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春燕
摘 要:“启蒙”一词在近现代中国文学史、思想史、哲学史的建构方面有特殊的含义,是中国近代产生的以启发人的思想、解放人性为追求的思想界革命运动之一。“启蒙”一词在中西方的话语体系中都有其产生的特殊的时代背景与意义,本文则将从启蒙话语的论述主体的演变、启蒙概念演变和中国启蒙话语的历时发展对中国近现代的启蒙话语进行审视,探讨中国启蒙话语的生成与流变。
关键词:启蒙;话语;阐释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35-0-02
新文化运动是中国思想文化上的一场启蒙运动,被当作中国现代文化的开端。新文化运动是中国思想史上一朵奇葩,其意义在中国近现代为人的解放,科学与民主的传播,为近代思想的发展奠定了基调。伴随着近代中国知识分子引进西学及新文化运动的开展,“启蒙”一词出现在近代中国并成为反复讨论、不断界定的范畴。与此相关的讨论众多,诸如中西方启蒙运动的区别,中国启蒙的特质,中国启蒙的进程与历史,以及90年代讨论的火热的中国启蒙精神的存续等等。本文试图从启蒙话语的表述主体、启蒙的概念和中国启蒙话语发展方面,一窥中国近代“启蒙”的端倪,探讨中国启蒙话语的生成与流变。
一、中国启蒙话语表述的主体——启蒙者
启蒙话语的主体说来应该有两部分组成:启蒙者与启蒙载体。而启蒙者与启蒙载体中启蒙者的地位决定启蒙载体的存续与形式。因而启蒙者的身份、地位变迁对中国启蒙话语的论述有不言而喻的影响。在张光芒先生的《启蒙论》中追索中国启蒙的内部资源,上溯到了明末思想家那里,但严格说来近现代“启蒙”这个名词已变成一个有所专指的术语,应该特指五四这个时代,此后是启蒙的延续,启蒙的时间域界定在五四时期才更贴切。
“五四”时代最早的启蒙者,在历史的上溯中可以追溯到康有为与梁启超,而此后的一大批启蒙者都具有西学背景,如周氏兄弟、胡适等;陈独秀、李大钊也是最早的马克思主义宣传者。启蒙主体的西学背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决定了中国最先的启蒙蓝图,最著名的就是陈独秀提出的“德先生”“赛先生”——民主与科学。将西方的人文科学的终极追求嫁接到中国的启蒙运动中。但在具体的实践中,启蒙主体又发觉这些纯粹西化的主张在中国是行不通的,中国的民众不知民主与科学为何物,思想还停留在“愚昧”“麻木”状,此时鲁迅提出的“揭起病苦、引起疗救”,揭出民众的劣根性,成为中国启蒙的重点与可行之路。鲁迅这时候认为的拯救国民性,其实也就是把“人”启蒙出来,要求人性的解放。周作人也提出了“人的文学”虽是文学创作中的人的情感的表达等创作要求,但对“人”的各个方面的创作与想象,客观上也促进对人的解放,重视人的感受。在此“人”、科学、民主都在早期的启蒙者中传递出来。
五四时期,启蒙者依靠报纸、杂志、出版社、高等学堂等传播自己的启蒙思想,而获得相关的稿费收入,教职收入等。在相对宽松的言论环境下启蒙者可以发表自己的言论,并与有共同信念、信仰、追求的人,在一起工作、一起聚会,谈论,互相鼓舞与安慰。相对稳定的生活、稳定的交流圈、自由地发表言论的场域,这些都构成了当时启蒙得以开展的重要历史背景。
但当时代转变了,救亡开始在社会中占据越来越高的地位,一个有责任的中国人在启蒙与救亡的天平上倾斜了,亡国灭种的压力使得天平倾向了救亡。当救亡压倒一切的时候,事实是启蒙者在严酷的环境中,身心在时代的巨变中发生巨大的变动,许多人的人生道路发生了转变,有的加入了党派,如陈独秀;有的投笔从戎,如何其芳、丁玲等;有的避入了书斋,如周作人;大多数的人颠沛流离无所依傍。整个状况是启蒙已不再是时代的主旋律,救亡成为更为重要的历史任务。启蒙者自身已无法顾及启蒙。
这也并不能说启蒙就被抛诸脑后了,启蒙的信念在“五四”已经播下火种。启蒙者在时代主题下道路发生了转变,使得启蒙成了潜流,成为潜伏在启蒙者、被启蒙者信念中未完成的使命。
二、历史上“启蒙”的概念及当下启蒙的延续
“启蒙”在汉语大字典中的定义,一个特指教育童蒙,使初学者获得基本的、入门的知识,例如:祛蔽启蒙、启蒙教育。一个指普及新知,使社会接受新事物,摆脱愚昧和迷信,例如:启蒙运动。在中国语境“启蒙”作为一个专属名词特指中国五四运动之后的中国思想界、文学界等方面的一个特有的思想解放运动。
但其具体内涵是什么,不同的人又有不同的见解。由于“五四”以来启蒙的概念最初从西方引进,在西方,不同时期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也都不同。康德这样定义启蒙:“启蒙就是人类摆脱自我招致的不成熟。不成熟就是不经过别人引导就不能运用自己的理智。如果不成熟的原因不是在于缺乏理智,而在于不经别人的引导就缺乏运用理智的决心与勇气,那么这种不成熟就是自我招致的。”[1]霍克海默·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里首句提出“就进步思想的最一般意义而言,启蒙的根本目标就是要使人们摆脱恐惧,树立自主”[2]。而西方的启蒙运动的实绩又是另一种理解:“西方启蒙运动的源流可以上溯到13世纪,经历了文艺复兴运动后到了18世纪才成为西方思想与文化的主流并影响深远。启蒙运动反对的目标是宗教神权和世袭贵族对社会的统治,并建立了一套新的人文和社会价值观。”[3]
中国新文化运动以来的有关“启蒙”的内涵也没有一个确定的表述,仁者見仁智者见智。中国的五四新文化的“启蒙”的最初追求的是“中国的‘五四启蒙者的立足点在于改造国民的灵魂,因而决意对民族传统思想文化实行全面的检讨”[4] “五四新文化运动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对中国传统思想文化进行整体的否认,并主张全盘西化;二是对无政府主义、乌托邦和世界主义的推崇。”[5]且不论其表述是否真切,但由鲁迅《呐喊》前言中的“揭起病哭以引起疗救”,鲁迅的《阿Q正传》中对国民劣根性的揭露,新文化巨人的打倒孔家店,将中国全盘西化的主张。中国“启蒙”的时代背景,文化氛围决定其性质与西方也是决然不同的。中国五四新文化中的“启蒙”有中国的特质,它所反对的是中国传统文化。
中国启蒙话语的时间跨越可以说贯穿着整个20世纪,可以说是中国20世纪思想界的历久弥新的话题。在五四时期、二三十年代,六七十年代,八九十年代,每个时代都有有关启蒙的讨论与追述,其中一个话题是启蒙在中国的传续问题,有的学者说启蒙作为专有名词的时代已经过去,启蒙不再;有的学者说启蒙未完成,还需做出努力。有关启蒙的研究也从各个角度进行,从思想史方面,从文学史方面,从哲学层面,对各个时期,各个有关启蒙的话题不停地进行研究。每一个对这段历史感兴趣的人们也还在寻求着启蒙的解决。可以说有关启蒙的话题未尽,它仍是一些人热切关注的研究话题。
启蒙的过程被霍克海默·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中描述为,奥德赛在海上突破万难回家的过程是自我回归的过程,要实现这一过程,面对众神的阻挠,奥德赛不断地以“牺牲”——即祭品——换取,收获总要有付出才行。预示着在启蒙的过程中,相对的付出自己的愚昧无知被启蒙。[6]被启蒙者天然被放置于低姿态的地位。在此启蒙相当于神话。相对的疑惑是中国20世纪的启蒙之路会不会成为东方神话?被启蒙的过程是伴随着被视作愚蠢无知。
中国启蒙进程的阻断,在另一方面也给予一个契机,让我们重新审视“启蒙”。
当下中国的启蒙话语描述是在历史的回顾中延续着,五四的启蒙追求:人性的解放、民主、科学仍是我们应当继续的。回顾历史,中国的启蒙是在西学的背景下开始的,但事实上是要解决自身的思想文化问题。华语圈中,大陆的启蒙话语之外,还有港台的启蒙话语,他们也在思考着中国的思想解放,也是中国曾经国统区的“五四”的传人,也有值得借鉴的学术成果。当下的启蒙的再阐释,不仅仅是单一的、片面的,而应当在自己已有的历史传统之外,汲取各方新知拙见。
三、小结
中国启蒙被限定在中国的五四这一专属时期,有其特有的内涵。但从启蒙的最一般的语源学意义上讲,“启蒙”应该不仅仅是这样,不能被限制在一个特定的时空范畴中,“启蒙”有一个广阔的阐述空间。《启蒙辩证法》里所说的,启蒙蕴含多重的意义。启蒙在中国也是如此。西方民主思想、马克思主义思想、中国传统儒释道三家思想,对民众来讲都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启蒙。这就是上面提到的所谓另类启蒙。
关于启蒙的思考,要从其最本源的内涵中抽象出来,建构一个有积极意义,先进的理念,指引大家。把启蒙相对的抽离出形而下的实用、抽离出时代语境,在更高的层次上建构。在此,中国启蒙语境的进一步建构,融会贯通中西方的启蒙话语和中国启蒙的独特社会背景,将“启蒙”这一概念抽离出来,建构一个哲学层面的“启蒙”体系。
注释:
[1]康德,何兆武译:《历史理性批判文集》,商务印书馆1991年版.
[2]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页.
[3]周方舟:《五四新文化运动与启蒙运动的区别》,中国儒家网,http://www.confuchina.com/08%20xiandaihua/wusi%20yu%20qimeng.htm.
[4]许志英,邹恬主编:《中国现代文学主潮》(下),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62页.
[5]周方舟:《五四新文化运动与启蒙运动的区别》,中国儒家网,http://www.confuchina.com/08%20xiandaihua/wusi%20yu%20qimeng.htm.
[6]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辩证法》,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