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经典:《实践论》与《矛盾论》的多重价值意蕴

2018-02-20 16:14:45
学习与探索 2018年9期
关键词:实践论特殊性矛盾

吕 世 荣

(河南大学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提供了哲学基础和理论根据,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民主革命时期主要体现为探索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方式,以解决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性质和道路问题。《实践论》和《矛盾论》(以下简称“两论”)作为这一结合的奠基之作,不仅在理论上解决了两者能不能结合的问题,更在实践中解决了如何结合以及这种结合的实现方式问题。对于毛泽东的这两部重要论著,学界进行了长期不懈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绝大多数学者都基于“两论”的丰富思想而高度肯定其价值,但也有部分学者的认识存在着主观化和片面化的偏差,认为“两论”只有实践意义,缺少理论价值,有的学者甚至连其实践意义也一并否定[1]。实际上,“两论”不仅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还具有重要的时代价值。

一、“两论”为解决马克思主义怎样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问题提供哲学依据

中国共产党人虽然一开始就将马克思主义确立为指导思想,然而究竟如何才能够将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社会的独特国情相结合,这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是一个亟待解决的突出难题。从哲学上讲,这一难题的实质就是要解决理论和实践、共性和个性的关系问题。“两论”为这一问题的解决提供了哲学基础。

1.“两论”正确地总结了中国革命的经验教训,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提供了方法论指导

从1921—1935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革命虽然取得了很大成就,但也遭受了挫折和磨难,甚至一度陷入绝境。造成这一后果的原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中国共产党党内对马克思主义究竟如何才能够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缺乏正确的一致性认识。当时,中国共产党党内主要存在两种倾向,都对中国革命的国情和革命力量的认识不到位,忽视甚至否认理论对中国革命的指导作用,对“马克思主义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导”[2]281的思想存在错误的认识。这主要表现为迷信书本、轻视革命实践,要么将马克思主义的某些理论、某个观点神圣化,将苏俄革命经验绝对化;要么将马克思主义断章取义碎片化,从而不可避免地犯了右倾或“左”倾的错误。问题不在于出现了这些错误,关键在于如何从理论上认识这些错误,避免这些错误,使马克思主义真正地成为指导中国革命的思想武器。正如列宁所说:“不仅要知道俄国马赫主义者为什么是错误的,还要知道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失足的。”[2]14分析当时党内“左”右倾机会主义的错误根源,可以发现中国革命的关键问题是如何解决的。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问题,实质上是理论与实践、普遍性与特殊性的关系问题。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真理性学说,本身就是在特定的实践条件下所形成的关于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科学认识,它不可能是超越时空的抽象教条,否则就会失去生命力。如果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一种抽象的绝对性结论去裁剪不断发展变化的社会现实,那就成了以绝对观念决定社会现实的唯心主义。理论只有与实际相结合,才能发挥其对实践的指导作用,才能进一步在实践中得到检验和发展。这种结合,首先是要找到实践中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进而依据理论自身的基本立场和基本精神,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应当看到,应运而生的《实践论》,正是系统地论述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强调了实践的重大现实意义,并由此论述了认识和实践的统一关系。它明确指出:“主观和客观相分裂,认识和实践相脱离是‘左’‘右’倾错误的认识论根源。”[3]295

《矛盾论》的核心思想则是矛盾的辩证法问题,特别是关于矛盾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辩证关系。矛盾的普遍性是认识事物的普遍方法,矛盾的特殊性是认识事物的基础和根据。这一基本原理意味着,不调查研究中国社会的特殊性,是不可能真正做到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结合的。毛泽东明确指出,不懂得矛盾普遍性与特殊性的内在关系,不懂得矛盾的特殊性与解决矛盾的方法之间的内在关系,而只是照搬书本和别国的模式办事,是“左”和右倾错误的形而上学实质。它在根本上脱离了马克思主义所蕴含的方法论根基,忘记了马克思主义“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4]691。因此,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这里的结合并非“照搬”或者“代替”,而是要用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和方法深入分析中国革命的现实问题,进而在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中找到破解中国问题的现实道路,并在实践进程中不断探索两者结合的实现方式。这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科学方法。

2.“两论”论证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基本原则

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从哲学上说,就是要解决共性和个性、理论和实践的关系问题。《矛盾论》并不是一般地指出了矛盾普遍性和特殊性相结合这一方法论问题,而是在了解中国社会现实情况的基础上,从世界观层面考察如何认识和处理两者的关系。一方面,马克思主义作为无产阶级革命的普遍真理,反映了各国无产阶级革命所共有的活动性质和一般发展规律,因而对各个国家的革命斗争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并没有也不可能完成对各国革命的特殊本质和特殊规律的全面揭示和总结,也就不可能为各国革命提供现成的具体答案。如果片面强调本国革命的特殊性,否认马克思主义的普遍指导,就会犯方向错误。相反,如果只强调理论指导的普遍性而否认特殊性,就不能使马克思主义真正发挥作用。因此,只有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和各国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并进行创造性地运用和发挥,才能真正解决本国的实际问题,也才能真正发展马克思主义。

这正是《矛盾论》中强调矛盾普遍性和特殊性辩证关系的基本精神,也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基本原则。同时,在这里毛泽东更强调矛盾特殊性的重要性,因为矛盾的特殊性是一事物区别于其他事物的特殊本质,认识事物就是认识事物矛盾的特殊性。承认矛盾的普遍性,只解决了认识的方向,只有具体地分析事物矛盾的特殊性,才能真正认识事物。“用不同的方法去解决不同的矛盾”这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必须严格遵守的一个基本原则。因此,他明确指出:“马克思主义的‘本本’是要学习的,但是必须同我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3]111-112也就是说,客观地、正确地把握中国社会的实际,是实现两者结合的基础和前提。

与此同时,《实践论》也从认识路线上进一步解决了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基本原则。它首先抓住旧唯物主义认识论和教条主义在认识论上的致命弱点,即不了解认识对实践的依赖关系,由此出发进一步系统地论述和发挥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并在其中特别阐释了认识过程的两次飞跃和认识发展的规律,阐明了主观和客观、理论和实践、知和行的具体的历史的统一的思想。这一基本原则实质上从世界观层面摆正了认识和实践的辩证关系,强调实践对认识的决定作用。同时,《实践论》在关于认识过程的第一次飞跃中,进一步论述了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的关系,强调两者在本质上是源与流的关系,且间接经验只有转化为直接经验才能真正发挥作用。而在认识过程的两次飞跃中,则不仅强调了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的重要性,更强调理性认识回到实践中去的重要性。这些都确立了理论与实践的统一、矛盾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统一这一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基本原则。

与此同时,“两论”还从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的高度,深刻揭示了理论对实践指导作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批判了那种否定理论具有指导作用的狭隘经验主义,从而凸显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强烈的现实维度。“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认为十分重要的问题,不在于懂得了客观世界的规律性,因而能够解释世界,而在于拿了这种对于客观规律性的认识去能动地改造世界。”[3]292马克思主义哲学高度重视对事物的本质和规律的理论研究,“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5]311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理论具有对于实践的优先性,在毛泽东看来,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注重理论作用,正是因为它能够指导实践。反言之,“如果有了正确的理论,只是把它空谈一阵,束之高阁,并不实行,那末,这种理论再好也是没有意义的。”[3]292这一结论牢牢立足于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观,充分彰显了其“改变世界”的本质特性,同时也彻底戳穿了教条主义的真实面目。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必须善于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方法与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一方面要重视理论研究,要弄清并掌握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另一方面又必须重视社会历史的特殊性,在认清中国现实的基础上,将实践作为理论的目的导向,即运用马克思主义来破解中国革命实践中的现实矛盾和问题。

3.“两论”为党的思想路线的确立提供了重要哲学基础

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是我们党进行革命并取得胜利的思想方法,它是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高度概括,更是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思想原则。“两论”中虽然没有直接将实事求是概括为党的思想路线,但却为这一思想路线的确立提供了哲学基础。

能否摆正理论与实践的关系,这是确立科学思想路线的首要前提。如上所述,毛泽东基于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认识论,在“两论”中对认识和实践的辩证关系作了系统而又全面的揭示,澄清了认识对实践的依赖关系,并揭示了只有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并通过实践对认识的检验,才能够抓住事物的本质和规律。这些思想既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提供了根本理论支撑,也为党的思想路线的确立提供了不可或缺的世界观和认识论前提。这从根本上要求党的思想路线必须立足于客观实际,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的制定,不能从主观设想出发,而必须牢牢立足于现实实践活动,“必须对它们实行具体的分析”[3]317,即必须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对当时当地的实际情况进行深入的研究。

能否认识和把握事物的本质和规律,是确立科学思想路线的关键所在。“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的事物,“求”就是探求这一活动,“是”就是关于事物本质和规律的认识。毛泽东的《矛盾论》为实事求是的思想内涵提供了方法论基础。他首先区分了两种根本对立的宇宙观,前者即采取僵化和静止的方式去看待事物的形而上学宇宙观,后者则是将事物看作处于永恒的运动和变化之中的辩证唯物主义宇宙观。前者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从根本上无法获得关于事物之整体的和全面的认识,而只有坚持辩证唯物主义的宇宙观,才能透过事物的现象抓住其内部联系。在这个意义上,党的思想路线就是建立在辩证唯物主义宇宙观基础上的关于党的实践活动的基本原则和方法。“这个辩证法的宇宙观,主要地就是教导人们要善于去观察和分析各种事物的矛盾的运动,并根据这种分析,指出解决矛盾的方法。”[3]304其核心就是通过对事物矛盾的剖析来揭示事物的本质和规律,进而找出解决现实问题的方法。

能否真正站在人民大众的立场上为其谋利益,这是衡量党的思想路线是否科学的价值观尺度。“两论”牢牢站立在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立场,凸显了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价值追求。在《实践论》中,毛泽东明确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归结为“两个最显著的特点”:“一个是它的阶级性,公然申明辩证唯物论是为无产阶级服务的;再一个是它的实践性,强调理论对于实践的依赖关系,理论的基础是实践,又转过来为实践服务。”[3]284这里的“阶级性”就是牢牢站立在人民立场上的党性原则,而“实践性”也并不是无立场的纯粹客观,同样也是将维护人民群众的利益作为党领导的一切革命实践的出发点和落脚点。这种鲜明的阶级立场和党性原则同样也贯彻在《矛盾论》中,辩证唯物主义的宇宙观及其矛盾分析方法有其鲜明的问题意识和实践诉求。“两论”的理论目的绝不是主观地构造出一套先验的观念和理论,以获得对现实的某种合理的“解释”。恰恰相反,它是立足于当时中国社会的现实矛盾和中国革命面临的现实局势,来寻找领导中国革命走出困境进而取得胜利的哲学根据。正是在此意义上,“两论”为党的思想路线的科学性与价值性的统一提供了重要哲学支撑。

二、“两论”对中国共产党探索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实现方式进行哲学总结

“两论”不仅为解决马克思主义怎样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问题提供了哲学依据,而且为探索实现两者结合的现实方式这一历史活动进行了哲学总结。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最大成果,是开辟了一条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即以土地革命为基础,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两论”虽然不是直接论证这一道路的理论专著,但却为确立这一道路的合理性进行了哲学总结。

1.“两论”分析了中国革命中社会历史的特殊性,从而明确了中国革命的性质和方向,以此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的结合确立了前提和基础

寻找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切入点是开辟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的关键所在。毛泽东在《矛盾论》中对矛盾普遍性和特殊性关系的原理、特别是矛盾特殊性的理论和方法进行的系统阐述,正是对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之确立的深刻总结。自1840年以来,中国逐步走向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状况。正当中国人确立革命的指导思想和革命道路的关键时刻,十月革命的发生为我们送来了马克思主义。这种错综复杂的国际国内矛盾造成了中国革命独特的历史环境,并由此历史地规定着中国革命任务的特殊性,这正像1843年前后德国革命所面对的历史境况。当英法资产阶级革命已经成功,并且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已鲜明凸显时,德国还处于封建割据的状态,这使得它既向往英法的资产阶级革命,又害怕无产阶级的巨大力量。正如马克思所说:“德国思想的要求和德国现实对这些要求的回答之间有惊人的不一致”[6]12-13,德国哲学是世界历史的同时代人,但德国的现实却远远低于这种哲学所批判的水平,从而德国革命的出路就在于实现一个“有原则高度的实践”,即“一个筋斗就不仅越过自己本身的障碍,而且同时越过现代各国面临的障碍呢”[6]13。这种革命道路的必要性和可行性不仅仅在于德国的资产阶级无力领导政治解放的完成,而且还在于:“形成一个被戴上彻底的锁链的阶级”和彻底革命的哲学。近代中国的历史状况正是德国问题在中国的呈现。列宁曾讨论过中国革命的这种特殊性,他在《全俄东部各民族共产党组织部第二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中指出:“你们面临着全世界共产党人所没有遇到过的一个任务,就是你们必须以共产主义的一般理论和实践为依据,适应欧洲各国所没有的特殊条件,善于把这种理论和实践运用于主要群众是农民、需要解决的斗争任务不是反对资本而是反对中世纪残余这样的条件。”[7]79

中国面对这样特殊的历史任务,是从书本上找现成答案呢?还是根据中国的实际,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解决新任务呢?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从世界历史发展趋势出发,分析了中国在世界革命运动中的位置,结合中国的现实情况,在帝国主义和中国社会相互作用所导致的阶级关系和社会经济基础的变化中,确立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性质,解决了中国革命的性质和方向问题。中国革命不仅仅要反对封建统治和帝国主义的侵略,还要反对帝国主义在中国的各种代言人。这种革命在十月革命以前,属于旧世界的资产阶级革命的范畴,而在十月革命以后,“则属于世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一部分了”[8]667。资产阶级不代表世界历史的发展方向,不能领导中国完成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主义革命,只有中国共产党才是中国人民的忠实代表,才能领导中国民主主义革命取得彻底胜利。在此意义上,《矛盾论》关于矛盾特殊性的分析是对中国革命性质和方向的总结,并在其中揭示了国民党在革命根本问题上的反动特征,其主要的是依靠统治阶级上层进行革命,并正是由此才逐渐演化为国内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的代表。这样,毛泽东就从中国社会历史环境的特殊性中总结出了中国革命的特殊性,而关于中国社会历史特殊性的矛盾分析是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前提和基础。

2.从现实国情出发提出并解决了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从而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确立了核心问题

对中国社会历史现实矛盾特殊性的分析,进而认清中国国情,其目的是探讨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结合的具体实现方式,即解决中国革命的道路问题。中国共产党人为这一道路的确立进行了艰难的探索过程,最终从中国现实的社会历史状况出发,确立了革命的对象和动力。实际上,中国共产党的“一大”“二大”都对此进行了可贵的探索,但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毛泽东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开篇即指出:“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一下子就提出了革命的首要问题,以马克思主义“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各阶级的经济地位决定各阶级的政治态度”的基本原理为依据,分析了中国社会各阶级的经济状况以及由此决定的革命态度。他明确指出,中国的“地主阶级和买办阶级完全是国际资产阶级的附庸,其生存和发展是附属于帝国主义的”[3]3-4,他们代表着中国最落后、最反动的生产关系,必须成为革命的对象。民族资产阶级是城乡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代表,具有革命性和妥协性。无产阶级虽然人数不多,但经济地位低下,由此“做了民族革命运动的主力”。这一科学的分析初步确立了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地位,为中国共产党在民主革命时期的政治路线奠定了理论基础,进而初步地解决了中国革命的对象和动力问题。

关于农民问题在中国革命中的重要地位,在建党初期就有人意识到了。在1926年2月中共中央特别会议上讨论了农民问题的重要性,强调了必须要以解决土地问题为主干。后来,瞿秋白根据斯大林和共产国际的精神,也论述了“中国国民革命应当以土地革命为中枢”,提出应建立农民政权,实行土地革命[9]580。这已经接触到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然而他们立论的依据主要是农民占中国人口的大多数,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指农业在国民经济所占的比重极大),很少是从中国社会的经济基础和阶级关系上加以论证的。因此,这时的中国共产党还尚未真正理解民主革命的基本任务是解决土地问题,民主革命的中心问题是农民问题。而真正从中国实际出发解决农民问题的是毛泽东。他从1925年起就以主要精力来参与农民运动,并在广泛调研的基础上写成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以及《国民革命与农民运动》,从而系统地总结了农民运动的经验,从理论和实践结合的基础上回答了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农民问题。从中国社会的经济基础和社会阶级的相互关系出发,毛泽东明确了农民问题应当是中国革命的中心问题。他认为:“经济落后之半殖民地,外而帝国主义内而统治阶级,对于其压迫榨取的对象主要是农民,求所以实现其压迫与榨取,则全靠那封建地主阶级给他们以死力的拥护,否则无法行其压榨。所以经济落后之半殖民地的农村封建阶级,乃其国内统治阶级国外帝国主义之唯一坚实的基础,不动摇这个基础,便万万不能动摇这个基础的上层建筑物。”[10]37“宗法封建性的土豪劣绅,不法地主阶级,是几千年专制政治的基础,帝国主义、军阀、贪官污吏的墙脚。打翻这个封建势力,乃是国民革命的真正目标。”[3]15同时,他在1927年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更是明确指出,农民问题实质是一个土地问题,而解决土地问题已经不是宣传问题,是实行问题。可以看到,毛泽东从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性质社会状况出发,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大地主、官僚资产阶级掌握中国经济命脉这一现状的分析中,充分考察了农民和无产阶级在社会经济中的现实地位,从而明确了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正确地解决了中国革命应该依靠谁、团结谁、打击谁的问题,解决了中国革命需要怎样的政策和策略等问题。

3.在普遍性与特殊性的辩证关系中探索了中国革命道路的现实性

中国民主革命的基本问题主要是农民问题和土地问题,而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途径,就是用暴力彻底推翻封建的落后生产关系和帝国主义对中国广大人民的强力压迫。通过武装斗争夺取政权,是马克思主义关于革命问题的基本观点,并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中确立了实践先例。1871年法国“巴黎公社”运动以及后来的俄国“十月革命”都是以城市为中心进行的无产阶级革命并取得伟大胜利,这是无产阶级革命在世界历史中所表现出的普遍性。然而,在中国特殊的社会历史情况下,对如何夺取政权这一问题的解决,“左”倾教条主义已经有了失败的教训。毛泽东基于对农民问题这一中国革命中心问题的认识,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提出党在从事城市斗争的同时,必须充分注重农民运动和农村斗争,并提出了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在广大农村地区必须依靠贫农、团结和争取中农、中立富农的阶级路线。但是,农村包围城市、最终夺取政权这一独特革命道路的真正创立,是以毛泽东领导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以及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开辟为标志的,并主要体现在他的《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井冈山的斗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著作中。在这里,毛泽东深入论述了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进行武装斗争的重要性,并批判了照搬苏联模式的教条主义错误,初步确立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

中国革命道路的成功开辟,表明了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初步实现。“两论”既是关于中国革命道路探索历程的总结,也是对中国共产党关于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方式探索的系统总结。“两论”强调,理论只有和实践具体地历史的统一才能发挥其指导作用;只有在科学理论的指导下,并从中国社会历史状况的特殊性出发,找到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才能找到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结合的实现方式。这是在理论和实践相统一的基础上对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之合理性的深刻论证。

三、“两论”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不断推进提供思想武器

1937年中国革命进入到重要的转折阶段,日本帝国主义向中国发动了全面的侵略战争,这使得中国所面临的内外矛盾都发生很大变化。中国社会不仅面临着激烈的民族斗争,也存在着尖锐的阶级冲突。如何认识和处理这些矛盾问题,进而把中国革命进一步向前推进,是摆在中国共产党人面前的主要任务。毛泽东的《矛盾论》系统地论述了中国社会的基本矛盾、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以及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的原理,为这一任务的解决提供重要的思想武器。

1.“两论”为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向抗日战争转变的实现指明方向

1937年之前,毛泽东就分析了中日关系变化的状况。依据民主革命根本矛盾制约的国内外矛盾的变化,他提出了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关系的理论。毛泽东强调,在1935年之前,日本帝国主义主要是以在中国寻找和培养代理人的方式来实现殖民的目的,1935年以后则转向了要把整个中国从几个帝国主义国家都有份的半殖民地状态改变为日本独占的殖民地状态,这就把中国与其他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降为次要矛盾,使中日之间的民族矛盾成为尖锐的主要矛盾。伴随着上述矛盾,国内的阶级矛盾及各政治集团之间的矛盾也降为次要矛盾,国内各阶级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由此,毛泽东进一步分析了抗日战争的对象、动力和前景。他指出,大地主、大买办资产阶级的利益同帝国主义的利益是不可分的,在他们面前,没有什么当不当亡国奴的问题。中国的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始终是抗日的主力军,而资产阶级则具有两面性。这就论证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可能性和必然性,为中国共产党政治策略上的转变提供了理论根据。

通过对中国革命矛盾的特殊性和复杂性的认识,毛泽东在《矛盾论》中对矛盾问题进行了哲学概括,系统地论述了中国社会的基本矛盾、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之间的辩证关系原理。《矛盾论》强调,在复杂事物发展的总过程中,始终有一个根本矛盾起决定作用,但是受根本矛盾决定的主次矛盾的发展是不平衡的,并且每一矛盾的两个方面也都有主要和次要之分,它们的地位和作用也是不相同的。实际上,取得支配地位的矛盾,即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发生变化,事物的性质也就随着发生变化,事物的发展就显出阶段性。这里主要是从事物性质的变化中论证“新陈代谢是宇宙间普遍的永远不可抵抗的规律”[3]323,以此证明新中国代替旧中国的历史必然性。因此,在复杂的矛盾运动中“就要用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捉住了这个主要矛盾,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万千的学问家和实行家,不懂得这种方法,结果如堕烟海,找不到中心,也就找不到解决矛盾的方法。”[3]322同时,《矛盾论》中又进一步揭示了主要矛盾和非主要矛盾之间转化的根据和条件,具体分析了三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当着帝国主义向这种国家举行侵略战争的时候,这种国家的内部各阶级,除开一些叛国分子以外,能够暂时地团结起来进行民族战争去反对帝国主义。这时,帝国主义和这种国家之间的矛盾成为主要的矛盾,而这种国家内部各阶级的一切矛盾(包括封建制度和人民大众之间这个主要矛盾在内),便都暂时地降到次要和服从的地位。”[3]320-321这是由国内矛盾转化为民族矛盾的情况。“然而在第二种情形之下,则矛盾的地位起了变化。当帝国主义不是用战争压迫而是用政治、经济、文化等比较温和的形式进行压迫的时候,半殖民地国家的统治阶级就会向帝国主义投降,两者结成同盟,共同压迫人民大众。这种时候,人民大众往往采取国内战争的形式,去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阶级的同盟,而帝国主义则往往采取间接的方式去援助半殖民地国家的反动派压迫人民,而不采取直接行动,显出了内部矛盾的特别尖锐性。”[3]321正是如此,帝国主义才要在国内寻找代理人,民族矛盾才会转化为国内的阶级矛盾。第三种情况则是,“当着国内革命战争发展到从根本上威胁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国内反动派的存在的时候,帝国主义就往往采取上述方法以外的方法,企图维持其统治:或者分化革命阵线的内部,或者直接出兵援助国内反动派。这时,外国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动派完全公开地站在一个极端,人民大众则站在另一极端,成为一个主要矛盾,而规定或影响其他矛盾的发展状态。”[3]321以上三种情况都说明:主次矛盾之间的转化是“依靠事物发展中矛盾双方斗争的力量的增减程度来决定的”[3]323。也就是说,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是社会基本矛盾不断得以解决的实现方式,而社会基本矛盾决定该事物基本性质和趋势发展,并制约主要矛盾变化。矛盾双方力量的变化以及由此决定的斗争方式的变化,是主次矛盾转化的客观依据。《矛盾论》中所分析的矛盾相互转化的辩证原理理论,内含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之间在不同历史条件下的内在关系问题。因此,我们不能离开社会基本矛盾所决定的社会性质以及具体历史条件的变化来抽象地谈论主要矛盾的变化,这是我们党制定路线、方针、政策的客观依据。

2.“两论”为抗日战争的胜利提供了哲学支撑

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产生了许多重要的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和“两论”中的哲学思想运用到这些现实的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的分析中,努力探索解决这些问题的正确思路。(1)运用矛盾的对立统一规律、特别是矛盾的特殊性原理,具体分析了中日战争双方互相矛盾着的基本历史条件特点,以及它们的相互关系和发展趋势,并以此来批驳了“亡国论”和“速胜论”的错误观点,指出了这两种观点在战争问题上存在的唯心论和机械论倾向的认识论根源,进而科学地预见了中国胜利的必然性。(2)运用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关系的原理,解决中国共产党党内的思想问题。《矛盾论》中关于主要矛盾和非主要矛盾、矛盾主要方面和非主要方面的论述,主要是正确区分和对待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关系问题的方法。但在1939年至1941年初,在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反共高潮之后,党内有一部分同志仍认为国共合作很快就会破裂,由此对革命胜利失去信心。毛泽东明确指出,“在中国两大矛盾中间,中日民族间的矛盾依然是基本的,国内阶级间的矛盾依然处在从属的地位。一个民族敌人深入国土这一事实,起着决定一切的作用。”[8]781只有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才能使中国革命走向新的阶段。(3)运用矛盾的同一性和斗争性的原理,制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既联合又斗争”的战斗策略。毛泽东总结了中国共产党对待资产阶级问题上的经验教训,强调“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路线的重要一部分,就是同资产阶级联合又同它斗争的政治路线”[8]608。陈独秀的“一切联合否认斗争”和王明的“一切斗争否认联合”的方针,都给革命带来了损失。因此,强调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问题,在本质上就是强调无产阶级的领导权问题。中国共产党不但要在全国范围内反对民族投降主义,还要在党内反对阶级投降主义,统一战线中的统一性,就是要强调一切都要服从抗日战争这一中华民族的共同利益。如果只讲联合,不讲斗争,就会放弃党在统一战线中的领导权;相反,如果只讲合作,不讲各阶级的特殊利益,就会破坏团结对敌的总方针。也就是说,“一方面,阶级的政治经济要求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内以不破裂合作为条件;又一方面,一切阶级斗争的要求都应以民族斗争的需要(为着抗日)为出发点。这样便把统一战线中的统一性和独立性、民族斗争和阶级斗争,一致起来了。”[8]539总之,“两论”中所蕴含的这些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以及与中国革命实践的具体结合,为确保抗日战争的胜利提供了思想武器。

四、“两论”为认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提供理论基础

经典的魅力和生命力就在于其能够以持久的思想影响力,为解答不断发展变化的现实问题和时代课题提供有益的理论基础,进而彰显其作为“时代精神之精华”所蕴含的思想力量。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经典论著,“两论”蕴含着丰富的哲学原理,它不仅对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实践问题做出科学的解释和解答,给予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事业以重要的理论指导;而且为我们认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提供了理论基础。80多年过去了,“两论”中的具体观点和结论或许已经不再具有直接的现实效应,然而,其所贯彻的分析和解决问题的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和方法仍蕴含着重要的时代价值。

1.“两论”为我们正确认识世情和国情提供重要理论基础

《实践论》揭示了认识发展过程的总规律: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是一个无限发展的过程。人类实践活动的无限发展过程决定人的认识不可能停留在某一特定阶段,必须随着实践的发展而发展,必须在实践中不断地达到具体的和历史的统一。如果认识落后于实践就会犯右倾的错误,如果用未来才有可能实现的认识规范当下的实践就会犯“左”倾机会主义的错误。正是如此,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强调:“时代是思想之母,实践是理论之源。”[11]26这正是对理论与实践之间辩证统一关系的深刻论述。那么,在当今时代如何才能真正做到理论和实践的统一呢?中国当前最重要、最根本的问题是如何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不仅是整个中国社会发展所围绕进行的轴心现实问题,也是广大理论工作者必须深入研究的重大时代课题,而研究这一时代课题的一个关键点就是如何在世界历史发展的整体视野和趋势中来观照和分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时代内涵和发展方向。笔者认为,“两论”所蕴含的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原理和辩证法思想对此提供了重要的启示。

要做到理论和实践的统一,就必须首先对当下的社会历史现实做出准确判断,在这种现实的实践活动中提升出关于事物的规律性认识,以此来进一步指导新的实践活动。当下我们学习和研究“两论”,就是要紧紧围绕中国的现实问题来求索和挖掘其内在的思想资源。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历史进程中,我们必然会面临许多新问题和新矛盾。只有科学地分析这些现实矛盾,从中找出解决矛盾的方法,并使之进一步上升到理论的高度来指导新的实践,才能够不断推动中国社会的科学发展。这里的关键就是要把握“两论”在分析新民主主义革命中所呈现的基本原理和方法,分析当代中国所处历史环境的特殊性,确立中国社会发展的基本问题和主要问题。具体而言,就是要正确地认识中国社会发展的历史阶段以及在世界历史进程中的方位,正确处理好中国和世界的关系,确立中国社会发展的方向。从中国的综合国力看,我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但经过40年的改革开放,我国的国际地位已显著提高,“中国道路”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和辐射力得以大幅提升。基于此,一方面,我们应该愈发坚定不移地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切实地通过全面深化改革夯实“四个自信”的实践根基;另一方面,在波诡云谲的国际形势中,我们也要保持应有的“危机意识”。不可否认,和平和发展仍然是当今世界的主题。然而,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仍然充满着矛盾和斗争,并且在愈加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存在着矛盾加剧甚至尖锐化的可能性;东西方之间的矛盾并未消解,即以美国为主要代表的资本主义国家和以中国为代表的社会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不仅客观存在,而且将由于利益的博弈甚或演变为不可不提防的地缘政治冲突。基于此,我们必须在不变中坚持社会主义的发展方向,在变中不断采取措施,以防范和抵制被西方同化的危险。在这个世情中,我们还必须找到中国在世界历史发展进程中的方位,并找到认识解决这一问题的切入点和实现方式,在寻求解决人类生态危机和资本危机的共同方案中,进一步寻求自身与世界的发展道路。这一点至关重要,离开对世情、国情的客观准确地把握,离开对变与不变的国情、世情的理解,就会犯主观与客观、理论与实践相脱离的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的错误。

2.“两论”为我们认识和把握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发展方向提供重要思想指导

如上所述,《矛盾论》系统论述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思想,尤其是对矛盾普遍性和特殊性辩证关系的论述,是其所阐发的辩证唯物主义宇宙观和矛盾分析方法的精髓,它为有力地驳斥“左”、右倾的形而上学错误提供了思想武器。那些教条主义者不懂得共性与个性的辩证法,形而上学地割裂两者的关系,要么片面强调事物普遍性,要么片面强调事物的特殊性,否认普遍性与特殊性的辩证关系。“两论”中的这些重要原理,对于我们在新时代究竟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问题,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发展方向提供了重要思想指导。

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既坚持科学社会主义的普遍性原理,又不能忽视中国道路的历史特殊性。这一问题的关键就是要在实践中将社会主义的发展方向和目的与市场经济体制的发展过程与手段有机地统一起来。那么究竟如何才能真正将两者结合起来呢?应当看到,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是一种目的和手段的关系,即市场经济体制是为社会主义的这一发展目的进行服务的手段,是发展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一步提高我国生产力水平的现实途径。两者的关系不能错位,更不能颠倒,尤其不能把市场经济进行泛化和神化,否则就会影响甚至损害社会主义的本质。只有摆正两者的关系,我们才能在坚持社会主义本质这一根本前提下来凸显中国道路的特色,进而走出一条将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逻辑与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逻辑辩证结合的中国道路。

3.“两论”为我们认识新时代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提供判断依据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一个重大命题,就是对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做出全新的历史判断。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11]11深刻理解这一论断的科学内涵至关重要,它直接关系我们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本质的全面把握。不少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者都对这个问题作了深入的研究和分析,提出了很多非常深刻的观点。在吸收借鉴这些观点的同时,笔者认为,“两论”为我们进一步拓展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为我们认识新时代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提供了重要的判断依据。

“两论”立足于唯物辩证法的高度,深刻揭示了事物的矛盾发展规律,剖析了事物的根本矛盾、主要矛盾和发展阶段之间的辩证逻辑关系。事物的根本矛盾决定着事物的性质和本质;主要矛盾既是根本矛盾在事物的发展过程中的集中体现,又主导着事物的存在形态和发展趋势。根本矛盾作为决定性的因素贯穿事物发展过程的始终;主要矛盾则作为事物发展的某个阶段的本质规定而具有相应的变易性,即随着事物发展程度和存在形态的质变而随之发生变化。亦因此,主要矛盾的形式变化与事物发展阶段的质的变化(质的飞跃或部分的质变)有着内在的同一性。对此,毛泽东在《矛盾论》中特别列举了“自由竞争时代的资本主义”发展成为“帝国主义”的事实作为深刻的证明,并揭示了这一发展的两重规定:一是资本主义的本质或基本性质并未发生改变,因为它的根本矛盾并未发生变化;二是资本主义的发展阶段或存在形态却发生了质的变化,因为主要矛盾已发生了改变。

这些思想和观点无疑为理解和把握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主要矛盾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支撑。中国当下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其根本矛盾依然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既相适应又相矛盾的关系问题,并且这一矛盾会始终贯穿于整个初级阶段。我国的生产力水平还不够发达,这一事实决定了我国社会主义的基本性质没有改变;但在这一过程中会出现量变中的部分质变,即被根本矛盾制约的主要矛盾会不断发生变化。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决定了主要任务的变化,从而使社会的发展显示出阶段性。就目前而言,我国的社会生产力虽然有了迅速的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需求也大幅提高,但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与人们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之间的矛盾日渐突出,对这一矛盾的解决,就成为这一时期中国社会发展进程中的突出任务。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矛盾发生根本变化,相反,这意味着受社会主义根本矛盾制约的主要矛盾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发生变化,本质上是中国共产党针对当下社会历史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和任务进行自我调整的体现。

综上所述,“两论”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经典著作,不仅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的历史结合提供了哲学基础,也为在当下认识和学习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提供了理论导向和方法论指导。重温这一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经典著作,对于我们深刻把握“两论”所内含的多重价值意蕴,进而指导当下中国鲜活的社会历史实践活动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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