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电影的陌生化叙事研究
——以《水形物语》为例

2018-02-21 22:28娄玉琳
西部广播电视 2018年21期
关键词:物语丽莎陌生化

娄玉琳

(作者单位:北京交通大学语言与传播学院)

吉尔莫·德尔·托罗执导的《水形物语》是一部融合童话、情感与跌宕剧情的奇幻作品。就剧情设置而言,这部“成人童话”并不出彩,但其独特的角色设置、叙事结构和视觉场景均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呈现在荧幕上,给观众带来一种陌生化的新奇体验,而这也正是诸多奇幻电影的共同特点。

1 对《水形物语》陌生化叙事的研究

1.1 人物形象的陌生化

什克洛夫斯基认为,陌生化的手法在艺术中是普遍适用的:“我个人认为,凡是有形象的地方,几乎都存在陌生化手法。”

在《水形物语》中,以男女主角为代表的角色塑造均经历了变形,为观众带来了不同的审美体验。

影片在艾丽莎的画家邻居查尔斯的叙述中开始,其旁白为观众说明了电影的主题:一个梦幻的童话故事。然而,在《水形物语》中,无论是“男主角”两栖人还是女主角艾丽莎,都完全打破了常人认知中对标准爱情故事的定义。

艾丽莎面目苍白瘦削、皮肤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沟壑,甚至无法像常人一样正常发声;而或许是作为一个爱情童话女主角最重要的一个特性——对异性的吸引力,似乎也较为缺乏。

作为男主角的两栖人,则从出场开始就更像一个无助而可怖的他者,更多地占据着一个等待被拯救的位置而非拥有强大力量的英雄。在传统的童话叙事中,拥有此类形象的角色如果一定是男主角的位置,那么其背后通常存在一个将英俊人类变为怪物的诅咒,故事结局常伴随诅咒的破除。而在《水形物语》中,这一奇迹性的画面并未出现,一个永远不会化身为人的“怪物”是这一角色对于传统童话设定最大的颠覆。

在《水形物语》中,主要人物的外貌、性格等设定从始至终都存在于观众传统审美趣味之外,影片中这些对主要角色的陌生化处理,完成了对观众审美体验的一次延宕。

1.2 叙事结构的陌生化

在传统以爱情为主线的童话母本叙事框架中,“王子拯救公主”“善良战胜邪恶”是最基本的价值取向,借由普罗普的七种“行动范畴”和格雷马斯之后的发展,本文认为爱情童话最基本的叙事单元可以分为:男女主人公相遇—二人相爱—坏人出现,制造危机—英雄在施惠者和帮手协同下解决危机—圆满结局。《水形物语》在叙事主体基本符合这一固定结构的基础上存在陌生化拓展。

布莱希特在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论基础上认为,陌生化的目的是“激发观众一种干预现实的思维”,从而唤起观众的理性判断与思考。

提炼影片结构,可看到英雄这一行动范畴在施惠者、帮手的协助下拯救公主的主线,最终英雄艾丽莎和公主两栖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坏人瑞查德受到惩罚。但这只是表层故事,从深层结构看,在这个以美苏冷战为背景的童话叙事中,充满对现实的隐喻,观众可以经由隐喻在梦幻童话空间与冰冷的现实间不断出入,获得深层反思。

如同童话叙事中那样,男女主人公的相遇带着偶然和某种程度上的注定,但这一相遇并不美好,在亚马逊备受尊崇的两栖人被研究者强硬地看作“他者”而受到监禁、虐待并差点被消灭,这充分体现了“此者”对于“他者”全然的敌对态度。

在正义与邪恶的对抗中,陌生化的处理也为观众带来更深层的思考空间。影片中随处可见的隐喻被陌生化手法隐藏在叙事间隙,但又时刻吸引观众注意力,现实背景与童话情节的交织为受众制造出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第三空间”,指向人们所处的社会环境。

在施救过程中,解救主人公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英雄,而只是被排挤的种族、形象、性别、阶层中的弱势者。与这些边缘人所对立的是安保负责人瑞查德所代表的上层和中产阶级,是无可争辩的主流和权力的拥有者。

影片的童话色彩,在于建构了一个以瑞查德为代表的“坏人”和以代表残障者和工人阶级的艾丽莎、代表纯粹“他者”的人鱼、代表不同种族的塞尔达、代表少数人群的查尔斯和代表社会主义阵营的罗伯特为代表的“好人”的二元对立。让代表社会主流的人物扮演“坏人”这一行动范畴,微居社会边缘的弱势者代表正义,在童话的叙事中是一种充满荒诞感的对调,说明这不仅是一个跨越障碍的爱情故事,更是一次对种族主义、男权文化中心和异性恋霸权的解构。

在角色的结局设定中,影片虽坚持“正义战胜邪恶”的童话价值取向,但施救者们的经历却混杂着巨大的未知。在叙述者查尔斯的口中,落水后的艾丽莎和人鱼“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我相信是这样……”然而,这种旁白究竟是事实还是只是假想的美好结局,影片呈现上的不确定性和观者常识共同作用,让观众直至落幕都无法判断真正的结尾是什么。罗伯特的死更是在观众和梦幻的童话中起到了重要的间隔作用,将观众从皆大欢喜的幻想中抽离,从架空的幻象中回落,砸回20世纪60年代充斥恐怖、冷漠和包括移民、种族、女权抗争等诸多问题在内的土地上和流着鲜血的凄风苦雨中。

2 奇幻电影的陌生化叙事策略

在奇观化电影大行其道的今天,制造陌生、延长观众审美时间无疑是一种有益尝试。

在主要角色塑造中,陌生化在奇幻电影中最明显的表现在于角色可能存在的“非人化”,这种非人化常表现在物种和主人公异于常人的外貌和能力上。然而,在非人化特征包裹下的,永远是亘古不变的人性,电影的最终结局通常是符合“善”的定义的人性的回归。

在叙事结构的处理中,可以通过对主要角色行动范畴的调换和变形,延长观众的接受时间,促进观众对影片主题进行思考,使观众于新奇陌生的情节组合中看到熟悉的现实,进而获得对现实的认知;同时,面对尖锐的社会现实,陌生化的叙事可以弱化矛盾,使影片更好地传达制作者的创作意图。

在视觉呈现上,打破观众对电影画面的期待视野,通过奇观化的处理为观众制造视觉惊奇可以有效抓取受众眼球。然而陌生并不等于不美,视觉呈现中的陌生化并非以制造不适为最终目的,而应该是从一种观众对某种类型叙事的前在性认知之内的美到观众对这一类型叙事前在性认知之外的美的转移。

但也应该认识到,全然打破观众前在性认知、完全背离电影接近性原则的处理不仅为电影制作方造成了困难,而且对于普通观众而言更是难于接受。因此本文认为,应该在总体符合电影对观众“接近性”的基础上,进行陌生化尝试,在“制造隔阂”之后落脚于“消除隔阂”。

艺术的目的之一,就在于让人们对事物永远保持好奇。陌生化在艺术探索创新的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这种手法不仅仅可以通过对人物塑造、叙事结构方面的尝试将老故事讲出新的效果,带给观众新的审美体验;更能够通过在观众和故事、幻想和现实中制造间隔,而延长观众的审美时间,进而提升观众在奇观化电影统治时代的思考能力,更好地传达电影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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