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真相:社交媒体时代的新现象?

2018-02-11 15:46
江西社会科学 2018年11期
关键词:网民社交受众

后真相是当下新闻传播学科的热门概念,被认为是社交媒体时代的产物。然而,后真相并不是当下出现的新事物,其早已存在于近现代新闻传播事业中。后真相不完全是注重情感宣泄而忽视新闻事实。如今的后真相现象恰恰表明了调查性报道式微和传统媒体公信力下降,以及社交媒体时代碎片化信息恶性循环传播下,网民对事实的追求与技术利用下的接受心理微变。

在调查性报道日益式微的今天,社交媒体的技术特征使新闻真相往往处于活跃且可知又不可知的扑朔迷离状态中,造成信息变异、信息异化且反转新闻的情况时有发生。在 “后真相”(Post-truth)被牛津词典评为2016年年度词后,我国新闻传播学界似乎顿时找到了理论依据与切入口,以“后真相”及“后真相时代”(Post-truth era)为切入视角的研究迅速增加。这些研究认为:当下已经进入新闻后真相时代,这主要表现为传播者重情感牵引大于事实挖掘,受众重情感宣泄而忽视事实真相辨析。学界认为只有重塑新媒体规约才能解决这一问题。

一、“后真相”的历史渊源

(一)后真相起源于政治且一直伴随着现代民主政治的进程

“后真相”一词出现于1992年的西方学界,指官方竭力压制令其蒙羞的真相,封锁坏消息,民众则竭力从中辨别出真相,并自觉或不自觉地“生活在一个后真相的世界里”。[1](P12-13)在西方政治语境中,该含义一是强调官方对丑恶政治真相有羞耻感而竭力掩盖,二是民众开始有知情权意识且注重对真相的追寻,以此可以看出公民意识开始觉醒。人类进入私有制后的历史同时也是历史真相的隐瞒史,因此后真相概念最先出现于政治领域亦属正常。

2015年美国学者杰森·哈尔辛(Jayson Harsin)创出“后真相制度”(regimes of post-truth)一词,认为现代社会正从“真相制度”(regimes of truth)转向“后真相制度”。该论断缺乏充分的事实依据,当今政治与社会迹象也不能证明这一具有分水岭式的退化。如韩国的朴槿惠案及多任总统被查而不得善终,美国的水门事件、伊朗门事件、克林顿丑闻、虐俘事件、邮件门等,虽然反映了政治范畴内后真相现象的严重性,但亦体现了监督的力量与制度的自我治疗能力,同时也不能就此判断以前的真相是透明。英国学者威廉·戴维斯2016年在《后真相政治时代》一文中指出: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更危险的“后真相政治”(Post-truth Politics)时代——真相不再是被扭曲或受到争议的对象,而是它本身已变得不再重要,个人有越来越多的机会围绕自己的观点或偏见来做出判断。[2]该论断看出了社交媒体在这方面的影响与变化,但亦存在以少数个案得出整体性结论的弊端,少数个案既不能得出其是一种现象的结论,更不能以此断言进入了某种时代,在新闻传播领域说进入了后真相时代所犯的逻辑错误同样如此。《经济学人》杂志批评后真相政治“为了创造一种对于虚假观念的政治谎言的揭露,这些政治谎言加深了目标选民的偏见”[3](P11)。鼓动或左右民众情绪是历史上西方惯用的政治手法,只是民主社会给民众提供了对真相质疑调查与对政治人物通过选票选择的机会,社交媒体只不过是给了民众与政治人物一个可以利用的新的技术媒介而已。支庭荣指出后真相作为一种植根于西方政治土壤中的社会现象由来已久,新媒体的兴起则将它从幕后推到了台前。[4]

(二)新闻传播领域的后真相长期存在,并非社交媒体时代的产物

后真相概念在当下新闻传播领域争议不大,更倾向于情感认同宣泄,忽视或缺乏对事实真假的考证,而传播者也利用这一心理煽动情感强化偏向。也即在社交媒体时代“存在着一种‘后真相’现象,网民在接触到某些敏感信息的时候往往直接触发情绪,争相表达和宣泄自己的情感,而真相到底是什么,许多受众没有耐心去等待”[5]。《牛津词典》对后真相的定义为“诉诸情感及个人信念,较陈述客观事实更能影响舆论的情况”,这里强调了传播者视角。英国媒体人马休·达安科纳(Matthew d’Ancona)认为后真相强调的并不是谎言、杜撰或欺骗,而是公众对此的反应,相比事实和证据,公众的情感共鸣变得越来越重要了。[6]这一观点强调网民在接触新闻信息时身份及阶层认同在情感上的积极渗入,从当今受众在接受新闻信息时表现的群体极化行为、衍生舆情及反转新闻案例来看,后真相行为确实比网络出现之前普遍,技术的力量让这种现象如今易于得以公开呈现。

传统媒体也一直注重新闻报道中诉诸情感影响的力量,受众也易于受媒体报道或宣传内容的影响,“皮下注射论”“魔弹论”“议程设置论”既是典型的受众接受心理受情感的左右,也是媒体对情感认知规律利用的证明。从东西方近代报刊产生以来,新闻媒体诉诸情感从舆论上左右受众的做法惯常存在。西方调查性报道多涉及能引起民众强烈反响的问题,强调什么样的选题能引起轰动,本质上也有对情感操纵的考虑。美国传播学者斯坦利·巴兰等人通过研究指出:20世纪30年代在传播中用半真半假的陈述和彻底的谎言更易说服人们放弃“错误”的想法并接受宣传家所喜爱的观点。“一战”“二战”时的新闻宣传即是典型的诉诸情感大于新闻事实的做法,动员民众的情绪成为必要。李普曼的“刻板成见”与“虚拟环境”反映了当时大众媒体对受众的情感偏向的塑形与固定,他指出:“要获得读者的注意力……要激起读者的感情,要引诱他在阅读时就产生与新闻相一致的感情……为了进入新闻,在新闻报道中他必须找到一个熟悉的立足点,而这个立足点是由固定成见提供的。”[7](P234)新闻学者对于媒体报道内容的框架研究基本上源自高夫曼(Goffman)的框架理论,传统媒体的框架式报道则是直接直白地诉诸对受众的情感牵引大于对对象的客观真实报道,如妖魔化报道即是体现之一。在19世纪后期开始出现的追求“客观”与“独立”的新闻专业主义及之后的社会责任论对报刊滥用新闻自由与媒体力量的约束,即有对报刊过于操纵受众情感倾向的纠正。“新闻专业主义就是在工作中把持自我而不顾个人情感,甚至去做一些自己不相信的事”[8](P109-127),其要求新闻报道中不能掺入个人情感因素,也不要通过报道操纵受众情感,从而做到客观报道。新闻专业主义对“客观”的解读是对事实的信仰,不相信价值观,致力于超脱。[9](P6)互联网时代常常出现的带有鲜明后真相特征的“媒介审判”,实际上也不是互联网出现后的产物,纸媒体时代曾经运用得更为直白普遍。

大众媒体具有在新闻报道上左右受众情感倾向的属性,在其发展史上亦长期存在强化受众情感的做法,同时,媒体一直在致力于揭露真相,也在致力于掩盖真相,包括用后真相的方式处理新闻。发展到社交媒体时代的用户生成内容与互联网的交互性等传播特征使后真相现象体现更为明显,发生的概率更高而已,因而后真相出现于社交媒体时代的说法并不严谨。

二、后真相时代更需重视新闻事实

受众缺乏对新闻事实真假的甄别就迅速诉诸强烈情感的表现,使其被贴上后真相行为标签,但并不能说社交媒体时代受众在面对新闻信息时重情感宣泄而忽略新闻事实或事实已经不再重要。

(一)后真相恰恰证明受众依然重视事实,而非事实不重要

新闻的真相与客观有具体可感的标准,一次特大矿难事故的责任在谁,一个重大事件的黑幕在哪里,深度报道文本准确地呈现出关键点即是做到了客观报道与揭露真相。新闻报道的客观性要求不是哲学意义上的“客观”永远达不到,也不是福柯所言的真相不过是权力的代名词。真相与客观一直是新闻从业者追求的目标,也是受众对重大新闻报道的要求。

传统媒体时代多为新闻事实引爆舆论,互联网时代多由新闻事件的观点争论引起,社交媒体时代则转变为新闻事件流行语的病毒式传播。从信息的传递接收而言,传统媒体时期新闻信息的传播对象被称为受众,社交媒体时代再用受众概念倒不准确,信息的接受者同时也是传播者与内容制造者,当今人们花费在新闻信息上的时间远超过传统媒体时代,人们对新闻的关注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新闻信息,不是为了寻找假新闻或借助新闻信息进行情感宣泄而不在意新闻事实的真假。社交媒体的出现带来了获取、传播、生成信息的便利,加之由于权威信息的滞后或缺失,反转新闻、反转舆情现象时常发生。当“后真相”一词带着时髦与玄奥色彩出现却貌似又能很好地概括这类行为时,学者们好像一下子找到了阐释工具,纷纷认为网民在接收新闻信息时不再关注事实,而在乎借助信息进行个人或群体的感情宣泄,并冠之后真相时代。

真相总是急于掩盖,真相的当事者经常缺位,不是真相不重要而是揭露真相有难度,这才有调查性报道的存在与新闻专业主义的追求。人类需要新闻业是为了知情权、监督权以及解决社会问题与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否安全。作为后真相典型表现的反转新闻,其本身多属于能快速触发人类伦理良知或公平正义的事件,具有让人在本能上快速同情或愤怒的特质,如“成都女司机被打事件”“罗一笑事件”“孕妇跳楼事件”“女大学生扶老太太事件”等不断反转的后真相新闻,传播者为了吸引点击率也易于对这类新闻事件采取后真相处理,从而导致社交媒体时代的后真相现象。另外,从这类事件来看,还是事实带动了情感,而不是情感带动了事实。这类新闻事件不同于调查性报道所关注的重大时政、经济、环境等深度病症的选题,其多掩盖在平静的生活之下,需要专业的记者较长时间的调查才能呈现。

以反转新闻与反转舆论为典型体现的后真相行为恰恰是民众在意真相,网民为不断新出现的新闻真相改变以前的认知,真相不断地被挖掘也是网民呼吁真相的舆论聚集压力所致,这种相互循环不是出尔反尔,倒说明了网民对新闻事实的追寻与认可,不断呈现的新闻真相也是对网民诉求真相的回答。网民在这类事件中情感的反复是因为得到了新的事实信息,情感爱憎随着新闻事实的不断被挖掘而变化亦属于正常的心理反应,对新闻事实的持续关注则说明了网民对事实真相的看重,而不仅仅是注重借助事件来发泄自己的情感。

如果网民不需要真相就不需要出现反转新闻,或者说当新的事实被揭示时网民对此应该无动于衷。彭兰认为拥有了传播权力但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公众,显然很难从事实判断、价值判断的角度来进行信息筛选,大多数人只能是基于个人的直觉和情绪需要去选择想要的信息。[10]因而在信息接受中出现后真相表现也不能说明民众非理性与不再关注事实,理性一直是人类的基本属性也是人类繁衍发展的基础,如在武力恐吓、经济趋利或某一荣耀理念下的做法看似非理性,实则具有现实的理性。当然,社交媒体时代的技术便利造成了网络上不断反转新闻,受众面对直接违背人伦良知或公平正义的重大新闻事件时情感宣泄的后真相特征确实相对明显。

(二)后真相暴露了深度报道的缺位,而非受众情感认知不足

互联网发展到社交媒体时代,调查性报道日益式微与传媒公信力下降,网民转而通过三微一端等网络社交工具追逐事实真相,这种情况下造成的反转新闻或真相扑朔迷离正说明了专业记者专业调查的缺位,加之“信息茧房”效应等让“我们只听我们选择和愉悦我们的东西”[11](P8)。这导致在新闻事件发生后虽然社交媒体上会马上出现相关信息,取得了时效性与公开性上的优势,却缺失了深度报道与权威信息,看似丰富喧嚣的信息中有价值的核心信息缺乏,碎片化情绪化的信息在网络上恶性循环地相互传播。客观地说,新闻反转是网络舆论场中信息不对称的一种体现,非围观网民之责。[12]网民没有现场采访权及受过调查性报道采访专业训练,外围感知或外围信息的中转难以获得全面客观的新闻信息,网民在碎片化情绪化信息的相互转发中因事件本身带来的情绪起伏与得不到权威真相的不满情绪混杂,也是后真相行为发生的推手之一。

新闻信息权威来源的缺失加之网络平台成了商业力量与各类舆论的秀场,具备能快速点燃民众情绪的新闻事件成了网络平台炒作的对象,在微信微博兴起后的社交媒体时代,后真相现象的易于发生体现了调查性专业报道的缺位,而不能仅仅归因于网民媒介素养的欠缺与对新闻事实的不重视。

三、后真相:认知规律、技术因素、专业性式微

后真相出现于社交媒体时代说法虽然欠妥,人类亦没有进入新闻信息传播的后真相时代,但后真相行为还是存在,辨析清楚其本质以及其为何产生存在的原因则有利于客观认知后真相,进而有效解决后真相带来的新闻传播问题。

(一)认知规律上:新闻信息接受中情感因素不可分割,增加了后真相的迷惑度

大众媒体的报道潜在地遵循强化理论(reinforcement theory),强化而不是改变现存的观点与行为。受众易于根据情感与认知倾向选择性关注新闻事件中的部分事实并强化某类情感,从而导致群体性的一致情感走向亦是常见的接受心理,这并非是社交媒体时代才有的认知规律。传播学者DeFleur在互动过程模式中指出:受众接受信息过程中具有选择性暴露、记忆和认知,最终使得“包含特定刺激属性的媒介讯息,与受众成员的个体特征发生有差别的互动”。人类对信息选择在情感与认知标准上具有天然的自我屏蔽行为,“多数情况下我们并不是先理解后定义,而是先定义,后理解”[12](P67)。霍尔(Stuart Hall)提出媒介内容的主导性解码和对抗性解码的受众接受方式皆具有鲜明的情感因素渗入其中。在这种参与中,外在政治、社会、宗教、文化等环境综合塑形出的受众前理解、刻板成见、个人记忆、集体记忆、身份认同等都会积极参与到对新闻信息的接受解读上,而强烈的主观情感性是这类心理认知的共性。特纳认为,集体行为的产生需要某种共同心理,包括共同的意识形态、思想和愤恨。[13](P93)受众会强化能凝聚身份认同、情感认同的那部分信息,舍弃能弱化情感认同的信息,这种对情感的快速认同多是在一种集体无意识中达成的,个体不需要先告诫自己要从某种情感状态来解读面对的信息,无数个体的无意识反应聚集成相同的集体无意识,这种集体无意识的趋同其实是先前共同社会经验的积累与唤起,如共同的前理解与集体记忆等,导致受众接收能引起其强烈情绪的新闻信息时表现出即时又强烈的情绪,而并非就是对新闻事实的不重视,也即其表现出的后真相特征主要取决于新闻事件的性质与受众的生活心理状态。社交媒体只是更有利形成这种情感表现特征的技术中介而已,因而易于导致产生后真相行为是出现于社交媒体时代的认识。

情感因素的参与是人类认知固有的心理特征之一,也是长期存在于新闻传播史的受众接受特征之一。“感性大于理性、谣言超越真相,决非这个时代独有的病症,而是伴随数千年人类社会发展史和传播史的固有命题。”[14]媒介系统依赖理论(Media-system dependency)认为个人越依赖媒介则媒介对个人的影响就越大,社交媒体时代特别是年轻人已经患上了手机依赖症,人本身异化为工具的奴隶,陷入手机提供的信息、娱乐与以二者为载体的情感互动与绑架中,依赖越深越容易对社交媒体提供的信息情感性地关注及参与。朴素心理理论指出人们通过经验和直觉对某些现象、新闻、事件和信息自发地产生不成熟的看法和理解,并将这些看法和理解模式化。人类认知一贯性的特性也表明人们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保持他们已经存在的观点,在接受新闻信息时固有的前理解经验与个人情感会参与对信息的解读中。这种心理西方学者从两个方面进行了接近后真相的阐释。一是人们对于情绪的追求大于对真相的探寻。人们的判断和经验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情感,情感在任何决策中都起着重要作用。真相正在被情绪化的言论所取代,每个人都可以在网络上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相。在众声喧哗之中,事实往往被埋没。二是社交媒体在不断地消弭事实。社交媒体在进行信息把关和过滤的同时,用户也在过滤属于自己的信息,优先选择和消费那些与现有价值观、信念和观点相符合的内容。[15]

从引起受众强烈后真相行为的新闻事件来看,多属于涉及人伦善恶、切身利益或公平正义的民意表达范畴,这种看似忽视事实的感性宣泄一是体现了人类基本的良知,反转新闻反转舆情不是坏事,是人的良知的体现,也是对真相的认可与纠偏;二是体现了受众在价值信仰、集体记忆、刻板成见、前理解以及身份认同上的快速共鸣。“考虑事物虚幻的形状,远比考虑它们的真正形状更重要,因为只有它们,是我们能看到并加以再现的形状。有时不真实的东西比真实的东西包含着更多的真理。”[16](P32)为什么会出现群体一致性的情感态度与宣泄,恰恰说明了同类事件反映的社会问题所在,也证明了受众根据感性经验的“前理解”等基本能看出问题的本质,因而不能简单地指责受众的非理性与对事实的不重视。

(二)技术性因素与调查性报道式微的合谋

互联网时代与社交媒体的发达,用户生成内容(user-Generated Content)成为现实,传播权威消解,信息比以往更多,来源更为多元,有图有视频的传播技术让人们真假难辨,受众对新闻信息的浅阅读习惯在互联网时代渐趋养成,传统媒体与政府公信力下降,加之媒介外环境因素带来的调查性报道日益式微,报道深度与力度日渐收紧,造成在诸多重大新闻事件发生后专业的调查性报道缺位,在需要权威性调查性报道进行解疑时不能跟上,受众转而依靠社交媒体获取信息,“随着主流媒体陷入‘公信力困境’,越来越多的人转向另类媒体寻求那些可以证实他们主观愿望或情感的信息”[17](P19-39)。但网民这种信息来源的碎片化、外层化、以讹传讹等特征,使其无法得到核心层新闻事实。当缺乏来自新闻现场的深入采访信息,在浅层次信息转来转去的过程中网民情感因素被放大,情绪化表达不断被强化。

所以,社交媒体时代的技术因素虽然撕开了信息透明的口子,但对新闻事件真相的深入专业性报道还是需要专业记者与具有公信力的大众媒体参与。就反转新闻而言,受众一方面在接受信息时根据先有的“前理解”等认知,点燃了其情绪性的情感,但在过程中往往是进一步的真相一直求而不得,网民之间形成了“碎片化信息的恶性循环”,在以讹传讹与对真相求而不得的焦虑不满中加重了后真相行为。

(三)情绪性对抗与身份认同的融合

抛开人固有的认知规律与技术因素外,受众本身在接受信息时的社会心理亦是后真相行为发生的重要因素。受众更倾向于凭借自己的情感经验和自身的观点看法及所处阶层对事件作出评判,这种判断具有情绪性对抗或情绪性认同偏向。同时,受众在接受新闻信息时还体现了一种身份认同与意识形态立场,重大新闻事件的当事者多为强弱双方,受众本能地在思维上形成身份认同以及意识形态的对立,然后再诉诸情感,形成后真相行为的新闻解读与交互式传播。

互联网时代减弱了人们的单向度思维,当受众获取的新闻信息长期与公平正义及受众利益人身安全等发生背离时,对新闻信息的情绪性对抗式解读就出现了,当涉及公权力或公平正义的新闻事件发生时就容易陷入感情宣泄重于事实细节考证的解读与传播习惯中,并利用社交媒体情绪化地交互传播情绪化的信息,这也是社交媒体时代显性的后真相现象增多的原因。所以,受众拒绝真相或忽略事实还有复杂的社会因素,并不是认为新闻事实不重要。

四、结 语

新近出现的流行术语往往含义模糊不清也容易被误用和滥用,“后真相”或许更是如此。作为新闻报道中的一种现象,后真相确实存在,但学界对其概念的运用有浮躁及人云亦云之嫌,缺乏冷静的深入思辨,对其内涵的定性亦多有值得商榷之处。另外,有学者说如今进入了政治以及新闻传播的后真相时代,如“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出现,使‘有图有真相’让位于‘后真相’时代”[18],显然夸大其词。从某一视角出发定性社会进入某一种时代需有一系列严格的测量指标,而不能随意定性,动不动就采用“后XX”来定性的这类术语即是典型做法。新闻报道的传播者与受众主流上还是以理性与事实为准,离不开专业的新闻业,人类并没有进入不重事实只讲情感宣泄的媒体时代。

对于新闻传播上的后真相现象,应该把其当做一种现象来重视与分析,分析其主要发生在哪类新闻之上,这类新闻如何报道才会引起后真相反应,以及后真相现象存在的背后原因与本质,弄清楚这些,既能科学地阐释一种现象,也能拨开迷雾避免对概念运用上的流行。后真相概念也是如此,作为一种现象,后真相行为在社交媒体时代体现得更为常见,但并没有造成新闻真相的危机,弥尔顿的自由市场的观点同样适用于新闻真相博弈的市场,受众永远需要新闻真相,影响新闻真实的关键因素永远是新闻报道上不受外在力量的制约且欠缺专业的权威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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