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大时代下韩寒另类创作的动机

戚涨港金

内容摘要：创作动机是驱使作家投入文学创作活动的内在动力，也是研究作家创作心理活动和规律的起点。在成长经历与网络化背景以及自身需求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之下，韩寒的创作动机从最初的说服大众变为拉拢读者又转为解剖自我，体现出创作动机自发性与自觉性的双重心理特征。作为80后中颇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韩寒的另类写作之路着实引人瞩目。

关键词：韩寒 另类写作 创作动机

韩寒的作品向来以幽默戏谑著称，兼具作家、赛车手与导演等多重身份的韩寒凭借其天赋与特殊的写作风格创造了中国近20年文学类作品销量最大的记录①，值得一提的是，2010年4月，韩寒登上《时代周刊》封面，入选“全球最具影响力一百人”②。韩寒在创作上别具一格，对传统的小说创作形成了一定的冲击。深究其背后的创作动机依然离不开个人的成长经历与网络化的特定背景以及自身的需求等诸多因素。

一.动机之一：“说服你”

潜动机是在从事创作活动时内心的一种无意识的具有强制性的驱动力。它如同水底暗流的内在作用力，还会让人误以为是个人的力量使然。从韩寒的处女作《三重门》③中，不难窥见，韩寒的写作与他个人的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翻开韩寒的履历，这位少年作家在17岁就凭借《杯中窥人》④获得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这无疑是一个莫大的肯定。自此韩寒对自己的文学才能充满自信，尽管饱受偏科之苦而留级，但他对学业上的挫折毫不在意。随着长篇小说《三重门》顺利发行且大卖，韩寒毅然退学，拒绝了复旦大学的破格录取资格并宣称未来将靠稿费养活自己。在小说中，韩寒直接借由梁梓君的口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教育现状的不满：“反正我爸有的是钱，我读书做什么？读书就为钱，我现在的目的达到了，还读个屁书？”[1]61韩寒的亲身实践就是对现行教育的最好反驳，他在小说中对教育现状进行深入剖析以期说服更多的读者，这也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小说的主人公林雨翔几乎就是以作者本人为原型而创作，作家的不自觉状态将会转化为强制性的驱动力体现在作品中，这与作家的成长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韩寒自幼生活在良好的氛围中，他的父亲韩仁均就是一名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的作家，曾在各大杂志上发表大量故事小说并获奖。在父亲的影响下，韩寒开始对文学产生了兴趣并在潜移默化的熏陶之下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见解。十几年的读书生涯令韩寒对教育有了切身的体会，《三重门》展示的就是一个高中生的日常生活，其中所涉及的亲子关系，师生关系以及同学关系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丰富素材。随着时下最受学生欢迎的“读书无用论”的呼声高涨，这位少年作家的神经不断受到刺激，天赋过人且又有着敏锐洞察力的韩寒越来越感到自己的任务艰巨，他觉得身为“一塊上海大金子”，自己有义务为这个群体代言，有必要发出一些声音——小说的主人公就是作者最好的代言人。因此，林雨翔总不自觉地用挑剔、怀疑甚至毫不留情的目光审视周围的一切。他调侃甚至有些刻薄的语言在小说中俯拾皆是——“这俩人的心硕大，谈半天都谈不完，可见爱情的副产品就是废话”[2]40，“时下男女之爱莫不是三个阶段——吻关系、性关系、没关系”[3]48，“愚蠢和幽默往往只有语气之别”[4]103，这些新奇的语言展现了韩寒非凡的写作功底，当读者因这番诙谐中夹杂着讽刺的话语而会心一笑时，作者的说服实践就达成了。小说的创作只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但很难想象这竟是出自一个高中生之手，正如曹文轩所言，《三重门》中的成熟，老练甚至老到见长都是令人惊奇的。联系韩寒的个人经历，这番惊奇便是有迹可循的，正是在自身的本能潜意识的驱动之下，在一定的心理环境中，经由直觉和表象的作用，韩寒不自觉地代入林雨翔的世界，顺利地完成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出生于80年代的韩寒对自己所处的社会有着复杂的体验和感受，成长环境的特殊性以及自身所积淀的深切体会正是他创作的潜动机。

二.动机之二：“拉拢他”

显动机是从事创作的直接心理驱动力。在现实生活中，由于各种物象和事件的触发引起的心理波动会引发适当强度的情感，由此激发作者的创作来恢复心理平衡。凭借热卖的小说，韩寒成功跻身畅销作家行列。尽管韩寒一直都是热点人物，也曾引发关于“学校应当培养全才还是专才”等系列教育问题的争论，但在互联网日渐普及的大背景下，韩寒还是希望能进一步扩大他的影响力。刚刚兴起的博客文化潮流引起了他的注意，综合考虑网络平台的模式以及受众等因素，韩寒明智地选择在博客上以杂文的形式呈现自己的作品。当人们沉浸普遍的乐观中时，此时的韩寒特立独行地亮出了新姿态，针对时下热点，他发表了诸如《城市，让人民死的早》，《三峡是个好大坝》⑤等博文，作品表达的新主张犀利刺耳却不无道理，更重要的是，随着网民对这些文章的热捧，韩寒天才作家的身份得到了进一步肯定。韩寒决心以自己的专长去对抗所谓的全才，凭借自己的才华拉拢更多的受众，这样的行为在招来非议的同时也确实提高了他的知名度。

如果说韩寒前期的杂文是针砭时弊，发自内心的痛恨而批判政府的话，在后期的创作中，他的动机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其实这一点他早有感知，在《我的2011》中曾有这样的描述：“我从这些批评中获得了很多的赞誉，于是我开始在意这些赞誉，甚至不自觉地迎合。”[5]113

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信奉张爱玲“出名要趁早”的准则，不仅出名要早，还要乘胜追击，争取把名给弄大弄响。纵观当下，微博公众号大V层出不穷，各类博眼球的标题党比比皆是。在网络媒体潮流的裹挟之下，奋斗在博客一线的韩寒开始迎合大众的需求，写大家喜闻乐的文字。韩寒以自己的角度，说出很多人藏在心底的私话，发出很多人不敢发或发的不够通透彻底的声音，最典型的是写于2011年的《韩三篇》，文中开篇就写道“很坦率地说，剧烈的变革在当今中国未必是好的选择”[6]63，时事政治向来都是关注的热点，年近30的韩寒以更为成熟与世故的姿态在作品中多次提到革命，自由与民主等敏感词汇，这也使作品一经发表就造成巨大的轰动。尽管文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和戏谑，但也有明显的变化。韩寒意识到，大众最喜欢的并非辛辣的嘲讽，理性与温和的文字才是受人欢迎并具有市场前景的。从行文中不难发现韩寒的明显收敛，他不再大放厥词，无所顾忌，而是带着一丝温情进行客观冷静的陈述。他认为我们要一点一点地去追求改良，去追求好的制度和民主。在文章的末尾，他表达了自己的祝愿并写道：“愿执政党阔步向前，可以名垂在不仅由自己编写的历史上。”[7]70韩寒巧妙地斡旋于民众与执政者之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毫无意外地成为了热点人物并得到了“早熟的另类作家”的赞誉，完美地成为了消费时事政治与热点的既得利益者。截止日前，他的博客点击量已经突破6亿次。2017年，第十一届作家榜发布，韩寒凭借《我所理解的生活》以380万的版税位于第35名。韩寒的成功离不开网络技术的支持，在出名与获利的驱动之下，韩寒最终一炮而红。对名利的追逐正是其创作的显动机，也是促使其转型的外在动力。endprint

三.动机之三：“剖析我”

在《写作三种，神凡两忘》一文中，韩寒曾提到，自己一直在去往第三种写作，即剖析自我的路上，“路上有反复，有踌躇，有代价，有痛苦，但那才是一个写作者真正要去的地方”[7]171，在大红大紫之后，韩寒的经历让他沉淀，让他回归自己的内心进行创作。在《写给每一个自己》中，韩寒曾这样总结：“我写过一些不错的文字，也写过不少烂文章，无论状态起伏，无论风格转变，都是一个人的成长历程……十七八岁的时，我居然说，活着的作家中，写文章轮排名老子天下第二……我年少时装酷，追求语出惊人，这些话现在看来，大多惹人厌恶……没有人永远和自己一致，除非你不再成长。”[8]99韩寒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他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幸運儿，通过毫无关系的方式积攒出相当大的影响力，这个影响力让他没有被事先狙击，博得叛逆天才的美名。之后，在控制舆论者低估博客的传播力之时，韩寒瞄准时机，写作了大量产生影响的杂文。在尝到甜头之后，他逐渐收敛自己，获得更多读者的青睐。当韩寒达成自己的预设目标时，他又非常巧妙地将笔锋一转，对向了自己。这是韩寒在创作中自发与自觉的写作状态，也是一名优秀作家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他坦然地承认十七岁时自己书中的错误——“七门红灯，照亮我的前程——红灯永远不能照亮你的前程，照亮你前程的，是你的才能”[9]100。没有年少的张狂，没有刻意的尖锐，韩寒平静的叙述中带着非常大的魅力，这是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展示了作家多层次，多维度的生理与心理和谐统一的写作新姿态。

综而论之，“人从事任何活动，总由于他有从事这一活动的愿望。当愿望指向的对象激起人的活动时，反映这种对象的形象或观念，就构成活动的动机。”[10]375韩寒的创作有着自己的定位和方向。作为少年作家的韩寒，他的创作更多带着自己成长的印记，外界的刺激不自觉地触及内心的渴望，在一定的心理环境中，甚至是有些隐晦的本能潜意识的影响下，他通过讲述自己的故事去说服更多的同龄人。而作为博客公知的韩寒，在自我满足以及丰厚利益的驱动之下，他的情感更多地屈从于理智，顺应时代的变化并开始自觉地创作热点杂文，拉拢了大批的网络读者。当负有盛名之时，韩寒又选择了急流勇退，重新踏上了剖析自我的写作道路，真正成为了自己的代言人。在网络媒体的特定体制下，韩寒始终是聚焦人物，他的走红与另类写作确实值得我们更多的关注。

参考文献

[1][2][3][4]韩寒.五年文集[M].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

[5][6][7][8][9]韩寒.我所理解的生活[M].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

[10]曹日昌.普通心理学[M].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

注 释

①《三重门》累计发行200万册，是中国近20年销量最大的文学类作品.

②2010年4月，韩寒入选《时代周刊》“全球最具影响力一百人”，以将近100万的投票数获得了票选第二，最终在总排名中名列第24位.

③韩寒.三重门[M].作家出版社，2000.

④韩寒.五年文集[M].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第295、296页.

⑤详见韩寒博客：http：//blog.sina.com.cn/twocold.

（作者单位：扬州大学文学院中文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