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2006-2016）来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发展状况、特征及展望——基于《门户开放报告》的分析

陆 航

（华东师范大学，上海 200062）

作为当今世界上高等教育最为发达的国家，美国接受着世界范围内最多的留学生。根据《门户开放报告》统计数据显示，截止到2015/2016学年，中国已经连续第7年成为美国高校最大的国际生源国。《门户开放报告》（Open Doors）隶属于美国国际教育研究所且受美国文化与教育部资助，涉及国外师生学习、交流、教学和美国学生在国外学习的综合信息。［1］本文以《门户开放报告》学生流动的数据为依据，对中国近十年以来高校赴美留学学生的发展状况进行描述，总结其所呈现出的显著特征，同时分析出现这些情况的原因，进而对未来中国高校学生赴美留学的趋势进行展望。

一、赴美留学的学生发展状况

回顾历史，1974/1975学年，新中国向美国派遣第一批留学生；到20世纪80年代，赴美留学人数激增；1988/1989学年，中国大陆取代中国台湾地区成为第一生源地，1994/1995学年被日本赶超；1998/1999学年，中国大陆重登榜首，2001/2002学年被印度赶超；2009/2010学年，中国大陆“梅开三度”成为第一生源地，并保持至今。［2］

（一）十年间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的数量及变化情况

在高等教育国际化趋势下，中国留学教育事业发展迅猛，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的人数逐年攀升。根据《门户开放报告》数据统计显示，2006-2016年中国高校派出的留学生总数从67723人升至328547人，增长了近5倍（见表1）。其中，2009/2010学年增幅最大，达29.9%，也正是在这一年，中国超过印度成为美国高校最大的外国生源国。最近几年来增幅有所放缓，逐年下降，但是中国留美学生人数依然不减，中国留美学生占美国国际学生总数的比例也一直呈现上升态势，牢牢地占据着美国高校第一大外国生源国的位置。

（二）十年间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学历结构分布及变化情况

根据《门户开放报告》，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的学历结构可以分为四种类型：本科生、研究生、非学历教育学生和实习（培训）生。表2显示，2006-2016年不同学历结构的中国留学生人数均呈现出逐年增长的态势，但是它们的增长速度略有不同。具体来说，本科生人数在前5年高速增长，且增幅逐年上升，并在2010/2011学年达到最高值，为42.7%，后5年增幅有所放缓，逐年下降，2015/2016学年为8.9%，是十年来的新低。研究生人数的增幅整体上呈下降趋势，且下降幅度较大，已经由2006/2007学年的70.8%降到2015/2016学年的2.4%。其中，前4年增幅变化较小，增幅均维持在50%以上，值得注意的是，实习（培训）生总体上保持着较高的增幅，2013/2014学年增长最快，达39.4%，而且最近几年来，在其他学历人数增幅出现大幅度下降的整体环境下，它仍然保持着较高的增长速度。

图1显示，2015/2016学年，本科生是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的最大群体，占总数的41.3%；其次为研究生，占总数的37.5%；然后是实习生，占总数的15.9%；最后是非学历教育学生群体，占总数的5.3%。同时这也是连续第二年中国高校赴美本科生的人数超过研究生的人数。

表2：2006-2016年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的学历结构分布

图1 2015/2016学年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学历结构分布

（三）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的学习领域分布及变化情况

表3显示，2009/2010学年至2015/2016学年，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的学习领域主要集中分布在经济与管理、工程学、数学与计算机科学和物理与生命科学等专业。其中比重最大的是选择经济与管理专业的学生，七年来，占比稳定在24%～29%之间；其次是选择工程学专业的学生，占比在18%～21%之间徘徊，略有下降的趋势；然后是选择数学与计算机科学专业的学生，占比逐年稳步上升，从2009/2010学年的10.7%增长到2015/2016学年的14.1%；选择物理与生命科学的学生，占比总体呈现下降趋势，2009/2010学年12.6%，到了2015/2016学年，已经降为为8.7%。此外，选择美术与应用艺术专业的学生近年来稳步增长，而选择社会科学、英语、健康、教育和人文学科等专业的学生所占比重不大，变化也相对较稳定。

表3：2009-2016年中国高校赴美留美学生的学习领域分布情况

二、中国高校赴美留学的特征及其原因分析

（一）中国高校赴美留学的学生总数持续增长，但增长速度显著放缓

图2显示，十年来，中国高校留美学生总数一直持续不断增加，截止到2015/2016学年，留美总人数已是2006/2007学年的5倍左右。从总体趋势上来看，十年来中国赴美留学学生人数增幅起伏较大，经历了快速上升后开始逐渐下降，近年来大幅度下降，具体来说，自2006/2007学年开始，增幅逐年上升，于2009/2010学年达到峰值，之后逐年下降，2010/2011学年增幅下降最大，到2015/2016学年增幅已经回落到大概与2006/2007学年持平的水平。

中国经济发展的变化是出现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中产阶级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家庭能够承担得起出国留学的高额费用。而美国汇集了全球数量最多的高水平院校，在世界各大学排名榜上，美国高校数量都名列前茅，美国自然而然就更受中国高校学生的欢迎。［3］因此中国高校留美学生人数持续增长。然而自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全球经济陷入低迷，中国经济增长也开始放缓，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教育领域。例如，2010/2011学年变化较大，增幅从上一年的52.1%骤降到15.6%，其主要原因在于“中国经济增长开始减速，由上一年的10.4%下降到9.2%”［4］。当然增速放缓还受其他因素的影响，例如，近年来美国高校筛选变得更加严格。“2016年，哈佛、哥伦比亚和斯坦福等大学的录取率均有所下降，而对于中国学子来讲，美国大学的形式愈发严峻，像杜克大学或者宾夕法尼亚大学只会在60到70位中国面试者中录取1至2人，实际录取率大约只有1%。”［5］因此，近年来中国高校留美学生人数增幅开始下降，增长速度开始放缓，也是在情理之中。

图2 中国留美学生总人数及增幅

（二）本科生规模发展迅速，并最终超过了研究生

一直以来，研究生是中国高校赴美留学的最大群体，多年来也保持着稳定增长的态势。但近十年来，中国留美学生学历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图3显示，赴美本科生规模发展迅速，2006/2007学年至2015/2016学年，中国赴美本科生的人数增长了约14倍，其增速远高于中国赴美留学总人数的增速，而相对地，研究生的人数只增长了3倍左右，并且在2014/2015学年本科生人数首次超过研究生人数，成为了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的最大群体。总体来说，十年来，中国赴美研究生人数增幅下降较大，超过68%；而本科生人数增幅有所起伏，表现为先上升后下降。不难看出，相较于出国攻读研究生，本科生赴美留学越来越受到中国学生们的热衷，本科生的留学规模发展也越来越大。

这一现象的出现是由多种因素共同导致的。其一，严格的高考制度和单一的教育模式让许多中国家长和学生开始将目光转向海外高等教育。每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的压力和激烈竞争令很多人心存畏惧，而在历经艰辛进入大学之后，高校单一的教育模式也使不少学生并不十分认同和适应，因此主观上偏向选择境外相对优秀的高等教育。［6］其二，瞄准就业，长远投资。就业市场上国际经历的优势使得越来越多的学生倾向于出国留学，他们相信出国留学可以为他们今后的职业生涯带来优势。其三，国内高水平大学的建设使得更多的研究生愿意留在国内学习研究，近年来，随着国内高水平研究型大学的建设与发展，越来越多的研究生选择在国内高水平大学学习与研究，放弃出国留学机会。

图3 留美本科生、研究生人数及增幅变化

（三）在专业选择方面，存在着明显的扎堆现象

2009/2010学年至2015/2016学年，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在专业选择方面存在着明显的扎堆现象。尽管这些年来有细微变化，但是整体上的集中分布情况还是较为明显，图4显示，经济与管理、工程学和数学与计算机这三个专业最为热门，其他专业相对来说比重较小，变化不大。以2015/2016学年为例，这三个专业的赴美留学人数已经占到总人数的57.3%，远远高于其他专业（见图5）。

主要原因在于，与其他专业相比，这些专业往往薪资丰厚，就业市场前景更为良好，对学生的吸引力较强。根据麦克思《2016年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显示，财务管理、会计学等商科和计算机、土木工程以及机械等工科就业率高，均在90%以上，而且计算机、土木工程等工科专业收入更是名列前茅。［7］因此，出于这些因素的综合考虑，中国高校赴美留学学生一般都更加倾向选择这些专业领域。

图4 2009-2016年留美学生专业分布

图5 2015/2016学年留美学生专业分布

（四）中国高校赴美留学生在美国国际学生中所占比例持续上升，自2009/2010学年起已经连续7年成为美国高校第一大国际生源国

图6显示，近十年来，中国高校赴美学生占美国国际学生比例一直处于上升态势，从2006/2007学年的11.6%增长到2015/2016学年的31.5%，创历史新高。2009/2010学年，中国赴美留学生超过印度，成为美国高校最大的国际学生生源国，而且，一直保持到今天，已经长达7年之久。

21世纪以来，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推动了高等教育的繁荣发展，高等教育规模不断扩大，中国高等教育的国际化和高等教育的大众化促进了中国留学的大众化、平民化。“从实践层面上来看，国家政策的支持，国民收入水平的不断提高，国内优质教育资源的相对不足，教育产业的市场化以及出国留学教育的边际效应这些因素都不断地推动着中国学生选择留学”［8］，中国高校赴美留学的推动力依旧强大，前景依然光明，最大国际生源国的地位依然稳固。

图6 美国国际学生总数及中国留学生所占比例

三、未来展望

（一）赴美留学开始由高速增长进入平缓增长时期

经历了“井喷式”的增长之后，中国高校赴美留学人数的增幅近年来已经有所回落，这是多方面因素导致的结果，具体来说，首先，在全球金融危机的背景下，中国家庭收入有所减少，不少家庭无法支付起赴美留学的高额成本，因此选择放弃留学。其次，近年来，留学生的就业市场优势逐渐减弱，留学生就业情况不理想。随着留学回国人员的日渐增多，出现了“海归”变“海待”现象，海归不再意味着高薪水、高回报，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就业市场中，留学生需要与本土毕业生进行公平竞争，部分留学生回国就业达不到预期。因此，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开始理性看待留学。三是高等教育适龄人口减少。根据有关测算，“2000年至2008年我国高等教育适龄人口规模逐年增大，于2008年达到峰值1.25亿人，从2009年至2020年前后将逐年下降”［9］。这也间接导致了2009年后赴美留学增幅的下滑。四是中国留学生的去向越来越多元化，目标国的选择范围也逐渐拓宽。随着中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进一步发展，美国不再是出国留学的唯一的目的地，澳大利亚、欧洲、加拿大和新西兰等国家也越来越受到中国学生的青睐，吸引了不少中国留学生前往。综上，未来赴美国留学像过去的那种“井喷式增长”将不会再出现，增长逐渐回落，进入平稳期。

（二）本科生逐渐成为留学主力军，赴美留学的低龄化趋势将进一步凸显

近年来，中国高校赴美留学生群体开始逐渐从研究生向本科生转移，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热衷于本科阶段的留学，本科生逐渐成为留学主力军，在未来，本科生将继续保持增长的态势。此外，“根据2015年美国国土安全部发布的数据，近五年，留美就读初高中的中国留学生数量增长迅速，增长近三倍，而且五年间，幼儿园至高中阶段（K-12）在美留学的中国学生数量从8857人增至34578人，增长290%，约占在美留学外籍中小学生总数的一半”［10］。可以看出，留学人群也开始从本科阶段向下继续延伸，基础教育阶段中国赴美留学人数正在迅速增长，近年来市场上出现各种形式的高中、小学国际班正是最好的证据。因此，在未来，中国赴美留学整体趋势是研究生已经达到平台期，本科生是主力，高中、小学阶段是新增长点。随着教育国际合作的逐渐加深，未来会有更多的中国低龄学生接触外部世界，低龄留学将越来越普遍。

（三）实习（培训）生项目将成为赴美留学新热点

在全球经济相对低迷的背景下，实习、培训等以就业为导向的项目更能吸引学生的注意，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中国留学生意识到实习经历的重要性，他们认识到社会实践对于自身未来发展及职业规划的巨大推力，正积极地朝这方面努力与发展。从近十年的整体大环境来看，中国赴美选择实习培训（OPT）学生逐年稳步增长，增长迅猛，规模逐渐扩大。2016年3月11号，“美国国土安全部正式发布了‘选择性实习培训’（Optional Practical Training，OPT）新规定，将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即STEM）专业领域的毕业生的就业实习期延长至36个月，新法将在5月10日生效”［11］。此举对赴美留学的国际学生产生了重大影响，可以预见的是，在整体经济环境与美国OPT优惠政策的影响下，未来实习（培训）生项目将是中国高校赴美留学的重要方向，OPT学生市场将会进一步扩大。

（四）STEM专业依然是主流，同时学生选择专业由就业导向向兴趣导向转变

过去薪资丰厚、就业前景良好的经管专业备受中国留学生欢迎，近年来，随着金融危机的影响，经管专业的就业市场不景气，中国学生选择经管专业的热度有所下降。而在全球科技热的推动下，STEM领域留学热潮兴起并持续高涨，加上目前全球范围内高科技人才短缺现象明显，美国的留学政策也逐渐向这方面倾斜。“2012年，美国众议院提出‘科技工程留学生就业法案’，旨在为持有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缩写为STEM）领域高学历的外国人增加一个新的移民签证类别，根据此项议案，在美国大学通过STEM课程学习并获得高学历的外国人将有资格优先获得绿卡”［12］。此法案的出台与通过意味着在美国拥有STEM高学历的毕业生，毕业时即可获得H1B签证（美国的特殊专业人员/临时工作签证），进而快速取得绿卡及美国公民身份。同时上文提到的STEM专业在OPT项目上也具有较大的优势，因此，在未来，在政策的影响下，出于就业和移民等因素的考虑，大多数中国赴美留学生依然会选择STEM专业。

当然，在专业选择大趋势不变情况下，中国留学生专业选择也将呈现多样化趋向，更倾向挑选喜爱的专业。这说明中国学生专业选择不再盲目，开始更加重视个人兴趣，发挥自身特长，寻求自身更好的发展。

［1］陈斌.美国高校学生流动特点及其原因——基于《门户开放报告》的分析［J］.高等教育研究，2016，（2）：94-103.

［2］施冬健.美国大学的中国招生政策［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3：3.

［3］段世飞.中国学生留学现状述评与趋势展望——基于《2016年中国学生国际流动性趋势报告》的分析［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3）：175-178.

［4］中华人民共和国201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EB/OL］.［2017-06-10］.http：//www.stats.gov.cn/tjsj/tjgb/ndtjgb/qgndtjgb/201202/t20120222_300 26.html.

［5］黄金鲁克.美国大学申请趋势愈发严峻［N］.中国教育报，2016-09-23（006）.

［6］李梅.高等教育国际市场—中国学生的全球流动［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8：115.

［7］图解《2016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EB/OL］.［2017-06-10］.http：//www.sohu.com/a/82619817_429292.

［8］苏一凡，胡庆亮，张晓冰.中国出国留学研究述评：现状、问题与发展趋势［J］.高教探索，2011，（3）：147-150.

［9］谈松华，夏鲁惠.适龄人口下降对我国高等教育的影响［J］.中国发展观察，2011，（9）：17-19.

［10］CCG发布《中国留学发展报告（2016）》蓝皮 书［EB/OL］.［2017-06-10］.http：//www.ccg.org.cn/Event/View.asp x?Id=5411.

［11］Improving and Expanding Training Opportun ities for F-1 Nonimmigrant Students With STEM Degrees and Cap-Gap Relief for All Eligible F-1 Students［EB/OL］.［2017-06-10］.https：//www.federalre gister.gov/documents/2016/03/11/2016-04828/improving-and-expanding-training-opportunities-for-f-1-nonimmi grant-students-with-stem-degrees-and.

［12］陈强.主要发达国家的国际科技合作研究［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5：4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