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旺洪
内容提要:人类现代化的历史,就是一部区域现代化的历史。区域性,作为现代化进程的历史形态与实践状态,有着自身的深刻根源。自二战后,人类社会掀起了恢弘的现代化浪潮,但是,真正实现现代化的国家少之又少。在此意义上,现代化问题,主要是后发民族国家面临的使命与挑战。作为一个拥有独立主权的空间大尺度国家,自改革开放后,中国走出了一条具有自身特色、符合世界潮流的区域现代化之路,并在此基础上,为其他民族国家的后发现代化之路提供了可资借鉴的中国方案。
人类社会是具有空间与时间属性的场域。时间赋予了人类的历时向度,而空间则赋予了人类的区位向度。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作为历时向度的时间,成为叙述人类故事的共性中轴,而作为区位向度的空间,却在叙述人类故事中成为个性因素。在同一时间截面下,人类存在的空间差异极为显著:无论是早期的原始人类、古典文明时代,还是现当代社会,人类族群的差异化打上了深深的空间烙印。空间性,既是一种自然地理属性,又是一种社会人文属性。作为自然地理属性的空间性,其表现形态、外部特征受当地的自然资源、地形地貌、山川河流、气候气象等因素制约。作为社会人文属性的空间性,受进化历程中各种自然地理和社会文化个性因素的影响,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社会文化体系与不同阶段的发展水平。人类,是时间动物,更是空间动物。正是空间的殊异,型塑了丰富多彩的人类社会形态。在此,空间的具象表现形态就是区域,某种程度上,空间性即是区域性。人类社会的空间差异,即是人类社会的区域差异。
然而,前现代社会的相互隔绝、互不往来、各自发展的格局,随着全球化的来临而被消融,人类社会进入了一个全新时代。在人类文明进化的总体历程中,西欧诸国率先突变,先是借助于地理大发现打破了文明的空间障碍,接着又借助于工业革命开启了对人类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的全面改造。继之,在工业化的推动下,区域内部的空间形态也开始了深刻变革与自我重组,城市成为时代宠儿,人类社会进入了城市化时代。至此,作为现代化的两大核心动力的工业化与城市化,开始共同谱写了人类社会新时代。新的社会发展动力机制,催生了新的社会发展逻辑。与传统社会固守一方不同,自其开启的那一天起,现代化就雄心勃勃,以征服世界为己任。换言之,就空间属性而言,现代化就是要把孤立的、碎片化的、相互隔绝的区域,改造为一体化的、相互联系的、彼此往来的全球。历史地看,作为一个不断演进和嬗变的社会历史进程,现代化伴随着现代生产方式、科学技术、政治制度、社会结构和文化观念的变革而不断改变自己的形态,并竭力试图开启人类社会同构化的新时代。但是,作为一种历史现象的人类现代化,其在全球性宏观进程的尺度上,并非是同步的、整齐划一的,相反,人类社会的现代化,更多的表现为一种此起彼伏、接续不断的区域现代化的宏伟图景。作为现代化的发源地,英国、法国、美国率先启动现代化,德国和日本等国紧随其后。经过数百年的累积,现代化终于扩展到全球各个角落,每一个民族国家都难以在全球现代化的洪流中独善其身。然而,作为一种人类社会现象的现代化,依然无法摆脱厚重的区域性:不仅不同民族国家在现代化的发展水平上差异悬殊,而且其在现代化进程的时间轴线上,也呈现出起点不同、路径不同、结果不同的鲜明特征。当今世界,与发达国家相比,现代化主要是后发国家的使命。然而,对于正在进行大规模现代化建设的后发国家来说,在现代化进程上同样表现出时间与空间上的非均衡性,不仅不同国家发展差异极大,甚至在同一民族国家内部,现代化也不是同步的,特别是对统一主权大国来说,内部区域间在现代化进程上的差异性,几乎是一种普遍现象。
区域性,作为现代化进程的历史形态与实践状态,有着自身的深刻根源。一是源自于现代化逻辑起点与行动逻辑上非同步性。我们说,自其起步那一天开始,现代化就是从部分区域、少数族群中发展起来的,此后,才如星星之火一样,扩展到全球各个角落。这既是现代化区域性的逻辑起点,也是现代化区域性的客观结果。二是源自于现代化是一个强制性历史过程。我们说,现代化就其原点而言是部分国家、少数族群在人类进化中的突变,但是,这一突变后的部分国家、少数族群在掌握了经济、军事优势后,试图把这种突变引入到其所能触及的每一个民族国家中去。历史是有惯性的。突如其来的现代化冲击,中断了其它文明演进的自主性,在接轨现代化的历程中,出现了种种民族心理与生理的适应不良。三是源自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发展的不平衡性。受区域资源要素禀赋、经济发展程度、社会发展水平、历史文化传统等差异的影响,在迈向现代化的总潮流中,各个区域起点不同、态度不同、基础不同、路径不同,都会导致现代化实践结果的差异性。这既是全球尺度下的客观历程,也是单一民族国家内部的真实状态。
作为一个问题的现代化,并不是所有国家面临的困境。对于发达国家来说,与其说现代化,不如说现代性。经过数百年的积淀与发展,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基本上完成了经典意义上的现代化,而进入了现代性状态。在毕乃德看来,现代化“就同时存在的社会形式而言,无生命动力源泉对有生命动力源泉的比例已经增长到了或者超过了不可回转的程度”。[注][美] 奈特·毕乃德著:《现代化与近代初期的中国》(1966)。参见[美]西里尔·E·布莱克著,杨豫、陈祖洲译:《比较现代化》,上海译文出版社1996年版,第213-214页。C·E·布莱克进一步指出:“如果无生命动力的比较少量的减少无法为有生命的动力增加所‘弥补’,或者如果不对社会作不可避免的、广泛的改革就无法弥补,那么这个社会或民族就现代化了。”[注]C·E·布莱克著:《日本和俄国的现代化》,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18-19页。基于这一判断标准可以看出,对于主要资本主义国家来说,现代化在相当程度上已经是它们的完成态,这一完成态的应用性特征表现为现代性。
随着资本主义中心完成了从西欧到美国的转变,美国学者在对资本主义社会特征的描述上也逐渐取得了主导权。著名社会学家帕森斯,借用了五对相辅相成的模式变量,对传统社会与现代社会进行了区隔。这五组模式变量分别为:特殊性与普遍性、泛布性与专一性、先赋性与自致性、情感性与中立性、集体取向与个人取向。在他看来,那些以普遍主义、专一性、自致性、中立性与个人取向为特质的社会,就是现代社会,而以特殊主义、泛布性、先赋性、情感性与集体取向的社会,就是传统社会。[注]谢立中、孙立平著:《20世纪西方现代化理论文选》,上海三联书店2002年版,第48-49页。另一美国社会学家英格尔斯在对孟加拉国、尼日利亚、以色列、印度、智利、阿根廷等六个后发国家大规模调查的基础上,提出了作为现代人的素质是“一个复合体或特征组, 体现为众多领域的特定态度、价值和行为方式”,主要表现为:充分了解世界,积极扮演公民角色;重视教育与专门技术,谋求经济利益;强调个人责任,重视个人或家庭规划;赞同社会变革和乐于接受新经验;不绝对地屈服于家族、种族或宗派中得到承认的权威;认同弱势群体应有更多的自主与权利。[注]Inkeles, Alex & Smith, David, Becoming Modern:Individual Change in Six Developing Countries,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74.列维(M.J.Levy)研究了社会结构的现代性特征,包括:各类组织的专业化程度较高;组织之间是相互依存、而非自给自足的;在伦理观上,遵循的是普遍主义;民主化的权力运作机制;合理性的、普遍性的、功能有限和感情中立的;发达的交换媒介和市场;高度发达的科层制组织;规模变小、功能减少的家庭。[注][日] 富永健一:《“现代化理论”今日之课题——关于非西方后发展社会发展理论的探讨》, 载罗荣渠主编:《现代化:理论与历史经验的再探讨》,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年版,第113 页。
对于发达国家来说,现代化已经沉淀为现代性,但是对于后发国家来说,现代化还是一个充满荆棘的未知旅途。源自于西方中心主义视角下的现代化理论,与其说是人类迈向美好生活的愿景,不如说是一个危机四伏的陷阱。针对这一问题,以拉丁美洲、非洲等发展中社会为研究对象,新马克思主义提出了一个来自于后发国家的理论视角——依附理论。二战后风起云涌的民族解放与独立运动,在亚非拉地区催生了一大批独立国家。然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政治上的独立,并没有改变新型民族国家在经济上对资本主义体系的依赖。在全球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处于核心的依然是少数的发达国家,新型的民族国家扮演的是这一体系的外围角色。后发国家的经济增长,要服从服务于资本主义体系,呈现出强烈的依附性。后发国家对资本主义体系的依附性,为学者们所共识,但是,他们在对待依附性的态度上却泾渭分明。温和派认为,依附是结构性的,是客观的,要在依附中提高自主性。代表人物有阿根廷学者费尔南多·卡尔多索和智利学者恩佐·法莱托的“联系性”依附论。日本学者渡边利夫针对东亚国家在现代化道路上的实际选择,提出了“从依附到自主”的后发国家发展理论。[注][巴西] 特奥托尼奥·多斯桑托斯:《依附论的历史与理论总结》,载弗朗西斯科·洛佩斯·塞格雷拉:《全球化与世界体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版,第45-76页。与之不同,后发国家的现代化道路选择上,激进派提出了“脱钩”理论,即,新独立的民族国家,要想摆脱对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依附,就必须与这一体系彻底决裂。阿明在“脱钩”与“自立”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世界市场的联系性分离或隔离”理论和“区域内部的整合性发展”理论。[注][埃及] 萨米尔·阿明著,任友谅等译:《世界一体化的挑战》,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更为激进的是贡德·弗兰克,他完全否定“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另起炉灶,以康德拉捷夫周期论取而代之。[注]A. G. Frank and B. K. Gills. The World System: Five Hundred Years or Five Thousand?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 1993;Reorient:the Global Economy in the Asian Age.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8
相对于资本主义学者的西方中心主义视角,依附理论确实有很强的解释能力,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运行角度解释了第三世界国家贫困的根源,也回答了后发国家在现代化道路上步履维艰、效果不彰的深层原因。纵观全球现代化史,站在21世纪的门口,能够成功现代化的国家少之又少。除了以七国集团为代表的发达国家以及部分资源型国家在人均财富上达到现代化要求外,全球范围内只有东亚的韩国、新加坡、台湾和香港等几个小尺度国家或地区成功现代化,还从未出现一个统一大尺度独立主权国家后发现代化的成功案例。自上个世纪50年代,在亚非拉地区取得民族独立后的国家,历经70余年的探索,成功者依然屈指可数,现代化依然是他们的使命与希望。
1840年的鸦片战争,标志着具有5000年历史的东方文明古国,告别了自给自足的中央帝国时代,开始了与西方文明的冲突与碰撞。现代化的转型困难是如此之大,以至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整个国家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机关头。千年未有之危机,也让中国人民得出了一个明确结论,即,惟有战胜、驯服现代化怪兽,才能使中华民族重新站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中。前行如此多艰、道路如此崎岖,也使得现代化的中国之路险象环生、动荡不安,客观上也导致了现代化中国之路上某些探索与试验,甚至让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即使困难再多,风险再大,中国始终明白,迈向现代化是我们的必然选择。没有现代化,就不会有繁荣富强,就不会有中华民族的光明未来。现代化,成为历经国破家亡、受尽屈辱的中华民族坚定不移的方向,也是支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信念所系。
在迈向现代化的征途中,民族国家或特定区域,以什么样的标准,采取什么样的方式,选择什么样的现代化之路,如何正确处理好“本来、外来与未来”的关系,走出一条“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现代化中国之路,始终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核心问题。直至今天,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开放已经走过了40年之际,这一理论与实践上的重大问题、根本问题,也获得了一个基本定型化的答案,就是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在此基础上开创一条现代化之路的“华盛顿共识”之外的另一个可能路径,即,基于“北京共识”基础上的现代化之路。
以“北京共识”为主要内容、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主要路径特征的区域现代化中国之路成果丰硕,不仅走出了一条后发大国赶超型现代化的现实道路,而且也为世界上其它后发国家的区域赶超型现代化之路提供了可以镜鉴的他山之石。现代化模式上的“华盛顿共识”与“北京共识”之争,反映的也是后发国家现代化路径选择中的区域性与全球性的深刻矛盾。“华盛顿共识”下的全球现代化之路,追求的是一个标准化的、普适性的、无差别的现代化路径,而“北京共识”下的现代化之路,其成功的关键在于,既积极吸纳先发现代化国家在现代化之路上的共性成果,又强调现代化的区域性、地域性、民族性特色,是在尊重地域与民族差异的基础上,选择一条顺应现代化趋势、符合本区域历史与现实情况的个性化现代化之路。
客观地看,现代化之路在中国的成功,植根于我们探索出一套正确的现代化战略。自新中国成立起,在现代化战略选择上,就针对大尺度统一主权国家的现实国情,采取了非均衡发展战略。改革前,非均衡战略的核心集中于不同领域发展次序的安排,即,优先发展重工业,大力发展教育事业。改革后,非均衡战略沿着领域与地域两个层面展开:在领域层面,开始强调轻工业、民生产业的发展;在地域层面,按照东中西部划分,集中资源优势发展东部地区。正是依托于这一战略,作为大尺度统一主权的后发国家,中国才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就。
在此,值得注意的是,主权独立是中国后发区域现代化能够取得成功的前提条件。主权,意味着在实施现代化战略时的自主性与独立性。纵向地看,1949年之前,现代化中国之路之所以步履维艰,就在于我们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来自外部的干扰,随时都可以打断现代化战略的连续性。横向地看,全球范围内后发国家之所以在现代化道路上纷纷折戟,原因同样在于主权性的缺失。无论是拉美债务危机,还是东南亚金融危机,抑或是非洲的低水平发展陷阱,都与各自民族国家无法稳定连续独立推进现代化战略有关。在全球资本主义体系中,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可以运用经济、政治甚至军事手段干涉、阻断后发民族国家的现代化进程。
区域,本是自然现象,是一个空间与区位概念。我们知道,空间与时间共同构成了存在的二维坐标,前者是横向的,拓展存在的宽度,而后者是纵向的,延展存在的连续性互为参照、相互交织,才能向人们呈现出存在的稳定性与立体性。正如福柯所言:世界更可能是一个点与点之间的相互连接、团与团之间相互缠绕的风格。[注]潘泽泉:《空间化:一种新的叙事和理论转向》,《国外社会科学》2007年第4期。作为实在存在二维坐标的另一维,时间之于人们的意义在于,生活就在时间之中,没有时间,也就没有生活。[注]纪逗:《解读本雅明的历史时间观念》,《学术交流》2012年第10期。时间绵延不断,积淀着对过去的感情,又内蕴着对未来的期望。
作为一个标识万物存在的坐标,空间有多重表现形态,如,既有抽象的空间坐标,如,经纬线,又有具象的空间实体,如,有形的自然地貌、山川河流等等。其中,区域同样是一个极其重要而基本的空间表现形态。如,在地理学中,区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物质内容,有着明确的边界,包括自然、人文、经济社会区域。显然,在现代科学话语中,区域并非一个纯粹自然现象,相反,它已经打上了深深的经济社会烙印。其实,区域概念的社会性,也同样体现在汉语中。作为一个独立概念的区域,最早可见于《周礼·地官·序官》中的“廛人”。郑玄为之注释为:“廛,民居区域之称。” 晋代的潘岳在《为贾谧作赠陆机》中曾言:“芒芒九有,区域以分。”清代的陈康祺 在《郎潜纪闻》卷三中也指出:“咨其风土,考其区域。”区域概念的社会性,至少体现在多个层面:
一是区域的空间范围是不确定的。与诸如各种山川河流、行政区划不同,区域没有固定的明确的边界。这就意味着,作为一个空间概念的区域,在空间范围尺度上可大可小:自成一体的五大洲是一个区域,现代民族国家是一个区域,不同国家的省、州是一个区域,甚至最小的自然村也是一个区域。
二是区域的划定有着内在的机理。尽管作为一个空间概念的区域,在尺度范围上充满不确定性,但是,这并非意味着区域是任意的,随便在地图上画一下就是一个区域。恰恰相反,作为一个空间单位的区域,有着自身的机理与共性:或是区域内自然地理环境的相似,或是历史文化的相近,或是经济发展水平的相近……换言之,即总有一个维系区域内不同族群的最大公约数存在。
三是现代化意义上的区域概念,主要指涉的是后发国家或地区。我们知道,作为一种社会历史现象的现代化,先发国家中已经实现,对于他们来说,不存在区域现代化问题。故,在此一样,民族国家层面的区域概念,又是特指的。
四是基于我国实践的区域现代化,区域概念又有中国特色。即,作为民族国家范围内的下一个层级的空间单位,我国边界内的区域又是具体的。特别是,随着近40年的改革开放,现代化意义上的区域概念,基本接近约定俗成,如长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东北、华北、华中、西南、西北等等。
基于此,可以对区域现代化的概念作一个界说,即,“人类社会中的不同区域由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知识社会转型的持续的世界历史变革过程,是指以科技革命和社会进步为动力,以建设经济高度发达、政治自由民主、社会和谐稳定、文化繁荣发展、生态舒适友好、生活富裕幸福,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和生态文明高度统一的现代社会为目标的历史发展过程。”
现代化也是中国在近当代的历史使命。无论是国家层面还是次一级省级层面的区域现代化实践,其共性的目标与路径,就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这一过程中,形成的典型经验有:一是妥善运用非均衡发展规律。后发国家现代化有着自身的劣势,不同区域无法同步同起点地开展现代化建设。必须围绕着现代化战略目标,实施非均衡发展战略。无论是改革前基于国防与安全需要对中西部三线地区的开发,还是改革后对东部沿海区域的优先发展,都是国家根据形势变化与资源条件实施的非均衡战略的具体表现。二是妥善处理局部与全局的关系。作为一个统一主权大国,区域间、行业间差异极大,而在不同的时间节点上又有不同的任务。为此,需要运用国家力量,统筹安排各个区域、行业与整体的利益关系,部分区域、行业先行发展,而其他区域、行业要予以支持。如,改革开放后,中西部地区对东部沿海地区在资源、人力等方面的支持;为了顾全大局,改革开放之初国防事业做出的暂时性压缩优先推动城市的现代化,等等。但是,当先行区域达到一定水平后,同样要反馈后发区域、行业,通过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协调发展的总体现代化目标。三是坚持先发引领、区域联动。对于中国这样一个统一主权大国来说,在现代化事业中,实施的是赶超型现代化。要想赶超,就必须要有部分地区、部分行业进行引领性发展、探索性发展,如国家就明确要求江苏等东部发达地区承担起“为全国现代化探路”的责任。通过引领性发展、探索性发展,为全国其他地区的发展提供样本与经验。四是坚持重点突破与整体提升。要想赶超世界发达国家现代化水平,必须要在重点行业、重点领域进行突破性发展,才能为整体提升提供方向,而整体提升则反过来又为重点突破提供殷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