湖幽赏,无过东坡。”[1](P136)这正好说明,张岱之所以选择在秋冬之季、月夜之时、雨雪之中游览幽静的西湖,是因为他深深懂得,只有这时的西湖才人阑俱寂,别具情调。梦中西湖于幽静之中透露出的这种空灵纯美,恰恰折射出了张岱潜藏于心的避世态度与精神旨趣。
《西湖梦寻》广泛记录了西湖的坛庙祠堂、古典园林、亭台楼阁。历经千百年演进,西湖融合了中国儒道文化和佛教文化,保有大量庙宇寺院。《西湖梦寻》详实介绍了灵隐寺、昭庆寺、法相寺、飞来峰、保俶塔、雷峰塔、关王庙、净慈寺等诸多建筑。对于西湖的每一处坛庙祠堂,《西湖梦寻》都详细介绍其名称由来、地理位置,描绘其现存状况,追溯其历史渊源,点出其奇闻趣事,并佐以名人雅士留下的诗词书画,从而使这些庙宇生出一番新的文化意境。张岱不仅痴迷寺庙,也倾慕园林。西湖园林就像是凝固的音乐,奏响着西湖建筑的乐章。《西湖梦寻》通过记述梦中明朝建筑特有的风格,映衬出当时臣民安居乐业的景象。比如,莲花峰林麓深处的青莲山房,虽然只是由竹篱石屑堆砌而成的小茅舍,但却“台榭之美,冠绝一时”。张岱称赞其布局构思之巧妙曰:“一室之中,宛转曲折,环绕盘旋,不能即出。主人于此精思巧构,大类迷楼。”[1](P143)张岱称赞苏公堤选址之妙,让人得以身处西湖十里菡萏之中。他盛赞柳州亭“高柳长堤,楼船画舫,会合亭前,雁次相缀”[1](P162)。张岱梦中的园林、亭台、楼阁也同样雅静清幽。这正是他清高孤洁,躲避世俗心态的写照。在《西溪》中,他坦露自己的心态:“余谓西湖真江南锦绣之地,入其中者,目厌绮丽,耳厌笙歌,欲寻深溪盘谷,可以避世如桃源、菊水者,当以西溪为最。”[1](P189)他陶醉于十锦塘断桥残雪“行至其下,枝叶扶苏,漏下月光,碎如残雪”[1](P150)的寂静,赞赏玉莲亭“寓西湖者,欲避嚣杂,莫于此地为宜。园中有楼,倚窗南望,沙际水明,常见浴凫数百,出没波心,此景幽绝”[1](P118)。梦中西湖山水与园林、建筑与人文相映成趣、淡雅幽绝的景象,正是他经历了喧闹动荡之后,所追寻的宁静归宿与精神圣地。
明朝工商业的发展,使市民阶级兴起,市井文化空前繁荣。张岱深受其影响。《西湖梦寻》不论是描写自然风光,还是赏玩建筑景观,都渗透着浓郁的人文情愫。周作人评价道:“张宗子是个都会诗人,他所注意的是人事而非天然,山水不过是他所写的生活的背景。”[2](P278)张岱的梦中西湖赋予自然山水以人文与民俗内涵,可以引起人们的情感共鸣。《苏公堤》记载:“春时游舫如鹜,至其地者,百不得一。”[1](P162)《昭庆寺》描写西湖香市的盛况:“春时有香市,与南海、天竺、山东香客及乡村妇女儿童,往来交易,人声嘈杂,舌遮耳聋,抵夏方止。”[1](P119)《西湖梦寻》还记录了民众祈雨的盛大场面。这表明,早年的张岱是“爱繁华、爱热闹的人”,他“每次都要挨到热闹散了、繁华尽了”。[3]到了晚年,昔日西湖熙熙攘攘的市井风光,五光十色的风俗人情,常常使他魂牵梦萦,难以忘怀。张岱通过描写市井生活的热闹,使昔日江南盛景与今日萧条产生了激烈的碰撞。此外,《西湖梦寻》还饶有趣味地记载了一些世俗奇闻趣事。《灵芝寺》记载明高宗在此祭祀崔府公子,崔子明死后化为神明,在高宗遇难时化为白马,帮助高宗渡过劫难的故事。《智果寺》记载了一位扬州秀才受苏东坡托梦修缮寺庙,进京后得知自己委派县令的故事。这些奇闻异事的羼入,使得张岱梦中的西湖不仅幽静雅致,而且鲜活饱满。张岱通过对市井民俗的生动回忆与细致评判,使晚明西湖风情画跃然纸上,不断勾起人们浓浓的西湖情思。张岱梦中的西湖,正像他自身的情感一样,充满了矛盾与痛楚。于自然山水与建筑景观,张岱将其描绘得格外幽静,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使其痛楚的心灵得到安置;而于市井人文,张岱则又描绘得极尽奢华,因为市井的热闹繁荣,百姓的安居乐业,才是他所向往的景象。繁华富饶的昔日江南与如今破败不堪的西湖所形成的强烈对比,自然而然令人生发出对过去西湖生活的追忆与追思之情。
张岱笔下的西湖历史典故细致而考究,饱含着深厚的人文追求和文化旨趣。张岱记述了西湖四贤士的故事:白居易每到玉莲亭,便“载妓看山,寻花问柳”[1](P117);林逋隐居孤山,宋真宗征之不就,“常畜双鹤,豢之樊中”[1](P153);唐代杭州刺史李泌,累迁至宰相,其人多智谋,兼好道术神仙;东坡清廉高洁,为百姓修秦楼,连守二郡。张岱认为,弄懂这西湖四贤,看似解人,实际上就像欣赏这西湖山峰水色一样,夜色空濛更比朝花绰约,烟雨蒙蒙丝毫不比晴空潋艳时逊色。张岱评判道:“乐天之旷达,固不若和靖之静深;邺侯之荒诞,自不若东坡之灵敏也。”[1](P113)在《十锦塘》中,张岱评价:孙东瀛“修葺华丽,增筑露台,笙歌剧戏,无日无之”[1](P150)。与西湖四贤相比,像孙东瀛这样终日与繁华为伴之人,是不能真正懂得西湖的文化韵味的。《西湖梦寻》收集的大量前人的诗词歌咏,完整地勾画出一幅西湖文脉发展沿革的历史画卷。西湖自古以来留下了众多文人墨客的足迹,在《西湖梦寻》中,他毫不吝惜笔墨,把这些文人小撰都收录进来。《西湖梦寻》收录了李贺的《苏小小墓》一诗,绮丽浓艳、空灵缥渺的诗风使得西湖更多了一番森森鬼气。张岱对苏轼的诗文情有独钟,多次引用他的诗文。在《苏公堤》中,他沉醉于东坡诗中“东风第六桥边柳,不见黄鹂见杜鹃”[1](P162)的美景;在《孤山》中,他感叹东坡诗中“孤山孤绝谁肯庐,道人有道山不孤”[1](P153)的孤绝气焰;在《虎跑泉》中,他赞赏“道人不惜街前水,借与匏尊自在尝”[1](P190)的韵味。张岱在描述历史典故时,有意无意地渗透着对故国不复存在的惋惜之情。在《西泠桥》中,他记录了苏小小疑在西泠桥与阮郁结下同心结的典故,并引袁宏道的诗作证:“昨日树头花,今日陌上土。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最后写道:“西泠桥树色,真使人可念,桥亦自古色。近闻且改筑,当无复旧观矣!”[1](P126)张岱梦中西湖的命运,又何尝不像苏小小一样,昔日美貌迷人的西湖,如今却随风而逝,怎不令人怅然。张岱笔下的西湖历史典故和文人诗词,读来总让人产生一种历史纵深感和文化落寞感,从而使人生发出一种潜藏于心灵深处的痛楚与愤懑。
张岱梦中的西湖虽然是美丽的,但其所传达的却是张岱挥之不去的精神痛楚。其寓意在于,以梦中西湖的美景盛景和内心不可言传的苦痛,表达对故乡的追怀。这种痛彻心扉的追怀,不仅限于张岱个人,更属于那个时代以及那个时代的人们。在本质上,他抒发的是那个特定时代人们的家国情怀,具有独特的历史和人文价值。
张岱前半生无拘无束地游走于西湖山水之间,率性自然地体味西湖的风土人情,西湖早已烙印在他心灵深处。然而,自1644年清军入关,1645年江南地区抗清斗争失败后,张岱便不得不离开生活了40年的家园,隐居山野,埋名著述,逐渐沦落到清贫困苦,颠沛流离的地步。到了晚年,张岱每每想起故国的美好岁月,总会陶醉激动,一方面他怀念过去美好富足的生活,另一方面他坚守着自己的忠义气节。《西湖梦寻》用记忆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生活细节,构造了一个又一个关于故乡西湖的美好梦境。在这些梦境中,过去西湖的平凡场景,无不细腻动情,饱含眷恋,使得西湖既寄托了自己的梦,也感染着前朝遗民。于张岱而言,西湖不仅是其人生的出发地,更是心灵的归宿,不仅是可触可感的温情故乡,更是魂牵梦萦的精神家园。但当阔别28年重回到西湖后,张岱却再也无法体会到记忆中西湖那莺歌燕舞、人头攒动的胜景。故乡不是抽象空洞的概念,而是具体鲜活的内心寄托。生活的困顿,精神的孤独,使张岱油然生出无限的思乡之情。《西湖梦寻》的每一篇文章,都艰难地回顾着往昔。在理智上,他想忘记过去,不愿做以梦境代替现实的痴人;但在感情上,他又不能忘记过去,心中依旧牵系着西湖昔日的繁华,不得不做个痴人。逝去的繁华的西湖,就像那无法挽回的明王朝,留给张岱的,只能是心中那愈益浓烈的回忆和惆怅。经过沧桑巨变的创痛,对故乡的无限爱恋,张岱产生了一种身处异处的生命缺失感,而这种缺失感又迫使他不断回忆过去美好的生活。在这种循环往复的回忆中,张岱的西湖情结逐渐形成。经过时间的发酵,西湖更像是盘踞在张岱心中一方不可触碰的净土,迫使他不断回忆思念。西湖早已超越了他梦中的意象,成为他的精神家园。
《西湖梦寻》描述的西湖,不仅是张岱魂牵梦绕的温柔故乡,更是朝代更替后前朝臣民追思故国的历史见证。《西湖梦寻》看似在写景,其实暗含了张岱的浓浓情思。他虽不直接将故国的思忆展现在文中,但每每触景生情,还是忍不住唏嘘感叹。周作人在《再谈俳文》中对张岱小品文作过一个总体评论:“他的目的是写正经文章,但是结果很有点俳谐;你当他作俳谐文去看,然而内容还是正经的,而且又夹着悲哀。”[4](P153)张岱早年作《湖心亭看雪》时,意在呈现雪中美景,而后再作《湖心亭》时,其思绪则是万千惋惜,万千愁怨。文章开头介绍了湖心亭的美景:“露台亩许,周以石栏,湖山胜概,一览无余。”[1](P164)然后娓娓道出湖心亭几经重修的过程,透露出兴衰更替历史变迁的纵深感,随后笔锋一转,感叹曾经繁华壮观的清喜阁已不复存在了,要不然还能多得一个瞰湖胜地。文章结尾字字句句更透露着惋惜之情,无论是张岱梦中的西湖,还是他深爱的明王朝,都随着清军入关的炮火一并覆灭了。在《柳州亭》中,张岱写道,曾经的柳州亭,“车马喧阗,驺从喧杂,一派人声,扰攘不已”,然而,甲午年重游西湖,偶然涉步其间,见其“今当兵燹之后,半椽不剩,瓦砾齐肩,蓬蒿满目”[1](P169)。他不禁感叹感慨悲伤,恸哭而返。张岱引用了李文叔的《洛阳名园记》:“谓以名园之兴废,卜洛阳之盛衰;以洛阳之盛衰,卜天下之治乱。”[5](P26)柳州亭的被毁,正像洛阳城中的名园被毁一样,随着故国覆灭,过去的美好生活早已荡然无存。在反复回环的感叹中,张岱发泄了胸中无法排遣的遗憾和怨恨,恸哭而返是他率真性情的自然流露,寄托了他至深至切的离黍之情。在这种自然美景与浓情追思糅杂的复杂情感中,我们真正体会到了张岱西湖情结所具有的独特人格魅力和忠贞民族气节。
《西湖梦寻》的写作动因,源于张岱史学家的责任与担当。《西湖梦寻·自序》坦言:“儿曹诘问,偶为言之,总是梦中说梦,非魇即呓也。因作《梦寻》七十二首,留之后世,以作西湖之影子。”[1](P111)可见,《西湖梦寻》是他关于西湖历史演变和文化传承的精神表达,他要将西湖历史长留于世,将西湖文脉传承下去。历史的巨变与身为史家的责任,迫使张岱不断思索,反复抉择。面对改朝换代的严酷事实,有人选择自我了断,不愿与新朝同流合污;有人选择毅然抗清,在抗争中殉节;有人选择抨击世事,抒发不满。张岱评论:“世乱之后,世间人品心术历历皆见,如五伦之内无不露出真情,无不现出真面。余谓此是上天降下一块大试金石。”[6](P33)目睹太多忠义之士殉国,张岱内心触动很大。他一度绝望迷惘,可是,想到自己前半生入仕不成,身为一介草民,为国殉节似乎又不太得当。在《石匮书》中,张岱道出了心中反复斗争的过程。他认为,以死殉国固然保存了气节,但既保全名节又存活于世,才是更大的忠勇,因此,他愿像晋灵公时的程婴、南宋末年的谢枋德一样,含污忍垢,饱尝世间之艰辛困苦,立志为西湖著书,为故国著述。国可灭而史不可灭,他立志要真实记录西湖的兴衰荣辱,以保留传承传统文化,反映明朝由盛变衰直至灭亡的历史。匡亚明先生评价《西湖梦寻》:“取材广博,组织严密,识见闳通,行文畅达。在对江南地区的悲剧命运作深透的剖析中,披露了不少为其他著作所罕见的史料。”[7](P559)这充分肯定了张岱的史学成就。《西湖梦寻·自序》感叹道:“余为西湖而来,今所见若此,反不若保我梦中之西湖,尚得安全无恙也。”[1](P111)虽然西湖早已面目全非,但张岱仍然带着挚热深情和赤诚忠心,缅怀并保有那个曾经带给他无限欢愉并滋养其性灵“完全无恙,端然未动”的西湖盛景。《西湖梦寻》从历史事实出发,揭示了明王朝灭亡的过程及原因。张岱认为,明朝灭亡的迹象在万历后期已经显露:“神宗(万历皇帝)冲年嗣位,英明果断,有江陵辅之,其治绩不减嘉隆。迨二十年后深居不出,百事丛挫,养成一骫骳之疾,又且贪呓无厌。矿税内使四出虐民,譬如养痈,特未溃耳。”[8](P45)他痛斥明朝末年统治者的无能与暴政,并不是站在某一党某一派的立场,也不是凭个人喜好,而是着眼于总结亡国的惨痛教训。他对故国爱得深切,但绝不盲目,而是站在史学家的角度独立思索客观评判,这使得他对历史的研究尤为深刻。他对梦中西湖的描写,一点一滴地唤起一代又一代前朝遗民的集体记忆,填补了前朝名士们精神文化上的空缺。
总之,张岱梦中的西湖超出了单纯的地域和历史范畴,是他对故国故乡双重哀思的寄托,寄托着他在经历了繁华盛景与破败境况的强烈对比和刺激之后,深刻反思家国命运所自然流露出来的悲切痛楚之情。这种赤子之心能唤醒人们的文化情感。张岱将其灵魂深处的精神追求倾注于《西湖梦寻》中,使之成为了中华民族文化精神家园里的一朵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