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乌托邦科幻世界里的现实关怀
——比较小说《北京折叠》与电影《时间规划局》

2018-02-10 01:33翁丽嘉
关键词:老刀规划局乌托邦

翁丽嘉

(集美大学文学院 福建厦门 361021)

2016年8月21日,郝景芳的科幻作品《北京折叠》获得了第74届雨果奖最佳中短篇小说奖。这是继刘慈欣的《三体》系列小说之后,中国的科幻文学第二次获国际大奖,再度引起了世界关注。

近些年来,在电影市场上,不少科幻电影也都带有浓烈的反乌托邦色彩。如美国的《少数派报告》《时间规划局》、系列电影《饥饿游戏》、英国的《富兰克林》、韩国的《雪国列车》、日本的《攻壳机动队》、《大都会》、法国的《画之国》等。这些电影更多侧重表现的是对极权主义政治的批判与讽刺、科技对人类的威胁、对人性的诘问,表达对打破阶层隔膜的强烈愿望,表现出一种警示和讽刺的态度。

笔者将小说《北京折叠》与电影《时间规划局》进行比较,二者在一定程度上很相似,都将时空作为一种资源和标准来将人划分为不同阶层,以此决定其生存状态和生活水平,体现出了社会资源的不公平分配、不同阶层之间的人之间的隔离状态以及底层人物在苦苦挣扎中想活而不可得。但是《北京折叠》不同于《时间规划局》的是,小说作者并不是一味地批判讽刺,郝景芳心系当下现实,虽然用科幻的手法描写未来,但却是用现实批判的态度反观当下。一味地批判讽刺并不能让人们产生强烈的警惕意识,深沉的悲悯关怀却能更好地促使人们反思自身的处境和当下社会。这也是让郝景芳的《北京折叠》高于普通科幻作品的意义与价值所在。

一、浓厚的反乌托邦色彩:科幻题材中的反科技

鲁迅早先就在《科学史教篇》中写出了对科技发展的反思:

顾犹有不可忽者,为当防社会入于篇,日趋而之一极,精神渐失,则破灭亦随之。盖使举世惟知识之崇,人生必大归于枯寂,如是既久,则美上之感情漓,明敏之思想失,所谓科学,亦同趣于无有矣。[1]

当科技发展到一定的高度时,有可能就是对其他文化的挤压,对人性的僭越。小说《北京折叠》和电影《时间规划局》都用科幻的手法打造出与乌托邦式的桃花源不同的黑暗世界,表达了对科技发展的反思与批判。

《北京折叠》的故事内容主要是讲述垃圾分类工老刀,为了给养女糖糖凑齐学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前往他被禁止进入的“空间”替人送东西的故事。在《北京折叠》中的开篇是这么写道的:

折叠城市分三层空间。大地的一面是第一空间,五百万人口,生存时间是从清晨六点到第二天清晨六点。空间休眠,大地翻转。翻转后的另一面是第二空间和第三空间。第二空间生活着两千五百万人口,从次日清晨六点到夜晚十点,第三空间生活着五千万人,从十点到清晨六点,然后回到第一空间。时间经过了精心规划和最优分配,小心翼翼隔离,五百万人享用二十四小时,七千五百万人享用另外二十四小时。[2]9

在小说《北京折叠》中,科技和文明高度发展。富人住在第一空间,中产阶级住在第二空间,最低等的一个阶层住在第三个空间。第一空间的少数人占了一半的时空,第二空间和第三空间的多数人只有剩下一半时空,而第三空间则进一步受到了来自第二空间的挤压。三个空间之间的人是相互隔绝的,三个阶层的人、物的流通受到严格的限制。

在电影《时间规划局》中,时间就是货币,而社会顶层的富人因此就可以永生。地域是被划分成一个个时区,主人公威尔则是生活在底层的代顿时区的穷人,每天为了获取赖以生存的时间货币而不断地努力工作。有一天,一名时间富人将自己的“一百年”时间送给了威尔之后自杀,就在当天,威尔的母亲因为耗尽了自己表上的时间,死在了威尔的怀中。威尔决定带着这“一百年”时间前往新格林尼治时区向上层社会复仇,同时威尔也因为时间富人的离奇之死而遭到了时间守护者的诬告和追捕。

电影《时间规划局》中没有强制限定人必须呆在哪一个时区,只要拥有足够的时间资本,人就可以去任何一个时区。每经过一个时区,就要经过一个关卡,支付一笔时间货币。但是穷人每天都为能多得到几分钟的时间货币而奔波劳碌,电影主人公威尔单单从自己所在的贫民时区到最顶层富人们所在的新格林尼治时区,就支付了“一年”的时间货币。

小说《北京折叠》侧重的是空间上的资源分配,电影《时间规划局》中则侧重的是时间上的资源分配。二者都具有浓厚的反乌托邦色彩。乌托邦描绘的是充满幸福和光明的未来,就像是一座灯塔一样,给人们以希望与方向,引领人们在不断地改造发展中前行与进步。而反乌托邦所给出的景象,与人们所孜孜追求的幸福美好的终极目标相去甚远,这是给现实生活中的人们一种警告:科技的高度发展并不能给人带来幸福;科学成为了统治人类的新理性;科学成为了上层社会压榨中低层社会的手段。科学的发展反而成为社会问题的关键所在。

在小说《北京折叠》中,第一空间的主任吴闻向决策者白发老人提议要用机器设备以及新开发的溶液完成垃圾的自动化处理,白发老人否定了吴闻的想法:

事情哪是那么简单的,你这个项目要是上马了,大规模一改造,又不需要工人,现在那些劳动力怎么办,上千万垃圾工失业怎么办?[2]31

而第一空间的老葛则详细地向老刀解释了关于为什么要用人工分类垃圾而不用自动化机器的原因:

人工成本往上涨,机器成本往下降,到一定时候就是机器便宜,生产力一改造,升级了,GDP上去了,失业也上去了。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减少一些人的生活时间,再给他们找到活儿干。你明白了吧?就是塞到夜里。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通货膨胀几乎传不到底层去,印钞票、花钞票都是能贷款的人消化了,GDP涨了,底下的物价却不涨。人们根本不知道。[2]34

第一空间的决策者白发老人对主任吴闻的这样的否定态度,并不是上层社会对底层社会的宽容和怜悯。表面上,作为上层阶层中具有决策权利的白发老人,他是因为要保障底层人群的就业问题而否定了主任吴闻的想法。但是,通过老葛对老刀的解释,其背后真正的意图得以揭露,即大量底层民众的失业问题会影响到社会稳定,威胁到上层社会对底层社会的控制和剥削。白发老人的秘书对吴闻的劝慰则进一步体现了作者对科技和社会发展的思考:“您回去好好吃饭吧。别想了。其实您应该明白这道理,就业的事是顶天的事。您以为这种技术以前就没人做吗?”[2]34小说一方面提出了科技的高度发展与社会的和谐运转之间的矛盾,即科技的发展会带动生产力的提升,降低了劳动力成本,反而会造成失业人口的大幅度增加,从而造成社会的不稳定。另一方面则更进一步提出了虽然底层民众在物化的世界中被不断地挤压,但是科技的高度发展,机器将会直接取代人,人想要成为被机器奴役挤压的对象而将不得了。

《北京折叠》中老葛就垃圾工岗位设置问题对老刀的一番解释,同电影《时间规划局》里时间富人对威尔透露的关于时间的秘密,其实在本质上是一致的。时间富人解释贫民区的物价不停上涨的原因,就是为了保持平衡,让有钱的人更加有钱,让底层的人必须为了维持自身的温饱花费更多的时间资本,生活的成本不停地提高,以此来确保人们不停死亡。为了掌权的少数人能够永生,大部分底层人必须死亡。电影主人公威尔的母亲就是这一规则秩序下的牺牲者。

刘丽霞等在《反乌托邦文学的后现代主义价值取向》一文中提到:“反乌托邦文学三部曲从科学泛滥的角度入手,扩展到极权政治,通过科学对人类及社会的控制,从各种层面批判了独裁者为实现对被统治者的控制而不惜运用一切手段的现象与事实,更具有现实意义。”[]2而小说《北京折叠》和电影《时间规划局》正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社会上层对资源的占据和控制,对社会中下层的挤压,上层社会通过科学的手段达到了其极权主义的目的。小说与电影同属于科幻题材,都同时体现了反乌托邦中关于反对利用科学的手段达到极权主义目的的态度。

二、 深邃的社会忧思:写未来的世界而折射当下现今

郝景芳用科幻的笔描写了未来的社会景象,却确确实实折射了当下社会的现实景况。郝景芳立足当下的社会现实,在她的科幻世界抒发自己对社会发展的深沉忧思。

作者通过反乌托邦的科幻笔法,揭露社会生活的矛盾以及各个阶层的人之间的隔膜,批判上层社会的极权主义。老刀是作家塑造的“反英雄”人物。和他一样处在底层的人民努力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处于第三空间的人甚至没有见过面额为一万的纸币。这个社会,在老刀的父辈及以上早就把资源分割占领好了,阶层之中的排序定位是不容易再重新洗牌来过的。充满希望以及人自我的努力奋斗早已成为了幻想。第二空间里的研究生秦风对未来的乐观和展望,但是他所规划的对未来的设想应当会和他对第一空间女子依言的爱恋一样,得不到社会的成全。善良的普通人已成为了生活的弃儿,命运的玩偶。阶级之间的分化以及产生的巨大鸿沟是难以逾越的。作者对这类现象的描写透露出她对当今社会的深重忧思,对现存秩序的质疑和批判。

郝景芳同时在作品中描写了底层民众恶劣的生存环境,并且他们的命运受到了有权阶层的制约而难以得到改变。老刀是作者塑造的“反英雄”,他是第三空间二千万垃圾工中的一员,是第三空间5128万这个数字中的最普通的一个。“如果偏生是那128万中的一个,还会被四舍五入,就算从来没存在过,连尘土都不算。”[2]38老刀没有传统小说主人公的英雄形象和正能量。他所处的社会地位和阶层,让他的命运遭到随意地摆弄。上层阶层,才是社会的规则制定者。在故事最后,老刀完成了委托,准备从第一空间回去,正等待空间转换时,却因为上层社会的一些个人疏忽,而改变了约定好了的空间转换的时间,差点导致老刀性命不保,最后两腿负伤。由于老刀他们所处的社会阶层不易改变,他们的生活环境和生存状态也被一直限定。也由于他们所处的社会阶层,使他们的生存能力和空间、他们拥有的理想越来越受限,对生活的满足程度在逐渐下降。在第二空间,老刀第一次看到蓝蓝的天空,在十分宽敞的浴室当中洗了个热水澡,即使在最后,老刀完成了雇主的任务,获得了数万元的财富后,也只是在炒面中给自己加了份生平第一次加的肉丝。

《时间规划局》中的威尔跟老刀一样,居住在贫民区,生存环境恶劣。但是威尔得到了时间老人的慷慨馈赠,一跃成为时间富人,进而赌上“一世纪”的时间向上层社会报复:绑架富家女并要求把赎金送给救济所帮助普通民众,抢劫时间银行救济穷人,用性命与时间守护者进行生死博弈,最后不计前嫌救时间守护者,试图感化他……威尔的所作所为都具有浓厚的西方英雄主义气息,他的反抗表达了底层民众不满的呼声,他的报复使得贫民区的民众痛快地拍手叫好。在这一方面,电影《时间规划局》明显地体现出西方文化中对英雄主义的讴歌。底层主人公通过反抗,层层击破压迫其的不正当方,最后获得成功,大快人心。这是西方电影中常见的塑造“英雄”的套路。如系列电影《饥饿游戏》中主人公的凯特尼斯,同样也是个典型的底层英雄。

但是,面对同样的压迫,生存在一样恶劣的现实环境之中,小说《北京折叠》与《时间规划局》中的英雄主义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小说《北京折叠》中却塑造出了“反英雄”老刀,郝景芳更多描写的是底层民众无奈和麻木的状态。在历经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在得知了上层阶层对时空安排的真相后,在看到了各个阶层之间的巨大差异之后,老刀最后还是没有选择任何的反抗,只是蜷缩回了自己生存的第三空间,继续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了。他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养女糖糖身上,希望自己的养女能够长大成人,学会唱歌跳舞,成为一个淑女。人的生存状态随着价值观念的整体变化而改变。但老刀已经放弃追求,只求苟活,他的生存状态自然永远得不到改变,甚至会变得更为恶劣。老刀虽然已经洞悉了社会的运转规律,看到不同空间的不公平差距后,老刀到最后还是服从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和秩序,就算将自己的生活希望寄托于下一代,也是让下一代在第一空间即极权阶层制定的生存规则下继续生活。如何应对主人公所面对的社会矛盾和生存困境,作者没有给出答案。但是通过“反英雄”老刀的行为选择,暗示着个人奋斗追求价值观念的贬值或丧失,反映出个体在强大的早已规定好了的社会秩序前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小说由此表现出了中国式的“反乌托邦”,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三、终极人文关怀的审美价值:现实批判中的悲悯关怀

乌托邦是充满终极人文关怀的,它是人类历史流中的一座灯塔,给人类希望和方向。而反乌托邦同样也是充满人文关怀,但是它是带着忧思,给人以警告,体现出对人和社会的关切。[4]小说《北京折叠》不同于电影《时间规划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并不是通过一味地批判讽刺引起人们的警惕,而是通过其深沉的悲悯宽容书写作品,并以此触动人们的情思去反观自身的处境和当下社会。

在小说《北京折叠》中,每一个空间都还是存在着人情味的。在老刀的冒险送信中,老刀除了最后从第一空间返回第二空间时遇到意外,当中的过程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没有遇到真正敌对的人。在第一空间的老葛是富有人情味的,他是第一空间的高级蓝领,他不仅没有把老刀送入监狱,反而与老刀亲切地攀谈,带老刀参加庆典,在老刀即将被抓住的时候,利用自己的身份替老刀掩护。到最后他还托老刀给他在第三空间的父母送点东西。在第二空间的研究生秦风,一个对未来充满乐观的青年,希望自己毕业后能入选联合国新青年项目后去第一空间工作。秦风雇老刀给他在第一空间心爱的女子依言送礼物表达爱意。秦风并没有瞧不起来自第三空间的老刀,在老刀洗澡完给他递上浴衣,在老刀从第一空间负伤回来,为他处理腿伤。

在小说《北京折叠》中,亲情、爱情的力量一直是存在并得到肯定的。在第三空间,有老刀对养女糖糖的亲情之爱,老刀为此不惜冒险往返几个空间之中。在第二空间,有秦天对于依言的爱情,他为了这爱情,不惜违反规定,向第三空间的老刀传递纸条,雇佣他为自己前往第一空间送定情信物。因为爱情,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在第一空间,有老葛对自己在第三空间的父母亲的亲情和眷恋。老葛在第一空间为老刀排除了危险,并且与他畅谈,一方面是老葛自己还记着自己第三空间的出身,另一方面是他惦念还在第三空间的父母,最后还托老刀给自己的父母带去两盒药。

而在电影《时间规划局》里面,所描述的整个社会环境就是恶劣残酷的。时间守护者雷蒙德和主人公威尔是同一种出身,但是他还是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势要逮捕追杀威尔,维护上层社会制定好的时间规则。而在威尔母亲因为自己的手表上剩下的时间不够支付公交车费,苦苦哀求公交车司机先让她搭乘,承诺一会儿与儿子碰面时让她的儿子补上,但是这遭到了公交车司机的无视和拒绝。他既知威尔的母亲所剩下的时间不够,如果不能乘坐公交车,就无法及时与儿子碰面,无法让自己的儿子传输时间给她维持生命。公交车司机知道他的拒绝会直接给她判了死刑,可是他还是说要按照规定,拒绝让威尔母亲乘车。还有典当铺的老板,正是看出了男女主人公所剩的时间不多,如果不能典当钻石获得时间货币,他们马上就要变成两具直挺挺的尸体,于是他就坐地砍价,一对钻石戒指只能换取两天的时间,一个人只能各自维持一天的寿命。并且,亲情在资本的面前根本无足轻重。因为将资本的地位视为高于一切,即使威尔绑架了自己的女儿,大资本家菲利普对威尔开出的一千年时间货币的赎金要求熟视无睹。

在电影《时间规划局》中,虽说电影整体的情感主线上是相对流畅一致的,即力在批判和讽刺,在选材立意与切入角度都较新颖,但相比小说来说,电影因其商业性质难逃单纯老套的情节,最终这部电影尽管掌握了好的题材却不能拍出立意深刻的思想。在电影当中,主人公威尔的经历是不停地碰壁。在他获得了一百年时间资本之后,还憧憬着能带着母亲去新格林尼治时区。但是母亲的死,复仇的恨,时间守护者的诬告和紧逼而来的追捕,时间盗贼的觊觎,让主人公重新过上了按时按秒计算生命的逃亡生活。主人公与上层阶层的人的尖锐矛盾最后是简单草率地以基于个体对社会秩序的反抗和对爱情的收获得以解决。

在小说《北京折叠》中,社会的一切被物化,处于社会环境当中的人被异化。作者虽然是对科技的发展对人类物质和精神方面的挤压、以及对上层社会对底层社会的挤压持批判态度,但是作者并不是一味地批评,郝景芳同时也看到了在科技的高度发展之下,人想要成为被机器奴役挤压的对象而不得,机器将要取代人,底层大众将无处可去。

垃圾工老刀们的工作虽然低下,但是已经是上层社会为他们安排好了的最低保障,如果真正要开启科技机器自动化的话,那么机器必将要取代老刀们这样的廉价劳动力,底层大众将无处可去,人们就算是想要成为被机器奴役挤压的对象而将不得。这种饱含着对社会以及对底层民众的生存状况的深沉思考体现了作者深沉的人文关怀。

小说《北京折叠》虽然力在批判社会现实,但是当中包含着作者的感性宽容。在现实主义批判与感性宽容体谅之间,形成了作品特有的社会忧思和人文关怀。

结语

在晚清时期的中国科幻小说中,大都描绘出了一个未来的中国乌托邦,如小说吴趼人的《新石头记》、碧荷馆主人的《新世纪》、陆士谔的《新中国》等。晚清科幻小说中对乌托邦的描写和构建,表达了当时中国社会普遍的一种迫切愿望,即希望摆脱外来压迫,生活在自由平等的社会中,这与当时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社会现实有着密切的关系。

晚清小说中构建的中国乌托邦是对现存秩序的否定和颠覆,而现今科幻题材中频频出现的反乌托邦则是对乌托邦理想性的反讽和否定。20世纪是“反乌托邦文学”繁荣发展的时期。俄国扎米亚京的《我们》,英国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英国奥威尔的《一九八四》被合称为“反乌托邦文学”的三部曲。当时的社会历史环境催生了反乌托邦文学,一方面,扭曲的社会现实、实用的工具理性使得物化的世界不断地挤压人的精神主体性,造成人的异化及其精神领域的危机。而另一方面,非理性思潮的空前发展,多元化思维使人们日益认识到个体应得的权利。主体性意识因遭到挤压而反抗得更加激烈,于是反乌托邦文学应运而生,其反对极权主义、反对科技主义以及一切非人道的做法,深刻揭示社会发展的矛盾。

在新世纪以来的中国科幻题材当中,也出现了大量的反乌托描写,这表达了现今世界中的社会主体对于科技发展的一种焦虑,对于当下社会制度的反思。小说《北京折叠》中所体现的阶级之间的鸿沟以及资源分配不均的社会不公现象,表达了作者对当前社会境况和发展前景的忧思,这与西方国家反乌托邦文学的产生背景相似,体现了文学和社会发展之间的相互作用以及世界各国文学发展的某些共同之处。但是通过对小说《北京折叠》和电影《时间规划局》二者对主人公塑造的不同——“反英雄”与英雄,又能看出二者对现实未来展望、对底层民众主体性明显的不同态度。小说《北京折叠》写出了中国式的“反乌托邦”科幻文学。

对科技发展的消极否定态度,形成了科幻题材中的反对科技主义的反乌托邦色彩;利用科幻的手法,却表现了对现实生活的热切关心;致力于反思与批判现实生活,但是在批判中的感性宽容又彰显作家主体性的终极人文关怀;描绘的是未来世界却尖锐地折射了当下现今的社会境况。这让郝景芳的《北京折叠》存在着高于普通科幻作品的意义与价值,触动当下人们的情感,引起公众广泛的共鸣以及深刻的反思。

参考文献

[1] 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5.

[2] 郝景芳.孤独深处[M].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6:1-40.

[3] 刘丽霞,杨雷.反乌托邦文学的后现代主义价值取向[J]. 学术交流,2014,4:183-186.

[4] 赵一凡.西方文论关键词[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1:617-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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