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双版纳傣族民间章哈调查研究

2018-03-07 17:41孔桂英
梧州学院学报 2018年5期
关键词:西双版纳傣族文化

孔桂英

(梧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西 梧州 543000)

章哈又称为赞哈,它既可以作为傣族传统曲艺表演形式的名称,也可以作为对傣族歌者的称谓。章哈于 11 世纪传入中国,现在主要流传于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的景洪市、勐海县、勐腊县和普洱市的江城、孟连、景谷等地的市县乡镇傣族村寨。在西双版纳,傣族群众每逢民间重大活动如贺新房、升和尚、赕佛、婚庆、小孩满月、节庆等都要请章哈歌者演唱。唱词、唱本的内容多为历史故事或歌唱劳动、生活、爱情等。有祝福,有赞词,有叙事,曲调具有朗诵风格[1]。

一、章哈的文化价值

西双版纳的傣族章哈随着傣族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在傣族社会生活中起着重要作用,是傣族社会生活和历史发展的具体反映和表现形式。章哈唱本保存着大量傣族最原始的歌谣、神话史诗、历史故事、宗教故事、训世箴言、寓言教义、文学唱本、天文地理、历法算术、占卜和字母来历的唱词、祝词、颂词、贺词等等。其内容涵盖了傣族社会、历史、文化的各个方面,其中仅固定的古典叙事长歌类唱本就多达500部。章哈内容几乎可以说是傣族社会的百科全书。傣族传统文化由章哈歌者们世代传唱流传,由此形成的章哈资料具有极高的历史和文化价值,是中国民间文学艺术的瑰宝。因此,其产生的综合价值远超章哈本身,具体体现在:一是记录、传承和发展傣泐传统文化。章哈文化里保存了最古老最原始的歌谣、诗歌、神话等原始生态文化,章哈歌者用自己的歌声传播本民族民间文化,使本民族的民间诗歌和文学作品得到延续。章哈的男性歌者中绝大多数有在佛寺中当和尚、当佛爷的经历,他们通晓本民族的历史、民俗,熟悉傣族文字,章哈歌者不仅保留、继承了这些传统文化,而且是傣族历史民俗文学文化的载体。歌者在传唱过程中不仅会不断记录、补充本时代的历史,而且还成为章哈唱词唱本的修改者、加工者和创作者[2]。二是本民族文化的启蒙教育作用。在傣族传统文化进程中,章哈早已把傣文字母编排成通俗易懂、节奏韵律感强的字母歌,使傣族孩童在咿呀学语时代就能得到本民族最传统的文化教育启蒙。三是伦理道德说教、生活知识宣传的传播者。在漫长的社会活动中,章哈唱词里早就融入了佛教思想,教育听歌者遵守本民族的社会伦理道德规范,约束自己的言行,告诫人们不要战争、爱好和平;保护生态环境、不杀生以及团结互助、尊老爱幼、弃恶扬善等内容。章哈在受邀请参加庆祝活动时,扮演上情下达、下情上传的角色,也会根据现场的情况即兴发挥创作才能,即兴创作演唱,并根据社会形势进行时事宣传[3]。四是娱乐和提升品味作用。在傣族的重要仪式活动中,章哈是必不可少的助兴节目,歌者借助道具和乐器施展委婉、动听的歌喉,既能满足民众的审美需求又能受到道德哲理的启迪,既净化了心灵又陶冶了情操[4]。五是成就一支代代相传、造诣颇深又遍布各地的章哈演唱队伍。在傣泐社会里,章哈享有很高的威望,历来被视为最有知识的人,凡是傣族重大活动都必须邀请章哈参与,封建领主也把章哈作为维护统治、为其歌功颂德的工具。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封建领主制度的日臻完善,章哈逐渐形成一套较为完整的传承、演唱、管理制度,这些制度的形成,客观上促进了章哈队伍的发展,也培养造就了一代代傣族民间章哈艺术家。然而,随着西双版纳城镇化进程加快,多种艺术欣赏和娱乐方式的冲击逐渐冲淡了听章哈的习俗,加上老章哈们年岁渐高,谢世,一些经典的长篇演唱内容逐渐失传。现在当地相关部门在经费紧张的情况下,靠不定期地举办培训班来培养章哈歌手以传承章哈文化,曾经是傣泐艺术杰出代表的传统章哈文化愈加面临失传的困境,挖掘与研究、保护和传承傣族章哈文化已经刻不容缓。

二、国内相关章哈文章和论文调查

上世纪80年代,国内学者起步研究傣族章哈,如朱宜初的《傣族的“赞哈”及其习俗歌》、王松的《傣族长诗与傣族赞哈》、杨丽珍的《傣族歌手庄相》、全荃的《赞哈的贡献》、张公瑾的《西双版纳傣族民间歌手——赞哈》、杨锦和的《试谈傣族语言诗词与民歌曲调的关系》等,这时期的文章多数是介绍章哈内容、人物、调曲,有推广、介绍的作用。90年代末,更多的学者涉猎研究章哈的音乐、歌舞,如玉腊的《三件珍贵文物记录的清代傣族歌舞形象》和曾安秀的《傣族章哈音乐简介》。2000年后,田联韬的《中国境内傣族民间音乐考察研究》对傣族章哈调进行记谱式研究和调式的阶段性总结,而李玫的《“中立音”音律现象的研究》和杨民康的《贝叶礼赞——傣族南传佛教节庆仪式音乐研究》则对章哈调式和音乐旋律进行了论述和总结[5]。和80年代、90年代的研究相比而言,这一时期学者们更会利用外部视角,采用多学科方式研究章哈的调式、音乐形态。2006年,傣族章哈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后,其研究范围、深度得到进一步的扩展,大体可以分两类:一类继续延伸前人的研究视角,加强了对章哈本质的研究,他们多以介绍性质、个案研究为主,包括对章哈民族风情、调曲、音乐文化、人物的介绍及其艺术特色、发展等方面,但未涉及章哈文献方面研究。如曾安秀的《西双版纳傣族章哈的基本特色》、征鹏的《三个傣族歌手唱家乡》、靳丽芬的《傣族及其音乐文化》、朱春玲的《民族瑰宝——西双版纳傣族章哈》、麦璇的《西双版纳傣族章哈的艺术特色》、盛川芮吉的《另一种声音的言唱——记“章哈”艺人玉光》、杨琛的《傣族“章哈”音乐形态研究——以云南勐海县勐混镇为例》等。这类文章一般多发表在西南地区及音乐类的期刊杂志上如《民族音乐》《思想战线》《版纳》《山茶》《云南日报》《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民族艺术研究》等,这也显示出了章哈文化研究具有小众性和地域性特征。另外一类研究则将思路扩展到传承、保护方面和研究方法上,如李琦璐忛的《西双版纳傣族章哈文化的挖掘与保护》、赵世林的《民族文化遗产的客位保护与主位传承——以傣族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为例》、李纬霖的《傣族章哈的传承与发展——以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为例》和《傣族赞哈调及相关乐种研究方法举要》、谢晓霞的《反思“非遗”保护——从傣族赞哈田野调查说起》、李昀鞠的《傣族章哈文献的保护研究——以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为例》等,此类研究视角更多是以田野调查资料为基础,以个案研究为对象来探讨面对社会发展和外来强势多元文化对章哈的冲击,并对章哈的生存、保护、传承与发展问题提出建议和意见。

三、国内章哈文献和书籍调查

上世纪对于章哈文献的收集与整理,更多的是依靠调查组和编辑部的集体力量,其中最具有代表性是1956年的纸质收集与整理。当时,云南省傣族民间文学调查组在勐海收集了在傣族民间广泛传唱的《召树屯》《松帕敏与嘎西娜》《嘎龙》《千辨莲花》《葫芦信》《宋帕蔑》《南经布》《大乌鸦》《大姑娘吃榜蟹》《阿令董》等叙事长诗手抄本。其中《召树屯》《葫芦信》《松帕敏与嘎西娜》经过整理后被翻译成汉语发表。之后又有《傣家人之歌》《流沙河之歌》《彩虹》三部叙事长歌也被翻译成汉语出版,这使得傣族章哈诗歌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1980年后,更多的学者包括傣族学者如岩温扁、岩林等也加入了章哈文献的收集和翻译工作,陆续又有一些经典的手抄傣族章哈叙事长诗得以发掘、整理或出版,如《娥并桑洛》《苏文纳和她的儿子》《一百零一朵花》《兰嘎西贺》《厘俸》《三牙象》《巴塔麻嘎捧尚罗》《金湖之神》《天神英叭》《粘响》《乌莎巴罗》《粘巴西顿》等等,但学者们更多的只是进行记录、汇集、整理、翻译等,也并未深入展开相关内容研究。

1981—1993年,历时13年艰辛工作的《章哈剧音乐》《章哈剧志》完成其丛书、志书类(含音像、图片等资料)的调研、收集、整理和出版。《章哈剧音乐》是西双版纳列入《中国戏曲音乐集成云南卷丛书》的唯一项目,编辑部成员共收集傣汉文、谱面资料20万字,录像2盒,录制音响资料11盒,照片资料几十幅。内容包括概述、唱腔、器乐曲、人物和图片资料等。《章哈剧志》是西双版纳第一本少数民族剧种专业志书,该志由西双版纳州艺术创作研究室编纂,共收有50万字的汉傣文资料,10盒音像资料,照片若干[6]。这两本书的出版无疑对西双版纳的傣族民俗、艺术文化、历史研究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但鉴于当时的交通、通讯、科研水平等条件限制,研究人员只是偏重搜集、整理的出版工作,并未更多地展开民族语言、文化方面的研究。同一时期,西双版纳州文联也对章哈资料进行过整理研究,冯晓飞、杨力、曾安秀等编辑人员通过当地的杂志、报刊如《版纳》(1981年创刊)、《版纳舞台》(1986年创刊,不定期内部丛书)、《西双版纳民族艺术研究》(西双版纳州艺术创作研究室编印, 1988年内部发行)、《版纳艺术·国庆专辑》(西双版纳州艺术创作研究室编印,1988年发行)等和省内其他报刊、杂志不定时发表相关章哈学术论文和诗歌唱词,这些努力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章哈研究的发展[7]。2007年,西双版纳州文化馆编写傣文版《章哈演唱学习手册》《章哈学习演唱传统唱词》教材,内容含章哈历史、固定曲目的唱词学习、演唱技巧等以传承和发扬章哈文化。

总体来看,以上面世的文献、书籍包括了傣族的神话、历史、文化等故事,包括了章哈的源流、传说和概况,也包括了章哈剧的发展、唱本目录、内容、曲调、伴奏乐器、道具、演唱照片和传记等。这些文献和书籍对地方文献学、民俗学、历史学的研究有重要参考价值[6]。如今,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文化馆、景洪市文化馆、州图书馆及各章哈协会等单位都深刻意识到章哈文化的珍贵价值和重要性,尤其是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少数民族研究所,几年来翻译傣族百科全书《贝叶经》,其中包含了章哈内容,已面世100卷,共114本书,成绩斐然。但至今遗憾的是,鉴于科研力量、经费、保存环境等局限,更多的文化部门至今都难以设立专人专职开展全面收集、整理和保护西双版纳傣族章哈资料,大量的章哈文献仍散存于傣族民间寺院甚至东南亚的国家中,而对于已经到手的各种章哈文献、音像图片也只是和其他资料随意地放一起,这更显得傣族民间章哈文献的整理、研究等工作任重道远。

四、章哈未来的研究思路

纵观30余年的章哈调查研究发现,以学者们介绍性质的文章居多,又以调、音、词、曲、舞、人物和保护个案研究为主;虽有部门开展过文献的收集整理,但更侧重于章哈故事的收录、整理与翻译,章哈音乐的源流和分布,歌剧内容、曲调、伴奏乐器、演唱照片和艺人传记等方面。显然,这些对章哈文化的整体研究还缺乏深层次,缺乏全面性和系统性,章哈文化的研究视角、内容、空间、深度、广度无疑都还有巨大的拓展和提升空间。今后,除了各级政府及其相关文化部门加大人力、物力、财力投入,建立章哈文化艺术档案馆和博物馆,资助对章哈文献的调研、搜集、采录、保护、培训、研究、传播、出版以及培养传承人外,研究者还急需展开以下工作。

一是对早年各文化部门搜集整理过的、但现在已经开始发黄、霉变、损坏的章哈文献及其图片、音像资料等进行再度抢救。对社会上现存的各类傣族章哈非物质文化遗产形态、作品进行调查、登记、采录、建档,并按照全国统一编码进行登记并分级建档。走访章哈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以笔录、录音、摄影、摄像等方式真实地记录下章哈们的采访及其演出以忠实记录传统章哈的音像资料;建立以照片、录音、录像为主的傣族章哈影像档案和傣族章哈传承人档案,实现章哈影像、声像资源的共享;建立傣族章哈文献资料数据库,以便永久保存,最终实现傣族章哈曲艺的档案化、数字化、网络化[6]。

二是全面集中搜集和整理西双版纳傣族民间章哈文献资料。对搜集到的章哈手抄唱本、古代诗歌神话唱词等进行分类、登记、采录、建档工作;对纸质章哈的老手抄唱本进行整理、疑难梳理、释意、标注内容大意、出处等补充资料工作;对口头传承的章哈进行录音、归类、考究语意、标注来源;出版各种章哈文献资料的图片、影印和文字性的成果等,这将为研究傣族传统民间文学文化提供参考,也对整理和校勘西双版纳流传的傣族章哈古典文献和服务傣族文化的字典编纂具有重要的补充作用。

三是区域民族历史、民俗文化考察与比较。西双版纳傣族内与当地哈尼、拉祜、基诺、布朗等民族世代混居,外与泰国、缅甸、老挝等国的泰族、掸族、佬族长期交往,他们在习俗、文化上难免相互吸收,这种潜移默化的相互影响多少都会改变本民族原有的生活观念和生活方式从而形成文化差异,因此,加强国内外民族间的交流与合作,共同研讨章哈文献保护工作的长期有效机制,共同考究章哈文献中的傣族迁移历史发展轨迹、民族民俗文化,能帮助我们阐释西双版纳傣族与当地民族和东南亚国家同源民族的关系,有利于该区域民族间的文化交流与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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