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古代士人而言,作诗是一项基本技能,这不仅是由于儒家传统中对《诗》的重视,更是出于日常生活中应酬唱和的需要。当士人集会交往时,通过作诗来互相客套、坦明心迹,是古代社交的一种标准模式。当自我心有所感时,以诗歌来抒发情怀、排遣忧寂,也是士人调节自身情绪的一种常见方法。与注重审美、气度、风仪的文人诗歌相比,理学诗歌有其独到的特色,更多聚焦于孔孟精义、天道人心的义理阐发,这也导致后世评论家们对理学家的诗歌评价不高。南宋的刘克庄批评说:“本朝则文人多,诗人少。三百年间,虽人各有集,集各有诗,诗各自为体,或尚理致,或负材力,或逞辨博。少者千篇,多至万首,要皆经义策论之有韵者尔,非诗也。”[1](P437)在刘克庄看来,理学家的诗歌注重说理而缺乏美感,作为群体上的判断,这样的批评可能是正确的,但其中也不乏例外。钱钟书说:“假如一位道学家的诗集里,‘讲义语录’的比例还不大,肯容许些‘闲言语’,他就算得道学家中间的大诗人,例如朱熹。”[2](P246)《瀛奎律髓》中也说:“宋五子中惟文公诗学功候为深。”[3]事实上,作为理学代表人物的朱熹,其诗歌水准不仅仅称雄于道学家中,也可以与同时代的著名诗人分庭抗礼。朱熹的理学诗歌,就在深刻说理的同时包含着丰富的美学意蕴,达到了说理和审美的双重高度。
所谓理学诗歌,其定义一直较为模糊,研究者往往采用与传统诗歌对比的方式来描绘理学诗歌的特色,而少有对其直接进行定义。如《中国古代文学通论》言:“诗人之诗以情韵意趣为主,道学诗以义理心性为尚。”[4](P47)这是从文学与理学对价值的不同取向来概括理学诗歌的特点。但“尚义理心性”的是否一定是理学诗?恐怕不能轻下结论。在定义理学诗歌之前,要首先澄清两个容易混淆的问题。
第一,理学家的诗歌与理学诗并不等同,而且是两个差异较大的概念。如果将所有理学家的诗歌列出来,就会发现其中绝大多数不属于理学诗歌。如朱熹传世的1318首诗歌中,大多数不属于理学诗。另一位多产的理学家邵雍存诗1583首,其中的理学诗也同样是少数。事实上,理学家也是普通人,与那个时代的其他士人一样,会伤春悲秋、酬唱送别、感怀不遇。尤其是在他们理学体系尚未成熟的时期,写一些与他们后期风格差异较大的诗篇更是常见。因此,理学家的诗歌不一定是理学诗歌。
第二,理学诗与哲理诗并不等同,理学诗必然是歌咏理学义理的诗篇。理学是两宋时期产生的儒学流派,所以,理学诗是不可能出现在宋代之前的,因为在理学形成之前,哪里会有理学诗可言?至于宋代理学家所写的哲理诗,也不尽然是理学诗。如朱熹的《久雨斋居诵经》云:“端居独无事,聊披释氏书。暂息尘累牵,超然与道俱。门掩竹林幽,禽鸣山雨馀。了此无为法,身心同晏如。”[5](P27468)这首诗的哲思意味非常明显,但毫无疑问,这不是理学诗,而是佛学诗。因为朱熹在诗歌中点明了“聊披释氏书”,所以读者作出这样的判断并不困难。但对于一些较为隐晦的诗篇,能清楚地判断出其是否属于理学诗则需要较高的哲学素养。毕竟,理学本身就吸纳了一定的佛学成分。
在澄清这两个问题之后,对理学诗歌的概念限定就很明确了:理学诗歌是了解理学之人所写,阐发了理学意趣的诗歌。那么,怎样算是理学之意趣呢?这可以从朱熹的诗学观中初见端倪:
然因此偶记顷年学道未能专一之时,亦尝间考诗之原委,因知古今之诗,凡有三变。盖自书传所记,虞夏以来,下及魏晋,自为一等,自晋、宋间颜、谢以后,下及唐初,自为一等。自沈、宋以后,定著律诗,下及今日,又为一等。然自唐初以前,其为诗者,固有高下,而法犹未变。至律诗出,而后诗之与法,始皆大变。以至今日,益巧益密,而无复古人之风矣。故尝妄欲抄取经史诸书所载韵语,下及《文选》、汉魏古词,以尽乎郭景纯、陶渊明之所作,自为一编,而附于《三百篇》《楚辞》之后,以为诗之根本准则。又于其下二等之中,择其近于古者,各为一编,以为之羽翼舆卫。其不合者,则悉去之,不使其接于吾之耳目,而入于吾之胸次,要使方寸之中无一字世俗言语意思,则其为诗,不期于高远而自高远矣。[6](P410)
朱熹对诗歌的评价是厚古薄今的。他按历史阶段将诗歌分为三等,并认为是在不断走下坡路。在他看来,古代诗歌重视的是思想,是“质”,而近体诗虽然在形式上“益巧益密”,却忽略了诗歌的本质。对朱熹而言,诗歌的本质与他的哲学体系之核心是等同的,即天理性命,他眼中的好诗是“方寸之中无一字世俗言语意思”,也即合于大道,合于天理。所以,对于文学家们嗤之以鼻的很多理学诗歌,朱熹较为欣赏,“他所欣赏的不是其文学价值,而是诗中所涵蕴的圣贤气象”[7]。
这样以义理作为诗歌评价之根本标准的方式,固然在以儒学为根本教法的封建社会取得了“大义”的名分,但这是不可能得到主流文学界的认同的。正如《四库全书总目》言:
朱子欲分古诗为两编而不果。朱子于诗学颇邃,殆深知文质之正变,裁取为难。自真德秀《文章正宗》出,始别为谈理之诗。然其时助成其稿者为刘克庄,德秀特因而删润之:故所黜者或稍过,而所录者尚未离乎诗。自履祥是编出,而道学之诗与诗人之诗千秋楚越矣。夫德行、文章,孔门即分为二科。儒林、道学、文苑,《宋史》且别为三传。言岂一端,各有当也。以濂洛之理责李杜,李杜不能争,天下亦不敢代为李杜争。然而天下学为诗者,终宗李杜,不宗濂洛也。此其故可深长思矣。[8](P173)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诗歌之美,在文学而不在理学。但需要注意的是,朱熹并不是要完全禁绝诗歌的文学之美,而是不将其作为根本的追求。但在其事实的操作上,朱熹也是很在意自己诗歌的文学美感的。正如丁放所言:“另外一派的理学家就采取了迂回战术。不但不反对别人作诗,他们自己也作,如朱熹就是创作和诗论‘双修’的著名人物。不过,归根结底,他们认为作诗的目的还是宣传‘道’,要在诗中讲‘性命之学’‘正心诚意’‘格物致知’那一套理论,否则就不是好诗。”[9](P290)正是在这种“双修”的境况之下,朱熹的理学诗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展露了丰富的美学意蕴。在文学家看来,诗歌有文学之美便足够,但在朱熹看来,只有以理学之美作为前提,诗歌才是有价值的,才谈得上进一步的文学之美,“突出了道德精神在艺术美中的价值和作用”[10],这是朱熹与一般文学家的不同。
对于理学家而言,说理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若想在说理之中体现出美感,则天赋与意愿缺一不可。将义理阐述清楚需要直白的语言,但如果过于平铺直叙,就完全没有诗歌的美感了,充其量只能说是具有诗歌形式的说理。事实上,大部分理学诗歌都处于这样的状况,是被改写成诗歌的圣人之言。即便是朱熹,也有相当一部分的理学诗属于这一类。如《训蒙绝句》的第一首《天》:
气体苍然故曰天,其中有理是为乾。浑然气理流行际,万物同根此一源。[5](P27671)
这首诗虽然可以说是明白晓畅,但所述无非是理学最基本的天道观,谈不上其他方面的美感。但朱熹也有少量的说理诗,其中容纳了自身对天理、功夫、境界的感悟,体现了深刻的义理之美。今举《顷以多言害道,绝不作诗,两日读大学诚意章有感,至日之朝,起书此以自箴,盖不得已而有言云》一诗为例:
神心洞玄鉴,好恶审熏莸。云何反自诳,闵默还抱羞。今辰仲冬节,寤叹得隐忧。心知一寸光,昱彼重泉幽。朋来自兹始,群阴邈难留。行迷亦已远,及此旋吾辀。[5](P27499)
朱熹在此诗的题目中已经将写作的前因后果交代得一清二楚,这首诗所写的,也正是对《大学》诚意章核心思想“毋自欺”的感悟。朱熹以细腻的笔触,将自己从迷惘不安到豁然省悟的认识历程一一书于纸上,因为是自身切实的体会,所以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朱熹的另一首《仁术》也有着类似的警句:
在昔贤君子,存心每欲仁。求端从有术,及物岂无因。恻隐来何自,虚明觉处真。扩充从此念,福泽遍斯民。入井仓皇际,牵牛觳觫辰。向来看楚越,今日备吾身。[5](P27499)
这首诗歌的内容是非常浅显易懂的,是孟子仁政说的再次表述,但加入了朱熹个人的心得体会,故有充实之美。如“虚明觉处真”等语,非有真实践履,言语必不及此。又如《日用自警示平父》,其中“圆融无际大无余,即将身心是虚空”“一日洞然无别体,方知不枉费功夫”[5](P27592)等语看似平铺直叙,但自然有理悟之美,对于真正践行儒学修持法门之人,更能直接感受到其中的冲击感,与遍体流行的充实之美。
需要注意的是,正如前文所言,朱熹追求的并不是文字之美,所以在他的理学诗中,并没有一般的锤字炼句,而多数是直抒胸臆,不假思索,一语道破,其文辞虽非绝妙,其理义实为昭然。故一诗之中,前后相扣、文气贯通,如孟子雄文,水之就下,沛然不可御。为更加清楚地说明此点,不妨再看朱熹的《斋居感兴二十首》之前二首:
昆仑大无外,旁礴下深广。阴阳无停机,寒暑互来往。皇羲古神圣,妙契一俯仰。不待窥马图,人文已宣朗。浑然一理贯,昭晰非象罔。珍重无极翁,为我重指掌。[5](P27542)
吾观阴阳化,升降八衻中。前瞻既无始,后际那有终。至理谅斯存,万世与今同。谁言混沌死,幻语惊盲聋。[5](P27542-27543)
这两首诗中使用的意象,都是非常抽象、宏大、开阔的。无论是“昆仑”“混沌”“无极”,还是“阴阳”“寒暑”“始终”,都不是日常生活中能直接感受的物事,很难为普通人所喜。但如果略有理学功底,就可以感受到这种悟理之后,一以贯通的气象之妙。这样的文字,非理学大家不能出,非理学中人不能解,但一旦进入这样的思想框架,那种理悟充实之美,就会与个人的生命同在,如沐温阳、如饮醇酒。
朱熹的理学诗义理之美,也并非只有浩荡纵横、汪洋恣肆的一种风格。鹅湖之会上,朱熹面对二陆“支离事业”的批判,三年之后写了一首和诗《鹅湖寺和陆子寿》回应,诗云:
德业风流夙所钦,别离三载更关心。偶携藜杖出寒谷,又枉篮舆度远岑。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只愁说到无言处,不信人间有古今。[5](P27546)
与上面所引的几首诗相比,这一首显然少了很多锐气,而是娓娓道来,苦口婆心,但其中同样充斥着悟道之美。旧学新知,如是而行,是对后来者的告诫,也是自身的身体力行。朱熹理学诗歌的义理之美,就在这样的悟道与充实中展露无遗。
在所有的宋明理学诗中,最为人所熟知的大概是王阳明的“不离日用常行内,直造先天未画前”。这句诗不只道透了宋明理学的根本要义,也同样彻底展示了理学的美学取向,即在日常的一言一行、一草一木、一人一事中寻求大道之美,因为万事万物中同具一理。朱熹的理学诗在这样的审美取向上,可以说达到极致。最著名的《观书有感》就强烈体现出这样的特色: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5](P27500)
昨夜江边春水生,蒙冲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5](P27501)
这两首诗歌虽然清丽秀美,但表面看来,与理学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单纯对景色的描写。不过如果对朱熹的理学修行论有所了解,对应而读,就会恍然大悟这并非写景之诗,而是对理学修行次第的描绘。源头活水,便是日新,是格物,长此以往,终有“蒙冲巨舰一毛轻”豁然贯通的一天。但无论是否了解其中深意,这两首诗都不失为好诗,其中妙处不问可知。朱熹的另两首名作《春日偶作》与《春日》也是同样的风格:
闻道西园春色深,急穿芒屦去登临。干葩万蕊争红紫,谁识乾坤造化心。[5](P27500)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5](P27500)
这两首诗与以上两首的风格与对应关系都是一致的。“去登临”寻春是去格物致知,一旦“识得东风面”之后,那万事万物同归一理,便无不是春了。同样,从诗的字眼中看不出理学的痕迹,但其根本精神与表达的内容,则毫无疑问是纯正的理学。这种日用、先天的双重美感,便淋漓尽致地在淡雅的文字中表现了出来。
朱熹日用、先天一类的诗篇,也并非都是如此隐晦,如《出山道中口占》一首言:“川原红绿一时新,暮雨朝晴更可人。书册埋头无了日,不如抛却去寻春。”[5](P27633)这首诗先写景,后说理,与前几首诗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相比,这首诗的描述就比较明确。朱熹直接表达了埋首书斋是有其局限性的,不如到大自然中去“寻春”,也即体会万物之理。只要按天时人事,随心而动,随事而作,自然便在日用之中,可与先天之理契合。所以通达先天之理,是不需要“捐书绝学费追寻”[5](P27499)的,而在于“庸行庸言”[5](P27499)。朱熹在《小盈道中》一诗中,就更加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这种理学思辨,当然,也是审美倾向:
今朝行役是登临,极目郊原快赏心。却笑从前嫌俗事,一春牢落闭门深。[5](P27491)
只有认识到所谓的“俗事”与先天是一贯的,才能真正理解先天的境界。那么,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理学诗也就不必局限在枯燥的概念与单纯的说理之中了,而是可以扩展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将无尽的意象引入诗歌中。这无疑极大增加了理学诗涉及的范围,也使得理学诗的审美可以向正统的诗歌靠拢,以被更多读者接受。
从以上所引的多篇此类理学诗中可以看出,朱熹喜欢用自然风景与理学概念或明或暗相对而论,以此达成美学与义理的双重高度。值得注意的是,“春”是朱熹喜爱与极力推崇的一大意象。在朱熹眼中,“春”是沟通日用与先天的桥梁。“春”是人人都能感受到的物事,但同样也是天理流转的终极规律。在“春”这种平常又有超越意味的意象面前,淡雅之美便可以在深刻的义理之上体现出来了。
立命担当,儒学之根本精神。自先秦以来,一贯如此。但在宋明理学家这里,对这样一种积极的心态有自己的发挥与偏好,即强调生生不穷之意、悠然用世之境,并且把这样的取向践行在生活中。如周敦颐不除窗前草,是要观察小草生长的生生之意。程颢也提倡学者观察毛茸茸的小鸡仔,或是学习切脉。这二者看上去完全不相干,但事实上二者的指向是一致的,即从中体会血脉生意和一种奋发向上的精神,这样的思想取向也被朱熹继承和发挥。虽然朱熹的诗歌中不乏“幽林欲雨气含凄”[5](P27468)“西风何萧索”[5](P27471)“坐悲景物殊”[5](P27478)这一类的句子,但他的理学诗中,则完全没有这样的情感抒发,而是一派春和日暖、生意融融的境界。例如,《次韵择之见路旁乱草有感》便非常励志:
世间无处不阳春,道路何曾困得人。若向此中生厌斁,不知何处可安身。[5](P27559)
朱熹在路边看到杂草在恶劣的环境中依然能够努力生长,所以感慨良多。无论处在多么险恶的环境下,都不能完全抹杀个体的发展空间。所以,面对不尽如人意的现实,不应该抱怨厌恶,而是应该抱着积极的态度去面对。在《送林熙之诗五首》之三中,朱熹也劝告自己的朋友:“天理生生本不穷,要从知觉验流通。若知体用元无间,始笑前来说异同。”[5](P27573)也就是说,要从自己的感性觉知中切实体会积极的生意,由此而了知世间万物变化的真相。这里借“生生”之意,清晰展示了朱熹理学诗的积极取向。
除此之外,朱熹理学诗的积极要素还常常通过两大意象加以诠释,即“孔颜之乐”与“曾点气象”。所谓“孔颜之乐”,指的是孔子与颜回在艰难贫困、物资匮乏的处境下依然能保持内心的充实与安乐。颜回认识到世间的终极追求,也就是理学家所说的理,所以见大忘小,就不再在乎世俗的生活境遇了。“曾点气象”则是当孔子询问弟子各自的志向之时,曾点不同于其他弟子一样着眼于建功立业、教化救世,而是回答说:“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论语·先进》)这样的答案得到了孔子的赞许。“孔颜之乐”与“曾点气象”看似关系不大,其实是一体两面的。颜回和曾点追求的都是终极之意义,所以能够在平常甚至窘迫的生活中自得其乐。但这并非抛弃世间,而是不以之挂怀,是以出世的风格做入世的事业。朱熹对这样的心境也非常赞赏,在诗歌中反复称赞咏叹。如《曾点》言:
春服初成丽景迟,步随流水玩晴漪。微吟缓节归来晚,一任轻风拂面吹。[5](P27500)
这首诗基本就是对曾点原话的重述,但朱熹着重在其中阐发了闲适的意境,来凸显曾点的悠然自得。但这种“悠然”是积极的“悠然”,因为是在悟透天理的基础上而达成的“悠然”。所以朱熹在诗歌中咏叹曾点之时,传达的并不是归隐之意,而是在说明悟道的境界,也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达成了理论与文辞双重的高度。《择之寄示深卿唱和乌石南湖佳句辄次元韵三首》其三就更清楚地阐释了朱熹的意图:
年来年去为谁忙,三伏炎蒸忽变凉。阅世谩劳心悁悁,怀人空得鬓苍苍。诗篇眼界何终极,道学心期未遽央。安得追寻二三子,舞雩风月共徜徉。[5](P27572)
一旦达到了“舞雩风月共徜徉”的地步,也就是道学之心完满之时。《抄二南寄平父因题此诗》中也说:“析句分章功自小,吟风弄月兴何长。从容咏叹无今右,此乐从兹乐未央。”[5](P27592)积极乐观的态度,来自于悟道之后的贯通。
总体来看,朱熹的理学诗歌并没有刻意去追求美感,但还是体现出了诸多方向的美学意蕴。这一方面提升了朱熹理学诗的文学性,达成了理学与文学的双重成就;另一方面则促进了朱熹理学诗的流传,使得更多人能够接受理学诗。在美学上的成绩,是朱熹理学诗成功的一大要素,即便不理解其中的理学含义,在今日依然能给我们美的感受。郭齐认为“两宋理学派诗人中根本无人能与朱熹相提并论”[11],此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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