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志 娟
(忻州师范学院外语系,山西 忻州 034000)
学校教育是社会成员社会化的重要途径,体现了社会的核心价值。美国学校教育的目标表现为: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和问题解决能力;培养学生的合作精神和领导技能;培养学生的灵活性和适应能力;培养学生的创新和创业精神;培养学生有效的口头和写作交际能力;培养学生获取和分析信息的能力;培养学生的好奇心和扩大想象力[1]。教育目标的确立对美国教育实践起到了引导作用。
Hoy &Miskel[2]提出学校的技术核心是教与学,而教与学的核心是以学生为中心的人本主义教育,教育是帮助学生走向成功的手段。在美国,社区、学校的各个团体共同认可学校的核心理念并使其成为各个团体的合作基础及努力目标。以学生为中心并不意味着一切课程设置和教学过程由学生决定,而是学生有权就课程内容、授课方式及评估方式做出选择。Nunnan[3]认为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理念至关重要,但其具体实现模式值得商榷。他认为学生不是天生具备教学法的知识和做出教学决策的能力,需要在学习过程中逐步培养。所以他提出一个更加现实的维度:让学生积极参与学习的各个阶段,教学则一如既往地把学生作为关注的焦点。美国中小学教学实践中以学生为中心、以学为中心的理念和教育目标是通过下列几个维度实现的。
与中国尊师重教的文化不同,时刻以纳税者自居的美国民众认为中小学教师是靠他们供养的,因此必须给社区孩子们以最好的教育。最好的教育必须有趣和符合学生需求[4]。如天才儿童项目和特殊儿童项目就是不同需求的产物。教师最担忧学生觉得课堂教学无趣、内容没有挑战性。美国民众普遍认为: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为满足学生的兴趣和需要,学校提供课程供学生们选择。由于资源有限,不同课程之间会出现竞争,于是任课教师各司其职,除了课堂要生动有趣,还需要组织各种文化活动向社区宣传,吸引关注。以兴趣、需要为主的学习方式使美国民众把学习过程和生活质量紧密联系起来,自主学习和终身学习风气盛行,如在美国大学校园内经常可以看到年纪很大但仍坚持求学的“非传统学生”的身影。
受杜威实用主义教育思想的影响,美国课堂注重生活和学习相关联。教师会想方设法地为学生提供亲身体验的机会。如麻省Belmont学区三年级学生学习海洋动物单元,教师引导学生们先观察教室里养的龙虾,描述其特征,进行绘画,然后到当地海洋馆参观。在海洋馆里,孩子们可以直接观察海洋动物,此外,教师还会请海洋馆的有关专家举办工作坊,让孩子们把手伸进有小动物的水箱去触摸、体验并和小动物互动,在感性基础上再对孩子普及相关的科学知识。如学习汉语,就会提供与中国文化接触的机会,如带学生参观中国城和中国大使馆。教师会不失时机地在节假日教学生给亲人用中文写贺卡。另外,在美国没有聋哑外语一说,学生们从学习之日起就要求能够表达。所以不论是联邦政府资助的弗吉尼亚州还是弗吉尼亚海滨城市的STARTALK短期中文项目,都会在开课第1、2周后带学生参观中国驻美大使馆,用中文和大使馆工作人员简单对话。教师课堂举例必须和学生的生活、兴趣相关联,以保证学生更多地参与和语言产出。教师需要经常对学生做需求分析,了解学生的家庭背景、兴趣爱好,在教学中不断捕捉学生的心理和行为变化,因材施教,使所有的学生都对课堂内容感兴趣,能够参与到课堂的讨论和活动中,对课堂做出贡献。
笔者曾受美国麻省一优秀学区邀请,参加了一个针对未来学校建设的讨论会。与会的每一桌除了有一位学区代表、几位家长代表外,还有一位初中或高中学生代表。面对众多的成人,这些学生代表毫不胆怯,积极参与、踊跃发言,表现出很高的公民参与意识。这种参与意识和批判性思维一直延伸到大学阶段和大学之后。笔者在哈佛教育学院听的每一门课、每一个讲座和参加的每一次学生答辩,总有学生积极提问题。来自知名大学的教授在演讲过程中也可能会被问题忽然打断,但这些教授无一例外地都会停下来回答问题,有时甚至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尴尬一笑,之后再回到刚才停下的部分继续讲。不可否认,美国中小学课堂是培养这种参与意识、思辨精神的摇篮。课堂只有知识,没有权威。
完成教学任务从来不是美国课堂教学的主要目标。至少在标准化考试浪潮到来以前,或者一些不参加标准化考试的科目上,成绩没有被当作评价学生和教师的唯一的、最重要的指标。学校经常停课进行赛前动员会和安全演习。一遇上恶劣天气,谨防意外,学校干脆停课。深层次推敲,这是因为美国教育目标定位在了超越文化课有限范围的全人教育。笔者曾经与众多学生、家长被邀请到美国一所高中参加车祸遇难的几位学生的葬礼。全体与会者心情沉重,但葬礼结束,校长忽然宣布这是一场演习,所有的死难者和肇事者鲜活地出现在大众眼前,原以为永远失去孩子的父母和孩子紧紧拥抱,双方更加感受到了生命的宝贵、亲情的可贵,在场所有人都认识到安全驾车的重要性。这场演习耗资巨大,得到了警方、空军的大力协助。这种教育对学生的震撼远超过说教,使学生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生命的重要。
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来自于世界各国的移民共同形成了美国文化,但又努力维持原有的民族特色,因此美国文化被形象地比作一碗色拉。美国课堂鼓励来自不同文化的学生以自己的文化为豪。如一些中小学举办黑人月来宣传黑人文化,帮助学生意识到黑人对世界文明的贡献。常常有犹太学生在犹太节日,穿戴着特殊节日服饰来上课。一些有中文项目的学校也鼓励学生庆祝中国的节日,如麻省的牛顿市政府支持当地华人使用市政厅开办中国节。
此外,美国的课堂鼓励思维多元化。首先,美国有课程大纲却没有强制的教材,教师可根据需要采纳不同的参考资料[5]。如麻省一个初中在讲古希腊单元时,布置的阅读来自大英博物馆的网络空间。同时,美国学生从小就鼓励上课发言,公开表达不同意见,写论文阐释自己的观点[6]。以外语课堂为例,美国中小学课堂鼓励使用基于表现性评估的方式。与传统的标准化考试不同,这种考试为学生设定任务,包括语言的情境(这种情境以贴近学生生活,或激发学生的兴趣为理想状态)、语言教学的目标、使用语言的过程和语言的结果,考核学生在特定语境中应用语言解决问题的能力。与任务型教学法相辅相成的形成性评估方式,锻炼了学生的多元思维能力和思辨能力。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自主、灵活地回答问题,而没有一成不变的答案。
美国教育史上曾对IQ非常重视,觉得学生智能决定学习成绩。斯坦福教授Dweck[7]根据多年研究,开创性地提出了固定思维和成长性思维的差别,推动了学习科学中研究非智力因素的一场革命。固定思维指学生的一种心理状态,认为人的智力因素是一个不变的常数。成长性思维则认为人的智力和能力会随着努力的增加不断提高,最后成功。成长性思维的学习者勇于探索,把失败看作成功的必由之路。固定性思维的学习者会把失败悲观地归结于个人能力的缺失,为防止被认为能力差,会尽量少地或者根本不去付出努力。Erisson和Pool[8]发现有目标的长期训练能够改善人的智力。
芝加哥大学的Farrington及其同事[4]对2012年前的对非智力因素研究的文章做了文献回顾,建立了一个综合性的理论框架,其中学生的学习受到学生的社会技能、成长性思维、毅力、学习行为和学习技能等因素的影响。学习行为指长期观察的学生的行为模式,如按时到校、完成作业、上课听讲和上课积极参与。学习行为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直接决定学生学业的成功与否。框架中涉及面最广的概念是成长性思维,由5个方面衡量:我属于这个学习社区;我的能力随着努力不断增长;我一定能够成功;我所做的是有价值的工作;疑惑和犯错在有意义的学习中必不可少。学习毅力指学习者在面对诱惑和分心的事时仍能关注和坚持。社会技能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同情心、合作、责任和自信,描述学生如何在学习中通过互动和合作进行有效学习。学习策略指学生通过学生技能和元认知策略有效地进行自我约束的机制。所有的非智力因素不可避免地受到学校和教室的微观影响以及社会文化的宏观影响。Farrington因此对许多研究和实践提出批评,提出多数研究过多地关注学生的家庭背景和学习态度,而忽视了良性的学校课堂环境对成长性思维的塑造作用。他提出一方面教师可以在学习中潜移默化地根植这种思维模式,另一方面还可以对学生进行学习策略的训练。非智力或非认知因素的研究在实践中还处于摸索阶段,但其潜力已达成共识。如美国一些小学要求教师在给学生反馈时更注重学生付出的努力而不是本身的智能。成长性思维也探索性地进入课程设置,成为课程设置的一个新的亮点。
美国是一个有实证性传统的国家,非常重视用数据说话,通过科研为实践提供参考。 “根据研究”“数据表明”是许多美国人习惯性的口头禅。科研并非象牙塔内教授们的特权,中小学教师需要在教学中不断地收集数据,对教学效果做出评估,反思教学;学生需要不断收集数据,对自己的学习情况进行反思或者对某一个项目做出研究,而不会从授课教师那里得到固定答案。很多学校针对《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9]以及接踵而来的问责制度,专门设置“提高专家”这一职位,对学校历年的数据分析和比较,使学校教育政策的调整以科学为依据。
同时,美国教育重视科技发展,大多数教室配备电脑、多媒体设备以及各种软件帮助教师完成各项工作。如Gradebook不但记录学生考勤、为上课参与打分、记录小测验和其他考试的得分,还提供了学生父母的联系方式及以前的学习成绩。教师可以用白板和学生互动。外语学习中,学生可以用Audacity软件录音并把文件通过Email发给教师。教师还可以带着学生用Movie Maker软件制作外语电影。教师可以通过Google教室和可汗学院给学生布置作业,在完成作业的同时,学生还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自主学习更多内容。远程教学也正在被越来越多的学校所接受,教师可以在一个学校教授处在不同年级的几个班。科技正成为一种生活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学校的方方面面。
美国中小学教育也面临许多问题,如美国各个州、各个地区的资源分配不均导致各个学区的教学质量千差万别;以学生为中心的教育价值观在实践中走到极端,就会给思想和行为并不成熟的中小学学生太多权力以致个人主义膨胀,无法对自身提出高标准严要求,教师们在管与不管、干涉和不干涉学生之间处境尴尬。成长性思维概念近年来在美国的中小学教育中大受欢迎,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美国中小学教育中学生毅力、努力等非认知因素的缺失。
中美不同的环境造就了不同的教育生态系统。因此,美国中小学教育模式不可全盘接受,但也不能全盘否定。人类通过教育解放人性、促进文明发展的共同美好愿望,促使不同文化取长补短及合作学习成为可能。美国中小学教育的许多方面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
中国许多教育工作者有一个认识误区:学习必须吃苦,学习和玩是对立的两个词。美国基础教育为我们提供了既有趣又有挑战性课堂的成功典范。大量的学习理论研究也支持兴趣作为一种情感和态度因素对个体学生学习效果显著的正面影响。同时,伴随着国际化和全球化的趋势,时代呼唤有自主学习能力的终身学习者。教师强迫下的学习远没有浓厚兴趣支持下的学习长久、有效。随着中国教育改革的深化,未来的教育必将突破教育异化的现象,教育成为人类社会个体诉求和生活质量提高的重要手段。这一转变将直接否定中国文化中根深蒂固的像苦行僧一样学习的模范学生形象。
同美国学生相比,中国学生实践能力差,课堂参与积极性不高。鉴于中国人口众多、教育资源匮乏的国情,教育资源的来源可多样化。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挖掘社区资源,为学生创造更多的学习机会。如讲授一些知识时,教师可从当地大学、学生家长及社区退休专家中邀请义务工作者和学生交流、开办工作坊等,使学生能够认识到所学知识的实用性,更早接触社会生活。教学模式要实现转变,如从填鸭式教学到开放性教学,从依靠教师大量输入知识信息要求学生死记硬背到在教师引导下以学生为主导的注重学习过程、注重创造性和思辨性的合作性、项目型学习,从以惩罚为目的的终结性评估转化为以成长为目的的形成性评估。
Farrington[4]在分析大量与非智力因素有关的研究中,发现来自中国等东亚国家的国际学生更多使用死记硬背的学习技能,而美国的大学生则更多采用理解的认知策略。他解释这种不同主要来自知识观的不同——中国中小学课堂认为知识是已有的、存在的、权威性的、稳定的,而西方的课堂认为知识在不断地形成和推陈出新,他的分析不无道理。提高学生的创造力、动手能力首先应该是知识观的改变。
学生应试压力过重。国外一项权威研究表明,国度压力及随之产生的生物反应会影响到学习者认知功能和应试的表现[10]。在升学考试的压力下,相比文化课,中国中小学课堂对音、体、美课程不够重视,造成学生普遍思维狭窄、缺乏激情、缺乏审美情趣、身体虚弱、视力低下。而音、体、美和认知又是互相促进的,将其割裂违反了全人发展的教育目标。此外,尽管课外补习班比比皆是,但大多补习文化知识,只有少数家庭给孩子提供上艺术和体育的课外班。这种资源分配不均成为社会公平的隐患,使许多来自资源匮乏家庭的孩子无法通过教育突破阶层固化的枷锁走向成功。
许多中小学学生都是独生子女,娇生惯养,做事缺乏毅力,独立性不强,与人相处社会性差。同时,他们心理脆弱,一旦遇到挫折,多把原因归结于自己的智力因素或者外界因素,从而一蹶不振。美国教育中成长性思维概念和实践在中国中小学教育的引入相信会对独生子女这一特定历史人群产生积极影响。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美国中小学阶段科技的应用对中国教育的一个启示是:教育科技的普及不应该局限在某些一线大城市,而应推广到各个学校,使所有的孩子都有受教育科技惠泽的机会。政府可加大对中小城市和边远地区学校的科技投资,可以动员全社会对贫困地区的中小学进行赞助,使这些地区的孩子们一样有机会掌握现代科技,能够参与国际化竞争。
所有转变的关键在于教师[11]。教师教育应成为教改之魂,只有实现教师教学理念、教学实践全方位的突破,我们才能培养出能够承担民族振兴大业的新型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