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栋
(山东经贸职业学院,山东潍坊 261011)
中世包含镰仓时代、南北朝时代、室町时代和安土桃山时代在内,当时政局动荡,战乱不断,处于政治激烈动荡的转换期,原来的政治秩序不断被打乱,流行下克上的风潮,在源平合战、承久之乱、建武中兴、南北朝对立抗争的过程中,贵族完全失去了实力,武士阶层逐渐抬头,掌握了实权。在不停的战乱和不安中,人们纷纷转向佛教,寻求心理安慰,为此,无常观开始流行。出现了很多的隐者,隐者文学受到了大众的喜爱。
这一时代,贵族文学的代表和歌逐渐衰弱,连歌在庶民中开始流行。《新古今和歌集》作为和歌最后的辉煌被编撰。在汉诗上,五山文学在室町幕府的保护下得到了一时的繁荣。武士阶层模仿贵族文学,开始制作拟古物语。描写战乱和变动的军记物语大量涌现,其中最有名的是讲授平氏一门从繁荣走向衰落的《平家物语》。正如开头所讲:“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娑罗双树花失色,盛者转衰如沧桑。骄奢淫逸不长久,恰如春夜梦一场;强梁霸道终覆灭,好似风中尘土扬。…”《平家物语》的主题是“诸行无常,盛者必衰”的佛教无常观。并且,在这个时期,佛教故事也开始盛行。《宝物集》、《发心集》、《沙石集》等都属于这一类,《徒然草》中,隐者鸭长明“爱宕山野的朝露,鸟部山麓的青烟,若永无消失的时候,为人在世,也像这样的长活下去,那人生的风趣,还有什么?正唯其人世之无常,才感得到人生的有味。”,吉田兼好在无常的变化和移行中看到了美,确立了中世的无常。除此之外,解释佛教教义的佛法语录在这一时期也开始出现。
综上所述,在这一时代,在物质的贫乏中转而追求精神的充实感的“侘”和茶道结合之后,表达出了“毁灭的无常观”,开始盛行。
经过战乱的中世,到了近世,随着商品经济的繁荣、城市的发展、交通的发达,工商阶层的町人逐渐掌握了经济的实权。并且随着庶民教育的普及,迄今为止和教育、文学无缘的町人也开始享受文学带来的愉悦感。于是,继承传统理念的高雅文学和商品化的低俗文学一起组成了近世文学。
“うきよ”这个词就表达了从中世到近世的这种变化。在中世,在佛教无常观的影响下,这个词的汉字写做虚幻无常、容易变化的“忧世”。到了近世,这个词的汉字变成了享乐现世的“浮世”。人们从中世的厌世思想转变为近世的享乐思想。描述当时町人生活和享乐风俗、好色风俗的浮世草子也被大众喜闻乐见。町人喜欢的戯作文学开始流行。这一时期出版的小说也充满了商业化。
在俳谐上,松尾芭蕉继承了庶民化的贞门俳谐和谈林俳谐的传统,追求闲寂高雅的境界,提高了俳谐的文学性。“寂”在这一时代,继承了表达“幻灭的无常观”的“侘”,表达出了“新生的无常观”。
总之,从意思的深层来看,“侘”是指“幻灭的无常观”,而“寂”则是指“新生的无常观”。从历史上来看,相对于“侘”是表达中世的厌世思想,“寂”则是表达了近世的享乐思想。
在日本文学理念中极其重要的“侘”和“寂”是如何形成的?它们的渊源来自哪里呢。本文试着分析日本传统美学思想“哀”、“物哀”、“幽玄”,进而探究“侘”和“寂”与它们之间的关联。
“物哀”是从“哀”转变而来的。“哀”最早在上代的歌谣中,表记为汉字“阿波礼”,是感动时发出的声音。这种感动是朴素的爱的表达,可以表达赞叹、喜悦、共鸣、同情、悲哀等多种感情。并且,不仅仅是个人的感情,也是民族和国民的感情。上代的“哀”经常在歌谣中被用到。
在《万叶集》中,“哀”所吟咏的对象是自然中的事物。在和歌中,歌人把对自然的感受复元到所看到的事物身上,有意识的拉近事物和主体之间的距离。并通过这种距离感,主体观照到对象上。如果说在记纪歌谣中,“哀”是单纯的表达感动,那么在《万叶集》中的“哀”就是观照的感动。
从《万叶集》到《古今和歌集》的150多年间,“哀”的意思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成了观念上的悲哀之意。在《源氏物语》中使用了一千多处“哀”。在物语中的“哀”奠定了和歌抒情的基础。
而且,“哀”在使用过程中,逐渐与其他的词相结合,其意思变得更加复杂。在正仓院所藏的天平宝字六年的书简中,有“春佐米乃阿波礼”一句。旅途中的僧侣看到春雨产生了忧愁的情绪。从“哀”到“春雨的物哀”,限定了“哀”的内容,表达了对春雨的感受。为了更明确地表达这种感受,就出现了“物哀”。“物”是引出“哀”的对象。因为有“物”,“哀”的感动就成了具体的感动。
“物哀”最早是在纪贯之的《土佐日记》中出现的,是指诗文等风雅的情趣。这之后,经过紫式部的《源氏物语》、清少纳言的《枕草子》,最终由藤原公任的歌论来完成。
从平安时代开始,“哀”成为了重要的美学理念。这时候,“哀”和“物哀”的意思是相同的,都是平安时代文学美的核心。佛教思想特别是和无常思想有关的“物哀”被认为是高雅的美。这之后,“哀”和其他的要素相结合,变成了复杂的美。
近世的本居宣长断言,《源氏物语》的研究结论是“这个物语,只知物哀,除此之外无他”。并且,本居宣长认为“哀”不是单纯表达悲哀的词语,是指人们对“物”发出的喜怒哀乐的感动。他认为“哀”被看做表达质朴的感动、悲哀是后世的偏见。
他认为,“哀”不仅仅是悲哀,所有的感情都可以称为“哀”。“哀”包含所有的感情。在这里,本居宣长强烈主张,““哀”不仅仅是阿波礼的一种,阿波礼不限于哀的心。”(《源氏物语玉的小栉》)但是实际上,平安时代一半以上的“哀”表达了悲哀或者同情的感情。作为美感的“哀”,受到佛教的影响,很多情况下,是表达虚幻、虚无的感情的。
从“哀”到“物哀”的变化,反映了贵族阶层在政治上失败,转而从现世的享乐和和歌中寻求精神安慰的文学审美观。现实中美好的事物终会不再,心中的苦闷、悲伤、空虚,最终通过精神上追求虚无的美而体现出来。这一点对以后“侘”和“寂”的形成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幽玄”是中世文学中非常重要的美学理念。原本是佛教用语,指的是一种境界较高的美,深奥,优雅。把它上升到美学理念的是藤原俊成。他认为,幽玄是以静寂美为基调,把“哀”和“艳”复合在一起的深奥美。也就是说,不同于上代直抒胸襟的率直的“诚”,“幽玄”是指言外之意、言外之情。“艳”是热烈的官能美,“哀”含有可怜的、同情的情绪。“幽玄”不同于“哀”和“艳”的是,在作品里表达出了妖艳、平淡的意思。这一理念,后来又有藤原定家的“有心”、世阿弥的“妖艳美”、松尾芭蕉的“寂”等文学理念继承了下去。
另外,和歌中提倡“幽玄”,也有《古今和歌集》之后的和歌创作局限于传统,没有形成新的歌风的原因。因此,“幽玄体”实际上也是“回归古风”的意思。这里的“古风”是《古今和歌集》的歌风。在现代和古代的碰撞中,和歌的发展遇到瓶颈,为此,藤原俊成提倡“回归古风”。他革新了古人带有中国和日本古典文学知识的歌论,努力挖掘和歌的抒情性和表现力,提出了把“幽玄”作为和歌的美学理念。他把神秘的幽玄余情看做是和歌的最高境界。
到了近世,松尾芭蕉继承了“哀”和“物哀”的虚无、“幽玄”的静寂美和余情,又加上了其他因素,形成了“寂”的美学理念。
[1] 尾形仂「芭蕉の「わび」とその成立」『続芭蕉·蕪村』1985年9月。
[2] 赤羽学「わびとさび」『芭蕉俳諧の精神』1991年。
[3] 赤羽学「芭蕉と古典―その表現の手法をめぐって」『鑑賞日本古典文学第28巻·芭蕉』昭和58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