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生, 韦 丽
(皖南医学院 公共基础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2)
《洼地》是英国当代著名作家格雷厄姆·斯威夫特的第三部长篇小说。近年来,国内研究《洼地》的学者主要有郭国良[1]、金佳[2]、苏忱[3]、郭昕[4]、王艳萍[5]等人,他们分别从历史探索、互文、创伤书写、自然地理、新历史主义等角度展开研究。马尔科姆在《理解格雷厄姆·斯威夫特》(UnderstandingGrahamSwift)一书中指出,对于格雷厄姆·斯威夫特的小说,有五个普遍的问题值得探讨,分别是历史与民族、互文和文类杂糅、叙事手法、人物(包括精神失常者、普通人、女性人物) 以及作品中的元小说特征。笔者认为,作者对托马斯·阿特金森这一典型人物的设计,淋漓尽致地凸显了斯威夫特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1974年,法国学者弗朗西丝娃·德·奥波妮(Francoise d’Eaobonne)在《女性主义的毁灭》中最先提出了“生态女性主义”这一概念,这标志着西方生态女性主义理论研究的开端。生态女性主义分为多个分支,迄今并没有统一的定义,但正如查兰娜·斯普雷特纳克(Charlene Spretnak)指出的,“生态女性主义的核心观点是:西方文化中在贬低自然和贬低女性之间存在着某种历史性的﹑象征性的和政治的关系”,因此,生态女性主义同时反对性别的压迫和人对自然的压迫,要求重新树立男性与女性﹑人与自然的关系,并试图在认识论层面上阐明各种制度之间的相互关系,致力于根除二元思维方式和等级制度观念,在关系论﹑整体论和多元论的基础上建构起新的理论框架[6]297。
本文试图通过分析托马斯·阿特金森的典型性格所造成的人物命运,挖掘出作家塑造这一典型人物的匠心:揭示人与自然、人与人以及男性与女性之间的不平等,批判托马斯·阿特金森对自然、他人、女性的压迫,彰显深刻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和人文情怀。
《洼地》讲述历史教师汤姆陷入自己失业﹑妻子精神失常的中年困境。在离开岗位前的最后几节课,他抛开课本,对学生谈起了自己及父母家族的历史。
法国著名作家巴尔扎克在《〈人间喜剧〉前言》中指出,为了使人物的存在“变得更为悠久”,作家所描写的人物必须成为一个“伟大的形象”,即典型[7]。文学典型是文学形象的高级形态之一。它除了具有一般文学形象的特征之外,还比一般文学形象更富有艺术魅力,表现出更鲜明的特点。在叙事性作品中,文学典型常被称为典型人物[8]。
托马斯·阿特金森无疑是小说中浓墨重彩的典型人物,他的所作所为涵盖了家族人物的理念和罪行。他是家族的缩影,更是家族数代人性格的综合——他身上既有祖辈清晰的烙印,也有自己更突出的特征,对后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延续六代的家族事业长河中,托马斯承上启下,是导致整个家族由盛而衰的转折点。他的悲剧实则影射了整个家族人物的悲剧。
黑格尔说:“艺术可以表现神圣的理想。”他称典型为“理想”(ideal),即理想的审美范型模式,认为它是“心灵”的产物,是“符合心灵(愿望)的创造品”[9]92。文学典型渗透了艺术家的思想。斯威夫特通过对托马斯·阿特金森典型人物的塑造,寄予了他深刻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在黑格尔看来,性格是理想艺术表现的真正中心。性格的整体性不仅表现在广度上,把多样的性格属性结合成一个活的有机整体,而且表现在深度上,它使理念渗透到一切个体,从而使艺术家笔下的人物显示出独特的个性[9]304。
在《洼地》中,托马斯·阿特金森作为饱含着作者艺术理念的典型人物,具有典型的性格。
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人类中心主义的世界观是造成生态危机最深层的根源。人类中心主义把人置于中心支配地位,认为人以外的一切(包括自然界和其他所有生物)都只具有工具性利用价值,是为人的利益服务的。秉着这种认识,人类必然陷入对自然贪得无厌的攫取中,对其他生物犯下粗暴而愚蠢的罪行[6]292。
托马斯祖上的发达史就是以家族自我发展为中心,对他人残忍欺诈、牟取暴利的历史。到了托马斯这一代,日益年迈的威廉·阿特金森告诉儿子,“在凯斯林建造麦芽加工厂的人将掌握河流的钥匙,并将为他乃至整个荒原带来财富”[10]61,并给他指点致富的三字真经——“排水道”[10]61。自作聪明的父亲将这种赤裸裸的竭泽而渔的做法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儿子。祖先的不利影响为托马斯未来的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
托马斯·阿特金森 “受了父亲的激励,开始购买利姆河沿岸的湿地,并发现‘排水道’着实是个奇怪甚至神奇的词语——就如同他的大麦种子一样神奇。因为只需将水排干,这些土地五六年之后就能够以十倍的利润出售”[10]61。在托马斯眼里,操纵自然为其家族利益服务的理念丝毫不值得怀疑。他通过洗劫自然资源获取经济利益,把先人未完成的“理想”变成了现实。托马斯·阿特金森变本加厉地对大自然进行肆虐的开发。“1799年,因土地投机买卖发了一笔横财……托马斯计划在利姆河岸开挖一个盆地;到‘特拉法尔之战’那年,托马斯已经将利姆河沿岸一万两千英亩的水排尽,建造了二十多座堤坝,使用了大约六十台风力水泵……而从凯斯林到艾普顿——水路距离约九英里——沿河都筑堤造堰以控制水流”[10]62。托马斯·阿特金森全无破坏自然生态平衡的顾忌,“他再度着手工作,向西接着建造新河堤。在他无法买到土地的地方,他就买下合作权。挖掘霍克威尔渠以帮助解决利姆河下游北部一块棘手区域的排水问题。已经确定在利姆河与乌斯河交汇处两英里的地方,修建一座堤坝和通航水闸,用以控制河水的流入量……”[10]63
作者在文中直接表达出自己的生态观点:“孩子们,有一种可以被称为——借用古希腊的一个词——‘傲慢自恃’的历史理论。这种学说认为,有得必有失,一切成就必然伴随着某种损失;拿破仑要瓜分欧洲版图,必然会有报应……即使是大自然也教育我们有得必有失。以水为例,无论人如何引导它往这里那里走,但只要有一丁点机会,它就会回到以往的平衡状态。”[10]64
很快,大自然的报复来了。“1815年和1816年的冬季,雨水让利姆河暴涨,冲垮了艾普顿到霍克威尔的堤岸,淹没了六千多英亩新近开垦的耕地”[10]65。
圣经中的洪水取消了创世,使世界回到了混沌。洪水本身可以从神愤怒和报复的意象上看成是恶魔意象[11]。
作为神实施惩罚人类的工具,洪水是大自然对人类的警钟:水有力量塑造人类的生活,改变历史的面貌,但它并没有让阿特金森家族及时警醒,他们对大自然的藐视为后来阿特金森家族再次遭遇洪水乃至破产作了铺垫。
生态女性主义认为:人与自然的不平等关系制约着人类社会内部的不公平关系;人类对自身的奴役,对不同国家和民族的剥削,都是建立在剥削自然所获得的物质力量基础上的。生态女性主义不仅针对自然,也针对所有被边缘化的群体在传统父权制体系下所受到的压迫进行批判[6]298。
《洼地》中阿特金森家族利用对芬斯区和利姆河的控制,进一步对居住在这一地带的底层人民进行盘剥;利用在掠夺自然中获得的财富,对附近一带工人进行无情的奴役。
早在威廉时代,“年轻的利姆河——那里的居民大多早已迁移,成为了阿特金森的劳工”[10]61。到了托马斯时代,“托马斯已经将利姆河沿岸一万两千英亩的水排尽……佃户支付和土地一样有利可图的高额租金和渠道税。如今凯斯林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在给阿特金森打工”[10]62。
1815年和1816年的洪灾,淹没了6000多英亩新近开垦的耕地。但是,阿特金森家族受冲击力度并不大,这是“一场惨痛但可以承受的灾难:阿特金森的足智多谋解决了这个问题,一切破损在三个月内修复完毕”[10]65。
而利姆河沿岸的广大底层贫苦百姓,在平时默默忍受阿特金森家族的剥削外,此时又不得不力不从心地为大自然的惩罚买单,生活雪上加霜。“1816年,小麦价格翻了一倍,从托马斯那里得到富饶农田的佃农们既无力支付租金,也无力雇佣劳动力”[10]65。 “托马斯调查了遭灾的芬斯区。但他也能承受。因为他是个有钱人——并且他种的是大麦,而不是小麦——他可以为他的佃农提供帮助。他施舍食物和金钱给饥民。凭借过去对资源占有的优势,阿特金森家族此时反而成了‘慈善家’,更应该为大自然报复买单的不是他们吗?”[10]65
作者在此深刻地揭露了社会财富和权力分配不均导致环境毒化所带来的分配不公。大自然的报复对弱势群体的影响,远远大于对使人类栖息地退化并从中牟利的人的影响。草根阶层的弱势群体不公平地承担了更多的环境负担,遭受着人类中心主义者对环境破坏引发的自然灾害[12]。
与底层人民流离失所形成对比的是,托马斯成为了一个典范。“企业巨子,事业有成,是市民的荣耀。那些以前和他并肩工作的工人们把他奉若神明。而当托马斯想表现自己并不是高高在上时,他就走进小酒馆,为每个人叫上一品脱酒,而这时原本喧闹的酒馆立刻如教堂般鸦雀无声”[10]66。受压抑而又无力反抗的底层人民,以沉默、疏离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托马斯并没有对工人们的沉默有所触动,相反,奉行人类中心主义的他“也觉得自己挺适合扮演这样传奇人物的角色。他如何从沼泽地中挖出一条利姆河,他如何把诺福克的啤酒运到芬斯,他如何在驳船边给穷人分发食物……”[10]66
如此的托马斯在遭遇人生劫难时,必然得不到他人的同情,这就为其后面的人生悲剧埋下了伏笔。
生态女性主义认为,在男性与女性的二元关系中,男性掌握了绝对的控制权,女性如同自然,代表着原始﹑被动﹑情感﹑柔弱和神秘,受制于进步﹑主动﹑理性和强壮的男性。与自然在人类文明中的地位相仿,女性代表了父权统治下人类社会中的他者,她们“所受的压迫使她们长期处于被支配的无声地带”[13]。
托马斯在追求“事业成功”的同时,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婚姻大事。他的年轻貌美的妻子是他不择手段欺骗岳父而娶来的。“莎拉·特恩布尔是资产微薄的剑桥吉尔德赛酿酒商马修·特恩布尔唯一存活下来的孩子——托马斯·阿特金森某一天忽然提出一个惊人的建议,如果马修愿意将其实业的一半卖给他,他保证马修将来能成为一个有钱人。而就在马修沉吟半晌,绕着他那家具稀少的酿酒厂办公室踱步的时候,托马斯从窗户窥见下面庭院里酿酒商那清秀可爱﹑步履轻快的女儿,接着,在私下探询过酿酒商家族的健康状况后,采用了比购买股票更有效果的方式来巩固他在吉尔德赛的目标”[10]62。
面对自己的婚姻大事,莎拉表现得毫无主动权。显然,作为女儿,她是可以被父亲随意处置的对象,是被父权文化剥夺了发言权的缄默女性,更是父权社会中麻木的“二等公民”。小说里没有莎拉母亲的声音和形象的出现,她完全缺席。这些表明,女人不但无声,而且根本就没有被作为行为者,她们不过是男人欲望和行为的对象,妻女的作用就是直接或间接地成全男人的行为。所有的对话和交谈都是在男人之间,以男人间的经济利益为考虑[14]。
福柯在《性史》中指出,资产阶级的妇女是第一批被“性欲化”了的形象。所谓“性欲化”,是指她们唯一的任务是生儿育女﹑尽妻子和母亲的义务[15]。在1800年到1815年之间,莎拉为托马斯生了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为托马斯家族事业后继有人立下了汗马功劳。精明的商人托马斯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一举多得。相比之下,同是商人的马修则做了赔本买卖,他把女儿嫁给了一个比她大28岁且极度吝啬的男人。“早在1815年初,托马斯吉尔德赛的酿酒商岳父就生了病,据医生说不会活太久了”[10]63。直到去世,岳父“从来没见到托马斯·阿特金森当年许诺给他的财富”[10]64。从1799年女儿出嫁到马修·特恩布尔去世,时间仅仅过了16年。作者没有明确说明马修·特恩布尔的死因,却暗示了是无尽的失望﹑懊悔甚至还有经济困顿击垮了马修·特恩布尔。马修的离世也是命运对他的惩罚,蕴含了作者对父权中心主义的深刻批判。
而莎拉身上不仅体现了父权对女性的压迫,更体现了夫权对女性的压迫。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彻底毁灭了莎拉。
经过一桩两个商人之间的交易,可怜的莎拉旋即由女儿角色转变为妻子角色,由父亲随意处置的对象变成了丈夫的私有财产。1820年,托马斯此时已年近七十,痛风缠身,无法陪妻子兜风访友。1月的一个晚上,生命正处于黄金时期的莎拉与宾客正常聚会后,回到被痛风折磨得比往常更痛苦的托马斯身边。横生嫉妒的托马斯态度粗暴,无端怀疑妻子的忠诚,重重地打了妻子一个耳光。“莎拉不仅跌倒,并且头部重重地撞到了胡桃木写字台的角上。这一撞是如此严重,以至于几小时后,她尽管恢复了意识,却再也没有恢复智力”[10]67。
在整整54年的后半生中,莎拉只能坐在窗前的一张蓝色天鹅绒椅子上,那张嘴虽然曾经翕动,但是再也无法和托马斯交流。
人类中心主义和父权中心主义合力完成了贬抑自然、抬高人类,贬抑女性、抬高男性的历史进程,莎拉在这个进程中成了牺牲品。
在E.M.福斯特看来,如果将严肃的或悲剧性人物描写成扁型人物,往往惹人生厌,唯有圆形的人物才宜于扮演一个悲剧性的角色而不受时间长短的限制,才能够使我们产生除了幽默诙谐和恰如其分以外的任何感觉。圆型人物变化莫测,如同生活本身一样叫人难以逆料,是不能用一句话概括的人物[16]。
托马斯·阿特金森唯利是图,为了自己的经济利益,他对大自然恣意破坏,受到了人们的厌恶。当托马斯·阿特金森将妻子打成重伤,为了拯救妻子,他“派人远赴尚未建立排水系统的芬斯的偏僻地区,去找比尔·克莱的祖先,据说他的药剂和咒语有奇效。而那位形容枯槁的神秘术士(他没有任何帮助阿特金森的理由,因为后者的排水计划让他的族人遭灾)的回答将最后一支悔恨的利剑插入老托马斯的灵魂:托马斯·阿特金森自己应该清楚,他只是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10]70。
除了破坏大自然之外,托马斯·阿特金森的财富也是靠压榨和剥削工人而获得的,工人对他怀有深深的仇恨。托马斯·阿特金森陷入困境的时候,没人愿意帮助他。托马斯愿意把大笔财富送给能让他妻子恢复正常的人,但无人领赏。托马斯·阿特金森愿意回到吉尔德赛,面对儿子对他的恨意和全镇人对他的批判。“考虑到他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他的事业和创举,他所带来的繁荣,难道他们就不能原谅他这人性弱点造成的举动?不,似乎不能。甚至有少数至今仍坚持戒酒令的老顽固添油加醋地制造谣言,说托马斯打莎拉的时候,他因为喝了自己的上好麦酒而处于酩酊大醉的状态——这不刚好证明了一句老话:酿酒者(绝非在传播饮酒的酣畅)是打架者的亲戚?”在戒酒令触不到的“快乐的驳船夫”和“梭子鱼和鳗鱼”酒馆里,人们仍然大口喝着阿特金森麦酒,因为它的味道一如既往地甘醇甜美,并没有因为这些麻烦事而产生变化。对于老托马斯,人们只是简短评论一下,然后摇摇头,就像医生对托马斯的妻子摇头一样[10]69。
托马斯·阿特金森不但对外人冷酷无情,对自己妻子也缺少关爱,以至于亲手把妻子打成残疾。这之后,他似乎有所悔悟,陷入了深深的忏悔中不能自拔。他彻底放弃阿特金森公司的业务,付出大量金钱和心血为妻子寻医问药。“托马斯高价请来剑桥最出色的内科医生替他妻子做检查。他对待莎拉,就如同带着某样稀世珍品走遍这个城市的各个陈列室”[10]69。曾经被人奉若神明、让人颇有距离感的托马斯·阿特金森,在受伤的妻子面前流露出人性的另一面:整整4年,托马斯·阿特金森陪她坐在楼上的房间里,然后在1825年12月,在他妻子的眼前,死亡降临了。当他们被人发现时,一个已经僵死,另一个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这个曾经充满活力﹑精神饱满的男子,这个10年前被认为至少还能再活20到30年的人,被悲伤消磨殆尽,终于从他无边的痛苦中获得了解脱[10]71。
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人物是好人,但又不是完人,他不十分善良,也不十分公正。人性中总有理性和情欲两个部分。悲剧人物之所以犯了错误,或是因为缺乏贤明的判断和敏锐的智慧,情欲失去了理性的控制,结果自觉不自觉地违反了道德准则[17]。
表面上看,托马斯就是这样的悲剧人物,他因被痛风折磨得难过,一向平和的脾气受到了影响,打伤了妻子,导致了后半生的悲剧。但从更深层次来看,悲剧是必然的,是由托马斯过去对自然﹑他人﹑女性多重压迫的典型性格所造成的。“多行不义必自毙”,也是作者设计该典型人物的典型命运匠心之所在。
在托马斯葬礼那天,“不合时宜的艳阳高照”[10]83,“是芬斯去隆冬最耀眼的一日,天空明净得能勾勒出一切的轮廓”[10]71,依然有“嘲笑托马斯哀妻之痛的吉尔德赛人”[10]72,甚至“托马斯的儿子对于丧父一事缺乏悲伤”[10]72。从古至今,人们认为太阳至高无上﹑威力无穷,太阳在西方是神圣、正气的象征。作者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借太阳意象,暗含了对托马斯的批判。托马斯的去世,是斯威夫特对人类中心主义狂妄自大理念的否定。托马斯之死代表的是奉行父权中心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理念的必然灭亡。
在巴赫金看来,多元世界里一切都是同时共存、互相作用的。一个声音什么也解决不了,两个声音才是生活的基础。脱离了对话的东西就失去了意义[18]。托马斯·阿特金森压迫工人﹑打伤妻子,最后也毁灭了自己,其家族更是在奴役自然﹑剥削工人﹑压迫女性中走向了灭亡。
在当今世界,对话主义体现着一种平等、民主的文化意识。我们不但要和生存的环境进行对话,而且要同与我们在环境中共存共荣的其他有机体进行对话,自然和人类都是这个生态环境的组成部分,任何反对对话的人类中心主义和父权中心主义的等级观念和统治思想都应该被抛弃。如今,人类已经迈入了生态文明的世纪,当无限的欲求遭遇有限的资源时,后果必然是生态承载范围被突破,造成自然资源的枯竭,最终毁灭全人类。男性与女性生活在同一个自然界当中,相互依存,不可分离,建立起健康、平衡的两性关系与和谐的世界,是生态女性主义的不懈追求。
格雷厄姆·斯威夫特在《洼地》中匠心独运地通过托马斯·阿特金森这个典型人物的典型性格所造成的悲剧命运,发出了他的生态女性主义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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