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库区移民环境意识调查研究——基于调研数据的实证分析

卿赟 文传浩

(重庆工商大学 长江上游经济研究中心，重庆 400067)

一、问题的提出

三峡库区是全国重要生态功能区，生态环境保护是三峡库区的重中之重，三峡库区移民的生态环境保护意识又是整个库区环境保护工作的重中之重。《三峡工程后续工作总体规划》(2010)在生态环保方面，要求三峡库区稳定保持库区干流水质Ⅱ类，支流水环境质量明显改善；消落区有正常的生态调节功能；生物多样性得到有效保护；水库生态屏障区基本形成；水库库容得到有效保护。2014年5月10日国家能源局和原环境保护部(现为“生态环境部”)联合发布了《关于深化落实水电开发生态环境保护措施的通知》，要求切实做好移民安置环境保护工作，加强移民安置环境保护建设，加强水电开发生态环境保护措施落实的监督管理。《国务院关于依托黄金水道推动长江经济发展的指导意见》(国发〔2014〕39号)要求促进中上游特别是三峡库区产业布局与区域资源生态环境相协调，防止出现污染转移和环境风险聚集，避免低水平重复建设。习近平总书记在2016年1月在重庆召开的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与2018年4月在武汉召开的深入推动长江经济发展座谈会上均强调涉及长江的一切经济活动都要以不破坏生态环境为前提，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环境问题是指因人类不合理的环境意识主导的开发活动突破环境系统承载能力并使环境系统退化的现象。三峡库区居住着大量受三峡工程建设影响的搬迁移民，三峡库区移民环境意识对三峡库区环境发展具有重大影响，三峡库区移民环境意识对三峡库区环境发展具有重大影响。要加强三峡库区生态环境保护，构筑长江上游生态屏障，必须提高三峡库区移民的环境意识。笔者着眼于三峡库区移民环境意识的研究，以重庆库区的万州移民为研究对象，期望通过研究移民环境意识与环境行为的关系，对提高三峡库区生态环境保护起到一定的借鉴作用。

关于环境意识的群体异质性研究，现有研究侧重对我国全体公众、城市居民、农村居民等不同群体的环境意识分析。洪大用(2005)对我国城市居民进行调查发现城市居民的环境意识水平与其性别、年龄、文化程度、收入水平以及居住地等因素有一定关系，还发现我国城市居民的环境意识在整体上还是偏向物质主义和浅层次的，也是有待推进的。[1]闫国东等(2010)对1998～2008 10年间中国公众环境意识的研究结果表明：过去10年，我国公众环境意识的总体水平呈上升趋势，其发展过程呈现出类似“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的特征。[2]周广礼等(2014)发现农村居民环境意识和经济发展水平在某种意义上成正比例关系，在经济发展水平低下的农村地区，最为关注的是解决温饱的衣食住行问题。[3]关于环境意识的地区异质性研究，现有研究地区主要分布在山东、甘肃、发达地区、草旅地区等居民环境意识，谭丽荣(2008)发现山东省农村地区居民的环境意识普遍比较贫乏，获取途径比较单一；[4]吕君(2008)发现草原旅游发展中社区居民的环境意识是“环境知识制约+环境行为制约”模式，带有明显的经济利益驱动色彩；[5]宋言奇(2010)对发达地区农民环境意识调查分析发现一个掌握较多环境知识的人，环境态度未必积极，环境行为未必自觉；[6]田万慧等(2013)认为甘肃农村居民总体环境知识欠缺，环境意识薄弱，农村居民环境保护的支付意愿受支付额度的影响，环境行为尚有较大的改善空间。[7]关于环境意识的性别异质性研究，大都认为女性的环境意识相对较低，但不同性别的环境意识受教育程度、经济利益影响较大，教育程度较高的女性环境意识较高。张斐男(2014)认为性别方面，提高女性受教育程度是提高环境意识的主要途径，除了这一途径外，还应该有其他如经济利益等刺激因素，促使女性环境意识的提高。[8]研究结论因研究对象、研究时段、研究区域不同而并不统一。

学术界关于环境意识研究尚未形成统一的分析范式，关于环境意识的度量方式较为多元，关于环境意识的影响因素看法不尽相同。多数研究都建立在对某一区域的农村居民或者城市居民进行问卷调研的基础上形成的结论。三峡库区作为连接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地区的重要节点，提升库区居民环境意识对加快长江经济带全域生态文明建设，践行“生态优先、绿色发展”战略理念，落实“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战略要求，具有重要推动作用。因此笔者着眼于三峡库区移民环境意识调查分析，首先根据研究目的设计问卷并进行实地调研，对问卷结果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分别从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三个方面展开，最后得出了结论并针对如何提高三峡库区移民环境意识提出建议。

二、研究设计

(一)问卷设计

从国内外公众对环境意识的调查来看，绝大多数采用问卷调查方法(王民，1999)[9]。本问卷是综合问卷，其中有4个部分涉及环境意识调查。第1部分是家庭人口基本信息，主要涉及调查对象的年龄、性别、文化水平，是否是移民等。第2～4部分是环境意识问卷的主体部分，主要根据环境意识包含的内容来设计问卷。由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环境保护部等共同发起的中国环境意识项目调查，调查组把公众环境意识分为环境认知、环境知识水平、环境评价、环境法律意识、环境道德水平和环境行为等层次。结合水电库区移民调查的实际情况，本问卷环境意识包含三个方面，分别是环境保护知识、环境关心程度测量，环境保护活动或行为。之所以选择这三个方面，主要是考虑到所设计的问题要容易被库区移民所理解，以免影响问卷结果的可信度。接下来根据这三个研究方向，对每一个方向的具体问题进行设计。本研究在参考了国内外对环境意识调查的问卷，同时也结合了三峡库区移民的实际情况，经过反复研究并与相关专家多次讨论最终确定出评估库区居民环境意识的25道具体问题。

在环境保护知识问题部分，共设计了11道判断题，来考察移民的环境保护知识掌握程度，每道题有3个选项，分别是“正确”“错误”“不知道”，调查对象只有回答正确，才能被视为真正掌握了环境知识，答案为“不知道”与回答错误一样，都视为没有掌握环境知识。

在环境关心测量问题部分，设计了5道选择题，每道选择题有5个选择答案，分别是“非常同意”“比较同意”“说不清或不确定”“不太同意”“完全不同意”。该部分1、2、5题采用5分制的李克特量表来进行度量，其中关心程度为：5=“非常同意”，4=“比较同意”，3=“说不清或不确定”，2=“不太同意”，1=“完全不同意”。其中3、4题其中关心程度为：1=“非常同意”，2=“比较同意”，3=“说不清或不确定”，4=“不太同意”，5=“完全不同意”。移民得分越高说明对环境问题越关心。

在环境活动或行为问卷部分，设计了9道选择题，每道选择题有4个选择答案，分别是“从不”“有时”“经常”“总是”。1～7题调查对象只有选择“经常”“总是”答案，才被认为具备自觉的环境行为，选择“从不”“有时”都被视为环境活动或行为不自觉，8、9题调查对象只有选择“从不”“有时”答案，才被认为具备自觉的环境行为，选择“经常”“总是”都被视为环境活动或行为不自觉。

(二)样本选择

本次调查于2017年6～8月进行，采取面对面入户访问式，选择了三峡库区的万州区库区移民作为调查对象，调查对象为25～82岁三峡库区移民，搬迁时间多集中于1997～2006年。之所以选择万州区的移民作为调查对象，主要是由于万州区是三峡库区最大的中心城市，在三峡库区中有着重要的地位，三峡工程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大型的水电工程项目，涉及百万移民，而由它所引发的移民搬迁、环境等诸多问题，对研究水电库区具有代表性。因此选择三峡库区的万州作为调研对象，符合中国水电库区的特点。

本研究在万州区武陵镇、新田镇、天城镇、大周镇、高粱镇、高峰镇等12个乡镇随机选取了377户家庭(包括预调研60户家庭)，采取一对一入户调查方式，问卷回收率100%。数据分析主要以正式调研的317户有效样本为主，总样本317户，其中移民家庭309户，非移民家庭8户，根据调研目的，剔除8户非移民家庭，最后研究样本为309户移民家庭。本研究计划以年龄、性别以及文化水平为维度展开分析。由于三峡库区的特殊性，根据样本年龄现实分布问题情况，本研究按照世界卫生组织新年龄分段，45岁以下为青年，45～59岁为中年，60～74为年轻的老人或老年前期，75～89岁为老年，90岁以上为长寿老年人。本样本中45以下的39人，45～59的126人，60～74的121人，75岁以上的23人；按照性别划分，男性163人，女性146人；按照文化水平划分，小学及以下151人，初中学历的125人，高中学历的21人，高中以上的12人。

三、结果分析

问卷回收后，笔者用SPSS软件进行分析，研究结果如下。

(一)年龄对环境意识的影响

1.年龄对环境保护知识掌握程度的影响

已有文献研究年龄对环保知识掌握程度的影响，但得出的结论并不一致，田万慧等(2013)结论认为居民的环境意识水平随年龄的增长有提高的趋势[7];而本研究结果表明随着年龄增加，库区移民环境保护知识的掌握程度越低。在11个问题中，45岁以下移民的平均回答正确率是44.32%，45～59岁移民的平均回答正确率是32.47%，60～74岁移民的平均回答正确率是 21.41%，75岁以上移民的平均回答正确率是18.18%。总体来看，库区移民环境保护知识的掌握程度均较低，每道题的平均回答正确率均没有超过50%，见表1。

表1 不同年龄段移民的环境保护知识问题回答正确率 %

注：资料来源于根据调研数据分析结果整理。

2.年龄对环境关心程度的影响

已有研究年龄对环保知识的影响在年龄的阶段划分方面主要是10年进行一个分段，而本研究结果表明对于环境关心程度而言，呈现两头高中间低的现象，45岁以下移民环境关心程度最高，平均得分为3.66分，75岁以上移民的平均得分为3.62分，而45～59岁移民的平均得分为3.58分，60～74岁移民的平均得分为3.48分。总体来说，60～74岁移民环境关心程度相对较差，见表2。

表2 不同年龄段移民环境关心程度得分高低 分

注：资料来源于根据调研数据分析结果整理。

3.年龄对环境活动或行为自觉程度的影响

田万慧(2013)得出30岁以下这一群体的环保行为自觉程度相对较高，这与他们有较高的环境知识掌握程度有关。而50岁以上这一群体由于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复杂的生活经历等，有着更多的社会责任感，在日常生活中的环保态度较积极[7]。与已有研究关于年龄对环保知识的影响结论不同，本研究结果表明对于环境活动或行为自觉程度而言，45岁以下移民环境活动或行为自觉程度最高，肯定答案率为54.27%，45～59岁移民的肯定答案率为54.22%，60～74岁移民的肯定答案率为50.18%，75岁以上移民的平均得分为42.51%。说明随着年龄的增加，移民的环境活动或行为自觉程度越来越差，见表3。

表3 不同年龄段移民环境自觉行为肯定答案率 %

注：资料来源于根据调研数据分析结果整理。

(二)性别对环境意识的影响

1.性别对环境保护知识掌握程度

已有研究性别对环境意识的影响得出的结论并不一致，田万慧等(2013)认为男性群体的环境意识水平高于女性群体[7]，李亮等(2013)女性比男性更为关心环境[10]，本研究分析结果表明，男性移民环境保护知识的掌握程度比女性群体略高。在11道题目中，男性移民的平均回答正确率为30.74%，女性移民的平均回答正确率为26.15%，男性移民在8道题目上回答正确率高于女性，而女性群体仅在3 道题目上回答正确率高于男性群体，见表4。

表4 不同性别对环境保护知识回答正确率 %

注：资料来源于根据调研数据分析结果整理。

2.性别对环境关心程度的影响

已有研究居民对环境的关心程度呈现性别差异，栗晓红(2011)认为尽管男性在环境知识和感知上高于女性，两性在环境态度上并无差异[21]；田万慧(2013)认为男性群体的环保态度积极程度以及环保行为自觉程度高于女性群体[7]。与已有研究关于性别对环境关心程度结论不同，本研究结果表明分析结果表明，男性移民的环境关心程度略高于女性移民。男性移民的平均得分为3.53分，女性移民的平均得分为 3.43分，女性群体比男群体低了0.1分，见表5。

表5 不同性别对环境关心程度的分数高低 分

注：资料来源于根据调研数据分析结果整理。

3.性别对环境活动或行为自觉程度的影响

已有研究性别对环境活动或行为呈现出性别差异，宋言奇(2010)认为女性比男性环保行为更自觉[6]。本研究分析结果表明，女性移民环境行为的自觉程度也高于男性移民。女性移民的平均肯定答案率为53.11%，而男性移民的平均肯定答案率仅为50.6%。并且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在3道题目上男性移民的肯定答案率超过女性移民外，在其他6道题目上女性移民的肯定答案率均超过男性移民，更从另一个层面说明女性移民环境行为的自觉程度高于男性移民，见表6。

(三)文化水平对环境意识的影响

1.文化水平对环境保护知识掌握程度

已有研究文献表明文化水平对环保知识的掌握程度是正向影响关系，宋言奇(2010)认为文化水平越高，村民环境知识的掌握程度就越高。[6]本研究结果为，高中文化水平移民的平均回答正确率为38.96%，遥遥领先于另外三个群体，高中以上文化水平移民的平均回答正确率为 35.71%，初中文化水平移民的平均回答正确率仅为30.71%，而小学及以下文化水平移民的平均回答正确率却只有18.79%，都没有超过40%，说明库区移民环境保护知识掌握平均程度较低。出现高中文化程度群体回答正确率略高于高中以上的情况，可能是库区受访移民中这两阶段文化程度的人数问题，见表7。

表6 不同性别环境活动或行为自觉肯定答案率 %

注：资料来源于根据调研数据分析结果整理。

表7 不同文化水平移民环境保护知识回答正确率 %

注：资料来源于根据调研数据分析结果整理。

2.文化水平度对环境关心程度的影响

分析结果表明，文化水平高，移民环境关心程度就相对越高。高中以上文化水平移民的平均得分为3.80分，远远领先于另外三个群体的移民，高中文化水平移民的平均得分为3.50分，初中文化水平移民的平均得分为3.54分，而小学及以下文化水平移民的平均得分为3.41分。出现初中文化程度移民回答正确率略高于高中群体的情况，可能是因为库区受访移民中这两阶段文化程度的人数问题，见表8。

3.文化水平对环境活动或行为自觉程度的影响

分析结果表明，移民文化程度与环境活动或行为的自觉程度之间有比较明显的差异，即文化水平越高，村民环境行为的自觉程度也就相对越高。高中以上文化水平移民平均肯定答案率63.43%、高中文化水平移民为52.35%、初中文化水平移民为54.13%、小学及以下文化水平移民为48.64%，见表9。

表8 不同文化水平移民环境关心得分 分

注：资料来源于根据调研数据分析结果整理。

表9 不同文化水平移民环保活动或行为肯定答案率 %

注：资料来源于根据调研数据分析结果整理。

四、研究结论与政策启示

(一)研究结论

笔者以万州区的317个移民样本为例，对三峡库区移民环境意识进行了调查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一是三峡库区移民环境意识总体较低。移民环境保护知识的掌握程度、环境关心程度、环境活动或行为的自觉程度与性别、年龄、文化水平三者之间的关系不总是一致的。环境知识掌握较多的人，并非对环境保护越关心，也并非环保活动或行为越自觉。

二是三峡库区移民环境知识掌握程度与移民年龄和文化程度呈反比，且女性移民掌握程度偏低。环境知识掌握程度较低的群体就年龄维度而言是75岁以上的移民群体，就性别维度而言是女性移民群体，就文化水平维度而言是小学以下学历的移民群体。

三是三峡库区移民环境关心程度与移民年龄和文化程度呈反比，且女性移民关心程度偏低。环境关心程度较低的群体就年龄维度而言是60～74岁的移民群体，就性别维度而言是女性移民群体，就文化水平维度而言是小学以下学历的移民群体。

四是三峡库区移民环境活动或行为自觉程度与移民年龄和文化程度呈反比，且男性移民自觉程度不高。环境活动或行为自觉程度较低的就年龄维度而言是75岁以上的移民群体，就性别维度而言是男性群体，就文化水平维度而言是小学以下学历的群体。

(二)政策启示

当前，我国提出长江经济带“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的战略导向，为三峡库区生态环境保护提供了坚实的政策保障和支持。因此，为有效促进库区环境的可持续发展，在“生态优先、绿色发展”前提下，开展库区环境保护，落实环境保护政策时，要特别关注三峡库区移民的环境意识，帮助三峡库区提高环境保护水平。上述研究结论蕴含如下政策启示。

一是应考虑三峡库区移民群体的特点有针对性地开展工作。对75岁以上的移民群体、女性移民群体、小学以下文化水平的移民群体，要重点加强环境保护知识的教育，同时应通过多种途径进行宣传与教育；对60～74岁的移民群体、女性移民群体、小学以下文化水平的移民群体，要以提高他们的环境关心程度为主。对于75岁以上移民群体、男性移民群体、小学以下文化水平的移民群体要以提高环境保护行为自觉程度为主。

二是针对三峡库区移民的特点以利益为切入点开展工作。女性的环境知识掌握程度比男性差，环境关心程度比男性差，但环境保护活动或行为比男性更自觉。如何以利益为切入点开展工作，调动各个群体移民关心环境与保护环境的积极性，是今后应当探索的重点。

三是应加大三峡库区教育投入，大力提高库区移民环境保护受教育水平。总体来看除个别样本因素外，文化水平与环境知识掌握程度、环境关心程度以及环境保护活动行为自觉程度均呈正向关系。对于移民而言，提高教育水平是提高其环境意识的有效途径。因此，应通过各种教育宣传形式切实提高库区移民的文化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