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融机构与金融市场角度评价我国金融发展

2018-03-03 01:49副教授
财会月刊 2018年4期
关键词:股票市场金融市场深度

副教授)

一、引言

目前关于我国金融发展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金融结构、普惠金融和互联网金融等一系列金融专题研究、地区性金融发展以及如金融效率等金融发展部分评价指标方面,而关于我国金融发展长期的总体评价还存在较大的研究空间。其中的重要原因在于,在对我国金融发展进行评价时,评价指标的选取以及数据的获得、整理与分析都是一个纷繁复杂的过程。如果能够基于现有研究成果与数据的可获得性去选取恰当的评价指标,并对我国较长时期的金融发展状况进行分析,将为我国在“一带一路”建设中打造“大国金融”形象奠定扎实的理论与经验基础,同时也对进一步推动我国金融发展的政策制定与路径选择具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基于以上原因,本文对国内外有关金融发展概念、评价指标类型及其子指标选用的研究进行归纳总结,在此基础上,从金融机构和金融市场两个方面,使用金融深度、金融可进入性、金融效率和金融稳定性四方面指标及世界银行数据库提供的相应数据对我国金融发展状况进行评价并提出了进一步推动我国金融发展的建议。

二、关于金融发展概念和评价指标选用的研究综述

早期的金融发展概念来自Goldsmith(1959)所提出的金融结构理论,他认为金融发展就是金融结构不断变化的过程。1973年麦金农和肖所提出的金融深化理论中也蕴含了金融发展这一概念的内涵,即在发展中国家中,金融发展就是消除金融抑制以及推动金融自由化的过程。无论是金融结构理论还是金融深化理论,都强调了金融发展对于提高市场信息透明度以及资本运行效率的作用。但如果单纯基于弥补市场的不确定性来界定金融发展的概念就过于狭隘了,因此 Merton(1992)、Levin(2004)、Merton和Bodie(2004)发展出了涵盖内容更为广泛的金融发展概念,即金融发展可以被界定为对金融部门所具有的五项职能的改善,这五项职能包括:生产和处理可能的投资信息并在评估的基础上分配资本;对个人或公司进行监管;促进贸易、多样化并加强风险管理;积累储蓄并使储蓄池流动起来;简化商品、服务以及金融产品的交易流程。

那么应该如何评价一国或地区的金融发展呢?Levine(2004)首先指出,构建可以直接用来评价金融发展的指标体系这项工作是非常有意义的,但也非常不易,因为使用这些从金融发展理论中分析出的指标去评价一国金融系统的发展程度所得出的结论可能是不准确的,或是不全面的。但是学术界和国际组织仍然在尝试并坚持探索评价一国金融发展状况的方法和指标,其中 Čihák 等(2012)、Sahay等(2015)以及世界银行的研究方法具有较强的可操作性与较为广泛的接受程度,而Čihák等在2012年取得研究成果时的合作者之一就包括Levine本人。Čihák 等(2012)基于金融部门与金融市场两个方面,使用金融深度、金融可进入性(又称“金融包容性”)、金融效率以及金融稳定性四类指标对2000~2010年世界各国金融部门与金融市场发展程度进行了比较评价。Sahay等(2015)则仅使用金融深度、金融可进入性以及金融效率这三类指标数据对新兴国家的金融发展程度进行了衡量。国内学者李时宇(2010)、汪金花和熊学萍(2015)在衡量我国或省级金融发展程度时则都使用了金融深度与金融广度这两个指标。其中,金融广度就是上述国外学者或国际组织所使用的金融可进入性或金融包容性,即政府、企业与私人部门对金融产品与服务的可获得程度。

在子指标的选取过程中,Klein、Giovanni(2005)提出,金融深度应采用银行和股票市场向私人部门提供的信用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来衡量,该数据可以用于收集私人企业获得信用的信息,并与向政府与国有企业提供信用进行区分,因此其成为衡量金融深度最为广泛使用的指标。Bonin、Wachtel(2005)则基于转型国家的研究,同样提出金融深度可以用银行提供给私人部门的国内信用占GDP的比例来衡量。Barajas等(2013)进一步指出,用向私人部门提供信用占GDP的比例所代表的金融深度与该国银行和金融市场的活跃程度以及经济增长率之间呈现出一种正向变化关系,并且对于金融深度来说,股票市场市值占GDP比重以及股票市场交易额占GDP比重是经常使用的评价指标。但Arcand、Berkes和Panizza(2011)认为,向私人部门提供信用占GDP的比例与经济增长的这种正向关系是非线性的,并且当这一比例达到110%以上时,金融深度对于经济增长的边际效用是递减的。Beck等(2009)还使用银行与其他金融机构资产占GDP比重、股票市场市值与成交额占GDP比重等指标来评价金融深度。

作为“金融部门发展指数”项目的成果之一,世界银行在2006年发布的《衡量银行部门发展》报告中首次明确提出了将金融可进入性、金融效率以及金融稳定性作为新的指标体系内容,以弥补金融深度指标的局限性,从而更为完整和客观地对一国或地区的金融发展进行评价。其中:评价金融可进入性的子指标具体包括银行账户、分支机构和ATM机的人均拥有量以及承认融资渠道不畅通的企业的百分比;评价金融效率的子指标包括金融部门运营成本、银行净利差以及资产回报率等;金融稳定性则可以使用资本充足率、不良贷款比率以及流动资产比率等子指标来进行评价。Carlson等(2015)同样使用ATM机、银行账户、电子银行账户、零售商店中银行分支机构的15岁以上成人人均拥有量等数据对金融可进入性进行评价。Beck等(2009)主要使用银行信用占银行资产比重、银行净利差、银行管理费用占银行收入和银行总资产的比重以及股票市场周转率来分别衡量银行部门以及金融市场运行的效率。Kablan(2010)也认为银行效率可以用贷款占资产的比率、流动资产占总资产的比率以及银行收入与管理成本等数据来衡量。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14年4月发布的一份名为“Global Financial Stability Report-Moving from Liquidity-to-Growth-Driven Markets”的报告中使用了金融部门债务占GDP比例、银行资本占总资产比例、银行不良贷款占贷款总额比例以及银行监管资本占风险加权资产比例等指标来评价一国或地区的金融稳定性。此外,Čihák 等(2012)、Sahay等(2015)以及Carlson等(2015)都认为银行部门Z统计值与股票市场指数波动性同样是衡量金融部门与金融市场效率的重要指标。其中,Z统计值指标的计算公式为:Z统计值=(银行资产回报率+所有者权益占银行资产比例)/资产回报率的标准差。Z统计值越大,则银行破产的可能性越低。

三、我国金融发展评价

结合上述研究成果,本文从金融机构与金融市场两个方面,使用金融深度、金融可进入性、金融效率和金融稳定性四类指标对我国金融发展状况进行评价。在数据的选取上,使用1993~2014年世界银行数据库提供的对应于所使用的各个金融指标的金融发展数据。在对我国金融发展进行总体评价之后,以全球金融危机作为关键节点对我国金融危机前后的金融发展情况进行比较分析。

1.金融深度。表1数据显示银行部门是我国金融机构的核心组成部分,银行资产与保险公司资产相比具有绝对的优势,从我国保险公司资产以及保费额度占GDP比例很低中可以得出这一结论。并且世界银行没有提供非银行金融部门提供的私人信贷数据,可见非银行金融部门(例如信托投资机构、融资租赁机构以及多种类型的金融/财务公司等)的发展起步较晚。同时,银行是金融机构组成部分中最重要的金融媒介,其所提供的私人信贷占GDP比例呈不断上升态势。此外,与金融机构相比,我国金融市场所占GDP份额相对较小,其中相对于债券市场而言,股票市场市值占据了我国金融市场市值大部分份额。

2.金融可进入性。金融可进入性代表了金融包容度,即社会经济单元可以获得金融产品或服务的便利程度。总体来看,统计期内(1993~2014年)金融机构可获得的数据相对有限,无法看出比较明显的长期变化趋势。表2显示,从2012~2014年三年的短期数据看,每10万成年人拥有的银行分支机构数目为8个左右、ATM机个数为20个左右。同时,虽然在2012年仅有2.9%的公司承认融资渠道不畅,但也仅有25.3%的公司拥有银行贷款或信用。此外,与金融机构相比,金融市场的包容度更高,并且仍在不断地发展:金融市场市值与金融市场交易额的垄断程度在降低,反映出中小企业和个人参与金融市场交易的活跃度在不断提升。

表1 金融深度评价指标数据(1993~2014年) 单位:%

表2 金融可进入性评价指标数据(1993~2014年)

3.金融效率。由表3可以看出,进入新世纪以来直至2012年,我国银行净利差都呈现出稳步小幅增长态势,金融效率有所改善。但从2013年开始明显下降,几乎回到了2000年的水平。虽然非利息收入比重同样缓慢爬升,但利息收入仍然是银行收入最重要的来源。可见银行产品与服务较为单一,对外的债权、股权、证券、期货与国债等的投资收益比重在统计期内的20年中始终处于较低的水平。从金融市场来看,股票市场周转率从1993年的150%大幅攀升至2014年的239%,反映出股票市场的效率得到了很大提高。

4.金融稳定性。由表4可以看出:首先,我国银行部门的银行Z统计值从2000年开始几乎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这意味着我国银行的破产风险没有得到实质性的下降。其次,若引入银行不良贷款比重与银行监管资本占风险加权资产总额比重这两个指标,则金融部门的稳定性还是得到了不断的增强,特别是银行部门对于不良贷款的控制成果非常显著,银行不良贷款已经不能成为影响金融安全的主要因素。最后,随着股票市场活跃度的提升,360天的国家股票市场指数波动均值从1993年的85.7大幅下降至2014年的17.3,这反映出我国的股票价格波动性日趋平缓,金融管理部门对于股票市场波动的监管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5.全球金融危机对我国金融发展的影响。从表1~表4所呈现的数据看,金融危机促使国内金融体系总市值的构成更加向银行部门倾斜,换言之,2007~2010年银行资产占GDP的比重不断上升,而股票市场市值却出现了下降。虽然股票市场交易额占GDP比重在金融危机最严重的2008~2010年不降反升,优质国内私人债券占GDP比重也在缓慢上升,但2010年之后,无论是股票市场市值、股票市场交易额还是私人债券各自占GDP的比重都出现了下滑趋势,并且2014年的股票市场交易额与债券各自所占GDP比重都低于2007年。反观银行部门的表现,无论是银行向私人提供信用还是银行资产各自占GDP的比重都在不断上升。综上所述,金融危机使得我国的金融结构更加集中于银行部门,特别是在后危机时代,这种倾向性更加明显。

此外,金融危机提升了银行与金融市场的可进入性。对于银行部门来说,ATM机的万人占有率在金融危机后平稳提升,这也反映出其对客户来源的拓展。而金融市场的可进入性提升得更为明显,进一步削弱了大型金融公司对于股票交易的垄断。

在金融效率方面,即使银行所提供的产品范围在不断扩大,但金融危机降低了银行的盈利性。相反,金融危机激发了股票市场交易的活跃程度,股票买卖行为更为活跃,特别是2009年股票市场周转率竟然比2008年提高了174%。

最后,在金融稳定性方面,虽然银行Z统计值的提升并不明显,以该值衡量的银行破产风险没有得到明显降低,但金融危机之后,银行处理不良贷款和银行资产监管的力度都大为增加,这也反映出金融危机促使银行部门大幅提高了金融安全性的本质需求。与此同时,即使股票市场交易活跃度在提升,但2007~2009年股票市场指数的波动幅度较大,股票市场稳定性受到了明显的威胁。与银行部门一样,在后危机时代,我国对股票市场安全性的监管也得到了加强,股指波动也越发平缓。

表3 金融效率评价指标数据(1993~2014年) 单位:%

表4 金融稳定性评价指标数据(1993~2014年)

四、进一步推动我国金融发展的建议

1.坚持以银行为基础推进金融体系发展。上述结论已经明确揭示出我国当前的金融体系仍然是以银行为基础。关于是以银行为基础还是以金融市场为基础去打造金融市场,长期以来就是我国金融系统发展道路选择过程中的核心议题之一,但这种争论忽视了金融产品与服务的本质,即最大限度地减少金融交易中的信息不对称以及提高社会资本分配的效率。因此,将本国的金融系统从以银行为基础转型到以金融市场为基础不应该成为我国在未来一段时期内金融发展政策所亟待解答的关键问题。并且,由于我国经历了经济转型与金融转型的过程,金融体系相对于西欧和北美发达国家,甚至是日、韩等一些新兴国家来说仍然不完善,过快发展金融市场将引发金融产品与服务的过度创新,致使整个金融系统更加脆弱。

因此,我国未来的金融发展应着力于降低银行运营成本,提升金融交易双方的信息透明度,提高银行获利能力与资本分配的效率。与此同时,商业银行需更加关注中小企业与普通民众对金融服务与产品的需求,提升金融服务与产品对这些弱势群体的包容度。为此,商业银行应调整服务方向,通过提供咨询服务等加大与中小企业的沟通力度,并积极为社会个体提供诸如创业贷款以及住房贷款等资金支持。此外,还应不断完善抵押品诉求与管理等方面的法律法规,加强行业监管,保障合同的正常履行,进一步降低银行大规模破产风险。在完善监管体系的基础上,应稳步提高非银行金融机构比例,促进小额贷款公司等金融/财务公司在缓解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上发挥应有的作用。

2.稳步提升金融市场的金融深度和包容度。虽然在当前我国以银行为基础的金融结构中,金融市场效率与稳定性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但从数据来看,我国股票和债券市场的金融深度还有较大的拓展空间,同时要注意缓解金融体系发展过程中由于过度依赖银行部门所引致的金融脆弱性。为此,应正确处理股票、国债与企业债券之间的关系,实现权益类工具和债务类工具的均衡发展,积极、稳妥地处理好投资主体的深化问题。此外,还应在完善金融市场监管制度、法律和政策体系的同时,继续提高金融市场的包容性,稳步提升金融市场的可进入性,进一步削弱股票市场与债券市场的垄断程度,适度降低中小企业和高科技企业使用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进行融资的门槛,增强金融市场优化配置金融资源的活力与能力。

3.坚持将金融稳定性作为金融发展的核心诉求。提升金融深度与金融可进入性将会推动金融产品与服务的不断创新并扩大中小企业与普通民众获得这些产品与服务的机会。但在金融深化发展的同时,政府还应加强对金融机构和金融市场的有效监管以保证金融稳定。

为此,首先应高度防范流动性错配与货币错配的不断深化所可能引发的流动性危机。其次,虽然利息收入仍然是我国银行部门的主要收入来源,但仍应防范高度复杂的金融衍生品在金融系统内部的过度滋生,因为本国金融部门与金融市场相对较低的杠杆化正是保证我国平顺渡过此次全球金融危机的关键因素之一。再次,应注重数学化的管理方式,用专业人才解决资本市场监管问题。最后,后危机时代全球金融秩序的调整以及我国所倡导的“一带一路”战略的持续推进需要我国金融业在国际社会中主动寻找合作对象,这就更需要首先保证我国金融系统本身的安全与防范跨国金融合作中我国的金融脆弱性,从根本上为树立“大国金融”形象与地位提供前提与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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