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我国跨文化交际成功的要素与应对策略

经济全球化的迅速发展带来了思想意识、价值观念、思维方法和行为方式在全球范围的碰撞与冲击，新时代的跨文化交际面临新的问题。面对跨文化交际的新形势、新问题，以及“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现实要求，我国跨文化交际应了解并正确对待中西方文化的差异，交际者应做文化自信的新时代跨文化交际使者。

历史上因文化因素导致的政治、军事、贸易等各领域交流失败的事件时有发生。1933-1937年，爱德华·T.霍尔(Edward T.Hall)以一个建筑领班的身份在隶属美国国务院的外交服务学院工作。他在美国西南部的纳瓦霍和霍皮印第安村庄与印第安人交往了一段时间，认为很难将自己的思维方式强加给他们。［1］与此同时，美国在实施马歇尔计划过程中，派遣了大量的经济学家和科学家到欧洲参与重建工作。他们却都因为文化差异而无法适应派往国生活，最终无功而返。造成振兴项目和外交关系效率不高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2］在经济全球化、政治格局多极化和文化信息多元化背景下，全球性的跨文化交流更加频繁，也必将更加复杂化。

英国著名文化人类学家爱德华·伯内特·泰勒在其《原始文化》一书中，对“文化”的概念进行了界定。后来，美国一些社会学家、文化人类学家，如奥格本（W.F.Ogburn）、亨根斯（F.H.Hankins）以及维莱（M.M.Willey）等人，修正了泰勒关于文化的定义，补充了实物的文化现象［3］。而“跨文化交际”这个概念主要是来自英文“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指的是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之间的交往。跨文化交际可以是大到国际之间，也可以是小到个人之间的交际。由于文化存在异质性，拥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在交流过程中会产生困惑与障碍甚至是冲突。文化差异是跨文化交际的障碍，跨文化交际的双方需要对彼此间的文化差异现象达成共识，从而创造新文化，才能逾越不同的语言交际、非语言交际、交际手段、价值观念、思维模式和认知行为等，最终达到相互谅解，促成交际成功。

跨文化交际的系统理论建构始于20世纪70年代，它是在美国兴起的新学科。［4］我国的跨文化交际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从90年代起，这一领域引起了更加广泛的关注并取得了更加丰富的研究成果。早期有胡文仲［5］、高一虹［6］、刘越莲［7］、顾嘉祖［8］等学者的研究成果。近年来，伴随着国际形势的复杂化以及我国对文化建设重视程度的不断提高，出现了越来越多关于“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论述。

总体而言，国内外学者对跨文化交流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但鲜有文献对我国跨文化交际成功的要素进行深入剖析。在新时代，我国需更加积极地参与到世界文化交流的浪潮中，主动了解世界，也让世界了解我们。在此背景下，我国跨文化交际者应该如何应对当今时代更加错综复杂的跨文化交流？如何实现跨文化交际的持续成功，并由此通过共同的努力来使我国崛起为世界经济大国的同时塑造文化强国的形象？对于上述诸多问题的研究就是本文的关键意义所在，这无疑对促进我国文化事业的健康发展、健全跨文化交际体系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我国在跨文化交际中面临的新形势、新问题

清朝施行闭关锁国政策，导致视野狭窄、技术落后，而国门却被鸦片战争打开。在外交场合，清政府不得不雇佣外国人担任翻译，而外国翻译在谈判过程中总是使用各种手段为本国谋取利益。［9］之后，为了更好了解世界、与他国沟通，社会精英们不得不开始想方设法学习英语。如今，改革开放40年了，中国在国际舞台上迅速崛起。对外开放使我国参与国际交往更加便利，给我国经济、科技、文化、教育、生活等方方面面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政府、民间层面的非官方组织、企业乃至个人，走出国门或留在国内参与跨文化交际的机会和领域空前增多。据外交部统计，从1949年到1978年，中国出国的人数加在一起28万，每年不到1万人；而2013年，近1亿人走出国门。201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大力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倡议，进一步推动了我国对外交流合作。截至2018年2月，“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已有65个。

但与此同时，因缺乏跨文化交际意识和策略而造成的问题也随之带出了国门：一些游客在国外不讲公德，不遵守他国的文化习俗，留下诸多招人诟病的负面形象；一些企业走出去以后不遵守东道国的法律、文化以及风俗传统，甚至提供的产品和服务质量较差造成企业口碑下降；留学生到了国外不适应异国文化而影响学习和生活；在外资企业，中国雇员和外国雇主之间因文化差异引起沟通困难，商务谈判中由于文化因素造成谈判失败、失去订单，等等。这些问题不仅对个人和企业带来损失，同时对中国的国际形象造成严重破坏，使中国在国际交流中遭遇更多的障碍。

对外开放在给中国带来巨大利好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使中国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英语以其“国际通用语言”和“网络第一语言”的强势决定了英语文化在世界的强势或者霸主的地位，处于弱势的中国文化受到严峻的挑战。西方文化的强势导致国内出现盲目追随西方文化，而对本民族文化自信失落的现象。与之相反，当中国跃居世界第二经济大国、科技日新月异、军事力量不断增强、富裕阶层不断涌现之时，又出现了高估本土文化价值，抱着民族中心主义歧视他国文化的另一种不良现象——文化自负。

在国际交流的舞台上，无论是跨文化交流意识和策略的缺乏，还是文化自信失落或文化自负，每一个个体的行为都可能影响到一国的国际形象。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素养，树立民族文化自信，以开放、包容、理性的态度对待异族文化，这是一个大国在国际交流舞台上应有的形象和态度。如今，文化自信和文化软实力的重要性在我国正受到空前的重视。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我们一定要树立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向着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宏伟目标阔步前进。”［10］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更加明确提出：“进一步深化文化体制改革，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11］党的十九大报告要求，要加强中外人文交流，推进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因此，在新时代跨文化交际面临新形势、新问题，同时文化建设受到高度重视的背景下，有必要对跨文化交际成功的要素及应对策略进行新的梳理和扩展。

二、新时代我国跨文化交际成功的要素

跨文化交际通俗来说就是与外国人打交道时应该注意什么问题，如何得体地去交流。随着我国出国人数急剧增长、外国人来华不断增多，各行各业的国际交流与合作越来越频繁，跨文化交际成功的意义愈加凸显。跨文化交际不仅关系到个人，更关系到一个国家能否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与尊重、在国际舞台上的形象与地位。2016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作出了“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重要论述，充分阐述了新时代跨文化交际成功的要素。

（一）不忘本来:了解并正确对待中西方文化的差异

世界各国因为历史的缘故形成了不同的传统文化和文化精神。根据地域文化的基本特性，人们通常将其分为东西两大部分：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文化和以英美为典型代表的西方文化。从世界文化发展的角度分析，未来的世界文化就是东西方文化不断交融的文化。因此，实现跨文化交流成功必须了解中西文化的差异。有人将中西文化之间的差异与特性归纳为以下几大方面：中国文化是人的文化，西方文化是物的文化；中国文化是内省文化，西方文化是外求文化；中国文化是重情文化，西方文化是重智文化；中国文化是伦常本位文化，西方文化是个人本位文化；中国文化重人文精神，西方文化重科学精神；中国文化重伦理精神，西方文化重宗教精神；中国文化重统一性，西方文化重差别性，等等。［12］

由此可见，中西方文化存在本质的区别。与文化和价值观念、伦理道德观念、民族习惯迥然不同的人交际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文化冲突现象。

中国文化的内在意味、中国文化的精神、中国文化的核心价值是每一个中国人必须知晓、传承和传播的。《论语》是中国古代文化的经典之作。在孔子关于“天”“人”的学说中，有很多思想体现了人类的普遍价值。如孔子关于人的学说中两个核心概念“仁”和“礼”的解释分别为：仁——“爱人”，一种普遍的爱；“礼”——维护社会的秩序，保持社会的安定与和谐。孔子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至今被认为是人类应该共同遵守的“黄金规则”。孔子认为教育的根本目标是把受教育者培养成有完美人格、有高尚境界的“君子”，从而能够承担重大社会责任，能够对社会做出贡献。不管从事什么职业，最重要的是要提高人文修养，培养高尚品德。《论语》《老子》都是中国文化的必读经典名著。此外，近年出版的中国文化书籍如叶朗、朱良志著的《中国文化读本》，不仅仅能让读者从中获得中国文化的一些表面知识，而且能进入中国文化的深层，进入中国人的心灵世界，感受和把握中国文化内在的精神和核心价值，对中国文化有深度的认识。［13］

《美国的公共关系手册》在谈到国际公共关系时指出：“对外关系的交恶，十有八九不是出于利益的冲突，而是由于语言、文化、传统等方面的隔阂。”［14］各个民族的思维方式、生活习惯和行为方式都存在差异，民族文化的差异性会使跨文化交际不可避免地出现文化冲突，导致跨文化交际的障碍，影响交流与沟通，严重时会造成“文化休克”（cultural shock），使交际无效果或产生相反的效果。因此，除了具备对本族文化和异族文化的理解能力，交际者还必须重视“跨文化素养”，即对本族文化和异族文化持有正确的认识和得体的态度。要认识到各国文化存在差异，是由于不同的社会条件等因素造成的，而绝非不同文化的优劣所致。汉语文化有着四千多年的历史,源远流长；而英语文化也可上溯到古希腊、古罗马时代，丰富多彩。没有任何一种文化比其他文化更优秀,也不需要把自己的文化标准强加于其他文化。正确对待彼此的文化习俗差异，排除文化优越感、思维定式和文化偏见，学会文化适应，以开放、包容、积极地态度参与跨文化交流是跨文化交际者应有的态度和素养。

（二）吸收外来:开放包容，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对外开放，贸易往来，国外产品大量进入中国，极大地丰富了国人的物质生活。随之而来的当然还有西方文化产品。中西方文化在交融过程中不可能都是自然和谐的，必然伴随着碰撞与冲突。其中，两种心态最为常见。

一种是民族中心主义。民族中心主义，常常是从属于某种民族与文化的人难以摆脱的下意识心理倾向。人们常常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民族的价值观、社会习俗、思维方式、伦理规范等要比其他民族更加合情、道义、理性、正确。从心理学角度讲，就是对本民族文化持宽容、认同、嘉许的态度，而对其他民族文化持怀疑、躲避、排拒的倾向。世界各国、各民族的优秀文化成果，都是全人类宝贵的精神财富。［15］任何一种文化要获得更大的发展，都离不开对世界其他国家精神文化成果的学习和借鉴。任何盲目排外、唯我独尊的文化自负心态和行为都只会限制本族文化的发展，也必然在国际交流中受到排斥。

另一种是拿来主义。“拿来主义”一词是鲁迅先生首倡的。他提出，对于文化遗产及外来文化应该批判继承和借鉴。对于“拿来主义”，“拿”什么，如何“拿”，是有讲究的；“拿来”之后如何用，也大有讲究。鲁迅说，“拿来主义”者要做到“沉着，勇猛”“有辨识”“运用脑髓”，只有这样，才能腰板直、眼光锐、有自我，做到有选择地拿、为我所用地拿、不亢不卑地拿。要“拿来”，但更要“去伪存真”，实行新“拿来主义”。

理性宽容地对待异族文化，积极地吸收异族文化的精华，既可丰富繁荣本族文化，又为本族文化的发展与创新注入新鲜血液。这也是具有几千年文明的华夏儿女在国际舞台上应有的胸怀和智慧。当然，国门打开之后，进来的并非都是优秀积极的文化成分。一方面坚决捍卫中华主流文化，合理借鉴西方优秀文化；另一方面要提防西方反华势力蓄意进行的不良思想的传播，保护本族文化不受外来腐朽文化的侵蚀和颠覆，加强自身对本族文化的认同和抵御外来不良文化的能力。

（三）面向未来:文化自信、文化输出与文化创新

文化自信，是指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政党对自己的理想、信念、学说以及优秀文化传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信任和珍惜,对当代核心价值体系的威望与魅力有一种充满依赖感的尊奉、坚守和虔诚。也就是对自身文化内涵和价值的充分肯定,对自身文化特质和生命力的坚定信念。［16］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特别强调：“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

改革开放之初，国门一打开，西方的思想文化、价值观念、生活方式伴随着各种物质产品和文化产品接踵而来。随后，英语作为国际通用语言，其地位在开放后的中国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国人对英语和西方文化的学习热情甚至远远高于学习自身的语言和文化。结果，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充斥着“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的现象，中国的《论语》《老子》仿佛成了古董，谈中国传统文化似乎也成了不合时宜的行为，恨不得一切向西方看齐。文化认知出现了偏差，文化自信迅速失落，甚至到了文化出现严重危机的地步。只有文化自信，才能增强民族文化认同感，才能弘扬民族精神，传承并发展民族文化。要正确对待西方文化，崇尚、坚守本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以坚定的文化自信，面对国际交流。

伴随着经济全球化，世界进入“全球跨文化传播”的时代，各国都在采取各种方法加强本国的文化传播，以提高其“软实力”。加强文化输出意识，拓宽对外文化影响力，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传统思想、价值观念、道德准则、生活态度、文化传统、思维方式以及处事态度等优秀精神产品，让中国悠久灿烂的文明得以展示在世人面前，让世界人民从文化的角度更好地了解中国，这是每一个跨文化交际者应尽的责任，而积极主动地对外传播本族优秀文化也是对自身文化充满自信的很好体现。

文化创新，是文化自身发展的内在动力。文化在交流的过程中传播，在继承的基础上发展，都包含着文化创新的意义。因此，参与跨文化交流，必须具有文化创新的意识、责任感和使命感，把握好当代文化与传统文化、民族文化与外来文化的关系。在继承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去除不符合时代进步要求的陈旧文化，敢于吸收时代需要的新文化；在交流过程中，传播外来文化的积极成分，促进民族文化的发展。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的民族永葆生命力、富有凝聚力。也只有这样，我们在国际交流中才能拥有充分的话语权，在跨文化交际中立于不败之地。

三、新时代我国跨文化交际的应对策略

新时代我国将面临全球化浪潮带来的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全球性、现代性问题：文化主权与文化霸权之争、强势文化与弱势文化之争愈演愈烈，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之间的冲突也更加激烈。跨文化交际者如何应对新时代更加复杂的国际形势？如何使中国在崛起为世界经济大国的同时，塑造文化强国的形象？

（一）高度重视，转变观念

我们要高度重视跨文化交际在对外交流、国际商务往来等方面的重要作用，不断转变观念。各级政府部门要把跨文化交际当作一项重要的工作抓好落实，要集中力量、谋划全局，制定切实可行的文化开放规划，明确战略目标及具体任务；民间组织和外向型企业要积极参与，为培育重视跨文化交际的良好氛围做出贡献，加强与国外社会组织团体、企事业单位的交流；从个人来讲，每一个中国人都是国家的一份子，在参与跨文化交流之前，都需要学习、掌握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打交道的技能。

（二）加强学习，苦练内功

在跨文化交流实践中，我们要不断提高自身跨文化交流的能力。一方面，加强多国外语，尤其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小语种人才的培养，为跨文化交流提供基本交流的平台和基础。另一方面，在不同文化背景下会产生交流的差异和阻碍，我们要主动学习交流对象国的文化特征、地域特点和风俗文化，充分认识西方文化的精髓，把握产生差异的核心要素，不能以原有是非观来评判异族文化，甚至产生歧视心理。

（三）以我为主，兼收并蓄

在跨文化交流实践中，我们还要坚持以我为主，兼收并蓄，在吸收外来的优秀文化的同时，做到不忘自己的传统文化，着眼未来自身的文化创新。中国已成为受尊敬的大国，并成功屹立于国际交流的舞台。我们要积极推进铸造文化品牌建设，尽早形成一批具有中国特色、国际影响的人文交流品牌。

（四）因地施策，灵活应对

结合实际情况，面对不同人群、不同的交际情景、不同场合、不同国度的交流对象，我们应当采用不同的方法和对策，灵活多变的思维方式能使自己迅速适应当前面临的环境。在跨文化交流实践中，掌握灵活适应性可以使我们对交往过程中发生的突发状况、人物的突然反应作出及时的应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运筹帷幄，才能在复杂竞争的对外交流中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