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精神病院起始时间的探究——读杨延栋先生“记苏州福音医院”所想到的

陈一鸣

作者单位：215008江苏苏州，苏州市广济医院

沈渔邨院士主编的《精神病学》将广州（1896）、北京（1906）、苏州（1923）、上海（1936）、南京（1947）列为我国最早建立的五所现代精神病院［1］，但无详尽资料而使人产生疑问，近年来有多位学者为此进行追考［2］，真实面貌开始显现。

笔者曾对苏州精神病院的创建作过探讨［3，4］，尤其在《被遗忘的“募捐书”》［5］一文中明确指出，1906年第213期《万国公报》第89～90页，刊登的由惠更生医师发布的《为苏州福音医院擬建医疯院募捐册序》一文显示，苏州福音医院因精神病人太多，原设立的精神病房无法满足收治，1906年希望募捐扩大病房增加床位的意愿，该文刊登后引来同道关注。

近日又阅读1915年第六期《东方杂志》由杨延栋先生撰写的《记苏州福音医院》［6］一文对苏州精神病院的起始及早期状况描写详尽。

原文为1915年《东方杂志》第12卷第6号《记苏州福音医院》作者杨延栋。

原文为文言体现试译为：

《记苏州福音医院》杨延栋福音医院，在苏州齐门外之洋泾塘岸，是美国传教士惠更生先生所创设。

洋泾塘岸本来是荒村，公元1895年（清光绪21年，羊年）惠先生到东方苏州来传播教义，同时行医惠及民众。开始时稍购些土地建造房屋，经过二年传道堂、养病室初步建成。

当时西方科学刚刚开始传入中国，中产阶级以上人士不喜欢西医，只有医院附近的农民及有苦无处求助的百姓方才到医院求治，惠医生诊病时诚恳认真，爱护病人像自己的家人一样，患者常常病愈而去。欢喜赞扬的声音渐渐在街上传开，来医院看病的人日益增多。惠先生更多建造院舍，如门诊部、男女病房、手术室、精神病房等全部都有，医院还设有男子医士学校，女子护士学校，医院规模越来越大。

前后经过二十年，投资20万，都由惠先生一人完成，现在苏州福音医院占地四十余亩，住院病人，去年统计有1 384人，每位病人住院天数平均19.1天，而门诊人数未在其中，去年医院支出费用共计26 113元整，而去年医院收到医药费及中国捐款共计24 883元整。美国给医院的捐款为4 933元整。这收支盈余的款项用于添置日用杂物改建炊事用房若干间。院中整修管理清洁，严肃而无喧哗，惠先生以及其下属管事的人都和蔼可亲。女病房的护士特别嘘寒问暖服务周到。即使炊事房工人和女佣也都彬彬有礼。这在全国要想找到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家庭，恐怕不是早晚之间能碰到的。由此可见美国人自有其真情啊，把这些表扬出来，可以促进社会风气。我可以说，苏州人几乎没有不知道惠更生先生的，这都是惠先生二十年努力的结果。

我家住在东汇路的时侯，家中男女老少有病总是到福音医院求治，治疗总是有很好的疗效。从我家推而广之到各户人家，受惠先生救治受惠的人数之多，怎能统计？在医院求学的男女生毕业出去，社会因信仰惠先生而信仰他的学生，这些学生出来工作大都能自立。

福音医院院址原来是荒凉农村，现在船只轿子聚集，一年到头抬货轿夫和小贩很多，因此不仅仅是病人和学生得到好处，福音医院的效益，第一减轻病人的痛苦，第二增进男女学生的知识，第三可以帮助贫民谋生，三者哪一样不是受惠于惠先生。而惠先生都将其归功于上帝的仁爱，随着惠先生影响的扩大，惠先生的名声更加提高，苏州人对他赞不绝口，实至名归是有道理的。

惠先生的夫人，在医院外办了普通女子学校，担任职务非常勤恳，都和惠先生一模一样。我内心认为我们国家办慈善事业的人，不要好高骛远，不要夸夸其谈。各人根据自己本人的力量而尽力做好，以求对社会有一点好处，还要持之以恒那就可以了，愿与全国同胞互相勉励。

杨延栋先生《记苏州福音医院》一文虽写于100多年前，但对惠更生医师来苏创建福音医院，为病人精心治疗，扩大医院规模，苏州人民受惠于他并对他的感激之情表述十分真实详尽，是一篇很好的历史文献。

另有青年史学家范庭卫教授近期撰写并发表于2017年8月25日《苏州日报》B02版《苏州最早的精神病院》［7］一文中指出：“1895年惠更生携妻子和三个幼小的孩子抵达苏州开始了在苏州四十年的传教和医疗工作”，“1896年，美国南部长老会委派惠更生、戴维斯、帕克斯顿在苏州齐门外洋泾塘买地40余亩，在那里建造苏州福音医院”，“1898年9月苏州福音医院医院建筑竣工，正式开始收治病人，医院设内、外科和精神科”，“苏州福音医院收治的第一个精神病人是由长老会传教士杜步西的夫人送到医院的，这是一位女病人，不时发出大笑，有时会爬到阳台上面，又纵身跳下，病人的丈夫焦虑不安，准备专门请一个护士来日夜守护患病的妻子，这位女病人在医院得到了治疗后出院”，“1899年，包括这位女精神病人在内共有四位精神病人在福音医院得到治疗…”，“由于精神病人在医院得到良好的照顾和治疗，前来求治者日益增多，为建造专门病房，惠更生多方募捐筹款，据1903年4月的英文报《基督教观察者》报道，惠更生向他在中国的朋友募捐了1 500大洋”，“一天，江苏巡抚派人给苏州福音医院送去一个精神病人，病人治愈回家后，巡抚给医院送去500大洋支票”，“1906年惠更生又在上海《万国公报》刊登《为苏州福音医院擬建医疯院募捐书》，经过努力，1915年苏州福音医院将原简陋的精神病房改建为高规格的三层疯癫病房”。1918年惠更生赴美学习并募捐，返回苏州后又于1923年在苏州四摆渡（苏州广济医院旧址）建成现代化“更生医院”任院长，并继续担任福音医院医务主任，“1934年福音医院精神科床位达200张，收治精神病人343人，病人来源于全国17个省，治疗结果治愈87人，改善179人，未改善68人，死亡9人”，“治疗上采用当时先进的发热疗法，同时采用日光浴等辅助措施”，“为给病人增加娱乐，医院还给病人购买了一台无线电收音机”，“当时福音医院、更生医院影响很大，不少学校将学生派来学习或实习，1929年5月，东吴大学法科同学在张元枚教授带领下，到医院听变态学讲演，1930年11月心理学家张耀翔带领国立暨南大学心理系三年级同学到医院听医生介绍精神病人的致病原因和临床表现”。

范庭卫教授这篇文章给我们生动展现了苏州福音医院及惠更生医师的建院过程、医院发展以及历史地位，值得认真学习探讨。解放后原福音医院、更生医院从日本及国民党军营中恢复医院建设并不断发展，苏州精神病院（苏州广济医院）得到新生并不断发展壮大。

惠更生（J·R·Wilkinson，1862～1935年），生于美国南卡罗来那州，1885年4月毕业于南卡罗来那医学院，1889年5月2日结婚，夫人（Annie）育有二男四女，1895年惠更生夫妇受美国南部长老派教会委派来到中国先后创建苏州福音医院、苏州更生医院，1935年惠更生医生不幸因脑溢血病逝于苏州，并安葬在福音医院后花园内。

1995年9月5日惠更生医生的孙子乔治及夫人来到苏州广济医院访问并情缘再续，2007年11月2日惠更生医生的曾孙女画家瑞伽女士来到苏州广济医院赠送10万元（人民币）安排惠更生雕像设计制作，2010年1月18日瑞伽携其长子再访苏州广济医院为惠更生医师雕像揭幕，并商讨欢迎苏州广济医院委派年轻医师去美国学习以加强联系和支持医院发展。

2017年8月，苏州广济医院离开已经守侯百年的“四摆渡”，政府投巨资整体搬迁到苏州相城区美丽的阳澄湖畔，成为占地130亩，开放心理精神科床位1 500张，集临床、科研、教学、康复为一体的苏州市心理卫生中心（广济医院），为苏州精神卫生事业、为解除广大心理精神障碍者的痛苦做出新的贡献。

（本文承范庭卫、张裕庚老师指导，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