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战争
——论美国印第安女诗人乔伊·哈玖①的民族责任与平衡策略

2018-02-10 01:33付玉群
关键词:印第安印第安人白人

付玉群

(西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 四川绵阳 621010)

1969年,美国印第安作家蒙马德(N. Scott Momaday)小说《黎明之屋》(TheMadeofDawn, 1969)荣膺当年普利策奖,由此拉开了蓬勃的美国“印第安文艺复兴”的帷幕,一大批优秀的小说家、诗人涌现,其中蒙马德、詹姆斯·韦尔奇(James Welch),莱斯利·马蒙·斯尔柯(Leslie Marmon Silko)等被广泛认为是这场文艺复兴的第一代领军人物,受到学界极大关注;而作为被业界公认为此次文艺复兴第二代作家之翘楚乔伊·哈玖,在国内学界却遭受到冷落。乔伊·哈玖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发表诗歌、出版诗集,1983年她出版了诗集《她有过一些马》(She Had Some Horses, 1983)为其赢得诗名,同时她迎来创作的黄金时代。进入90年代,哈玖斩获美国文学界和印第安文学界多项重要奖项,可谓奖项等身。1991年,其诗集《在疯狂的爱和战争里》(In Mad Love and War, 1990)为其赢得了四项重要大奖,包括美国图书奖和美国诗歌界的威廉姆·卡洛斯·威廉姆斯奖。1995年,年仅44岁的哈玖便获得了美国印第安作家界重要的终身成就奖。而同年,又以诗集《从天而降的女人》(The Woman Fell from the Sky, 1994)获得俄克拉荷马州图书奖。进入21世纪,她首先因其诗集《通往下一个世界的地图:诗歌和童话》(A Map to the Next World: Poetry and Tales, 2000)获得美国笔会公开图书奖,其后又以《如何成人:新旧诗选1975-2001》(How We Became Human: New and Selected Poems 1975-2001, 2004)获得了俄克拉荷马州终身文学成就奖以及年度作家奖等。

在美国学界,对于乔伊·哈玖的研究热潮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哈玖几乎每出一本诗集都会受到媒体专访。至今国外学界对其诗歌研究方兴未艾,其诗歌中的语言特征、女性主义视角、生态观都曾被仔细解读,毫无疑问哈玖及其诗歌是学界不容忽视的璀璨之星。国内学界从上世纪90年代以降,也早已开始注意到美国文学中印第安文学这一不可忽视的文学力量,但研究多聚焦于印第安文学复兴的第一代作家,如本文开篇提到的三位作家作品;而对于印第安文学第二代作家或当代作家的研究却有所或缺,其中对于乔伊哈玖,虽有数人提及其名,但却未能深入研究其作品;对其有专门列述的就是陈文益的两篇文章了。毫无疑问,哈玖在美国印第安文学中的地位是不容小觑的,要研究当代印第安文学或印第安女性文学,哈玖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本文旨在从其民族意识的觉醒与表达、民族抗争的呐喊,与包容的民族抗争策略三方面来论述哈玖在其诗歌中体现出的强烈的民族责任感及其民族平衡策略。

一、民族意识的觉醒

哈玖进行诗歌创作时年近三十岁,此前研习绘画,在其生子过程中,因其印第安女性的身份在医院中备受歧视和不公平对待,这段经历引发其对自身的民族身份与意识的思索。面对以欧裔白人为中心的美国后工业时代,哈玖意识到她应该做点什么[1],因此她弃画从诗,开始了为民族发声为女性发声之路。在其诗歌“我们必须要召集一次集会”中,哈玖明确地表达:“新旧祖先的魂灵在我肩头栖息。”[2]9可见,她自发担当起了民族图存之重任。在对其专访中,她曾写道:因其血统的原因,处于集体焦虑的印第安文学界把她看着一个部族的典型代表;为自我生存权利,为传承部族文化,为部族兴亡而执笔,也是她弃画从诗的原因之一。[3]由此,其诗歌创作主题大多与印第安部族与传统文化相关。正如洪流所言,哈玖早期诗歌“着眼于印第安民族传统,主张通过记忆实现向印第安神话世界的精神回归。”[4]而哈玖也不断通过代表印第安传统文化的典型意象,如土地、口头文学、语言等,表达对“美好过去时光”的憧憬与民族斗争的疾呼。

土地是印第安人引以为民族生存之基的根本,也是欧裔白人与印第安人引发历史冲突与争端的源头。土地代表着生存、权利与自主;又正是这土地,成为印第安人长久以来的痛楚。哈玖在诗歌里反复呐喊失去的“土地”。在“自传”(“Autobiography”)一诗中,哈玖把个人命运与印第安人命运相结合,在提到土地时均以“我们神圣的土地”、或者“迦南美地”表达,诗中,哈玖还无所畏忌地高呼,“我们是遭窃的民族,住在被偷走的土地上。”[2]14同时,诗人深切地叙述到:

“这里的故土不曾

期待购物商场和酒店的遗迹。梦想不是玻璃和钢铁,而是由

鹿群的心脏,成群的黑豹闪烁的眼神构成。诠释

那些梦要理解阿拉巴马的死亡数、对子孙的

破坏,和故事的荒芜。”[2]14

从诗歌中,诗人对印第安人原生态的狩猎时代的渴望以及对于后工业时代钢筋玻璃建筑和消费时代的购物中心和酒店的排斥形成鲜明的对照,同时对于市区的故土也充满了眷恋,对后工业时代的愤怒。哈玖的父亲是印第安的克里克族,其祖先曾居住于阿拉巴马地区,但后来被白人一路驱赶离开家园到达更为偏僻荒芜的地方;在极寒的气候里一路迁徙中,伤亡人数不计其数。诗人这种失去故土的情节在其诗歌中比比皆是,阿拉巴马的被迫迁徙也是她时常提及、难以忘怀的伤痛。

一个臭名昭著的白人将军曾大言“印第安文化只存在于死去的人身上。”从此也可窥印第安传统文化面临的危险境地。为了颂扬古老的印第安文化传统,哈玖还竭力沿用印第安人古老的“讲故事”的口头文学习俗,以强调和突出其部族口头文学中“重复”这一典型叙事方式。在诗集《她有过一些马》中,这种刻意凸显的“重复”叙事变得显而易见。在同名诗歌“她有过一些马”(“She Had Some Horses”)[5],哈玖刻意单一重复这句话,把重复发挥到了极致,在重复中,让读者反复去咀嚼马的意象和马所代替的早已逐渐消亡的印第安人自由自在的游牧生活,诗学进化与文化映射在重复中得以生动体现。

此外,语言也是诗人用以表达失落与民族意识的一个主要意象。在《我们必须召集一次集会》(WeMustCallaMeeting)中,以集会这一古老的印第安部族解决部族问题的仪式试图在当下号召一种不是在“黑暗中的对话”,达到建立印第安传统的目的。在诗歌结尾,哈玖强烈呼吁:

“我们必须召集一次集会。

把我的语言还给我并且给我建一座房子

在这语言中。

一座疯狂的房子。

一座给那些死而不死的人的房子。

还有还给我房子上盘旋的天空。

还有太阳/还有月亮。

还有指引我们的叫做承诺的星辰。”[2]9-10

这样的奋笔高呼甚是激烈,同时也可以看出诗人耿耿于怀地叙述出白人在发展过程中对印第安人语言的践踏与霸权,以及随之而来的新的语言系统与发声权利中的欺瞒和压迫。

在历史上,印第安部族曾与白人统治阶层展开多次对话,但那些对话均建立在不平等之上,通过“对话”的“集会”签署的协议也成为白人随意撕毁的废纸,以及剥削印第安人的历史见证。在有名的两次与印第安人土地协议中,白人一再反悔收回承诺,一步步把印第安人驱赶入极寒地带,一路死伤无数,由此形成印第安人的“血泪之路”(“Trail of Tears”)。[6]在后来白人针对印第安人的政策中,也纷纷迫使印第安人的后代离开家园接受白人教育,因而曾经几百种的印第部落语言也逐渐失传,而英语成为统一的语言。时至今日,还会印第安部落语言的人屈指可数,即便是诗人本人在历史的大背景之下,依然只能以英语作为自己战斗的语言,尽管在其诗歌中她试图打破英语的惯性,同时希望“重新创造敌人的语言”。诗人曾主编出版的《重新创造敌人的语言:当代北美印第安女性写作》(ReinventingtheEnemy’sLanguage:ContemporaryNativeWomen’sWritingsofNorthAmerica, 1998)一书,把英语称为“敌人的语言”,而试图对这种语言进行重组,添加自我民族语言的特色。

二、民族的自省与抗争

在民族斗争中,哈玖从未懦弱,她的诗歌充满了对民族斗争的呐喊。其大胆宣言也是特立独行、毫不避讳的。她在诗歌中激烈地控诉以欧裔文化为中心的后工业时代对印第安部族的压迫、残害,大胆疾呼印第安人在自省中奋起斗争,争取民族公平与正义。

在《疯狂的爱与战争》中,哈玖首先以“战争”为题,描述了存在于印第安部族中不容忽视的不平等、迫害和牺牲,强烈地控诉了印第安部族在历史和现实中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此诗集第一首诗《鹿舞者》(DeerDancer)讲述了一位怀有身孕的时人时鹿的 “女子”在午夜闯入一个酒吧裸身在吧台上跳舞的似真亦幻的故事。诗歌中意象繁多,以似人似鹿、天人合一的鹿舞者象征印第安祖先和古老传统,以所怀婴儿象征民族所存的希望,隐喻性地追溯了对印第安美好过去的向往和争取民族文化生存的启示和期望。诗人首先通过鹿舞者的闯入刻画了族人的堕落:酗酒、欠债、背叛、夫妻不睦,诗人叩问“我能怎样说,在这个语言中没有词汇用以描述这现实世界的/崩溃。”[2]5接着描绘了接受白人教育的夫弟面对自己文化的彷徨和迷茫,通过夫弟质问鹿舞者闯入的目的来进一步拷问在现实世界中“我们在这样一个地方都在做什么?”接着诗人就此表面,鹿舞者对夫弟的质问听而不闻,就如“我们都听不到”一样,一针见血地表面,在现代后工业时代,“我们”——印第安人的自我麻木。而后诗人逐渐从“我们也想要一些”进行引导,一直到“或者我们期待更多”的大胆呼吁。而后诗人为了刺激共鸣,更进一步描述“鹿舞者脱去她的衣裳。她摇晃着松散的记忆,旋转着/与我们这群空洞的爱人。”[2]6“她是滑过梦幻时光的神话。盛宴的前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即将来临。这只鹿穿越诅咒的结节,找寻到/我们。她不是慵懒之人,我们,正观看着的,也不是。”[2]6诗人由此充满了希望和鼓动地呼吁不要把对民族文化和传统作为空洞的言谈,而是要身体力行为民族的生存做出应有的改变,而且诗人在结尾也一再表明这只鹿闯入了“我们在白色曙光中的梦”,其对民族存亡的赤子情怀与乐观精神也不言而喻。

在《疯狂的爱与战争》这本诗集的第二首诗歌里,她直接以安娜·马·阿夸西为题,讲述了面对印第安民族活动家遇害的愤怒和和受到的激发。安娜马是美国印第安运动的积极活动家,之后朋友们发现其失踪。1976年,在南达科塔的青松岭保护区发现一具年轻的无名女尸,美国联邦调查局出现在验尸现场,切断其手然后送到华盛顿进行指纹检测。该次毁尸事件被一些印第安进步人士称为一种“战争暴行”。之后案件无疾而终,该无名尸体被埋。十年后,安娜的朋友再次上诉要求第二次尸检,并确定了身份,证实其是近距离后脑中弹身亡,但却依然未曾找寻到凶手。尸体又再次被埋。在诗歌中,哈玖愤怒地指责印第安人遭遇到的歧视和践踏,强烈谴责当局未能结案而让其无名尸体两次被埋葬,她在诗写道“我知道他们在拉科塔第二次埋葬了你,/ 十年,而只需一句话就可/ 让你解脱。”[2]7而之后,哈玖寓言性地宣称,这件事情不再是个秘密,而是此起彼伏的一种愤怒,“我听闻此事,在俄克拉荷马亦或是在新墨西哥,/怎样地咆哮着和拉倒一切/在盛怒之下。”[2]7在无比直接而大胆的控诉与愤怒之后,诗人最后意味深长地预言更强大的斗争的开启和充满希望的斗争前景:

“而无需言语我们便懂得

你的谋杀真正的寓意。

因为我懂得十年之后这些季节

在慢慢的改变

我们才刚刚开始触及

我们闪耀着愤怒的旋风,

我们才刚刚开始理解这奇异的世界,鬼魂舞者

已经上台,

疯狂地,美丽地。”[2]8

这里“鬼魂舞者”是印第安人领袖的象征,鬼魂舞者进入舞台,预示着印第安人将在灵魂领袖的感召下抗争战斗,以改变现存的不公。诗人在这里几乎明示,斗争才刚刚开始,而斗争的前景也是光明的。

三、爱的平衡

印第安作家飞利浦·德里(Philip Deere, 1929-1985)曾直言不讳地表明,“只有印第安人是美洲的原住民,我们的根深植于美洲的土壤。我们是这个国家唯一有着延续不断的最古老信仰的民族。我们是唯一还讲着造物主赋予我们的语言的民族。这是我们的母国,我们不是外来者。”[7]这也是大多数印第安人及印第安人作家所体现出来的一贯民族自豪感,他们活在历史的记忆中,把自己当作这片土地原本的主任。这种认知也一度让印第安人与白人的冲突中发生无数的战争及其他流血暴力事件。在这样的历史记忆与固步自封的焦躁中,印第安人对白人的抵触或仇恨是明显的,甚至对印第安人与白人的混血后代(half-bloods)也极度贬抑与抵触。正如哈罗德·布鲁姆所编著的《印第安作家》(NativeAmericanWriters, 1998)一书在论及莫琳·德芙(MourningDove: 1884-1936)的《混血:珂吉维雅》(Cogewea:AHalf-blood)提到,印第安人与白人的混血儿珂吉维雅“在白人那里,她是印第安女孩;在印第安人那里,她是‘低贱的混血’。”[8]而印第安人更是把对于区别于白人的印第安血统的重视延续了下来。在美国俄克拉荷马州的“国中之国”切诺基族(The Cherokee Nation),印第安人的身份证都清晰标明自己的印第安血统或具有几分之几的印第安血统。由此,也可管窥狭隘斗争下现当代印第安人的生活窘境。

虽然哈玖诗歌中的民族斗争意识是极其强烈的,但与此并置入其诗歌中的主题又多自省、包容与爱等一类的主题。她在诗歌“自传”(”Autobiography”)中,隐喻性地把最初到达美洲的白人比喻为了小偷,在我们回家的路上看到在雪地里流落街头的“他”,而把“他”带回家,最初“他”感激涕零,但第二天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她说道:“他把他的羞耻藏在那冰冷的毛毯之下。我们把我们的(羞耻)藏在/诗歌里。”[2]15诗人没有否认印第安人遭遇的那场与白人不堪回首的源起,而是认可当初的救助,承认这段历史之后白人与印第安人不可分割的脉络传承,甚至诗人继续道:数年后在大街上再碰到“他”,“我和他交谈,仿佛/他就是我的父亲,我是那么尊重,又是那么饥饿。”[2]15诗人不仅没有完全割裂和否认与欧裔白人的联系,反而把二者几百年来从最初的结合到如今,看着了子辈对父辈的传承;不同的是,这种传承不再单纯,“但是我承载着他们俩,就如同这/躯体承载着这如鼓的心脏。”[2]15于此,哈玖没有背叛她所钟爱的印第安民族,但她直面了经过几百年千丝万缕的牵扯,印第安人与白人世界已然产生了客观的联系,自己身上流淌着两种文化两种文明的传承。故而,在诗歌结尾处,诗人说道:“那时我知道这是马斯科吉人的原谅季,是新种玉米的时候,是盘旋舞蹈的时辰。”[2]15用玉米与盘旋舞蹈的意象映射出欧裔白人刚到美洲时所受到来自印第安人的欢迎与帮助,生动刻画了当时一片欢腾祥和的气氛,同时,诗人用“原谅季”暗指了对历史记忆的态度和回归过往的祥和安宁,以此求得,真正能主宰自我命运的印第安民族与文化的生生不息。在这看似矛盾又恳切的表达中,诗人得妥协和睿智也彰显出来。诗人在民族斗争得实践中,艰难地进行了理智得抉择与思索,在疯狂的战争与同样“不顾一切”的爱与包容中,寻求部族、民族与文化的复兴和长存。

哈玖在为期刊《原住民的法律、文化与抵抗》撰写序言“抵抗的艺术”中指出,“我们抵抗不公的待遇。我们要以对于全体人们来说正直的方式来反抗,我们通过写作、歌唱、创造新的艺术、恢复和延续早先的经典传统,通过立法、制定新的法律、甚至通过把我们的论文、诗歌、故事和艺术整理进入原住民的法律期刊来反抗。”[9]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哈玖的立场是不言而喻的,顽强的抵抗与呐喊,恢复印第安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并发扬光大。然而暴力反抗等任何极端行为,或者一味抛却所处的环境与时代,彻底抵触欧裔白人而孤立为伍是不可取的。在其专访中,被问及何以从诗歌到其歌曲②(哈玖有自己的乐队,也创作许多歌曲)抛离“战争俱乐部”(好战的)而选择“另一种存在方式”(不否定对不公的愤怒与民族抗争的呐喊,但却不是提倡极端暴力抵抗),哈玖直接表达:“我们需要表达自己,从而与外界保持链接,不仅仅是与我们自己的社区链接,还要与那些我们还未及的社区链接,通过眼睛与咽喉,再通过心灵指向(灵魂的)深处。”[9]根据当代局势,理智的抗争与民族平衡策略,才能更广泛地被外界所接受,而争取更大的共鸣与同盟。

诗人这一和平的民族平衡策略在其最新诗集《冲突的解决:为了神圣的生命》(Conflict Resolution for Holy Beings, 2015)表现更为分明。该包含四大板块:第一部分“如何而成?”第二部分“流浪者”;第三部分“幻与兽”;第四部分“世界”。从内容安排来看,哈玖坚持了自己一贯的诗风,并没有否认欧裔白人对印第安人入侵、剥削、驱赶、压迫的历史,她也再现了印第安人迷失在自己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间的犹疑、想象、期待与抗争。然而,到诗集最后一部分,诗人却以“世界”为题,一方面表明期望印第安民族与文化能够恢复到世界的视野,生生不息;一方面也是作者对于印第安民族融入世界大格局,以人为本的一种理智期待与思索。在本书最后一首诗歌“日出”(Sunrise)里,作者首先叙说着”我们看到了日出”“我们已久望而不得,久惧而生病”“我们曾与魔鬼抗争,迷失”,她没有刻意掩盖或忽视印第安民族长久以来的生存现状与坎坷抗争,“我们深感羞耻,千年来我们告诫自己/我们不该受此不公”,然而,诗人又笔锋一转,“今晨我们能与他们站在一起/迎接朝阳。/我们在生命之光里移动,而我们也将/前往属于我们的地方。”[7]并以此做结全诗与全书。诗里“与他们站在一起/迎接朝阳”,很显然是隐喻性地表达了,与欧裔白人平等共存的意愿;历史的车轮已滚滚向前,过往的创伤需要忘怀,在“生命之光”里,为了“神圣的生命”,都需要朝向朝阳升起的方向前进。作者得出这样的哲思并非是容易的,是几经抗争与全局考察,承认历史、面对世界格局之后的一种解决冲突的妥协,同时也是本着诗人的责任,以人为本,对生命的博爱,对暴力战争的反对,而也正是于此,诗人在诗歌中实现了民族斗争中和平共存的策略。

综上所述,哈玖作为一位印第安女性作家,在历史和社会的洪流中,超越个体经验,凸显于文学与民族斗争的风口浪尖,为印第安民族文化的存亡与发展疾呼,体现了作为一名作家和诗人强烈的民族责任感;同时,诗人结合时代与历史发展的真实存在与潮流,在诗歌中畅行其独特的民族抗争的策略,选择在抗争中融入对历史的尊重与普世的仁爱,以人文本,以非暴力的和平策略作为族裔斗争的平衡指针,这具有巨大的现实意义,也极具与时俱进的人文精神。

注释

① 笔者根据走访Joy Harjo的家乡及其时常讲学的塔尔萨(Tulsa)的朋友及熟人,根据他们认定的Harj此词的发音,音译其名为乔伊·哈玖。此前国内学者洪流译其姓氏为“哈荷”,与其发音不吻合故未采纳,陈文益译其姓氏为“哈娇”,因作为男女姓氏,故未采纳。

② 哈玖具有多重身份,除了是诗人、作家、社会活动家之外,她还是一名音乐演奏家,拥有自己的乐队。因此,在这里记者和哈玖会谈及其诗歌与歌曲。

参考文献

[1] Harjo, Joy. Crazy Brave: a Memoir[M]. New York/ London: W.W.Norton & Company, 2012:121.

[2] Harjo, Joy. In Mad Love and War[M]. Middletown: Wesleyan University Press, 1990.

[3] Coltelli, Laura (ed.). Joy Harjo: The Spiral of Memory Interviews[M]. Ann Arbor: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1996:26.

[4] 洪流.异化世界的救赎之路——论哈荷诗歌中的位置和空间意识,外国文学[J],2007(3):50.

[5] Harjo, Joy. She had some Horses[M]. New York: Thunder's Mouth Press, 1983. 63-64.

[6] Brown, Dee. Bury My Heart at Wounded Knee: An Indian History of the American West[M]. New York/ Toronto: Bantam Books, 1970:8.

[7] Harjo, Joy. Conflict Resolution for Holy Beings[M]. NewYork/ London: W. W. Norton & Company, 2015:1,139.

[8] Bloom, Harold, ed., Native American Writers[M]. Philadelphia: Chelsea House Publishers, 1998: 239.

[9] Harjo, Joy & Winder, Tanaya. Soul Talk, Song Language: Conversations with Joy Harjo[M]. Middletown: Wesleyan, 2013:125-12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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