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希
多年来,围绕“日常生活审美化”“生活美学”“艺术与社会生活”“艺术与大众文化”“艺术的终结”等议题,当代美学、文艺学以及文化研究领域展开了持续而广泛的讨论。关注和探讨这一题域的意义在于,它不仅以其鲜明的当代性立场有力地挑战了传统形而上学美学,同时还扩展到大众文化、传媒文化、时尚文化以及当代社会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经多年的持续关注,“日常生活审美化”和“生活美学”等相关探讨取得了不断拓展,其研究的边界也在不断延伸,但应该指出的是,正是在这一不断拓展与延伸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种“去理论化”倾向,逐渐显露出此题域探讨中理论反思与批判力度不足的弱点,致使其进一步深入研究徘徊不前。人们在深入探讨的过程中认识到,虽然“日常生活审美化”等相关问题的提出意在摆脱传统美学理论范式,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此一题域中“去理论”——放弃理论的反思与批判,而是仍需要相关思想资源的理论支撑。因此,“面向生活世界”的现象学哲学反思,就成为破解“日常生活审美化”等当代美学、文艺学及文化研究等问题的重要理论资源。
从理论层面看,中国学者关注“日常生活审美化”“生活美学”等当代议题,与当代西方美学“日常生活转向”的影响不无关系。2002年,德国当代美学家韦尔施的《重构美学》翻译出版,对中国学者探讨日常生活审美化等相关问题产生很大影响。韦尔施在阐明其著作的主旨时说:“《重构美学》探讨美学的新问题、新建构和新使命。美学必须超越艺术问题,涵盖日常生活、感知态度、传媒文化,以及审美和反审美体验的矛盾。对于传统美学提出的许多问题,以及当代美学的新态势而言,这些都是今天亟待应对的领域。”a[德]韦尔施:《重构美学》,陆扬、张岩冰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第2页。正如韦尔施在《重构美学》中所阐述的那样,面对当今时代纷纭变化的审美文化现象,尤其是科学技术的发展成果以及随之而带来的大众文化的崛起,必须改变传统形而上学美学的范式,超越传统艺术哲学的理论框架,重构一种新的美学,这无疑成为当代美学的新问题、新建构和新使命。韦尔施看到,当代审美文化的急剧发展变化势必带来传统美学理论范式的瓦解,这是因为,传统美学的理论议题和问题框架已经无法囊括当代审美文化的新变。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韦尔施在重点考察日常生活审美化现象的过程中,认识到传统意义上的艺术与生活关系,已逐渐脱域于精英主义美学或艺术自律美学的意涵,这意味着自康德以来所确立的启蒙现代性美学传统已然失去了长期占据统治地位的理论效力。从此意义上也可以说,急剧发展变化的当代审美文化,宣告了传统美学理论的终结——美学进入其终结阶段。
长期以来,作为哲学的一个分支,传统美学主要是一种意识美学、知识美学或理论美学,因而被人们称之为“自上而下”的形而上学美学。黑格尔之后,人们对“自上而下”的美学表示出越来越多的质疑和不满,并不断标举“自下而上”的美学以抵制传统美学的形而上学弊端。其中,“生活美学”的提出和倡导就是一条抵制传统形而上学美学的有效路径。从此意义上说,“日常生活审美化”和“生活美学”的提出或倡导本来就有拒斥“自上而下”形而上学美学的明确诉求,至少在许多人看来,既然已将传统美学从“坐而论道”拉回到“日常生活的地面”,就应该抛却以往那种玄而又玄的理论说辞,从现象描述和经验总结入手以重构一种新的美学。简言之,在一些关注和探讨“日常生活审美化”和“生活美学”的人们看来,无论是“日常生活审美化”探讨,还是“生活美学”重建,其路径都应该是一种“去理论化”的趋势。因此,与日常生活相关的议题,似乎并不寻求理论化的表达,至少要尽力摆脱以往那种深奥的理论阐释,由此形成“日常生活审美化”和“生活美学”问题探讨的“去理论化”的倾向。这种“去理论化”的倾向常常以“接地气”的说法表述出来,成为一种被学界广为接受的理念。客观地说,“接地气”之说对于改变传统形而上学美学越来越远离现实生活地面而沦于自闭性的“理论行话”确实具有切实有效的话语功能。然而,应该指出的是,由于这种“去理论化”的倾向,虽然多年来关于“日常生活审美化”和“生活美学”的讨论一直是当代中国美学界持续关注的热点问题,但此一题域的讨论大多流于表层现象的描述,而难以取得较有理论深度和批判力度的阐释分析。也就是说,如果过分沉溺于对“日常生活审美化”和“生活美学”进行表层现象的描述,将导致对问题的探讨始终缺失理论的自觉和方法的自觉,这不能不说是导致“日常生活审美化”和“生活美学”等相关问题的探讨始终浮于表象而难以深入的重要原因之一。
显而易见,“日常生活审美化”或“生活美学”问题乃是当今时代急剧变化所带来的崭新问题,此问题的产生和提出乃是基于现代性社会文化变迁的大历史背景之中,仅就日常生活领域来说,这种社会文化历史变迁与复杂多变的当今时代一样,充满着难以辨识的多重矛盾面相。“日常把它自身提呈为一个难题,一个矛盾,一个悖论;它既是普普通通的,又是超凡脱俗的;既是自我显明的,又是云山雾罩的;既是众所周知的,又是无人知晓的;既是昭然若揭的,又是迷雾重重的。——正是这种对于日常现代性及其机制矛盾而又复杂的感觉(既是百无聊赖,又是神神秘秘)使得表象的传统形式看起来不适合用来处理现代的日常生活。”b[英]海默尔:《日常生活与文化理论导论》,王志宏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年,第30页。这意味着,仅仅从表象描述入手来解读这些复杂的变相是远远不够的,或者说以“去理论化”的姿态而停留在日常生活表象上,将无力解答复杂多变的当今现实,这无疑还需要进行比较深入的理论反思。这种“去理论化”的倾向也引起了一些学者的注意,他们逐渐意识到,要更好地解答“日常生活审美化”“生活美学”等相关问题,需要将其置于“艺术哲学”或“生活哲学”的题域中,将其纳入“理论化”的研究路径之中。英国文化理论家海默尔在《日常生活与文化理论导论》中针对“日常生活”题域的“去理论化”倾向提出批评,并尝试对其进行“理论化”表述的可能性。他认为:“如果‘日常生活理论’想要提倡和实践蒙太奇,那么,除非它只是想简单地记录日常中的聒噪之音,否则,它就不得不去发现某种为日常安排秩序并对之进行整理的方式。在这里,理论的问题正是为日常中的无穷无尽的经验安排秩序,对其进行整理并使其有意义的问题。”a[英]海默尔:《日常生活与文化理论导论》,第42页。在海默尔看来,在“日常生活”题域中“去理论化”乃是一种将“日常生活”蒙太奇化——即表象化、现象化、碎片化、断裂化的过程。问题的关键也许并不在于是否要对“日常生活”进行理论化的反思与批判,而是在于寻找什么样的理论才更适用于我们对其阐释分析,以彰显其反思批判的能力。对此,海默尔指出:“对于把日常生活理论化来说,一个非常重要的关注点是生产出一种合适的揭示日常现代性的形式的问题。换句话说,这里所要探讨的所有规划都可以被认为对于创造一种关于日常现代性以及为了日常现代性的美学有所贡献。”b[英]海默尔:《日常生活与文化理论导论》,第40页。如何寻求一种适合于现代日常生活的理论,创造一种关于日常现代性的美学,显然是当代美学所亟待解决的问题。
从理论层面上看,“日常生活审美化”“生活美学”等相关问题的探讨,可以纳入胡塞尔所开启的“面向生活世界”的现象学哲学以及以列斐伏尔为代表的“日常生活批判理论”的哲学视域中进行“理论化”的反思与批判。其中,“面向生活世界”的现象学哲学更具其基础理论意义和价值。
在胡塞尔之前,日常生活的价值和意义一直被理论家所忽视。在传统形而上学的影响下,哲学家认为只有摆脱日常生活的平庸和琐碎才能更好地思考和探索世界存在的本体和价值。这是因为,日常生活虽然是与每个人生存息息相关的生活领域,是每一个个体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的生存活动领域,但日常生活看上去似乎是自然而然的给定性存在,因而是一个无需进行理性反思的自明性领域。
胡塞尔运用现象学哲学方法,肯定了生活世界的预先存在性,其目的在于确立生活世界的哲学反思地位。在胡塞尔看来,欧洲科学的危机已经发展为一种人的危机,科学越来越向着实证性方向发展,人们赖以存在的基础性生活世界在实证主义的规划中被忽视、被遗忘、被抹平。实证主义一直以来的错误在于遗忘了人类生存于其中的日常生活世界,因此必须面向并回归生活世界,以解决实证主义对世界的割裂,人与自然才能从两元对立中重新统一起来。胡塞尔指出:“科学的世界和包含在它之中具有科学的真理性的东西,正如一切以某种目标为划分范围的世界一样,本身也属于生活世界。”c倪梁康主编:《胡塞尔选集》下卷,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第1085-1086页。如果说生活世界是一个依然保留着人类存在原初意义、目的与价值的世界,那么,科学世界则是一个失去了人的本真存在的世界,是一个形式化、实证化、片面化的世界。对科学技术的盲目崇拜直接影响了人们看待世界的观念,感性精神逐渐被理性观念所取代。当工具理性逐渐成为具有支配整个社会作用的座架后,作为主体的人已经反过来被科学技术所控制,工具理性成为了统治者,原本感性而丰富的生活世界被科学世界取而代之,人们已然开始丧失真正意义上的“家园”。
主客二分的传统哲学强调科学世界与生活世界的对立疏离,这有如日常性事物以其平庸凡俗的特性被文学艺术所摒弃。然而,科学世界不可能给人带来有如生活世界一般的价值意义。人们总是熟悉自己在生活世界中所经验到的一切,这其中有延续多年的生活习性,以及人们最基本的感性生存欲求。从现象学还原的立场上看,没有先在性的生活世界,科学也就无从发生。因此应该首先打破科学世界比生活世界更为先进的传统观念,进而意识到生活世界作为原初性存在的重要意义。在胡塞尔生活世界的概念中,科学世界总是从生活世界中发源而来,科学世界是从生活世界中分化出来的,生活世界则始终保持着原初的意义与价值。然而,科学反过来统治了人,造成了人的存在危机,从而也使科学背离了初衷,乃至成为文明与人性的危机所在。胡塞尔认为,想要解决这种危机的途径便是回到生活世界中,人作为生活的主体要意识到生活世界的重要意义;哲学思考应当自觉地将视角投入到生活世界,以挽救科学所带来了社会危机;而科学本身,不能够背离其发展母体,应重视其对人存在的影响。由此,重新建立人与世界的统一性,重新审视生活世界,重新弥合理性的科学世界与感性的生活世界之间的裂痕鸿沟,就必须面向和回归到日常生活的地平线。
胡塞尔认为,在“生活世界”中,自我意识以先天的意向性构造出它周围的世界与自身,在这样共生的关系中,人与周围世界获得尤其紧密的联系,人参与其中,并保有行为的目的、意义和价值。这是最可经验到的现实,也是最应重视的现实。因此,必须回到生活世界,回到属人的世界。也正是由此,日常生活进入哲学家们的研究视野之中,其意义和价值也逐渐得到重视和充分的探讨。“生活世界”概念的提出,标志着日常生活被纳入到哲学思考的场域,同时也标志着先验性哲学向现实性生存哲学的转变。按胡塞尔的理解,在生活世界中,人的特性还没有被科学世界所完全同化,人在生活世界中还有可能保留着原初的人生意义与价值;在生活世界中,人们还能够保持着独立思考与反思的可能,而不是被科学世界所规划为充斥着自然科学思维的片面的人。
如果说胡塞尔使日常生活进入到哲学反思的场域,那么,海德格尔则开启了此在存在论的“日常生活”分析路径。海德格尔基于对人之存在境遇的此在分析,对此在生存的日常生活结构进行了开创性的阐释。“常人”“此在”“沉沦”是海德格尔分析日常生活的重要概念。“常人”是中性的,这种中性体现在常人在世间是一种庸碌无为的状态,常人也不具备真正的主体性。具体而言,对中性这一性质的理解,在海德格尔的观点中,也可理解为平均状态,“庸庸碌碌,平均状态,平整作用,都是常人的存在方式”。a[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修订译本),陈嘉映、王庆节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年,第148页。平均状态所意指的是人一种失去了个性的生存状态。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由人不同的个性与处事方式所决定,人的丰富性与复杂性也由此而来,个性对于人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海德格尔所提出的常人,恰是一种失去了个性的存在体。在他看来,常人其实是在社会生活中被异化、压抑,而沦为一种平均状态的人。海德格尔认为,常人已在生活中无处不在,甚至人们自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坠入了常人的平均状态之中。海德格尔在分析常人形成的原因时指出,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导致了人与自然的分离,导致存在的遗忘,现代人因此进入无家可归状态。在这一过程中,人逐渐由具有个性的人,演变成为平均状态的常人,作为主体的人已经走向了“沉沦”。
“此在”被海德格尔赋予了一种形而上的抽象意味,想要真正理解这一概念在日常生活理论中的意义,将“此在”与常人、沉沦互为对照,或许能够得到更为明晰的解答。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此在”是一种存在者,这种存在者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是可以对存在发问的,“此在是一种存在者,但并不仅仅是置于众存在者之中的一种存在者。从存在者层次上来看,其与众不同之处在于:这个存在者在它的存在中与这个存在本身发生交涉”。b[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修订译本),第14页。如果将“存在”理解为一种人的生存状态,那么“此在”的原初地面或基础结构就是“日常生活”,“日常此在”乃是一种未被主客二元对立思维所分化的原初性存在。
基于对“此在”的阐释,海德格尔进一步提出了“此在的沉沦”,他认为人在日常存在中被异化的途径即是不断地沉沦,“(常人)共处是靠闲言,好奇与两可来引导的, 而沉沦于‘世界’就意指消散在这种共处之中”。c[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修订译本),第204页。这又联系到了前文曾述的常人这一概念。海德格尔认为,人在日常状态中之所以会沉沦,是因为人作为个体的存在逐渐演变成常人的存在,即人被常人所取代。常人在日常生活中,退避责任、回避压力,他们依靠着闲谈与好奇来消磨自身的生活,并在庸庸碌碌的状态中坚持捍卫着自身生活的稳定性。常人的状态不断吸引着作为个体的人深陷其中,致使“此在的沉沦”状态更为扩大,也更为稳定。在海德格尔看来,“此在的沉沦”已经使人失去了本真的面貌,日常生活也不可挽救地走向了沉沦的深渊。这一观点体现出海德格尔对“日常生活”“日常此在”的消极理解。
从基础存在论的角度看,“此在的沉沦”亦即“存在的遮蔽与遗忘”,那么,如何在“此在的沉沦”中祛蔽、绽出、澄明、超拔,就成为海德格尔所需要解决的问题。由此,海德格尔连结了思与诗、言与诗,探寻艺术作品的本源,寄望于“诗意的栖居”和“审美的救赎”,开创了此在生存论美学的向度。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作为祛蔽与澄明的原初存在,诗、艺术或美学具有脱离日常此在沉沦的意义价值,从而使人的个性得以延续发展,并使人的存在状态得到救赎。在他看来,这条救赎的道路须由艺术审美来铺就。海德格尔对“日常此在”的分析具有开拓性意义,但他的基本立场乃是对日常生活的否定,把日常生活看成一个完全消极的状态,试图通过艺术来拯救人类。这一思想背后,却隐含着对日常生活的回避或逃逸。海德格尔希望借助外部的力量来改善人之沉沦,然而这种栖息在实质上,却并不是根植于大地、根植于生活本身的;他选择了对现实的回避,遁入诗意栖居的艺术世界之中。
最后,值得提及的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开创者卢卡奇汲取胡塞尔和海德格尔对日常生活的现象学分析方法,并将之与马克思“物化理论”相结合,初创了一种基于日常生活理论分析的美学思想,其《审美特性》可以说是第一部以日常生活理论为基础而建构的美学著作。在《审美特性》前言中,卢卡奇开宗明义提出了日常生活第一性的美学基础问题:“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态度是第一性的,日常生活领域对于了解更高且更复杂的反映方式虽然极为重要,但对它尚未充分研究。……人们的日常态度既是每个人活动的起点,也是每个人活动的终点。这就是说,如果把日常生活看作是一条长河,那么由这条长河中分流出了科学和艺术这样两种对现实更高的感受形式和再现形式。”a[匈]卢卡契:《审美特性》,徐恒醇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第1页。他认为传统的认识论观点往往只是抽象地强调日常生活与审美和科学之间的不同,却并不能很好地解释日常生活与科学、艺术的关系,“为了从哲学上把握这一问题,在考察中既不能脱离与日常思维的相互作用,也不能脱离这两种分化形式所形成的独特特性”。b[匈]卢卡契:《审美特性》,第3页。审美反映与科学反映的分化正是基于日常生活的不同需要,并且这种分化的成果又重新融合进日常生活的表现之中。因此,从艺术与生活的关系看,在日常生活和艺术之间具有不断往复的相互作用,在这种相互作用中生活问题转化成特殊的审美形式,审美把握现实的成果不断地流入日常生活,使之在客观上和主观上丰富起来。这意味着,艺术是从充满矛盾的日常生活、思维和情感中缓慢地分化出来,逐渐成为一个独立的特殊领域,形成独特的具有审美特性的反映方式。
通过当代美学“日常生活转向”的描述与分析,通过回顾现象学“面向生活世界”的哲学建构,我们看到,虽然“日常生活审美化”“生活美学”“艺术与社会生活”“艺术与大众文化”“艺术的终结”等相关问题的提出意在摆脱传统美学形而上学的理论范式,并出现了“去理论化”的倾向,但正如未经反思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生活一样,日常生活审美化现象也绝非是一个无需理论反思的自明性现象。因此,“日常生活审美化”等相关问题,依然需要“理论化”的梳理和分析,现象学哲学“面向生活世界”的理论反思,依然具有重要的基础论和方法论意义,成为破解“日常生活审美化”等当代美学、文艺学及文化研究等问题的重要理论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